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1章 长房归 阳春三月天,杨柳依依,桃花灼灼,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百姓脱下繁重的冬装,换上了春衫,喜气洋洋,吆喝买卖,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清江上行驶的四艘气派的官船引得岸上的人驻足围观,纷纷猜测是哪位贵人,好大的阵仗。 这正是福建都统林晋海回京述职的船队,林晋海乃京城卫国公,林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因功封的国公爵位,世袭三代始降,传到林晋海身上刚好是第四代,便只是个侯爵。 不过因为林晋海在元和六年‘安王之乱’中立下大功,加上又尚了当今胞妹重华长公主,所以皇帝御笔一挥侯爵变公爵,又是一个世袭三代而始降。 因是在船上,那些丫鬟们无事可做,便聚在一起吃茶聊天观赏沿途的风光。 “这儿啊是汴州城最热闹的集市,若是再早两个时辰,起码还要热闹个两倍,现在人都散去了。” 丫鬟们回身,便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年约十七八的少女,来人正是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芷言。 青书素日与她较好,便上前挽了她手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齐嬷嬷是汴州人,她刚刚正与郡主说呢?“芷言笑对青书道:“把盘丝玛瑙盘给我取来。”青书是二等丫鬟,和芷言一主一辅负责这些器具的管理。 青书脆脆的应了一声“诶”便熟练开箱笼,边问道:“姐姐,怎么想起要这个盘子了?” “公爷使人上岸买了些樱桃送来,拿这个盘子装最是相宜。” “公爷可真疼郡主!”整个福建一带都知道琅华郡主是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掌上明珠。 宗室女一般都是出嫁前才有的封号,但是琅华郡主作为重华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尤其是长公主在得了三个儿子后,一举诞下一对龙凤胎,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自然是疼得如珠如宝,就连对儿子不假辞色的林晋海,对这个独女也是宠爱有加,所以重华长公主在女儿一出世就上旨请封郡主,向来为官谨慎的林晋海也没有多加劝阻。 芷言带着樱桃进主厅的时候,重华长公主正倚在美人榻上对二儿一女说道京城里国公府的情况。两个清秀的丫鬟跪坐在绒毯上拿着美人锤轻轻地锤腿。 长子林延恩长相酷似他的皇帝舅舅,一出生就极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在宫廷的时间比在家还多,帝后舍不得。次子林延思最是黏着兄长,强抱上了船哭的喘不上气,几天后重华长公主再不舍也只好把恋兄的二儿子送回去,所以两子并没有随行福建。 离京九年,母子三人竟然只见了三面,父子更是才见过一次,那还是前年长公主实在想儿子,把儿子接来小住了半年。 每每想来,长公主都忍不住心酸,虽说有长辈看护,但是父母不在身边总是不同。好在这次能回去了,一家骨肉也能团聚。 “意哥儿可还记得家中的亲人?”重华长公主问三儿子林延意,皇帝四十寿辰和太后六十诞辰的时候,他们娘俩回京祝寿,不过最近的那次还是五年前。那时候林延意才五岁,想来也记不住什么,小儿子林延愈和女儿林瑾衡两次都是生了病没去成,三个孩子几乎对京城没一点印象。 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个答道:“见到了许能想起来。” “忘了也不打紧,娘慢慢与你们说道说道,你们祖父现有五子,你们父亲是嫡长子,二叔,六叔皆是你们祖母嫡出。你二叔家有三儿三女,二婶是忠义候赵家嫡长女,膝下有两子两女,大少爷林延息,我恍惚记得去年成亲了,娶得是梁家的姑娘?” “礼部尚书梁大人的嫡长女。”重华长公主身后孙嬷嬷应道:“去年四月成得亲,二太太四个月前还送过信来说大奶奶有喜了,现在该六个月了。这次回去还能赶上大姑娘的婚礼。” “二弟妹是个有福气的。”重华长公主不无羡慕地道,她与二夫人同年,她的媳妇影子都没见到,人家已经娶媳嫁女抱孙子了。当年因为太后舍不得她,她到二十岁才出嫁,要知道大历朝女子满十五便可出嫁,一些人家舍不得女儿的最晚也在十八岁了,再晚,夫家若是弄个庶长子出来就不好看了。 孙嬷嬷能坐上公主身边第一人,自有她的能耐,自然知道长公主喜欢听什么遂奉承道:“论福气,谁能比得上公主您啊,咱们三少爷可是万岁爷亲口夸过的少年英才,几位少爷和郡主都是人中龙凤。” 孙嬷嬷口中的三少爷便是长公主的长子林延恩,大排行行三,这也是长公主最得意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可是已经早早便被皇帝派了差事。 闻言重华长公主刚刚那一点点羡慕就散了,对女儿招招手,把她搂在怀里道:“你们二婶还有个小女儿唤作瑾娴,今年九岁,你倒是可以与她一起玩耍。你大姐姐性子是极好的,想来她也不差。” “女儿晓得。”林瑾衡依偎在长公主怀里乖巧的点头,林家是大族,几房人聚居,不晓得日后日子会有多热闹。 重华轻拍着女儿的背,接着介绍卫国公府的情况,人口委实太多,好些她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孙嬷嬷补充的。 一连串听下来,弄得三个孩子晕头转向,只能感慨他们家真是子息昌盛。孙子,孙女各有十五个,实在是均匀的很。 林延愈回想一遍刚刚的情况,脑袋里除了一串的延和瑾外什么都没记住,不过他还是高兴地拍手:“这下,可有人陪我玩了。” “就晓得玩,你的功课做完了,待父亲检查的时候看你怎么办?”坐在边上正在回忆这些人名和排行的林延意被打断了思路,没好气的训道。 林延愈却是根本不怕他,朝他吐吐舌头,得意洋洋道:“早就做好了。”不做好功课他哪里敢来母亲这里玩耍。 长公主看着小儿子的怪模样笑骂:“没个正形,被你父亲看到又要训你了。” 听见训字,林延愈的小脸都苦了,身为小儿子加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光宗耀祖的责任也到不了他身上,所以长公主对幼子是极其溺爱的,但是林晋海怕这个儿子被妻子惯得无法无天,教养的更加严格,林延愈就这样在天堂地狱间轮回,导致他更加的怕父亲。 “延愈又做了什么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林晋海长得并不是一般武将那种魁梧粗犷,否则,太后也不会把爱女下嫁,林晋海的五官堪称英俊但是因为是武将,而且是真正上场杀过敌的所以身上带着一股煞气,虽然在妻儿面前有所收敛,但是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一些,尤其是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很能威吓到一些人的,特别是林延愈。 “……”林延愈都快哭了,眼巴巴的瞅着长公主怀里的林瑾衡。 好歹是龙凤胎,林瑾衡决定大发慈悲的救他一回,伸着手软软的唤道:“爹爹!” 林晋海把女儿抱起来,看那架势就知道平时没少抱女儿,相当熟练。林瑾衡顺势把手里的樱桃喂到了他嘴里:“这个樱桃真甜。” 林晋海抱着女儿,吃着樱桃,哪里还有刚刚威严的痕迹,温声道:“你脾胃弱,樱桃尝几个就好。” 趁着林晋海背对着他,林延愈夸张的拍拍小胸脯,舒出一口气。 林瑾衡偷笑,这个小哥哥是家里最鲜活的一个。 ### 燕禧堂是整个卫国公府的中心,经过林家三代人百余年的打理,里面富丽堂皇,处处透露着一种世家大族的气蕴。何况林家在前朝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称得上一句簪缨世族,只是到了本朝才真正的走入顶级世家之列。 卫国公府的当家老太太林刘氏坐在首位上,因是休沐日府中老爷、四个儿媳和一众孙子孙女俱在。三三两两的各自低声说笑,不过明显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住的往门口张望。 刚上任不满一年的大奶奶微微地挪了下身子,老太太体恤她怀孕,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过她谨记出嫁前她母亲的告诫,卫国公府是世家大族,最是讲究规矩,万不可恃宠而骄行。所以她依然每天来请安,而老太太,婆婆连同夫君待她愈好。 平日里老太太也不多留她,请过安便让她回去休息,可是今天是外放九年的大伯和长公主回来的日子,她这个侄媳怎好缺席。 大奶奶边上的大姑娘林瑾妍低声问道:“嫂子要不先去休息,我与祖母说下。”这是她嫡亲兄长的嫡长子,大姑娘自然十二万分在意,何况她哥之前便让她看顾一二。这话也只有她好开口,她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情分与别人不同。 大奶奶拍拍小姑子的手背谢过她的好意:“无碍的,大”正待说什么,大奶奶便听见丫鬟通报大少爷和九少爷到,心中纳闷,长房三少爷和六少爷月前出了京,老太太便派了二房嫡长子大少爷和六房嫡长子九少爷去码头迎接长房一行人,这也是老太太对两个孙儿偏爱,让他们给长房留一个好印象。只是如今怎么只有两人回府,大房何在? 不止大奶奶想到这里,老太太也是面带疑惑的看着进屋的两个孙儿。下面的儿孙中也有一些拿眼看着两人。不待老太太出声询问,空等了一上午的九少爷语气不满地对老太太道,“大伯父他们进宫了。” 众人似乎都没听见九少爷语气里的不妥当,面色波澜不惊,只余一二人眼神闪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如果说大姑娘是老太太的眼珠子,那么九少爷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谁敢挑理,别说老太太还坐在上面,就是老太太不在场,也没人敢当面说九少爷的不是。 “可是累着了,快过来歇歇。”老太太爱怜的朝着九少爷招手,九少爷几步上前坐在老太太边上,嘟着嘴道,“我在码头上等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了大伯父他们,结果突然来了一群宫里人,大伯父就跟着他们进宫去了。”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他根本不愿去码头接人,无奈老太太执意,只好随大堂哥一同前往。码头上虽有歇脚处,但是条件简陋,锦衣玉食的九少爷哪里受得了,便闹着要去酒楼等。大堂哥却以酒楼太远,万一大伯到了,他赶不及过来,有失体统拒了。如今又没接到人,九少爷心里很有些不忿。 九少爷的父亲六老爷耳不顺,瞪着儿子道,“去接你大伯父,还委屈了你是不是!” 九少爷条件反射身子一缩,面上也带了惊色,老太太原也觉得乖孙儿话里有些不妥当,想着私下里提点,不过现在见九少爷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立马眉一立对六老爷道,“志儿不过随口说两句,用得着你这个做老子这样大呼小叫嘛!” “母亲,我”六老爷脸皮一抽想解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缩在老太太身边回避他目光的九少爷,在老太太护犊子的眼神下,嗫嚅了两下闭上了嘴。 对于这样的戏码众人已经习惯,无外乎就是六老爷训儿子,老太太护孙子,最后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六老爷偃旗息鼓。 “公主殿下和郡主可安好,你伯父还有你十弟、十三弟如何?”坐在太师椅上的二老爷问大少爷,他自幼跟在林晋海身后长大,九年不见对这个哥哥实在挂念的很,忍不住出声询问。 “祖母!”九少爷不解的看着老太太,眉头微微拧着。 老太太连忙放开握着九少爷胳膊的手,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忍不住看了二老爷一眼,见他似乎全副心思都在回话的大少爷身上,心中一松又是一酸。 九少爷见老太太没像往日一般哄他,有些委屈,但是敏感的察觉到老太太神色异常,遂也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吭声。 “儿子和九弟给伯父伯母还有郡主妹妹请了安,伯父伯母、郡主妹妹和两位弟弟精神都尚可,伯父说,不定什么时辰回府,让我们不必等着。还让孙儿们代为向祖母请罪,要晚些时辰来请安。”大少爷对着老太太毕恭毕敬道。 得了兄长的讯息,放下了一门心思,二老爷捋着须微笑,政客的天性恢复,历来回京述职的官员都是要在府中等候皇上召见,一般等候的时间越短,说明圣宠越隆重。虽说林晋海被当天召见,很大的原因是重华长公主,但是重华长公主代表的就是他们卫国公府,重华越受宠,他们卫国公府地位就越稳,这些年重华和林晋海不在京城,一些人都快爬到他们头上了。长房归府,这京里多少人该睡不着觉了。又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府中众人,只怕这里也有一些人要睡不踏实了。 老太太笑道,“说什么请罪,公主五年未归,皇上和太后难免想念,咱们自家人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很是不必赶着回来。”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公主这样一回来先去了娘家倒是有些不妥,可是谁让人娘家硬呢,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对着长房公主媳妇她向来无话可说。 杨婉月捧了茶给老太太,笑盈盈道,“这也是大舅舅对姥姥的一番孝心啊!” 闻言老太太面色又和缓了几分,愿意这么说,也是对她这个做娘的一份心意。接过杨婉月递过来的茶,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问二太太林赵氏,“公主府里可是准备妥当了?这在水上走了一个月,肯定是乏了,若是回府还不能好生歇着,那如何是好?” 昨晚二太太就向老太太禀报过,不过原该是老太太询问长房情况,只是老太太一颗心都挂在九少爷身上,二老爷越俎代庖,老太太总不好对长房不闻不问,便拿了其他起话头。 二太太笑着道,“母亲放心,都准备好了。”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环顾了众人一圈温声道,“你们也不必在我这里等着了,待会儿过来即可。”见几人明显的面色一松,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几分。四太太身子弱,勉强在燕禧堂等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些受不住,老太太可不愿意大喜日子她出个好歹,遂让四太太回去了。四房嫡出子女心中担忧,却不好在这样的时刻缺席,否则说不得就让人编排出什么来,只好按捺着。一听散了,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情绪出来就让老太太看了个正着。“胡妈妈,把延恩拿来的官燕给四姑娘带上两份。”对四姑娘柔声道:“拿燕窝熬了粥最是适合体弱的人用,让你母亲好好养着。” 四姑娘林瑾婵有些吃不准老太太的心思,她向来知道他们四房是庶子,又因为当年老太太属意娘家侄女做四媳妇,后来被重华长公主插了一手,对母亲这么多年都是淡淡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母亲是老太太嫡亲媳妇呢。 那官燕她是知道的,是三哥林延恩从宫里带回来专门给老国公和老太太的,满府女眷老太太就给了快出嫁的二房嫡长女林瑾妍、六房嫡长女八姑娘林瑾妙和表姑娘杨婉月一盒,嫡亲媳妇兼侄女的六太太都没有。 “瑾婵替母亲谢祖母赏赐。”四姑娘屈膝谢过老太太。四房其他子女无论嫡庶也都随着四姑娘的动作向老太太道谢。 打发了旁人老太太唯独留下了二太太,众人也是习以为常,二太太主持中馈,经常要向老太太禀报家事。六太太小林刘氏不甘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手中的锦帕攥得紧紧的。 承爵的是大房,只是重华长公主有公主府,这国公府的事情就由二太太掌管着,早些年是二太太为主、六太太为辅,六太太没少拿着卫国公府的银子添补娘家。若是不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刘家也是老太太娘家,只是刘家胃口越来越大。重华长公主不差钱,但是不代表愿意被这么无止境的被当肥羊坑下去,这家业大部分可是她儿子的。拿着公中的银子添补娘家倒是不手软,嫁妆银子却是守得死死。于是六太太失了管家权。 这些年重华长公主不在京城,六太太不是没想过重出江湖,管家的好处尝过了,就会让人欲罢不能,想起二太太管家近二十年,六太太就不甘至极,都是嫡出,凭什么这么厚此薄彼,只是老太太不愿意为她出头,她只能有心无力。 “老四家的身子,你多上点心,眼看着妍儿就要出阁,延息媳妇要生产,这时候若是出了事,岂不是晦气。我知道你和她关系不错,平日多开解她,她想的那事,只要你们都同意,我也没意见。当年我插不上手,现在我也不会插手,且让她安心养着便是。”说道后来老太太语气带了嘲讽,四太太身子渐弱,开始担心身后事,最放心不下就是自己的一子二女,她是打算让娘家庶妹进门,布置好了,以后绝不会给自己的子女带来麻烦,就怕老太太从中插一脚,把刘家女迎进门,有老太太撑腰的新四太太,谁知道是不是祸害。 二太太笑容不变,自动过滤掉几句话,应道,“儿媳知道了,过会儿便去瞧瞧四弟妹。” 老太太抬眼皮觑着二太太,这个媳妇和老二可真是夫妻,万事都是笑脸以对,这些年鲜少见她变色,端地是好涵养。娶妻娶贤,不禁想起六太太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如果有二太太的一分,六房也不至于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阖上眼淡淡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二太太才屈身行礼,“那儿媳便退下了,母亲好生歇着。” 说完静悄悄的出了上房。 胡妈妈见老太太面色有异,放心不下,差小丫鬟去请了杨婉月过来。杨婉月的母亲是老太太唯一的嫡女,只是红颜薄命,早早的便去了,留下这么一滴骨血。杨父续了弦之后,老太太担心外孙女被后母作践,就接到了府里。 这位表姑娘能说会道,哄得老太太疼到了心坎里,自从杨婉月进府,在老太太面前大姑娘都往后靠了一步。 杨婉月进来之前是得了胡妈妈提示的,一进门几步爬到了炕上,亲昵地抱住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笑着揶揄,“这是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帕子上赫然沾着一些奶油,杨婉月红着脸把脑袋往老太太怀里藏,瓮声瓮气道,“才不是偷吃呢,我让人做了点心给姥姥尝,又怕她们做的不好吃,所以我就先尝尝,要是不好吃就重做。” 老太太乐呵呵的逗她,“那是不是太好吃了,所以婉月自个儿吃完了。” “才不是呢,”杨婉月把抬起头,伸出一根食指,一本正经道,“我才吃了一块,不信,你问半夏。”说着还看着一旁的丫鬟,示意她作证。 捧着碟子的半夏含笑道,“姑娘真的才吃了一块。” 杨婉月得意的看着老太太,“是吧,就吃了一块。”探出身子,拿了块点心喂到老太太嘴边,一脸求表扬的看着老太太,“姥姥,这是我新想的法子,您尝尝,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老太太爱怜的轻怕她的手臂,张嘴咬了一口,尝尝了之后点头笑道,“有普洱茶的味道,吃着比其他点心爽口的很,你怎么想到的?”这是老太太最钟爱的茶。 “太医说姥姥不能吃太甜腻的东西,那不是好些好吃的点心都不能吃了,这多可惜啊,我就想着能不能把配方改一下。” 老太太眼睛微酸,强忍下,搂着杨婉月轻声道,“好孩子!”想起女儿幼时有了好吃的总要拿给她,轻叹了一下,搂着杨婉月的手紧了几分,保养得宜的手顺着她的头发,道,“郡主比你小又是初次进京,你平日多照顾她一些。”想着她年纪小,一些事情,不便说明,老太太只好粗浅地说。 杨婉月笑着点头,“郡主妹妹比我小,我作为姐姐自然会照顾她。” ------------ 第2章 见亲长 慈宁宫里,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女二人抱头哭诉了一番,太后一边说着不孝女,一边把亲闺女上下摸了个遍,确定这个女儿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太后一共二子二女,可是最后长大成人的只有当今和重华长公主,那真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等哭完了,萧太后才有机会见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三个孩子。 萧太后看着林瑾衡有些奇怪,林瑾衡心思敏感,刚刚一个老嬷嬷迎接他们母子四人的时候,对着她就有点怔愣。 “母后?”重华察觉到萧太后的出神,唤了一声。 萧太后很快恢复满脸笑容,把林瑾衡和林延愈揽到她身边,左看右顾,粉雕玉琢,长得有七分像,若不是打扮的不一样还真分不出男孩女孩来,“也就你有这个福气得了这么一对玉做的儿女,”龙凤胎在本朝被视作大吉之兆。 “母后也有福气有一对玉做的外孙。”重华笑嘻嘻的回道。 萧太后无奈地看着重华,“你啊!”拉着林延意又是一通摩挲,感慨:“意哥儿长大了!”对重华长公主露出追忆的神色道:“当年我记得他就那么点儿,”太后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在都是大人了,越长越像他父亲了。” “孙儿将来要和父亲一样建功立业。”林延意一直以父亲为榜样,闻言心下欢喜,忍不住出声。他还记得这个皇外祖母,虽说他当年还小,但不妨碍他记得这位对他好的长辈,而且每年太后都会往福建送一大堆东西,母亲也时不时的在他们耳边说起这个外祖母。 太后被逗笑了,连声道:“好,好,好,咱们意哥儿将来做大将军,跟你大哥一样替你舅舅分忧。”太后说到大哥的时候,表情明显柔和很多,太后口中的大哥是林延恩,太后一直都只按女儿这一房的排行称呼。虽然才十五岁,但是已经领了差事,现下带着弟弟林延思随着恪郡王一道去江南办差了还没回来。 “大哥是要考状元的。”林延愈忍不住小声道,这两天他都在背国公府那一大家子,因为林延息在第一个,而且母亲跟他说过这个哥哥学问最好是要考状元的,让他以后跟这个哥哥学习,所以他记得最牢 重华长公主忍俊不禁:“这几个孩子最近都在记国公府里的那一大家子,这下看来倒是记住了。”忍不住要逗弄下:“那你七哥哥唤什么?是哪家的?” “……” 习惯性的看林瑾衡。 林瑾衡眼珠子往边上转就是不看林延愈,将来她接触的主要是姐妹,所以只记了姐妹,能尽快把素未蒙面的十几个姐妹的排行、名字和出生对上就很不错了。 此路不通,林延愈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延意。 古灵精怪的模样看得人就忍俊不禁。 太后拉着三个孩子又问了一番学了什么,玩什么,在福建可好。 慈宁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宫女太监行动间也宽松了不少,重华长公主回来了,太后娘娘的心情不要太好,他们这些伺候的自然轻松。 过了片刻,皇帝便带着林晋海到了慈宁宫,一进来皇帝就看见倚在太后身边的两个小娃娃,等看清楚两人的装扮,忍不住苦笑,他这个妹妹又来作怪,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 知道皇帝是必定要过来的,重华长公主就起了捉弄皇帝的心思,一说出来就得到太后的鼎力支持,立马让人找了一套男孩子的衣服给林瑾衡换上。 先是皇帝和林晋海给萧太后请安,再是重华带着三个孩子向皇帝请安,一番请安落座之后。 重华长公主把龙凤胎推到皇帝面前促狭的说道:“皇兄看看,哪个是你外甥,哪个是外甥女,认错了可得给两倍的见面礼。”她与皇帝差了十一岁,启蒙是由皇帝手把手描红教出来,感情极好,天下间也只有她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皇帝也愿意纵着这个妹妹。 两个孩子面貌相似,且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一时之间,皇帝也认不出来便瞧林晋海,萧太后笑着出声,“这可不许作弊。” 林晋海对着皇帝无奈一笑,只好作壁上观。 皇帝笑着摇头,细看两个孩子耳垂,结果发现两人都没有耳洞,不免失望。摸索了两人的手掌,可以看得出都是自小描红的,外貌上实在分不出来,便道:“昨儿个朕得了一匣子粉红色的珍珠,衡儿可喜欢。” 两人都不说话,点头。 皇帝也没发现谁露出特别欢喜的表情,对太后笑道:“咱们衡儿竟是个不爱珠宝的。” 太后乐得儿子和外孙外孙女亲近,将来也好看顾这些孩子:“许是不喜欢珍珠,皇帝看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皇帝故作心疼道:“看来这下得出老底” 贴身太监李总管上前递了一个荷包,皇帝从里面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便留意着两个孩子的表情,两人都是眉眼弯弯,动作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失笑:“连玉都不喜欢?”又道:“昭国敬献了一批汗血宝马,其中有几匹小马驹,愈哥儿可喜欢。” 林延愈脱口而出:“喜欢”汗血宝马诶。 皇帝把玉佩塞到林瑾衡手里,笑道:“你个小人精,”这孩子故意露出来的欢喜表情,不过到底没有林延愈那么激动,否则还真被骗过去了。 “你个憨小子!”重华长公主点点小儿子的脑袋。林延愈也知道自己露馅了,吐吐舌头,把头往他娘怀里钻。 皇帝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多年不见的妹妹,感慨道:“妹妹气色不错,还和当年一样。”每十天半月,这个妹妹都会送信来说下的她的状况,知道妹妹过得不错,但到底不如亲眼见到的放心,近四十的人了,看起来倒像二十出头的女子,这些年看来的确过的不错。于是满意地看了林晋海一眼,这个妹婿没有选错,有能力有手腕还能哄好自己的妹妹。 重华长公主这些年除了不能时时见母亲兄长和两个儿子外,委实顺心如意,丈夫能干,夫妻感情又和睦,儿女聪明伶俐,没有姨娘庶子这种烦心事,整个福建一带她最大,又有宫中秘方调养,可以说是越活越年轻。 倒是皇帝,鬓角微白,眉间带着褶子,比五年前见到的时候憔悴多了,她虽不在京城,但是也知道这两年皇子们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大了。 本朝向来是嫡长子继承制,但是元后莫皇后四个嫡子都早夭,连带着元后悲伤过度也早逝,只留下一个荣安公主。继后公孙皇后更是一无所出。 无嫡皇子,皇帝年纪也不小了,其他的皇子更是蠢蠢欲动。朝中现在分为三派,主张立长的大皇子一派,主张立贵的五皇子一派,还有一派是公孙家,这一派致力于让公孙皇后把胞妹丽嫔的十六皇子过继到名下,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立嫡。 目前三派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下,大皇子出生一般但是身为长子占据着年龄优势,最早培养势力收拢着一片人。 五皇子出生高贵,母亲德贵妃出自世袭罔替开国五大侯府之首的毅勇侯府,家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十六皇子才四岁,但是他的母族是世代书香的公孙。加上皇帝的有意偏袒,这一派虽然出现的晚,目前也能跟其他两派打了个势均力敌。 “这南边的水土就是养人,有空皇兄和母后倒是可以去那里瞅瞅。” 太后倒是被勾起了兴趣,回忆道:“当年我随你们父皇倒是去过一次,那山山水水瞧着就是灵气。”这也是太后这一生唯一一次离京。 瞧着母亲脸上向往的神情,孝子皇帝便提议道:“母后若是欢喜,儿子便奉您下一趟江南。” 太后顿了下摆手道:“我虽不理前朝的事,还是知道西北大旱,皇帝政务繁忙不必为哀家劳民伤财,再说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了。”江南其实给太后留下的坏印象更多,她的小儿子便是夭折在江南。 “母后哪里老了,瞧着和儿臣都差不离,儿臣还想问母后可是藏了驻颜的方子不与儿臣呢?”重华长公主瞧着太后神色不对,玩笑道。 太后虚指,笑骂:“你这孩子!”神情宠溺万分。 皇帝想起一事便对重华长公主道:“在家歇两天后就把孩子送到无逸斋来,功课可不能耽误了。” 闻言重华长公主喜形于色,立马拉着两个儿子谢恩。宗室子弟不计其数,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进无逸斋,只有王爷公主的嫡长子有这种机会,想再送儿子进来那就要求恩典了,像她这样四个儿子都在宫里那真是宗室里的头一份。 林晋海虽觉得自家荣宠太过,恐招了宗室的眼,却不好直说,只能跟着谢恩。 日头西挂了,林晋海方带着依依不舍的重华长公主和儿女辞别了皇帝和萧太后,带着一堆赏赐打道回府。 本来不至于这么晚,不过中间后宫和宗室闻讯之后都纷纷赶到慈宁宫表心意。这可真是赶,谁也没料到萧太后会出手截人,大家都以为是明儿呢。重华少不得带着几个孩子认了一堆,舅舅,姨妈,表兄弟,表姐妹。 ### 马车停下来之后,重华长公主取了温热的帕子给林瑾衡擦脸,林瑾衡才悠悠醒来,小孩子精力有限,这一天折腾下来在马车上便睡了过去。林延愈虽不像林瑾衡这般在马车里睡着了,却也是露出了疲态。 重华长公主心疼幼子幼女,却不好直接让两人回府歇息,便哄道,“等见了你们祖母,便可休息了。” 两孩子都是勉强打叠起精神应了。 林晋海带着林延意骑马,下马之后见车厢内半响无反应,正要出声询问,帘子便被掀了起来。林晋海伸手扶着重华下马车,直接把林瑾衡抱下马车,看她恹恹的模样,询问,“可是累着了?” 林瑾衡想逞强,但是一个哈欠,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只好道,“有点乏。” “衡儿乖,见过祖母便可歇息了。”林晋海哄了女儿,又望向小儿子,见他精神尚可便放了心,“还不快下车,随我去见你们祖母。” 大房的下人见惯了林晋海疼女儿,还见过林晋海抱着女儿摘花采果子的模样,所以见怪不怪该干嘛干嘛。倒是卫国公府门口等候的下人见状,难掩惊讶,严父慈母,父亲便是疼儿女,私下里亲近也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抱女儿的,在世家大族甚为少见,何况林瑾衡已经七岁。 林延愈撅撅嘴,重女轻男,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诶,他都习惯了。 林延意看着好笑,勉为其难朝弟弟伸出手,林延愈受宠若惊,马上搭着林延愈的手,从马车上的跳了下来,视面前的墩子如无物。他深深鄙视林瑾衡上下马车都需要人抱的废柴行为,绝对不是嫉妒。 在二门,一行人遇上了闻讯等候的众人。天地君亲师,所以老太太也要出来迎接公主儿媳。 众人皆要向重华长公主和林瑾衡行礼,琅华郡主不是白叫的。林瑾衡有些不安,旁人的礼她已经习惯,不过不包含她的祖母、叔父婶娘,兄弟姐妹。 重华扶住了老太太,笑道,“母亲这是折煞衡儿了,她虽是郡主却也是您的孙女,哪里能受您的礼。”对着众人道,“都是一家子,何必这样见外,日后不必如此。”不比重华长公主她是长嫂,受礼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在场的不是林瑾衡的长辈就是她的兄姐,没几个比她小的。 林晋海也道,“日后相处的时间多了,若是见面都如此,岂不生分。” 林瑾衡心中狂点头,她受不起,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重华和林晋海都不是拘礼的人,众人闻言也都知道了日后如何应对林瑾衡,不用太客气,但是也不能不客气,这个度,自己回去琢磨。听说林瑾衡是被林晋海亲自抱下马车的,啧啧,不是一般的受宠。 老太太点头,看着九年未见的大儿子红了眼眶,正要说什么。重华长公主挑眉出声,“父亲这是?” 五十多口人,少一两个察觉不出什么,四太太不在,重华就没注意到,但是老国公不在,就是林瑾衡都注意到了。 话一出口,现场安静了一会儿,二老爷不得不出面道,“父亲染了风寒,在温泉庄子上休养。” 林晋海淡淡道,“天已晚,我明日带着御医一起去向父亲请安。”他差点忘了,今天是那位的死忌,老国公怎么愿意见他。 老太太嘴角勾起冷笑,为了那个贱人就连九年未归儿子都不见。还好死了,要是不死,哪里还有他们母子四人立锥之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恢复笑容道,“江太医医术高明,有他出诊,我也放心了。” “这里风大,儿子送母亲会燕禧堂。”林晋海扶了老太太上轿。二门离燕禧堂有一段距离,主子进出都要轿子。 到了燕禧堂就是林瑾衡一家人认亲戚了,除重华和林瑾衡之外,林晋海父子三人跪在蒲团上向老太太叩头,林瑾衡行了万福礼。 老太太一腔爱子之情对着林晋海的木头脸无处抒发,加上林晋海自幼养在太夫人林宋氏膝下,林宋氏走的时候,林晋海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跟母亲也亲近不来了。老太太实在做不出抱着大儿子上下其手的动作,心下悲凉,搂着三个孩子心肝肉的哭了一通,在肖似林晋海的林延意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 在儿媳和孙女的劝解下,才拿帕子抹泪,一叠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六太太小林刘氏是老太太内侄女,又是最宠爱的小儿子媳妇,在老太太面前向来随意,遂上来打趣道:“可不是,母亲您心心念念了这些年,这回总算是见着了,以后啊,母亲眼里怕是只剩下这几个乖孙儿了。” 老太太笑骂:“往年这几个孩子不在我跟前,我多疼些自是必然的。” “不说母亲您要多疼些,这孩子我看着就是欢喜的。”六太太上前执着林瑾衡的手道,满眼欢喜:“原以为我们府上的姑娘已是极好的了,今儿个才知道还有这样好的姑娘,不愧是公主教养的。” 老太太眉头皱了下,这样压着别人抬人,还是在被压的人面前,委实得罪人。笑道:“这是你六婶婶,往日里没少念叨你。”总归是亲侄女,老太太少不得要替她担待下。 林瑾衡兄妹三齐声唤人。六太太还要说什么,老太太已经带着三兄妹认人,先是叔叔婶婶,三房和五房叔叔都不在,三叔是在外打点家中庶务,五叔却是早年牺牲在战场上。 老太太又指着一溜芝兰玉树的少年给他们作介绍,卫国公府的多子多孙一直为人欣羡,只是可惜,二房和六房嫡子不如大房多。嫡庶有别,庶子将来前程也就那样了。 四老爷能挣下这份前程,那是因为晋字辈男丁少,如今延字辈嫡子众多,怎么也轮不到庶出的。不过多子多孙也是好兆头,将来嫁娶也能给家族扩大关系网,所以老太太乐于往儿子房里塞人。 林瑾衡事前工作没做好,如今也是被一串名字弄的脑袋晕晕,最后只记住了二房嫡长子嫡次子和六房嫡长子,没办法亲疏有别,只能捡紧要的记。 姑娘倒是记得七七八八,林家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环肥燕瘦,春华秋实,各具风华,林瑾衡觉得日后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老太太指着一个穿红色小袄,五官秀美的女孩,语气明显更郑重:“这是你姑母的女儿婉月,”对林瑾衡道:“比你大一岁,你们年龄相近可以一道玩耍。” 杨婉月笑吟吟地看着林瑾衡,“衡妹妹好!”对着林延意和林延愈道,“十表哥,十三表弟。” 亲疏立见,重华长公主瞧一眼笑容甜美的杨婉月,倒是个懂事的。 林瑾衡把到口的杨表姐换成了,“婉月姐姐好!”月姐姐实在开不了口。 林延意和林延愈也各自道,“杨表妹” ,“杨表姐。” ------------ 第3章 姐妹间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由着芷言,芷月拿帕子净面,芷兰和芷玉在铺床。长公主对这个独女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就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十个粗使婆子,不入等的丫鬟不详,还有两个嬷嬷,本来她还有个奶娘的,不过长公主担心孩子亲奶娘胜过生母,所以几个孩子三岁后就把奶娘放出去。 房里的器具陈设除了时下一些新鲜别致的物件,随便拿出一样都有个百年的历史。 想起这七年的生活,她总是觉得不真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别人的肚子里,这种事情会吓死人的有木有。 那时候林瑾衡意识还模模糊糊,清醒的时间也少,直到被生出来,才彻底清醒的意识到――胎穿了。拜各种穿越小说所赐,林瑾衡知道诸多前辈都是一路打怪,推到各种boss之后幸福美满一辈子。 只是,林瑾衡上辈子蜜罐里泡大,心计隐忍功夫无限趋近于负数。知道自己是穿越之后,就收集周围的情况,如果是龙潭虎穴,林姑娘决定早死早超生,兴许还能回去。 结果显示,母亲是公主,自己是她亲生的,林瑾衡松了一大口气,有一个公主嫡母,直接可以绝奶自杀了。有嫡亲兄长,代表以后有靠山,公主娘也不会因为无子被人拿捏。公主娘性格强硬,林瑾衡又松了一口气,软弱可欺的公主,都对不起公主这个封号。刚出生她就有了郡主封号,可见公主娘在宫里很吃得开。 至此,林瑾衡决定好好吃奶,天天长大。至于父亲,有这样一个公主娘,父亲怎么样对她影响已经不大了。 后来完全了解自己身份的林瑾衡觉得老天爷虽然让她莫名其妙穿越,但是对她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出生实在是一件拼人品的事情。 本以为劳累了一天沾着枕头就能睡,结果不可自抑的想起了前世种种,翻来覆去睡不着。 守夜的芷言听见动静,出声询问,“郡主可要用水。” “不用。” “可要听曲子。”林瑾衡一个习惯,睡不着就喜欢听舒缓的曲子。 帐内安静了一会儿,林瑾衡才道,“古筝。” 芷言自去安排不提。 在悠扬的古筝声中入眠,一觉无梦,醒来西洋钟的时针已经指在9上了。林瑾衡想起今天还要去庄子上拜见祖父,直挺挺的起身问,“今天不是要去向祖父请安,难道还不出发?” 芷言边指挥人准备洗具和今天的衣服边道,“公主见郡主未醒,便说郡主改日再去向老国公请安也无妨,公爷和两位少爷辰时一刻就出府了。” “大家都去了,就我不去,这样不好吧!”林瑾衡踟蹰,古代不是对孝道很严格。 “公主也在府中,”芷言又加了一句,“国公爷也说了,郡主既然身子不适只管好生歇着,拜见老国公不必急在一时。” 林晋海愿意纵着女儿,一则是听下人回禀,昨夜直到未时方睡下,想着林瑾衡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心疼女儿一大早起来继续奔波。再则,昨天是那姨娘的死忌,每年老国公都要在庄子上做法事,实在是晦气,夫妻两便不是很想她去。于是就有了林瑾衡不适这一出。 林瑾衡眨眨眼,原来是装柔弱,既然她爹说了那就错不了,遂放心的又躺回了床上,懒洋洋道,“过会儿再起。” 芷言好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家郡主对国公爷言听计从,近乎盲目的崇拜。就拿这事来说,重华长公主说不用去拜见老国公,林瑾衡便有些惴惴不安,国公爷说了,她就一幅放心的模样。 林瑾衡见芷言笑,也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就是觉得父亲比母亲靠谱一些。重华作为天之骄女,行事就带了几分唯我独尊,有时候并不是故意嚣张,只是天性使然。林晋海却是心思缜密,为人又谨慎,做事轻易不落人口舌,“可不许告诉母亲,否则她又要说我喜欢父亲胜过她了。”重华可是没少吃醋。 不止芷言,另外三个芷都是笑着应道,“郡主尽管放心。”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都知道,琅华郡主更听国公爷的话。 ### 林瑾衡病了,于是来公主府请安的林氏宗族纷纷表示要探望,重华长公主微笑道,“衡儿吃了药睡下了。” 被‘睡’的林瑾衡正躺在榻上吃着水果点心,听着一个口舌伶俐的丫鬟惟妙惟肖说书,逗得一屋子人笑得合不拢嘴。殊不知,自己在国公府后院引起了涟漪。 “不是都说林瑾衡睡了,我们过去干嘛!”对着让她去公主府探望林瑾衡的六太太,八姑娘不满的抱怨,林瑾衡,林瑾衡,还没回来就弄得母亲和祖母对她耳提面命,不可以对她耍性子,如今人一回来,好像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了。 六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八姑娘,“重点不是见她这个人,是心意,大家都去了,就你不去,公主和你大伯父怎么看你,府里的人怎么看。” “我管他们做什么,难道我去了,他们就会喜欢我,”八姑娘气鼓鼓看着六太太,“你昨天难道没看见,公主眼里就只有大姐和老九,旁人根本没理,我何必上赶着去讨嫌。”又愤恨的甩了茶杯,“大姐在公主膝下养过几年,公主偏爱情由所原,至于老九,不过因着她是二房的,我算是看明白了,阖府,公主就把二房放在眼里。我们上赶着讨好,也不会把我们看在眼里。” 公主喜爱大姑娘和九姑娘,这点很明显,六太太想安慰女儿都没办法,另辟蹊径道,“公主偏心,你大伯对你们却是一视同仁,比起二房那两个,你可是他双重血缘的侄女,众人中,谁越得过你和志儿。” 八姑娘想起林晋海的模样,是没对谁特别,忍不住心中一动,这是伯父又是舅父,难道不该对她另眼相看。 六太太见八姑娘意动,立马添柴加火,“你伯父疼爱林瑾衡,你若是和她交好,少不得要多疼你几分,连带着公主对你也要和善几分。你看杨婉月,一口一个衡妹妹叫的多亲热,就是老九也笑脸对人,怎么就你板着脸呢!”六太太趁机教起女儿来,昨天才说了两句,女儿脸色就不好,六太太只好忍了。今天逮着机会可不能放过。 八姑娘本有些意动,闻言,却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我为什么要和她们一样溜须拍马,卑躬屈膝,便是伯父和公主不疼我,只要祖母疼我不就成了,他们难道还敢不听祖母的话。”在八姑娘看来,祖母是这府里最大的,只要祖母发了话,谁敢不从。 大房不从的事情还少了。六太太焦急,女儿仗着老太太宠爱,不把二房放在眼里,六太太觉得没什么,二房不敢违逆老太太。但是女儿如果敢不把大房放在眼里,林晋海不会和八姑娘计较,重华长公主却能让八姑娘后悔都没地方哭,这位祖宗可不是好性儿的,老太太在她手下吃了多少亏,都只能忍了。 “远的不说,就说我管家的事情,当年长公主说了不许我插手,直到今天,你祖母都不敢为我说话。”六太太狠了狠心,为了把女儿的心思掰过来,自揭疮疤,“你祖母根本指使不动公主,你看你大姐姐宫里赐婚,多大的体面,就是公主往宫里递的话,当年,当年”六太太话里难掩难堪和愤恨,“你祖母请公主替我和你父亲请旨赐婚,可是公主一口回绝,半点不给脸面。” 八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太太,六太太别扭的转过脸,收拾了下心情方道,“我当年年幼不懂事,也是仗着你祖母疼爱,对长公主不是很敬重,过了这么些年公主对我依旧淡淡的。” 尤其是为着她二姐没有嫁给四老爷的事情,当年才十岁的六太太当着重华的面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重华直接就命人掌嘴,六太太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 “难道大伯父就没有替您说情?”那可是嫡亲的兄长兼表兄。 六太太紧了紧帕子,“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恼了,便是你大伯父也没用,妙儿,你可千万不要糊涂,以为公主会因为旁人迁就你,自从她进了府,只有我们阖府迁就她的份。” 这实在是刷新了八姑娘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八姑娘一直以为有老太太宠爱,这府里便没有人能让她俯就,就是老太太也顺着她三分。可是如今六太太告诉她,这府里有一个人是她绝对不能得罪的,不,不是一个人,还有长房的子女,尤其是林瑾衡,才一天,八姑娘就明显的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集在她身上,说话行事都有意无意以她马首是瞻。这样的转变,八姑娘拒绝接受,如今六太太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承认,国公府的风向变了,有老太太撑腰的六房再也不能在国公府里呼风唤雨。 六太太见八姑娘面上的失落与茫然,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长房回京,于他们六房而言实在是弊大于利,搂着八姑娘谆谆教导,“待会儿我们去见你大伯母,你可不许耍性子,大体上不出岔子,她也不会和你这个小辈计较。”女儿的性子,六太太还是清楚的,长这么大都没有奉承过人,何况重华不喜欢她,对她的儿女自然也不会偏爱,如今她是不指望八姑娘能投了重华的缘,只要重华不针对就好。 八姑娘咬着唇,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坐轿子前往公主府。路上遇到从公主府回来的二太太、大姑娘和八姑娘还有林宛月。六太太心道,到底是管家的,消息就是别人快一点,而她若不是老太太递了消息还蒙在鼓里。 至于林宛月,这几年无论访客还是其他,老太太都让二太太带着杨婉月,俨然二房很疼爱这个外甥女的模样。老太太可真是打的好算盘,给杨婉月找了这么一颗大树乘凉。 只是这却是打了六太太的脸,她是杨婉月的舅母兼姨母,怎么看,杨婉月都该更亲近六房,如今杨婉月亲近二房,二太太又一副对杨婉月视如己出的模样,可不是变相的说她六太太容不了人。 加上杨婉月进府打乱了六太太的如意算盘。大姑娘及笄之后就不常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而是跟着二太太学习管家,六太太本打算让八姑娘取代大姑娘的地位,众孙女中,老太太最疼的除了大姑娘也就是八姑娘了,到时候老太太最宠的一双儿女都是六房,还怕老太太不把一颗心都偏到他们六房,这管家权她未必拿不到。 凡事偏偏有个万一,林雅兰死了,杨婉月被接进了府,杨姑爷续了弦,老太太把杨婉月疼到了心坎里。六太太气得肝疼,更是怎么看杨婉月怎么不顺眼,各种刁难,偏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国公府里最不缺眼明心亮。 “弟妹和妙儿也要去公主府?”二太太笑着问,似乎没见到六太太不平的神色,六太太这个人小心思特别多,偏偏自以为掩藏的极好,其实但凡有眼色的,谁不知道她的那点算盘。六太太难缠,不过在她做事够狠够没有章法,偏偏老太太护着,更是有恃无恐,否则十个六太太都不够关家庙,心下一笑,且看老太太能护她到几时。“可是不巧,长公主乏了。”看那架势是由闭门谢客的意思,六太太恐怕要吃一个闭门羹。 六太太道,“既然都到这了,还是过去一下好。” 二太太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示意六太太先过。 六太太对二太太点了点头,带着八姑娘从二太太母女三人让出来的路上理所当然地经过。 大姑娘拿着帕子按着嘴角掩饰笑意,母亲还真是阴人不解释,她们让六房是友悌,六房这样接受了,可就是目无尊长了。而且母亲若是不提醒,六太太吃了闭门羹,指不定怎么在老太太面前编排。现在母亲已是尽了嫂子的责任,不过是六太太不信罢了,说来就是她们二房说太阳是东边升起来的,六太太也要自己亲自看看才相信。 等人没了影子,九姑娘不禁笑出声,她是二房嫡女,自有骄傲,八姑娘处处想踩她一头,九姑娘也不是好性的,八姑娘有老太太撑腰,九姑娘有二房做后盾,外祖家是侯府,姨母是亲王妃,根本不惧八姑娘。二房其他人自持身份,不好和八姑娘一般见识,九姑娘却是没有顾忌,每每和八姑娘争锋对决,八姑娘和九姑娘不睦这也是阖府皆知的事了。 最近九姑娘在二太太教育宅斗厚黑学的时候,发现不动声色阴人比针锋相对有意思多了。 九姑娘欢快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母亲都说了大伯母乏了,偏还过去,不是上赶着讨没趣。” 二太太轻斥道,“放肆,长辈岂是你能说的。” 九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乖乖认错,“是女儿无状了。”神色却明明白白的不以为意,这样的长辈实在是让人尊重不起来。 二太太心里叹气,目光滑过神色自若的大姑娘和杨婉月,在杨婉月身上多停了一会儿,小女儿到底是被宠坏了,不够稳重大气。杨婉月比九姑娘还小一岁,但是行事却比小女儿还沉得住气,只是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九姑娘虽是性子跳脱了一些,大面上也没出过褶子,杨婉月却是心思太重了,到底是寄人篱下。 “我那里有一匹鹅黄色的月菱纱,这个颜色最衬你,等下就派人送到你院子里。”二太太温和的看着杨婉月。 杨婉月忙道,“月菱纱这般珍贵,伯母还是留给大姐姐和九姐姐,不必为了婉月破费。”月菱纱是皇家钦点的贡品,寻常人根本摸不到,二太太手上这几匹还是前几日做亲王妃的妹妹送的,想来也不多,便是八姑娘当着老太太的面提起,二太太也是假装没听懂,刚刚又送了林瑾衡两匹,杨婉月可不敢要。何况被八姑娘知道了有的是饥荒好打。 二太太看穿了杨婉月的顾忌,笑道,“说什么破费,月菱纱我本就是为了你们几个小的留着的,八丫头也有。只是郡主没有回府,我也不好先给了你们。”林瑾衡怎么能用别人‘挑剩下’的,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太太怎么会不帮着八姑娘索要。 府里但凡有八姑娘看上的,如果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哪一次不是被八姑娘得了手。也就小九能仗着年幼和八姑娘打擂台。 杨婉月恍悟,怪不得二太太没有给八姑娘,二太太不是个小气的,上次拒绝八姑娘,她便觉得奇怪,老太太居然没有帮腔,那就更奇怪了。原来是因为林瑾衡,之前府里的东西可以先紧着八姑娘,如今自然是要以林瑾衡为先。想到这里,不由得一笑,骄傲的八姑娘怎么受得了。 ### “可是不巧,公主已然歇下了。”孙嬷嬷对着的饮茶等候的六太太母女道。 六太太脱口而出,“二嫂不是刚来过!” 孙嬷嬷笑容微敛,六太太比以前更奇葩了,二太太刚来过,难道公主就不能刚休息吗?听这言下之意,还是怀疑长公主避而不见,就是长公主真的是故意,她又能如何,“二太太走后,公主便谢客歇息了。” 六太太上前两步,握住孙嬷嬷的手,笑容满面道,“我们母女俩哪里是客人,劳烦嬷嬷再帮我们通报一下。”说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孙嬷嬷的手。 孙嬷嬷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垂眸道,“奴婢不敢打搅公主。” 六太太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收回了手,顺便收回了塞到孙嬷嬷手里的荷包,嘴角动了几下,咽下一口气,强笑道,“那我们就” “难道我母亲还指使不动你一个做奴婢的。”八姑娘冷笑着看着孙嬷嬷,“我待会儿就要告诉祖母,公主府的奴婢好大的气派,竟然不将我和母亲放在眼里,我就不信祖母不给我们做主。” 八姑娘的口头禅,我要告诉祖母,你们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不信祖母不给我做主。凭此,八姑娘横行国公府鲜有对手,所向披靡。 八姑娘长这么大,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闭门羹,何况她几乎和重华长公主没接触过,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对重华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即便六太太告诉她重华不好惹,八姑娘到底听进去多少,如今看来是少得可怜。更何况,面对的只是一个嬷嬷,一个奴才罢了,她就不信,重华还会为了一个奴才刁难她这个嫡亲侄女。 六太太大惊失色,打狗还要看主人,八姑娘这样对孙嬷嬷,岂不是在下重华的面子,六太太连忙强笑着对孙嬷嬷道,“妙儿年幼不懂事,嬷嬷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孙嬷嬷抬眼看了看八姑娘,面色平静,“奴婢岂敢,只是公主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奴婢不敢违逆公主。”在任何两字上加了重音。之前不说白了,只是为了给六房母女留面子,可惜对方给脸不要脸。 公主说了不见客,两人还要执意,到底是谁气派大。 六太太和八姑娘皆是涨红了脸,六太太硬着头皮讪讪的笑,“那我们改日再来。”想了想,又把荷包往孙嬷嬷手里塞。 孙嬷嬷双手叠在腰侧,福了福了身道,“六太太,八姑娘慢走。” 六太太拿着荷包的手,尴尬的举在那里,感觉厅里的奴才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只觉得脸火烧似的的难受。 八姑娘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怒道,“你这个” 焦急的六太太顾不上许多,眼疾手快捂了八姑娘的嘴,狠狠地瞪着她,见八姑娘说不出话来,连忙带着愤懑不平的女儿走了。 ### 二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坐在燕禧堂陪着老太太说笑,老太太搂着杨婉月道,“可见你二舅母多疼你们这些丫头,延息几个都只得了一身衣裳,你们几个倒是每人得了一匹完整的月菱纱,连她自己都没有。”对二太太更是添了几分满意,凡是二房两个姑娘有的,八姑娘和杨婉月都少不了。 杨婉月笑容可掬的对着二太太道,“阖府谁不知道姥姥和二舅母最是疼我们这些姑娘,别府的姐妹说起来都是止不住的羡慕。”国公府不拘嫡庶娇养姑娘那真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庶出的姑娘都恨不得投生在卫国公府里头。 “女儿家本该娇养,何况你们这些丫头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喜欢。”二太太笑着道。心下却道,自己两个女儿有了好东西,八姑娘和杨婉月没有,老太太又该为两个孩子委屈了,最后还不是照样变着法逼她拿出来,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都给了,还能在老太太那博个好印象。只是她再大方,一次两次,十次八次都舍得,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大方,二太太不是善财童子。 杨婉月是个知礼感恩的,借着机会会给九姑娘送一些回礼,二太太不稀罕那点东西,却喜欢她的态度,起码证明自己的东西没给了白眼狼。八姑娘却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得了好处还要挑三拣四,每次二太太都得逼着自己运气方能忍下。 老太太也是点头,“姑娘家拢共就只能疼这么几年,自然要娇宠着。”说完又是爱怜的看着下月就要出嫁的大姑娘,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这边来。 二太太见拢共三个姑娘,两个坐在老太太身边,唯独九姑娘坐在她边上,眼神暗了下,老太太行事,可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还好这里只有她们几个,万一有外人在,岂不是让人知道九姑娘不得老太太的宠。万幸府里是她管家,二房立身稳,否则,九姑娘还不得让那些捧高踩低的怠慢了。 又见九姑娘怡然自得吃着果子,浑不在意,二太太庆幸,小女儿是个心宽的。 老太太握着大姑娘的手,目光感叹,这一转眼,都要出嫁了,男方是没得挑了,大姑娘在家千娇万宠,出嫁也必是顺心如意,女人这辈子已是极致了。看着杨婉月心下叹息,如果外孙女将来能有大孙女这般造化,她就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女儿了。“你在家也就这几天了,常来祖母这里坐坐。” 大姑娘轻笑道,“祖母不嫌我扰了你清净便成。” “婉月这般闹腾的性子我都受了,你哪里比得上她。”老太太虚点杨婉月。 杨婉月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做吃醋状,“姥姥这可是嫌弃我了,我就知道姥姥有了大姐姐就不要我了。” “都要都要,你们都是姥姥的宝贝,姥姥就想你们天天陪在我身边。”老太太笑呵呵的一手搂着一个。 六太太和八姑娘进来就正好听到这一句,六太太的脸顿时抽了一下,看着杨婉月的目光不善,这个占了她女儿宠爱的丫头笑的可真碍眼。八姑娘也是狠狠地瞪了杨婉月一眼,就会对着老太太卖乖讨巧。 杨婉月笑容一凝,下意识往老太太怀里缩了缩,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外挣。 老太太感觉到杨婉月的不安,紧了紧手,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目光直直看着六太太。 六太太不甘不愿的收回了目光,她不喜欢杨婉月,老太太这么些年也清楚了,只是六太太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又有一双老太太疼爱的子女,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六太太也是仗着这一点,行事才敢这么大胆。否则哪家的媳妇敢当着婆婆的面就表现出对外甥女的不喜。 六太太和几个姑娘各自行了礼,八姑娘行完礼马上跑到老太太边上,占了杨婉月起身行礼空出来的位置,目光挑衅的看一眼杨婉月,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奶奶,”杨婉月讨巧喊姥姥,八姑娘就喊奶奶,暗道,我姓林你姓杨,凭什么一幅你和祖母最亲近的模样。 老太太可没错过八姑娘那一眼,本对她有气,只是看着五分像自己的八姑娘又软了心肠,再听她娇娇软软的喊自己奶奶,什么气都发不出来。这丫头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二太太说她走的时候公主已经露了乏态,两人又是这么快回来,遂问道,“可是没见到公主?这也没什么,你们有这份心意便成。” 六太太自知女儿得罪了重华,过来就是想请老太太出面调解,只是二太太几人在场,不好意思开口。 八姑娘却没这么多顾忌,她在公主府受了一肚子气,来见老太太可不是像六太太来求老太太护驾,她是来告状,求撑腰的。 八姑娘眼睛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奶奶,公主的奴才欺人太甚,我和母亲好心好意的过去请安,她们” “妙儿” “妙儿” 两声惊呼,一声来自六太太,一声来自老太太。六太太是不想在二房和杨婉月面前丢了面子。老太太则是听出了八姑娘话中对重华长公主的怨怼,万一传了出去,八姑娘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八姑娘被吓了一跳,见老太太脸色难得的严厉,一时之间吓得愣在那儿。 “儿媳还有一些家事没有处理便先退下了。”二太太焉能不知,老太太是防着她告状,她虽不喜六太太,却还不屑做这种搬弄口舌的事情,老太太是杞人忧天了,遂也识趣的告退。 老太太点点头,“那你先去吧。” 大姑娘、九姑娘和杨婉月都识相的找了理由告退。 九姑娘带着熊熊的八卦之心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进了燕禧堂附近的揽月轩,这是林雅兰在娘家时的院子,如今杨婉月住着,二太太和大姑娘无奈,叮嘱了几声走了。 “你猜她是怎么了?”九姑娘眼睛亮亮的问杨婉月,任谁都能看出里面的喜悦,八姑娘这样的戏码驾轻就熟,往往她一上演,就要有人倒霉,只是九姑娘最近被灌输了很多重华长公主的彪悍事迹,觉得这次可能会有惊喜。 杨婉月吩咐丫鬟准备点心,见状忍俊不禁,想到八姑娘这次可能踢到了铁板也是忍不住的冒喜泡,忙低了低头,掩了笑意。她在这对母女手下吃了多少亏,却碍着身份不好像九姑娘一样,当面撅回去,实在是忍得肝疼。“我哪里清楚,不过想着肯定是和公主府那边起了争执。” 九姑娘乐呵呵的玩着杯盏,“八姐威武,在公主府都敢撒野,她当公主府是国公府,”又摇头晃脑道,“便是如今的国公府也由不得她继续任意妄为。”二太太可是告诉过她,在重华长公主在京期间,六太太哪里像如今这般嚣张跋扈,在长公主面前哼都不敢哼一声。 “不知道那位性子如何?”杨婉月指了指东边,可千万别压下了一个八姑娘,起了另一个更难伺候的。 九姑娘脸皮一抽,回忆昨天短暂的相处,没有发过脾气,只是一直都是神色恹恹,不是很肯定道,“我看着挺好相处的模样,我母亲说了估摸着性子也不差,不过让我平日相处的时候让着几分。” 杨婉月点头应道,“舅母既然这样说了,我们敬着总没错。”杨婉月对二太太还是很信服的。从书案上取了一张纸,问,“九姐,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闻言,九姑娘好奇的看过去,一见之下,就挪不开眼光,眼神发亮的看着杨婉月,“这衣服从来没见过,真漂亮,你画出来的?” 杨婉月微微笑着点头,“你既然喜欢,我就让人用月菱纱给你做一身,月菱纱做出来的衣服肯定更美。” 哪个姑娘不爱俏,九姑娘露出悠然向往的神态,片刻后又回神,“白霜,快去把我的那匹月菱纱拿过来。”九姑娘是个行动派。 “不用了,我这里就有,一匹布可以做好几身呢。”杨婉月连忙阻止白霜。 白霜听停下步子看着九姑娘,九姑娘豪气地一挥手,“快去”对杨婉月道,“母亲给了你,你自己留着便是,再说了我更喜欢我那匹湖绿色的。” 杨婉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想着在就九姑娘那身衣裳上添一些金丝银线,再加一些珍珠玛瑙之类的贵重珠宝上去。她不能理所当然的拿了二太太的好处却没表示,否则和二房的关系长久不了。自从摸清了卫国公府的局势,她就清楚,哪些人是她要拉拢讨好,哪些人是根本不用在意的。 九姑娘突然想起一事,拍手乐道,“那匹红色月菱纱被送到了公主府 ,不知道八姐知道了是什么表情。”九姑娘故意让二太太把那匹红色的送了公主府,否则就该给八姑娘了,府里的红色布匹先紧着八姑娘,这是老太太亲口说的。 八姑娘喜欢红色,还霸道的不允许别的姑娘穿这个颜色。府中人除了二房两个嫡女,其他人莫不是能不穿就不穿。其实九姑娘也不喜欢红色,只是有时候为了恶心八姑娘,故意穿的一身红在八姑娘面前晃悠。 ------------ 第4章 亲疏见 林瑾衡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就倍儿精神的起床去向重华请安。在院子外面就被告知老太太带着阖府女眷来向重华长公主请安。 林瑾衡默了一下,自古媳妇向婆婆请安,换她家就是婆婆向媳妇请安了,只是据她所知,在这一点上,重华很给他爹面子,免了请安。昨天老太太不就没过来,怎么今天到了。 “郡主来了。”丫鬟一声通报,屋子里说话声便停了下来,皆是望着门口。 林瑾衡在万众瞩目之中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屋,好在她这几年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重华见到女儿,笑容深了几分,整个人气势都柔和下来,“今儿个醒的倒早。” 林瑾衡脸色微红,她向来喜欢赖床,“母亲,”声音里带了几分娇软,福下身子行了礼,没有像往日那般朝她娘扑过去,转身向右边的老太太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笑容满面的看着林瑾衡,点头道,“乖,衡儿今天觉得如何?” “歇了一天,已是好多了,劳烦祖母挂心。” “这就好。”老太太话锋一转,“你八姐姐听说你病了,很是挂心,昨天来探望你,偏巧你睡着了,这丫头犯了左性,不亲眼见你还不放心,差点就没闹出闯门的事情来,”说到这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嗔怪的看着八姑娘,“如今你可放心了。” 三言两语,老太太就把八姑娘昨天的事情,定性为八姑娘忧心林瑾衡,情急之下才会无状。 深知八姑娘性子的林家女眷不由得看向静静坐在一边的八姑娘,听老太太这话头,八姑娘昨天是在公主府惹事了。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八姑娘起身上前,握着林瑾衡的手笑道,“看见妹妹好了,我就放心了,妹妹手凉,可是要多添一件衣裳。” “我天生体质偏凉,不碍事。”林瑾衡微笑道。 “我有一块暖玉,正适合妹妹用,待会儿便让人送过来。” 这是昨晚老太太和六太太苦口婆心,外加威胁利诱的结果。 九姑娘嘴角一抽,诶喂,这暖玉明明是忠义侯府给她大姐下得聘礼,被八姑娘哭闹着拿走的好不好,如今她倒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拿出来送人。九姑娘惆怅,她要是能有八姑娘这份说哭就哭的能力,立马挽上袖子去把这些年被八姑娘抢走的东西给‘哭’回来。 几个年幼的姑娘都是忍不住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何时见过八姑娘这幅模样。 林瑾衡顿了下,偏头看重华,给她送礼的人不少,但是八姑娘这礼,收不收,林瑾衡还真吃不准。 重华对着林瑾衡微微一点头。收了八姑娘的暖玉,也就是表态昨天的事情既往不咎。老太太都亲自出马了,她也不想抓着一件小事闹个不停,再说了和一个九岁的小丫头过不去,重华还没这么无聊,她完全忘了自己当年掌嘴年仅十岁的六太太的事了。 林瑾衡得了准信,又是对八姑娘一番道谢。八姑娘抿了抿唇,立马又扬起了笑脸。老太太和六太太都是脸色一松。 林瑾衡又开始发愁,这婶娘分坐两边,她该怎么请安,是一个一个请,还是一次性请安,或者两边各行一次礼。林姑娘长这么大,委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了想便选了坐在重华左下首的二太太,“侄女给二婶婶请安。” 没等福下身子,二太太就一把把她托了起来,虽说林晋海夫妻说了,他们不必对林瑾衡行大礼,只当她侄女看待,但到底是皇家亲封的郡主,况且她亲娘还坐在上面,这么好意思受她的礼:“我瞧着郡主今天脸色尚可,看来是缓过来了。” 重华点头,“她身子弱,从来没有赶过这么久的路,一时便有些受不住,直到今天才缓过来,倒是让你们记挂了。”又笑对女儿道,“听说你病了,你祖母、婶婶和姐妹们可没少为你挂心。” 林瑾衡又对着老太太微福,“瑾衡谢过祖母和诸位婶婶姐妹。” 重华这才把女儿招到身边,先摸了摸她的手心,比常人凉一些,却也在正常范围内,才放了心。见林瑾衡笑眯眯的看着边上的大姑娘,便道,“这是你大姐姐瑾妍。”在她没来之前,重华正拉着大姑娘说话。长公主连着生儿子,很是稀罕闺女,早些年便常常接了大姑娘过公主府,待她情分不同。 林瑾衡其实是记得大姑娘的,只是心下不确定,如今便笑着唤人,“大姐姐好。” 大姑娘颔首笑,“衡妹妹好。” 重华爱怜的搂着女儿,笑道,“你往日羡慕别人有姐姐,如今可好了,有了这么多姐姐。” 林瑾衡靠在重华怀里笑,“今年我就能和姐妹们一起乞巧了,哥哥们都不愿意陪我。” 重华失笑,轻点她的鼻子,“前年你几个哥哥不都是陪着你乞巧了。”那正是重华把两个大儿子接到福建的时候,也是一家七口第一次团聚。 “他们就看着我弄,自己都不动手。” 林瑾衡撇了撇嘴,“二哥还尽给我捣乱。”林瑾衡向来是按自己这一房的排行称呼几位兄长,回了京一时之间也没改过来。 重华看她那一本正经抱怨的小摸样,爱的不行,“今年让你二哥亲自给你打下手赔罪。”说着不免想起了大儿子和次子,没能第一时间团聚,委实遗憾。 林瑾衡见状,抱着重华的腰撒娇,“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都要。” “你个贪心的丫头。”被女儿一闹,重华的愁绪也都散了,如今见不着,但是日后他们一家人还有的是时间相处。 重华抬眼看着九姑娘,微笑,“娴姐儿过来。” 九姑娘看了看二太太,便落落大方的起身,走过去。 重华看的暗自点头,到底是二太太亲自教养的,林瑾衡以后和九姑娘做伴,她也放心。 摸样,年纪和名字都对上了,林瑾衡觉得自己应该没记错人,等九姑娘近前了遂唤道,“九姐姐好!” 九姑娘也笑道,“衡妹妹好!” 重华长公主左右看了看两个女孩,突然对大姑娘道,“你看这可不是嫡亲的姐妹,衡儿和娴姐儿的眼睛真是一模一样。” 闻言,旁人也是忍不住看过去,只是林瑾衡和九姑娘都是面对着重华,背对着众人。 大姑娘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片刻,笑道,“可不是,原没注意到,伯母这么一说,我觉得不止眼睛像,鼻子也像,父亲常说,妹妹眼睛鼻子随了他。” “衡儿这两点也是随了你大伯父,说来这还是遗传了你们曾祖母。”重华长公主又仔细的看了看九姑娘,越看面上的神色越和善,“娴姐儿五官倒是颇像你曾祖母,是个有福气的。”林晋海书房珍而重之的收着几幅太夫人林宋氏的画像,从少女时代到垂垂老矣,对这位极得林晋海濡慕的老夫人,重华也知道一二,她本人对太夫人林宋氏也很敬重,可以说没有林宋氏就没有今天的林晋海和二老爷。 林瑾衡被林晋海抱着比照画像认过曾祖母,每年林晋海都不忘给老夫人做法事祭拜,是以,对这个曾祖母也很有几分印象。闻言,也是好奇的瞧着九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这么瞧着九姑娘还真有曾祖母的几分神韵。就冲着她爹和二老爷对老夫人的那份孝心,九姑娘可不是有福的。 腼腆而笑的九姑娘接收到林瑾衡的目光,善意一笑。林瑾衡下意识的回以一笑。 “九妹平日都是闹腾的性子,没成想今儿个居然这般乖巧了。”大姑娘打趣的看着九姑娘,对重华笑道,“看来还是伯母这里风水好,能治得了她的脾性。” 她这不是被二太太再三重复了重华长公主的彪悍,所以才不敢放肆,只好收起性情装乖巧,怎么大姐还给她拆台。九姑娘心中纳闷,脸上也带了几分出来,诧异的看着大姑娘。 重华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九姑娘揽到身边,“在我这里不必拘谨了,你妹妹也是个能折腾的性子,你俩正好作伴。” 二太太闻言,目光一闪,喜忧参半,喜的是,小女儿入了重华的眼,因着大姑娘和重华几年的香火情,重华为她请旨赐婚。虽然嫁的是二太太的娘家,大姑娘过去了总是不会受委屈的,但是有了赐婚,大姑娘无论在夫家还是在外面总是更得脸,冲着这一点二太太也是十分感激长公主。忧的是,万一林瑾衡不是个好性子的,日后有小女儿吃苦的地方。 九姑娘也不是个蠢笨的,立时接道,“到时候衡妹妹被我带坏了,大伯母可不许怪我。” “那要是我把九姐姐带坏了,二婶婶可不也不许怪我。”林瑾衡也是笑道。 重华失笑,看着两个女孩笑眯眯道,“你们俩都想着带坏对方,可是藏了一肚子馊主意,就等着找个伴一起做。”又状似担心的看着二太太,“这可不得了,日后可得把两人分开了。” 二太太也接道,“娴姐儿最是胡闹的性子,等她大姐姐出了门,没人看着,也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还是把她拘在院子里,我啊,才放心。” “母亲!”大姑娘因被二太太在众人面前提起婚事羞怯。 “母亲!”九姑娘因被二太太当众揭短不依。 见姑娘难为情了,重华和二太太也没接着打趣两个姑娘,重华怅然的看着大姑娘,对二太太道,“这转眼,妍儿都要出阁了,我还记得当年教她描红骑马的情形。” 二太太也是难掩感慨,“可不是,明明当年那么小小的一个丫头,这一眨眼都是大姑娘了。”就要是别人家的了。 两人倒是感慨起来了。 其余众人含笑听着,做壁花状。唯有老太太和六太太母女脸色带着几分勉强。老太太顾不上其他,大部分精力都在六太太母女身上,以眼神警告两人安分守己。 六太太虽然不忿重华把她们视如空气,但是前些年已经习以为常,如今重温旧梦,习惯了高高在上,一时之间倒是生了无限惆怅,不禁道,这大房干嘛不好好地待在福建,干什么回京。又把相谈甚欢的二太太记恨了几分,都不知道照拂她们。 八姑娘是从来没受过这种冷遇,长这么大,谁敢这样忽视她。只是她昨天被老太太和六太太训得狠了,当下便只能咬着牙忍了,这滋味这不好受。 ------------ 第5章 公主泪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重华长公主府门前,门口的孙嬷嬷打发了一个小丫头进门通报后立马迎了上去,作为长公主身边得力的嬷嬷,需要她出门相迎的,想来对方的身份也是极其尊贵。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环佩叮当,风姿绰约的少妇和一个年幼的小姑娘。 “老奴给九公主、莫姑娘请安了。” 一个穿戴体面的嬷嬷在九公主的示意下把孙嬷嬷扶起来:“老姐姐,咱们自家人何必那么生分。” 孙嬷嬷笑道:“老奴知道公主体恤咱们这些老骨头,但是礼不可废。九公主和姑娘可来了,咱们公主都快把门帘给望穿了。” 重华长公主与昌华长公主自幼就交好,连带着她们身边的人也是极熟悉,孙嬷嬷更是打小就在重华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所以现在还是习惯按排行来称呼昌华长公主而不是出嫁后的封号。 昌华长公主笑问:“七姐可好?”上次宫里见面匆匆,姐妹两也没好好叙旧。 孙嬷嬷边把两人迎上了小轿边回道:“劳九公主惦念,公主是极好的。” 那小女孩坐在轿子里边听着母亲问话,边看着一路的风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怪石,远远的她还看见一个极大的湖,湖心小岛上还有一座小楼。以前她就听人说过,这重华长公主府的景色是京城一绝,只是因为公主去了福建,外人便鲜少有机会欣赏。 过了一刻钟,一行人才到了正厅。得了信的重华长公主携着二儿一女坐在首位翘首以待,看见丫鬟掀起了帘子,人也不由的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七姐” “九妹” “本来想早些来看姐姐,但是想着姐姐这里必是有很多事情,不好上门打扰这才延了几日。” “我们姐妹哪里要这么客气。”重华长公主满面愉悦,昌华长公主下嫁平邑候,没几年又随着平邑候去了梁郡,年初才随着平邑候升迁回到京都,姐妹两十几年来也堪堪才见了四回。 林瑾衡这才虽然她娘年纪大但是看起来比九公主年轻的多,看来这位公主心事颇多。 “蕊儿,快过来拜见你姨母。”昌华长公主忙不迭地招呼自己的女儿莫馨蕊。 重华长公主也叫了三个孩子过来见礼。 昌华长公主面带羡慕的看着林延意和林延愈,她只得了一个女儿,可是重华却有四个儿子,看着林瑾衡道,“姐姐这下可是圆满了,儿女双全。”这人啊真的不能比,她是费尽心机求不来一个儿子,重华却是儿子太多一心想求个女儿,到头来她千辛万苦只得了女儿,姐姐却是心想事成一举诞下龙凤胎,忍不住欣羡道:“若是我有姐姐万分之一的福气,叫我也得个哥儿,我……” 重华长公主蹙眉打断昌华长公主的话对几个孩子柔声道:“你们坐在这里也是怪没意思,这时节府里的景致是极好的,延意你带着弟弟妹妹去玩,可要照顾好蕊儿妹妹。”又对后面的丫鬟说道:“仔细看顾好少爷和姑娘。” “是”,林延意站起来垂手答道,作为四人中最年长的,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孩子王的责任,这在福建也是习以为常的,便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了。 等孩子们走远了,重华长公主有些严厉的说道:“在孩子面前也这般说,你让蕊儿怎么想。” 话说出口看见女儿黯然的神色,昌华长公主已经后悔了,不禁流泪道:“七姐,今儿个是见了你我才忍不住。”忍不住悲鸣出声,她母妃早逝,母族也没得力的亲人,这些年硬撑着皇家公主的尊荣有苦无处说,好不容易见了自幼疼她的姐姐,这才忍不住落泪。 重华长公主惊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昌华长公主只是落泪,倒是她身边的李嬷嬷扑到重华长公主脚下哭道:“七公主,你得给我家公主做主啊,我家公主命苦啊!” 原来这昌华长公主下嫁平邑候后好几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怀了孕却是个女儿,生产时还伤了身子,只怕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本朝有令,驸马不得有妾侍,除非公主允许。 本朝还有令,爵位无嫡子继承是要被皇家收回的,不过这是一般情况,求得法外开恩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无奈之下昌华长公主只能答应平邑候纳妾,为了不碍眼,让那女子住在平邑候府。哪里知道竟是引狼入室,云姨娘极得平邑候宠爱,平邑候要嫡子的名分却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公主府。 昌华长公主怎么愿意,不是她养的孩子跟她不亲,她凭什么要给这个孩子出身。夫妻两起了争执,最后不了了之,云姨娘养着孩子,但是昌华也不肯松口认孩子。 “去年驸马那边开口说要把云姨娘的二子一女送进公主府,公主没答应,”说到这里李嬷嬷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怨恨,颤声道,“吴大爷就闹出了大乱子,公主,公主没法子。” 吴大爷,昌华长公主亲舅舅的孙子,母族仅剩的血脉,吃喝嫖赌毒,五毒俱全。 “难不成你就把那三个东西记到自己名下了。”重华长公主挑眉看昌华,目光冷冽。 昌华长公主眼泪流得更急,拿帕子拭了拭泪哽咽,“我便是再没用,也忍不下这口气,可是……”又是泣不成声。 李嬷嬷也是流着泪道,“毅勇候夫人压着驸马帮吴大爷解决了问题,却说让平邑候再纳一房妾室生一个子嗣。”李嬷嬷哀恸出声,“便是五皇妃都来信说情,公主无奈,只好给身边的宫女开了脸。那宫女有了身孕,不便进京,留在梁郡生产,月前刚产下一个男婴。”声音徒然增大,“但是前几日竟然传来消息,云姨娘也刚生产完。驸马催着公主把孩子计入族谱,但是谁知道府中那孩子是不是云姨娘所出。公主自然不允,这段日子,毅勇候夫人,五皇妃明里暗里让公主以大局为重,不要拈酸吃醋断了平邑候香火。我们公主实在是苦啊!” 毅勇候夫人是平邑候的胞姐,五皇子的母妃是毅勇侯夫人的大姑子。 静静听完主仆两哭诉的重华长公主怒极反笑,对昌华却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指着昌华冷笑,“你可真是贤惠,居然同意他纳妾,还纳了两个,有本事你不要拈酸吃醋啊。” 昌华难堪的撇过头,哀痛大哭。 重华不理她,兀自发泄,“哭,有什么好哭的,你不同意纳妾就是要他莫家断子绝孙又怎么了,莫达他还敢把你怎么样不成,他还敢弄出这几个孽障来膈应你不成。你不敢直说,派人给我吱个声,再或者跟宫里透个风,他敢纳妾!”重华怒不可遏,重重地一拍案几,茶几发生清脆的碰撞声。 “我得替蕊儿以后着想啊,没个兄弟扶持,她日后在夫家哪里能站得稳,我想着那好歹是她兄弟,又是打小养在身边,总归是愿意给蕊儿撑腰的。” 看昌华还言之凿凿,昌华忍无可忍,直接喝骂道,“愚不可及,你还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你看五姐是怎么做的,宁愿过继一个也不要让驸马养妾室,你倒好,想做个贤妻,不想断了他平邑候的血脉,笑话,他莫达若不是尚了公主能得到今天的高官厚禄,平邑候的爵位到他这一代本该降等袭爵,若不是你下嫁,还能摆侯爵的谱。既然得了尚公主的好处,就得忍受尚公主的坏处。” 本朝对驸马极其优容,若是本身有爵位,那么身上的爵位能够多平袭一代,若是没有爵位,皇家会赏赐一个侯爵,不过是一代而终。但是公主的嫡长子能得到一个可世袭的侯爵,若驸马身上有可世袭的爵位,那么将来嫡长子承袭较高的那个爵位,嫡次子继承另一个爵位,嫡长女可以封一个郡主。如果你本身有才干,皇家也会优先考虑重用你。 这是在告诉驸马,你们一家的荣耀全部来源于公主,所以你们必须供着公主。 世家大族、朝中重臣都是极愿意尚公主,虽然这皇家的公主被养的娇蛮了点,以后也不能三妻四妾,但是这些和加官进爵,封荫子孙比又算什么呢! “你去旁枝抱个父母双亡,打小就被忽视被欺负的孩子过来养着,你好好对他,锦衣玉食的养着,光明前程给他铺着,难不成还会跟你不亲,不念着你的恩情,只要他不想被人唾沫星子淹死,他就是装也得装的孝顺养母友悌长姐。反而是那妾养的小子,你就是养的再熟,将来若他知道你生母是怎么死,你看他怎么对你和蕊儿,就是让外人知道了,人家也不会过于指责,你怎么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昌华长公主既是后悔莫及,又是无地自容,只能掩面而泣。 李嬷嬷不忍,“五驸马家世简单,我们驸马却是……”言下之意,昌华长公主没有五长公主隆华长公主的底气。 不说还好,一说重华更生气,“莫达难不成不是你自己选的,”昌华性情软弱,当年重华有意让萧太后给她择一位家世简单,性情温和的夫婿。 只是昌华自己在众多候选人之中挑中了莫达,莫达背后的关系复杂,重华还想劝她,在萧太后的劝阻下,才忍住了。 又冷哼道,“便是你和五姐换一换,五姐也敢抱养子嗣,你是我大历尊贵的长公主,你怕什么,有些人,你若是退了一步,他们就敢得寸进尺,把你逼到悬崖上。” 重华语气里带了几分厉色。 昌华长公主自小就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岂不知越是这样,别人越是看轻她。这世上,多的是欺软怕硬之辈。 房间里只余下昌华长公主主仆的痛哭声。 孙嬷嬷打量着重华长公主眉眼间怒气消散了一些,上前重新沏了一盏热茶,“公主还不知道,九公主的性子最是和善不过,怕也是被九驸马寒了心,便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谁承想他们这般欺人太甚,弄出李代桃僵的想法来。” 训了一通话,重华长公主的气也小了一些,对李嬷嬷摆摆手道:“给你家主子收拾收拾,现在哭有什么用,赶紧想法子。” 李嬷嬷爬起来拿帕子给昌华擦拭泪痕:“公主莫哭,有七公主给您做主呢,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 昌华长公主眼眶红红道:“七姐可有什么法子,那边就催着我把孩子抱进府里去。” 重华长公主看了一眼李嬷嬷,冷笑:“我给你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你有没有莫达宠妾灭妻的证据,直接告到皇兄那里。反正你还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成,让他一无所有,你喜欢就当个玩意儿养在府里,不喜欢扔一边便是。” 公主告状也不是哭一场就能成功的,对方还是平邑候这样背后关系复杂的勋贵,而且这宠妾灭妻,证据最是不好找,宠妾不少人家都有,灭妻的标准太难定,真的敢杀妻寥寥无几。那么到底有没有到灭妻的地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之前恨极的时候也想过,可是莫达惯会粉饰太平,外面只道我不会生养,同意莫达纳妾之后又拈酸吃醋,不肯认孩子,要让莫家断了香火。外人只晓我们夫妻不合,莫达进不了公主府只能待在侯府,哪里知道他宠妾灭妻。而且我也没真想与他撕破脸皮,总归他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又是蕊儿的生父,于蕊儿名声有碍,我就想着与那边楚河汉界,各不相干。” 重华长公主定定的看着昌华,哼笑出声:“你还真能忍!”重华越想越觉得这个妹妹忍耐力强的不可思议,随便哪个女人都不会心甘情愿替丈夫纳妾,但是没办法。可是身为公主,就是让莫家断子绝孙又怎么了,谁敢说一句。她们的姑姑、姑祖母中也有过先例。再不济还有五姐的例子可以参考,怎么会这么贤惠的纳妾呢!被个妾压到这种地步,居然不想着把对方碎尸万段、一雪前耻,反而想息事宁人。 昌华长公主又是哭得不能自己,自幼她娘教她柔顺、忍耐,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因为这样才能活下去,先帝期间后宫风云诡谲,夭折的皇家血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便是强硬如萧太后,当年也夭折了一儿一女,期间还滑过一个五个月大的皇子。性烈如重华,当年也因为倔强被高太后、先皇责罚无数次。八岁的时候因为纯贵妃,被先皇罚跪太宁殿险些丧命,这还是嫡公主。她娘一个无根无基的江南采菱女,如果不柔顺不会忍怎么护着她活下来,她不柔顺怎么会被萧太后允许接近她的爱女。 重华长公主被哭的头疼,真想撒手不理,不过也只是想想:“你不想和莫达把关系闹僵,但是又不想抱养这个孩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养这个孩子就是得罪他们,只是得罪的轻一点罢了。而且他们看准了你性子软,你这次不接进来,日后他们还是会想各种法子。” “孩子我是万万不愿意养的,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重华长公主忽而一笑:“我倒觉得把孩子接过来也不错。” 昌华长公主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重华。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进了你的公主府,是死是活还不是你说了算”重华喝了一口茶看着袅袅的热气,轻飘飘道:“这年头,一个婴儿夭折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那边也不敢再提送孩子过来,若是再送,你接着就是,最后再去旁枝领养一个。你们都闹到这般地步了,你也不用指望那些姨娘养的了。”在莫达有庶子的情况下,再去过继有些于理不合,莫达若是把那姨娘生的儿子都送过来了,那才称心如意。 昌华长公主轻抽一口气,虽说她想过去母留子,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孩子的命,那到底还是平邑候的血脉,平邑候后面还连着毅勇候、德贵妃和五皇子。这也是平邑候敢和公主叫板的底气,若不然,都和公主闹得这么僵了,他怎么还敢把儿子送到公主府,就是吃准了昌华长公主不敢得罪他。 “怎么?不忍心了?” 昌华长公主嗫嚅:“那到底是平邑候府的子嗣。” 重华长公主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平邑候又如何,是他自己不知足,你肯让他留下血脉已是莫大的脸面,他倒好,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撕破脸。他也是个蠢的,若是个聪明的,当年怎么会不愿意把孩子抱到公主府,姨娘养的和主母养的,这点区别他难道不清楚。” “是那个女人不肯。”当年她都派人去接孩子了,结果那个女人哭的凄凄惨惨,她的丈夫啊,那个女人一哭,就心软了,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重华长公主嘲讽一笑:“真是个眼浅的,那她后来怎么愿意把儿子女儿都送过来了,现在更是千方百计的要把新生的小儿子送进来。” “这些年想必长了见识,知道出生的重要了。”嫡子,庶子,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你是个心善,别人未必就那么好心,你要知道你和平邑候名下有二儿一女是有爵位可以继承的,若是他们心大一点,你说莫达是愿意那个姨娘养的做郡主,还是蕊儿做郡主呢?当年他们可是刚好两子一女啊!你还顾念着夫妻之情,人家可是未必。” “他敢!”昌华长公主猛地拍桌道,女儿是她的命根子,若不是为了女儿,她哪里需要这么瞻前顾后。别说五皇子还没即位就是即了位又如何,她是皇姑,哪怕不得宠,碍于孝道,他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她是怕那些人对她女儿下手啊。 以前是从来没想过,蕊儿到底是他亲女儿,可是现在想想这些年,他只怕连女儿的样子都记不住,又哪里来的感情,就是有,和养在身边的女儿一比,怕也是没了。 看妹妹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重华长公主才道:“李代桃僵的事都做出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是莫达做不出来的,今天你让他们送进来了一个尝到了甜头,难保他们的心不大起来。你我都是做母亲有女儿的,都知道郡主的尊荣对女儿的重要性,我看莫达倒是极宠那女人的,说到底也是位母亲,若是个心狠的。”后面的不用她说明白,相信昌华也能知道。 昌华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微变,为难道:“那孩子在毅勇候夫人和五皇妃面前也说了要抱养,若是出了事。” 李嬷嬷在一旁补充道:“这两位姨娘都是毅勇候夫人劝我家公主给驸马纳的。”为这事,李嬷嬷对毅勇候夫人早已不满,今天有七公主做主,她岂会放弃这个告状的机会。 “呵,这世上哪有出嫁女插手娘家兄弟房里事的道理,更没有小辈管长辈的说法。我在南边就听说老五风头盛,没想到他媳妇都猖狂到这个地步了,这还没定下来呢就这么嚣张,若是成了事,只怕我们做这些姑姑的都该一尺白绫吊在公主府里了。”房中众人恨不得把耳朵蒙上。 重华长公主这般气愤不仅仅是因为昌华长公主,还有她两个儿子的原因在。 长子林延恩,出生尊贵,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重华长公主,亲舅舅是皇帝,亲外祖母是太后。可以说这天下,除了皇子他的出生最尊贵。 家世够好! 年方十五,长相可以说是长公主众多儿女中最好的,身姿提拔修长,气质凌然尊贵,五官俊美无俦,还遗传了皇族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相貌够好! 少年老成,自幼被皇帝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皇帝曾亲口夸过此子肖朕矣,满朝哗然。比那不得宠的皇子还有几分体面。 前途够好! 这样的少年儿郎,他还未曾婚配,谁家不心动。尤其是那些志在夺嫡的家族,林延恩背后站的可是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府,或许还能得来太后和皇帝的格外青睐,而且本身也是有能力的,谁不想拉拢。 这其中以毅勇候的三小姐刘敏最为主动,以前还可以以年幼遮掩,但是这位刘小姐今年已经十五了,月前刚办了及笄礼,那就是大姑娘了,交往中若是出个岔子,林延恩就必须娶人家了。 刚好恪郡王要出京办差,林延恩便向皇帝请了旨,说是要长些眼见,更主要的是为了避开某人,等他回来,他娘也回来了,有他娘在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他操心。皇帝很看好这个外甥,也乐意外甥多学点东西,自然应允。 林延思最是爱玩闹的年纪,知道哥哥要出远门,怎么甘心独自留下,好一通折腾,闹得太后和皇帝也不得不放行。 就这样重华长公主兴匆匆的回来想看儿子,结果扑了空,不知道还好,知道是有人逼得她儿子离京,恨不得揭了罪魁祸首的皮。 “你只管去做,若是她们敢来质问你,我倒要问问她们看,她们凭什么来管,我还要问问她们是哪门子的教养。”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果然是没规矩的,据说这位三姑娘极得毅勇候夫人和五皇子妃的宠爱,怪不得一个姑娘家那般行事,都逼走了她儿子。 昌华长公主咬咬牙,下了决心,为了女儿怎么着也要先绝了他们抱养的念头。只是这样一来和平邑候是真的决裂了,这她到不怕,怕的是五皇子,若是……便试探道:“说句诛心的话,若五皇子成了事,平邑候府水涨船高,哪里还有我们母女的好日子过,我倒是真心希望,甭管是谁,不是那位上位就成。”说完,昌华长公主直直的看着重华长公主,重华与宫里联系紧密,太后为了女儿说不定透露点风向。 重华长公主淡然道:“甭管是谁,咱们都是他的姑姑,为了外人为难姑姑,他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你且安心吧。” 那到底是不是那位。昌华长公主手中的锦帕都快被绞碎了。 重华长公主不再多言,有些事就是她也不好多说,轻叹一口气拍拍妹妹的手:“蕊儿这孩子我瞧着是极欢喜的,你常带她来玩。”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昌华长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目光直视重华缓缓道:“这孩子是个顽劣,今年都8岁了,还跟个假小子似的。” “小孩子淘气些,才欢实,我家衡儿是个惫懒的,有蕊儿陪着正好,延意倒是个淘气的,两人兴许能玩到一块去。” 结为儿女亲家,昌华之前就向她透露过这个意思,她也有此意,原打算等过几年看看两个孩子的脾性再定下来,只是如今不得不早早定下,否则以昌华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和平邑候的事情有的是饥荒好打。 莫馨蕊家世上是弱了一点,但是对林延意而言,妻族力量如何对他影响并不大。至于性情,她既然存了选媳妇的心,这些年和昌华的信里也没少旁敲侧击,据她所知,除了肖母性子有些柔弱,倒也还不错。 重华以一个婆婆的眼光来看,柔弱也未必是不足点,对林瑾衡,重华致力于培养她强势的性子,省得日后受窝囊气。看她,但凡她性格软一些,对上卫国公府那群不省心的,不知道要吃多少亏。选媳妇,却喜欢性子柔顺的,这样儿子日后更顺心如意。 闻言,昌华长公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事,她曾经写信试探过,在她看来再也没有比卫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她七姐是个好相处的,两人感情又好,她也相信七姐教养的孩子,蕊儿嫁过去再好不过了。 只是七姐一直没有正面回复她,她便淡了这份心事。也愈加为女儿的婚事发愁,这下好了,蕊儿的归宿有了,有卫国公府和七姐护着,她也不用为了女儿将来而瞻前顾后。 无论谁上位,以卫国公府的地位总是差不离的。 重华长公主又给昌华吃了一枚定心丸:“找个好日子,我便把定亲的文书给你送过去。” 这样就是真的定下来了,昌华长公主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直笼罩在周身的郁气也一扫而空,哽咽道:“七姐” 以延意的身份就是娶一个公主也是使得的,现在却是定了蕊儿这个无权无势的郡主,这都是她七姐的一番爱护。 “好了,都当娘的人了又哭又笑的。” “也只有在七公主面前,我们公主才会这样,也就您会心疼我们公主。”李嬷嬷知道她家公主最大的心愿了了,在平邑候面前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也是极欢喜。 ------------ 第6章 初相识 林延愈早就对府里的那片大湖神往已久,好不容易得了闲,便提议游湖。 林延意懒懒的坐在椅子吃着点心,时不时的看看左边好动的弟弟有没有把船捅破了,再看看右边的妹妹有没有掉下水,心理庆幸马上就有两个哥哥来帮他分担责任了。 “衡妹妹,你看,这鱼儿居然发光!”莫馨蕊指着水下一条巴掌大的鱼惊奇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鱼。 “这叫萤火鱼,是福建那边一个湖里特有的鱼,母亲极喜欢,这次回京带了一些回来,便养了一些到这里。”萤火鱼数量有限,重华长公主只上进了太后和皇帝,其余的除了在自己院子的池塘里养了一些便都放到了这湖里,这么大的湖拢共才一百多条鱼,居然被莫馨蕊看到了,不可谓不巧。 “萤火鱼,像萤火虫一样吗,萤火虫不是只有晚上才发光吗,这鱼怎么白天也发光?” “我也不知道!”如果在现代她可以送去实验室研究下。 莫馨蕊也不追问,又好奇的问道:“它只发这一种颜色的光吗?” “除了黄色的,还有绿色和红色的。”红绿灯! “真的呀!!”莫馨蕊惊叹道,满脸向往:“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另外两种颜色的,呀!呀!它游走了。”语气相当遗憾。 林瑾衡安慰道:“晚上来看就能看到了。”到了晚上水下移动地点点的亮光也极有趣。 “母亲不会允我晚上出门。”莫馨蕊小小的脸上不掩失望。 “这个月十五母亲打算办一个赏月宴,到时候莫姐姐就能见到了。”这也是重华长公主回归京城社交界的讯号。 到底是小孩子莫馨蕊闻言立马就是笑逐颜开。 林延愈看她们说说笑笑遂跑过来凑热闹,对莫馨蕊笑嘻嘻伸手道:“莫表姐,你要吃吗?” 莫馨蕊脸上原本受宠若惊的表情在看清林延愈手上的物件之后,小脸突然变得雪白,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 “这糖可甜了,里面还加了核桃。”林延愈热情地把手往莫馨蕊面前伸。 林瑾衡见莫馨蕊几乎要晕过去的模样,后悔,应该早点拦着林延愈。 这里不是福建,是京师,莫馨蕊可没有福建女孩的强悍神经。 这招的创始人是林瑾衡,她画了各种模样狰狞的昆虫,然后让厨房的人做成形状逼真的糖和糕点。 一开始除了林晋海,重华长公主、林延意和林延愈都被吓了一跳。 将之发扬光大的是林延愈,她是只吓唬府里人,他拿出去吓唬外人。后来莫名其妙的福建各府年幼的少爷和姑娘都爱吃,还比赛,谁的最恶心,最可怕,林瑾衡这个创始人反倒被吓白了脸,真正理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福建一些小少爷小姑娘,最喜欢做的就是,拿着自家的‘糖’请人吃,或者吃给人看。 想到这里,心生不妙,想阻止,已经晚了,林延愈嘀咕:“虽然它长得奇怪了一点,味道真的不错,不信,我吃给你看。”说到做到,把蜈蚣状的糖塞到了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 莫馨蕊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林延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莫馨蕊,撇嘴:“胆子真小!”说着把剩下的半块糖扔到嘴里,磕巴磕巴的嚼。 莫馨蕊哭得更大声了,似乎有背过气的征兆。 丫鬟忙不迭的上前低声安慰,忍不住含着怨气偷偷瞪林延愈一样。 林延愈抬眼,倨傲的看着那个丫鬟,“小爷也是你能瞪的,给我掌嘴。”作为小儿子,还是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的小儿子,他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丫鬟,生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那丫鬟白着一张俏脸,目光惊惧的看着林延愈,在林延愈的目光里,她知道,这位小少爷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要罚她。连忙跪在地上,辩解,“我怎么敢对十三少爷不敬,我” “放肆,一个奴婢也敢自称我!”走过来的林延意冷冷的看着那个丫鬟,他将经过看的一清二楚,本来是打算出面训斥弟弟,只是如今一个丫鬟敢对林延愈不敬,自然要先给弟弟撑腰。 气氛紧张,闭着眼哭的莫馨蕊止了声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延意。 “姑娘!奴婢知错了!”丫鬟哀哀地向莫馨蕊求救。 莫馨蕊噙着泪,弱弱的开口,“香芹她,香芹她,她” 林延意含笑道,“心善是好事,只是莫表妹切不可太过心软,否则就纵得那些奴才忘了身份,这反而是害了她们。”一个敢瞪主子的奴婢,一个敢自称我的奴婢,未免太过托大了。 对上林延愈,正了神色,斥责,“胡闹,你以为谁都像妹妹一样,莫表妹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请她吃这个,还不向表妹道歉。”背对着莫馨蕊,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心。 林延愈皱着小脸,露出痛苦的神色。林延愈回府短短几日,已是闹得国公府鸡飞狗跳,单单是靠着这一手,吓了不少兄弟姐妹。林延愈也被林晋海罚抄家规。林晋海下了最后通牒,再犯就打手心。林延愈下意思的握紧了手,林晋海可是要亲自动手,半点不放水。 林瑾衡扯了扯林延愈的袖子,眼神瞄向莫馨蕊,拿了手帕给莫馨蕊擦泪,笑道,“我很喜欢吃这个,小哥以为你也喜欢,这才吓到了表姐。” 林瑾衡舍不得林延愈挨打,只好指黑为白。 林延愈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就着兄长和妹妹搭的梯子,乖乖道歉。 一时之间气氛融洽,如果忽略跪在一边的香芹。 莫馨蕊错眼看见香芹求救的神色,下意识看向林延意。 林延意微微一笑,“她是表妹的奴婢,自然是表妹做主,”他到底比林延愈长了三岁,又随了林晋海的谨慎,不会越俎代庖惩罚别人府上的奴才。想起母亲对九姨母多有惦念,又加了一句,“只是这丫鬟委实没规矩,在我们府上无碍,若是在别处,少不得损害府上名声。”想来在梁郡,看在平邑候和昌华长公主面子,众人不与她一般见识。在京城,四品不如狗,勋贵遍地走,再不改了性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馨蕊感激的看着林延意,低声道,“多谢意表哥提醒!” 事情圆满解决,林瑾衡笑嘻嘻的拉着莫馨蕊往前走,“那里养着鸳鸯,刚产下一窝小鸳鸯,可好玩了,我带表姐过去看。” 莫馨蕊欣然应允。 林瑾衡拉着莫馨蕊嬉笑玩闹,只是期间都注意,和林延愈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谁晓得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少爷又出什么幺蛾子。林延愈看莫馨蕊的目光可不是很友好。 事后,莫馨蕊也没有告状,就是昌华问女儿怎么回事,也说是玩的时候,迷了眼睛。 林延愈松了一口气,林瑾衡和林延意对视一眼,没想到莫馨蕊看着娇娇弱弱,人挺仗义。 林瑾衡觉得这个表姐以后可以常来常往。 重华见几个孩子的模样,心中一转,也不说破,招呼人摆膳。 #### 大历朝男女之防并不严苛,完全没有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所以用膳的时候林延意和林延愈也是同桌。 席间,昌华长公主怎么看林延意怎么爱,丈母娘看女婿就是这个道理。五官肖似林晋海,长大了也必定是一个美男子。这样的家世,不出意外将来必定前途似锦。有重华当婆婆,将来也不会受委屈。 女儿这辈子必定能过的比她好。 林瑾衡也发现了昌华长公主对她三哥的特别关注,只以为是对林延意外貌的好奇,据见过年幼版林晋海的人都说林延意和他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对着Q版的林晋海,林瑾衡也常常忍不住多看两眼,现在可没照片,多难得,可得多瞅瞅,不然以后就没了。 “衡儿”重华长公主轻唤拿着筷子不动的女儿。 林瑾衡皱着脸道:“牙齿在动,要掉了。”苦逼的萝莉在换牙,吃肉吃掉一颗牙的孩子伤不起。穿越以来,她最懊恼的是刚出生那段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阶段,大小便失禁对一个成年人来说真的不如让她再去死一死。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了,她又惨遭说话漏风的窘境,还得熬个好几年。 重华忍不住笑又是心疼,这不是病是身体自然现象,她就是贵为嫡长公主也莫奈何。 “那把妹妹的鹿肉给我好了。”吃货林延愈指使自己的大丫鬟葡萄夹林瑾衡面前的鹿肉。身边丫鬟小厮一溜水果名,让人无语。 “还是给我好了,省得你和妹妹一样吐出一颗牙。”林延意一句话把弟妹都给得罪了,施施然的自己伸筷子把鹿肉夹过来,他是行动派。 林延愈鼓着一张包子脸瞪着细细咀嚼的林延意,他比林瑾衡晚换牙,但是今年也开始了,尚未脱落,不过已经发出警告。 林瑾衡也是目光梭梭的投向林瑾意,摔,吃肉吐出一颗牙这种事情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 昌华长公主瞧着兄妹几个玩笑,心中无限羡慕,就连莫馨蕊也是欣羡不已,偌大的公主府就她一个孩子。她虽知道父亲还有其他儿女,小小的年纪却也知道,那些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弟妹,她也不想要这些让她母亲流泪的弟妹。 ### “娘”私底下,林瑾衡一直唤重华长公主娘,重华长公主也喜欢几个孩子这样称呼她,而不是带着尊敬疏离的母亲。 “张嘴给我看看牙齿。”重华长公主扶着林瑾衡的脸道。 林瑾衡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重华长公主,啊喂,你眼里的笑意是怎么回事?又瞪微笑的林延意,嘲笑的林延愈,忍不住舔一舔松动的牙齿。 “掉了。”林瑾衡哭丧着脸说话,因为嘴里含着一颗牙齿说话有点含糊。 “噗嗤”重华长公主忍俊不禁,拿着帕子要她把牙齿吐在上面。 就是几个伺候的丫鬟嬷嬷也都是忍笑。 林延愈更是毫不客气的大笑,“缺门牙!” 恼羞成怒的林瑾衡随手抓了手边的东西也没细看,就朝林延愈扔过去。 林延愈灵活的躲过暗器,还得意洋洋的朝她吐舌头,把林瑾衡气得不轻。还是林延意看不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把人镇压下来。 重华嗔怪的看了小儿子一眼,吩咐孙嬷嬷去取药粉来,边揉着女儿问道:“疼不疼?” 林瑾衡瞧着带一点血丝的小白牙,语气悲凉:“心疼。”面子更疼。 “没事,马上就长出来了,待会儿娘陪你把牙齿扔屋顶上去,保管长出来的牙齿整整齐齐的。”说话的时候,重华长公主已经确定自己女儿的上门牙又少了一颗。 林瑾衡腹谤,我才不相信你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收好了。”吧嗒吧嗒嘴巴,真不习惯。 珍珠小心的收好了包着牙齿的手帕,屈身应是。 恩,迷信偶尔也要相信一下不是,古代可没有牙医,万一长歪了以后吃亏的还不是自个儿。 孙嬷嬷的药粉也取来了,重华长公主很熟练的给女儿上了药。 这药有点儿苦,林瑾衡一直皱着脸,还不敢使劲吞咽,过了小半刻钟,苦味散了,林瑾衡立马喝了一口牛奶去味。 重华长公主拿帕子擦女儿嘴角的牛奶痕迹:“谁没这一遭,日后也就好了。你莫表姐不也在换牙。”状似不经意道,“我看蕊儿眼眶有些红,可是延愈又欺负人了。” 林延愈大叫,“她自己都说是沙子进了眼睛,”尤嫌不够又嚷嚷,“不关我的事!” 林瑾衡不忍直视林延愈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李家不曾偷的愚蠢行径,遂闭上了眼。这货怎么会是她胞兄?果然做坏事应该和她三哥搭档,胆大心细才靠得住。 林延意也是无奈地看着被一诈就露馅的弟弟。 林延愈捂着嘴巴,不过为时已晚,脸一红,蹭到重华身边,趴在她膝上,一摇一晃道,“娘~不要告诉爹。”狗腿地冲着重华笑。 “你啊你,”重华爱怜的戳着小儿子的脑袋,“既然知道会被你爹爹罚,怎么就偏要惹祸呢。” 这是个无解的题,或者说,七八岁,猫狗嫌。 林延愈哼哼唧唧的撒娇,重华罚他多练二十张大字才揭过,就这,林延愈包子脸还鼓了起来。 “日后,可不许再欺负你蕊儿表姐,”重华对两个儿子郑重其事道,“若是有人欺负她,你们也得像保护自家姐妹一样护着。”她虽和昌华定下了儿女亲事,但是因着一些事情,如今还不方便公之于众,所以不好和孩子们言明,只好先含糊着。 “那要是妹妹欺负她,我是该帮着妹妹一起欺负还是保护她。”林延愈纠结。 林瑾衡翻白眼,“我又不是你怎么会欺负她。” 不曾想,重华挑眉,严肃道,“若是你们妹妹错了,在外人面前也要向着她,私底下再好生提点。你们妹妹没错,自然更要帮着。不独是妹妹如此,便是你们兄弟间也该这样。” 林瑾衡几个都是点头应诺。林瑾衡深深觉得重华对几个孩子的教育最重视的便是手足情深这一点。忆起短短几面,皇帝对重华的宠爱,这个传统应是从萧太后那里传下来的。 ------------ 第7章 琼华院 就寝时,重华长公主便把昌华的的事说与林晋海,也透露了两家结亲的意思。 林晋海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沉吟道:“昨日二弟与我说了这京里的形势,夺嫡形势愈演愈烈,咱们这样的倒没必要搀和进去。”对他们来说,跟哪个皇子也不如跟皇帝好,站在皇帝身后才是最安全,新皇登基也不会太为难忠于皇帝的臣子。 那些搀和到夺嫡里主要的是皇子的母族和妻族,那是天然的利益联盟,利益太过诱人,不得不争,还有一些就是希望凭借一个从龙之功振兴家族的,因为没落了所以才想振兴,这些人多半也不是顶级的世家,顶级的世家都会明智的站在皇帝这边,他们没什么好争的,新皇也给不了他们多少,又何必拿百年基业去争呢?能成为顶级世家的,谁不是聪明人,不会做这不划算的买卖。 卫国公府也属于这顶级世家一列,传承百年,爵位已是民爵中最高的一级而且可以再平袭三代,家中子弟手握重权,还有一位公主,与皇家有血脉联系。实在没必要做火中取粟的的事,免得到时候没取到粟还被烫伤了手。将来新皇登基,虽然未必能像现在这般风光,但也比站错了队被皇帝记仇好。不掺和,无论谁登基,都得给卫国公府和重华这个嫡亲姑姑面子。 “我现在掌着京城三十万禁军,若是和哪一派走得近了,皇上也是不容的,公主当慎之。”这是皇帝今天在上书房刚任的命,禁军统领一职关乎着京城的安危,能担此任的说得上是皇帝的心腹,更是夺嫡几派必争之位,前几任不敢负皇恩不愿倾向那一边,也不敢得罪皇子,在这一职上战战兢兢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因为行为不谨被皇帝厌弃,便是因为油盐不进被皇子赶下台。 皇帝便想到了这位妹夫,是实实在在的保皇党,而且身份贵重他的那些儿子也不敢过分。 重华长公主把玩着珠钗不在意道:“皇兄素来知道我与九妹交好,咱们两家做了儿女亲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咱们行的正坐得直,我再将九妹与平邑候的情况与母后说一声,皇兄绝对不会认为咱们借着平邑候靠向五皇子。”看着镜子里的林晋海意味深长道:“只要卫国公府永远忠于圣上,太过畏畏缩缩反倒落了下乘。” 林晋海心下一跳,只是他素来稳重,面上丝毫不显,只好道:“九公主与平邑候再不睦那也是夫妻,他们的女儿到底是毅勇候府的侄女,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有五个孩子。” 重华长公主沉默了一下,轻轻拨弄着珠钗上浑圆的珍珠,半响才道,“怪不得皇兄总说你最是稳妥的性子,”展颜一笑,把珠钗收进首饰盒里,合上盖子,“你放心,蕊儿马上就不是毅勇候的侄女了!” 闻言林晋海面露惊色,迟疑道:“这……” 重华长公主淡淡一笑:“平邑候若是有半点顾念夫妻之情哪里做得出这些事情来,既如此,想来九妹也不会愿意让他拦了女儿的路。”铁打的公主,流水的驸马。 林晋海知道妻子做了决定是向来不会轻易改变的,九公主的女儿势必是要入他们家的门,既然如此,唯有切断她与五皇子一派的关系了。 “延意才十岁你到为他定了人家,咱们延恩今年可有十五了。” “原先想着太早成亲,恐他移了性情。现在想来是不能拖了,先订了亲事,过几年成婚,也让那些没规矩的歇了心思。”她可不想让那些没规矩的坏了她儿子的名声。 “这可是怎么了?”听这话,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重华长公主少不得又把刘敏的事情一说,愤然道:“哪家的姑娘这么没脸没皮的上赶着爷们,漫说我儿不喜欢她,就是喜欢这没羞的姑娘也别想进我家的门,我还怕她带坏了我女儿呢。” 林晋海却想的是,这姑娘后面八成有她家大人支持,要不然一个从小严格教养的侯府姑娘也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林延恩若是娶了这位刘姑娘,他们家就和毅勇候府撕撸不开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五皇子党。五皇子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把他们卫国公府和公主府绑到他的船上啊。 林晋海有些头疼,怎么他儿子的婚事都离不开五皇子的身影。 他想起在书房二弟与他说的话,五皇子和毅勇候明里暗里都提过两家结秦晋之好,但是都被他搪塞了过去,今天一下朝,两人也向他透露了这个意思,也被他找借口躲了过去。 与毅勇候府结亲那是万万不可的,他现在是千方百计的要和夺嫡的那几位保持距离。 而且以他们家目前的权势和恩宠,无论哪个皇子对卫国公府都保持这最大的善意,太过左右逢源了,皇帝未必乐见,他们家可以独一点,甚至可以小小的得罪夺嫡的皇子一下,到底哪位皇子,这得好好琢磨琢磨,看来明天得和二弟幕僚再商量下。 “公主莫恼,好在咱们也回来了,尽快为延恩择一佳妻就是。” ### 府里专门给姑娘们辟了西北角的琼华院做闺学之地,姑娘不分嫡庶一到七岁都要去闺学里上课,及笄之后便离开闺学跟在母亲身边学习管家。 林瑾衡发现这闺学的制度倒是与现代大学有些相像,课程分为礼、乐、射、御、书、数、画、棋、绣、茶、花。除了礼和书是必修之外,每人必须再选五门学习。每半年可以重新选一次课,每五天休息两天。 最有趣的这些都是三年前年仅五岁的表小姐杨婉月提议的,据芷言打听来的消息这位表小姐除了射、御之外无一不通,老太太甚爱之。 越想越觉得可疑啊! “郡主,到了。” 重华公主府和卫国公府仅有一墙之隔,重华长公主为了表示与婆家亲近之意,便在墙上打了一扇门,说本是一家人,这样大家也好走动。 公主府在卫国公府东面,闺学却是在国公府西边的,走过来怕是要花上大半个时辰,重华长公主舍不得女儿受累,便让她坐软轿过来。 齐嬷嬷对芷言道:“郡主这是第一次来闺学,你随身伺候着可要警醒些。”她是太后赐的嬷嬷,总管瑾衡的小院子,又是宫里出来的,身上自带了一番气度,那些丫鬟都是极怕她。 芷言忙垂手肃身应了。 “奴婢便在院外候着,郡主有事只管差人来说一声。”闺学里每位姑娘只准带一个丫鬟伺候,怕人太多扰乱了学堂秩序。 瑾衡想着要上两个时辰的课便道:“嬷嬷还是带人回去吧,到了时辰再来接我便是。” 齐嬷嬷笑道:“奴婢左右回去了也是无事。”郡主第一次与众姐妹单独相处,她哪里放心离开,若不是这闺学之中都是由小丫鬟伺候的,她真想自己跟了进去。 “那边上有一座凉亭,嬷嬷到可以带人去那里歇歇。”刚走来的杨婉月听到她们的对话,便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道。四周桃花开得正漫烂,她们一时倒没注意到。 “那奴婢便在亭子里候着了。” 林瑾衡瞧那亭子里有石凳石桌,比在院外候着要好很多,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一道与杨婉月进了院子。 “十三表妹选了哪些课程?” “除了礼和书外,还选了御、射、琴、画、茶,听闻这闺学的课程还是杨表姐想出来的?”林瑾衡面上一派好奇的问道。 “不过是没事琢磨出来的,想着各位姐妹总是各有爱好,这样大家都能各学所需,而且能够劳逸结合,想来学习也能事倍功半,这也是外祖母怜惜,由着我胡闹。”杨婉月语气谦和。 林瑾衡赞道:“表姐真聪明!”这倒是真心,她也是四年制大学混出来的,就从来没想过可以把大学制度搬过来。 “当不得妹妹夸赞,不过是好运罢了。”杨婉月柔声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厅内,尚未到上课的时间,厅内却是坐了好些位姑娘。各位姑娘都在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 一番礼见之后,九姑娘见林瑾衡穿着交领右衽的襦裙,白底红纹的短衣,配着黑底红纹的腰带和红色的宫绦,尤其是那件绣着金线的红裙心中大乐,热情地上前挽着林瑾衡道:“衡妹妹第一次来学堂,我带你过去。”因着大姑娘的关系,两人关系比旁人熟悉上几分。 林瑾衡从善如流,她初来乍到有人带路最好不过:“谢过九姐姐。” “我们姐妹之间这样客气就是见怪了,衡妹妹选了哪些课程?” “御、射、琴、画、茶。”如果可以她都不想来闺学,重华长公主给她延请的师傅只会比闺学的好。可是重华长公主觉得她性子太过惫懒孤僻,在福建一个手帕交都没有,于是便把她打包送到了闺学。 天地良心,不是她孤僻,只是她跟六七岁的孩子没话讲,大一点的觉得跟她没话讲。 八姑娘进来就见九姑娘和林瑾衡手挽着手,亲近的模样。又被林瑾衡那一身红闪了眼,众位姑娘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皆有,唯独林瑾衡那一身红,别样的显眼。 不禁想起自己手上那匹粉红色的月菱纱,红色的那匹还有她的暖玉都被林瑾衡拿走。八姑娘这心就跟在油里煎似的,难受的不行。 不少姑娘都注意到八姑娘来了,她的神色变化也没有错过,瞧一眼林瑾衡,再瞧一眼身穿锦绣双蝶钿花衫,大红凤尾罗裙的八姑娘。拿帕子的拿帕子,低头的低头,偏头的偏头,嘴角俱是上扬了几分。 十二姑娘年幼胆大,兴味盎然的直视八姑娘,眼里看好戏的目光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屋子里陷入安静,林瑾衡诧异,也是瞧着八姑娘,好像八姑娘来了,大家就变得古怪。 迎着林瑾衡的目光,八姑娘扯起不自然的微笑,“衡妹妹第一次来闺学,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林瑾衡微笑,“谢谢八姐姐。” 八姑娘目光一转,拿了案几上一块乌梅糕,“衡妹妹太过客气了,这是祖母命自己的小厨房特特送过来给我们用的,衡妹妹尝尝看,我们府上的糕点吃过的没有不夸的。” “谢过八姐好意,只是我用了早膳,吃”林瑾衡的话未完,就见八姑娘手上的乌梅糕脱了手。 “诶呀!”八姑娘惊呼。 九姑娘早有准备,看八姑娘又来这一手,手看似随便的挽着林瑾衡,却是选了最好使劲的地方,看情况不妙,轻轻一拉,就把林瑾衡拉出了危险范围。 同时,寸步不离的芷言眼神一闪,面色慌乱的想把乌梅糕接住,却是手不稳,打歪了掉落的方向。正巧,可不就是八姑娘的方向。 这乌梅糕是杨婉月想的点子,外面裹了一层兑了乌梅汁的糖丝,虽然黏牙,但是酸酸甜甜,小少爷和小姑娘都极为喜欢。 众人就见那乌梅糕在八姑娘的裙摆上停了片刻,方缓缓的坠落,带出一条棕色的痕迹,上面还连着几缕糖丝。 八姑娘又是一声惊叫,狠狠的瞪着芷言,扬起手,“你” “姑娘,可巧,老太太给您做的那件皎纱凤尾裙就在院子里,颜色相配,不必回沁芳园,耽误不了上学。”如歌眼疾手快,握住了八姑娘的手,微微用力,看着八姑娘的眼睛,微不可见的摇头。 芷言俯下身,惶恐道,“八姑娘赎罪,奴婢并不是有意的。” “芷言妹妹快起来,我家姑娘岂不知妹妹是护主心切,说来还是我家姑娘不小心在先,这不过都是赶巧了,又怎么会怪罪你。”这话,由八姑娘来说更妥当,只是如歌深知八姑娘的性子,若是她不硬着头皮越俎代庖,八姑娘今天就要大大地得罪林瑾衡。她是前几日老太太特特派到八姑娘身边照顾,八姑娘出了事,老太太和六太太能剥了她的皮。 八姑娘一腔怒气在如歌提及老太太的时候,强忍下来,收回手,抿了抿嘴,偏过头急躁的对如歌道,“还不跟带我去换衣裳,你要我在这里出多久的丑。”说完愤恨的瞪了瞪幸灾乐祸的十二姑娘,怒气冲冲地走了。 十二姑娘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一开始大家也不知道八姑娘不喜欢别人穿红,只是在穿红衣服的人屡次被八姑娘弄污裙子之后,也都琢磨过味来。十二姑娘心高气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奶姐也是如同芷言一般不慎将那点心拍到了八姑娘衣上。 结果……十二姑娘小小的脸上,浮起一丝怨恨,八姑娘亲手打了奶姐两个耳光不够,还命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裤子杖责,任她怎么说怎么骂怎么求情,那些下人都不停,等姐姐和母亲闻讯过来,一切都晚了。没几天,奶姐就寻了短见。 想到这里,十二姑娘对林瑾衡的那点因为八姑娘吃瘪而升起好感又淡去了。她的奴婢什么事情都没有,而奶姐死了,对外只说暴病而亡,八姑娘只得了一顿申饬,实在是欺人太甚。 八姑娘和十二姑娘的恩怨情仇,林瑾衡不知道,但是八姑娘对她的敌意,她还没那么迟钝,于是林瑾衡觉得莫名其妙。八姑娘不喜欢别人和她一样穿红,这种事情林瑾衡当然不知道。八姑娘自觉被林瑾衡夺了地位,她就更不知道了。 “这里哪里可以净手。”林瑾衡指着芷言沾着乌梅汁和糖的手问九姑娘,八姑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林瑾衡更愿意操心自己的丫鬟。 “让白霜带路,先生快来了,我先带你去学堂。”九姑娘热心建议,心中狂笑,八姑娘果然没让她失望,真是蠢不可及。 林瑾衡点头,随着九姑娘往里走。 林瑾衡第一堂课是书,同窗两枚,同年的十二姑娘和十四姑娘。国公府对姑娘的教养可见是真的花了心血,不同年纪的姑娘课业不尽相同。先生便有二十余人,这样的手笔,岂是一般人家摆的出来。 闺学上午必是书和礼,对于大家闺秀来讲,这两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不过是怡情养性罢了。先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瞧着就是一个严谨古板的。虽说男女大防不严苛,但是也没有让个风华正茂,倜傥风流的青年来教的道理。 严先生对插班生林瑾衡的水平很满意,虽然不像表小姐杨婉月才华横溢钟灵敏秀,但是水平比眼下两个都强。 这就好,林瑾衡身份尊贵,万一是一块顽石,左右为难的就是他了。 林瑾衡对自己的文学水平很满意,她现在写得一手小楷,拿到现代绝对是要被夸奖的,在古代就只是中流水平。繁体字大致都认全了,简单的文章也能通读,生涩隐晦的应该还要几年。 但是别忘了她之前是个理工科学生,学的还是跟文学一点不搭边的电子商务,毕业就在网络公司工作。给她一台电脑,林瑾衡绝对可以给卫国公府做一个美美的官方网站,加个Flash都没问题,大历朝头一份哦。 指望她变成一个神童才女出口成章,硬件是够了,软件,恩,跟不上。 ### 上房的守门婆子远远的瞧见一顶软轿过来,拍一拍身边的小丫鬟道:“你瞅瞅这是谁来了?” 小丫鬟眼神好,婆子眯眼半天没瞅清楚的,她早看清楚了,脆声道:“我看见齐嬷嬷和芷言姐姐了。”守门的第一要素就是认脸,见过一回就得记在脑子里,这样才不会出岔子。 婆子一愣,这不是上课的时间,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个,一推小丫鬟的脑袋:“你不早说。”轿子都要到了,赶忙去向胡妈妈禀报,琅华郡主来了。 老太太把看完的信递给胡妈妈嘱咐她收好:“三妹倒是能赶上妍姐儿的婚礼。” “当年三小姐就极疼大姑娘,不亲眼看着大姑娘出嫁怎么放心。”胡妈妈是老太太的陪嫁,所以称陶林氏依旧为三小姐。 老太太笑睨一眼胡妈妈:“你就为她说好话吧!”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里并没有指责的意味,身边的人替她娘家人说几句好话有什么关系。 捧着茶杯自言自语道:“三妹也是个福薄的,没个哥儿在身边守着,膝下只有芳姐儿,偏偏妹夫三年前一场风寒去了,芳姐儿的未婚夫也去了,芳姐儿差点没撑过来。” 想起这些,就是胡妈妈也忍不住替陶刘氏感慨,这命啊真不能比,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一品诰命在身,儿孙成群,妹妹一介布衣,丧子丧夫差点儿就丧女。“好在陶姑娘好了,三小姐守着姑娘,好日子等着喱!”背靠卫国公府,给陶姑娘找一户人家又不是多难的事,到时候老太太給一幅嫁妆也是仁至义尽了。 “诶,三妹是个心气儿高的,一般的她哪里看得上,不一般的谁愿意。”陶芳菲都有二十了,年纪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家世实在是不入流。 胡妈妈想起心高气傲的三小姐也是无话可说,陶刘氏是嫡幼女,自幼极得疼爱,养的她也是目下无尘的性子。如果刘家一直鼎盛下去没问题,顶多嫁入门第低一些的人家。 可是刘家败了,老太太的父亲在世宗期间高居吏部尚书一职,说得上一句简在帝心的人物。老太太也得以高嫁入卫国公府为世子夫人。 情况在刘尚书病故之后急剧变化,老太太的弟弟是个不成器的,根本撑不起门户,老太太那时候不讨婆婆林宋氏欢喜,与国公爷也是相敬如冰,想帮扶娘家都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看着刘家急速败落下去,陶三姑娘越发傲气起来,折腾着年纪不小了,才面对现实委委屈屈的嫁到外地一个不入流的官家。 “罢了,等她来了再说,我这个做姐姐有能力总归是要拉她一把。”当年刘尚书弥留之际便是攥着她的手说刘家就靠她了,弟弟妹妹也交给她这个长姐了。 “老太太,琅华郡主来了。”大丫鬟如画掀开帘子进来轻声禀报。 “这个时辰闺学还没下学,她这是?”难不成是告状,老太太眼皮一跳,如歌已经派人把闺学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了她。大面上是过得去了,但是私底下,八丫头那点小心思,也不知道林瑾衡知不知道,万一。老太太心下一紧,对八姑娘恨铁不成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林瑾衡岂是好欺负的。 “昨儿个公主打发人来说过,郡主礼这一课便不学了。” 胡妈妈在一边提醒。 老太太恍然:“她身边的齐嬷嬷是太后赏赐,哪里轮到旁人来教。”对林瑾衡的来意还是有几分疑惑,又对胡妈妈道,“你去迎一迎,”叹气,“到底是郡主。”嫡亲孙女不假,但是有那么一个身份,那么一个强势的娘,老太太不得不小心。 胡妈妈诺诺的称是,正好在燕禧堂院门口遇上下轿的林瑾衡。 齐嬷嬷笑着往前几步:“真是劳烦胡妈妈了。”大家族里讲究长辈房里的猫猫狗狗小辈都得尊敬几分。 胡妈妈这样老太太身边的第一人在院门口迎接已是极给林瑾衡面子。 胡妈妈连连挥手道:“恭迎郡主哪里就说得上劳烦的了,这是老奴应当的本份。”说着便是给林瑾衡行礼。 初时林瑾衡对于别人动不动给她行礼很不习惯,尤其是一些老人,长到七岁,就什么都习惯了,不能改变世界那么只能改变自己习惯世界,否则就等着被淘汰吧。 “齐嬷嬷还不扶胡妈妈起来。”她也学会虚伪了,在胡妈妈行完礼之后才说。公主妈告诉她,身为天之骄女,就得拿出相应的气势来,一味平易近人只会让人看轻,恩威并施才是王道,目前她正在努力学习中。 顺着齐嬷嬷的手,胡妈妈站了起来,一瞬间脸色的变化只有齐嬷嬷看见了。 进了内室,老太太笑容和蔼地把林瑾衡招到身边,“头一天上课,可还习惯,先生教的如何,可有人欺负你?”说完,仔细的观察林瑾衡。 林瑾衡站在那里乖巧道,“府里的学堂很好,孙女很喜欢。先生说得极好,姐妹们都是极好的,甚为照顾我。” 闻言,老太太眉头轻展,想着林瑾衡年幼,还不懂事,她调和一下,应不会像九丫头那样跟八姑娘势如水火!但是又马上皱了起来,林瑾衡好糊弄,她身边的人可不好打发,万一让重华知道了。这事,越想老太太越觉得棘手,眉峰不觉皱的更紧。口中却道,“你们姐妹相处的好,我便安心了。”又问道:“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可是饿了,如画你去小厨房端几盘点心过来。”小厨房这个时候都会送一些点心去闺学给课间休息的姑娘充饥,林瑾衡一下课就走了,反倒没遇上。 “祖母这里的小厨房点心都是你婉月姐姐想出来的,外面鲜有,你尝尝,若有喜欢的,我常让人给你送过去。” 林瑾衡欢喜道,“谢谢祖母。” 老太太看她乖巧喜悦的模样,倒是被勾起了一番慈爱之心,摩挲着她的背问了一些福建的事情,归家五六日,祖孙两见了三次面,第一次有时间好好说话。 说话间,如画带着三名清秀的丫鬟捧着四碟点心上来,桂花绿豆糕、碗豆黄、芸豆卷、栗子面窝头。国公府女主人小厨房出品,品质绝对有保证。 “这碟子真有趣。”林瑾衡指着装桂花绿豆糕的碟子道,碟子呈叶子状,一侧还是绿色的,在古代她见过的碟子形状比较中规中矩,出彩的是材质,用玉石、玛瑙等珠宝,或者是上面的图案。 老太太见林瑾衡直盯着盘子看,语带自豪,“这是你婉月姐姐调皮画的样式,我瞧着新鲜便让人烧了一套,用惯了那些换这种倒觉更得宜。” 林瑾衡点头,比起那些古意盎然价值连城的玩意,她也更喜欢这种小清新。 老太太拿了一块芸豆卷,“这里面加了新鲜的桃子,口感更清爽,你尝尝,可喜欢。” 林瑾衡咬一口芸豆卷,恩,味道不错。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盘子上。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我要不要来一个两眼泪汪汪呢? 作者有话要说:孺裙 点心 ------------ 第8章 纷争起 被林瑾衡念叨的杨婉月没有打喷嚏,此刻她正严格按照宋嬷嬷的要求练习,礼课所有的姑娘都聚在一起,由宋嬷嬷一个一个指点过去,她身后还有四个同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盯着被指点过的姑娘练习。 在闺学里,你‘书’可以马马虎虎,才女需要天分,可遇不可求。总归林家出去的姑娘不能大字不识,别人作诗你可以做不出来,但是你不能连听都听不懂,你不需要有巧夺天工的画技,但是基本的鉴赏是必须的……这些要求其实并不高,林家还没出现过没达标的姑娘。 ‘礼’才是最难学的,它包罗极广,衣、食、住、行、言都有与身份对应的规矩。 偏偏这是要求最严格的,林家没出过不知礼的姑娘,你想当第一个吗? 不想的话就好好学习吧! “八姑娘,请把头低下来一点,与人交流的时候请看着对方的眼睛或者聚焦在她的眉间。”宋嬷嬷语气无奈,关于这一点,和八姑娘说过很多次,改正一段时间后又会再犯。藐视别人并不能衬托你的高贵。 九姑娘非常不给面子直接笑出声。 接着十二姑娘林瑾妤嘲讽一笑,改不了了,八姐自认为自己是嫡出的嫡出,都恨不得把眼睛装脑袋上去。看一眼他们这些庶出都嫌脏。就是同为嫡嫡出的大姐和九姐都不在她眼里,刚刚她还针对林瑾衡,仗着老太太的宠爱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第一姑娘不成。 哼,六叔不过有个从六品的虚职,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在府里和姨娘通房戏耍。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爹爹虽是庶出,不过可是良妾所生,又是从四品的中书侍郎,手握实权,强了六叔一条街去,不就是运气好从祖母肚子里爬出来吗? 她母亲出自书香门第,外祖家人才济济,哪是常上门打秋风的刘家可比。 看你日后怎么得意!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十二姑娘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怒视面前趾高气昂的八姑娘,八姑娘讥讽道:“你一个庶出的也敢笑我。”别以为她忘了十二姑娘幸灾乐祸的事情,她收拾不了林瑾衡,还动不了十二姑娘。 “九姐也笑了,你凭什么就打我?”说着十二姑娘就要扑上去挠她,新仇旧恨,七岁的小姑娘你也甭指望她会忍气吞声,尤其是十二姑娘四房嫡出,四老爷仕途得意府内府外都高看他们一眼。她上面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和兄长,自小也是被娇养着长大,忍这门功夫修习的不深。 事情神展开,见多识广的宋嬷嬷表示泼辣的贵女见过,但是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大庭广众之下姐妹相残,这是什么情况?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八姑娘和十二姑娘的贴身丫鬟,立马不要命的扑上去分开两人。 宋嬷嬷在终于从两人战团发展成四人战团的时候回神:“还不快分开两位姑娘。”四位目瞪口呆的嬷嬷当即加入战团,八人战团了。 九姑娘捡回掉在地上的下巴,脚步轻松的奔到杨婉月身边,小声道:“八姐越来越彪悍了。”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评价:“十二妹妹也很厉害。” 杨婉月忍住上扬的嘴角拉拉九姑娘的衣角,示意她适可而止:“你还添乱。” 九姑娘撇嘴道:“一个自以为是,一个刁蛮任性。”两个都不喜欢,看她们狗咬狗,九姑娘表示很欢喜,失望道:“还是嬷嬷厉害。” 四个嬷嬷加入,一个九岁和七岁的小姑娘怎么是对手,要不是怕伤着两位娇客,早就分开了。 宋嬷嬷铁青着脸道:“老身不敢自专,这事必定是要禀明老太太。” 八姑娘下巴一扬,倒抽一口气,觉得脖子隐隐疼,一抹,擦出一缕血丝,正要狂化,拉着她的嬷嬷早有准备,只能嚷嚷:“你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弄伤我,哇,祖母,林瑾妤要杀我,祖母……我要找祖母……” 十二姑娘的伤比她还重,她比八姑娘小两岁怎么打得过她,脸颊上都有一道指甲痕,发髻也乱了,衣衫凌乱。虽然又疼又害怕但是还是咬着唇不哭出声。 #### 老太太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在闺学一行人未到的时候就得了消息,也是被气得不行。两个姑娘家居然在学堂上打了起来,传出去林家的姑娘还要不要脸面了。就是哥儿也没见过在学堂上打起来的。 老太太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六孙子林延思,他倒是不学堂上打架,他带着一帮宗室子弟,勋贵少爷玩群殴,每每弄得京兆府尹哭爹喊娘,这群小祖宗一个都惹不起。 听了转播之后,林瑾衡也是叹为观止,原来古代的女子也是很彪悍的,真是刷新了她的见识。 她决定在老太太没示意她回避的情况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听听后续。 来给老太太送鞋的四姑娘林瑾婵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才能压制自己的怒气。十二姑娘是她胞妹,她怎么能不怒。 林瑾衡淡淡的瞅一眼四姑娘,这可是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 果然,老太太也在胡妈妈的示意下注意到了四姑娘的异常,目光直直的看着四姑娘。 四姑娘大惊,飞快的松了手,垂了头不说话。 老太太端茶喝了一口,移开视线,看一眼林瑾衡。 林瑾衡下意识一笑,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忙正了正神色。 “都是孙女的过失,身为长姐却没有尽到责任,对瑾妤管教不力,导致她敢对姐姐出言不逊甚至动手,八妹教她是为了她好,可惜她不识好歹。请祖母念在瑾妤年幼的份上,由孙儿代领责罚。”四姑娘跪在老太太面前哭道。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了,思虑过重对身子不好,你这点跟你母亲一样,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着。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待会儿还得问一下,谁对谁错我心里有谱。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谁也替代不了谁,否则那还了得。”老太太对如画道:“扶四姑娘起来。”四丫头倒是个好姐姐。 四姑娘见到的十二姑娘是被收拾过的,衣冠整洁,除了脸颊上那道血痕,就是这样四姑娘还是心疼的不行,可是在人前不好表现,否则就是怨怼。 八姑娘见到老太太忍了一路的眼泪又掉下来,抽抽噎噎道:“祖母,十二妹妹笑我,她还打我,您看,我下巴都流血了,会不会留疤。”说着哭的更大声了。 六太太闻讯赶来就听到女儿哭,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快步赶到女儿身边,还顺带把十二姑娘撞翻在地,力道委实不轻。“我苦命的儿,谁这么狠的心。” 十二姑娘就倒在四姑娘身边,四姑娘赶忙蹲下身子扶起妹妹,低声在她耳边道:“快哭!” 十二姑娘愣了一下,感觉到腰上的嫩肉被狠狠的掐了一把,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真疼! “瑾妤,乖不疼,不哭。”说着四姑娘都带了哭腔,又是在同一个地方掐了一把。 “哇~姐,好疼!”十二姑娘扯着嗓子嚎。 四姑娘姐妹两抱头痛哭。 那边厢八姑娘也在哭,声音尖细,听的人恨不得赌上耳朵。 老太太太阳穴一涨一涨的疼,猛拍了一下桌子:“都给我住嘴,我还活着,不用你们号丧。” 哭声戛然而止。 这话委实太重! 老太太缓和了神色对宋嬷嬷道:“嬷嬷,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不用偏袒谁。”宋嬷嬷不是卫国公府的奴才,她是公主府的奴才,六品女官。老太太对她不用太客气当然也不能太不客气。 宋嬷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她真的不用偏袒谁,因为她不需要巴结谁。 “对于嬷嬷说的,你们有没有反驳的地方?”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滑过八姑娘、九姑娘、十二姑娘。 三人不敢再说什么,都是点头,今天老太太有点吓人。 “你们都是林家的姑娘,本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现在居然开始窝里斗,你们知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你们以为大家只会说瑾妙、瑾妤。她们会说整个卫国公府的姑娘都没教养,以为事不关己就能高高挂起,错了,大错特错,如果卫国公府一个姑娘闹了笑话,带累的是卫国公府所有的姑娘。”老太太拍着炕桌怒声道。 众姑娘俱是沉默。 “瑾娴、瑾妤有失厚道,抄写家规十遍,瑾妙不悌幼妹出手伤人,家规五十遍。瑾妤不敬长姐,家规,怎么你不服?”老太太注意到十二姑娘的眼神:“长姐为母,瑾妙打你虽不对,但是她是你姐姐,谁教的你可以违逆尊长,你若觉得她教训的不对或者过了,你完全可以来找我为你做主,谁允许你撒泼打架。” 十二姑娘在四姑娘的用力下,低下头不吭声。 “家规五十遍。你们三个抄写家规期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什么时候抄好了才解禁。” 林瑾衡见过林延意抄写家规,这里必须说一下林家,林家历经三朝,宣宣扬扬了几百年,这家规的厚度实在是能当枕头用。 林延意当年差点被逼疯,自此以后,他惹祸再也没被林晋海抓到过,尾巴自己除不干净,就撒泼打滚求重华长公主出手。让少年老成的林延意甘愿卖萌,可见家规的杀伤力。 “母亲,妍姐儿的婚事还有一个多月?这?”六太太忍不住道。 老太太淡然道:“缺了她们几个婚事就办不成了。”还清净一点。”让我发现弄虚作假,看我饶得了谁。还有剩下的人包括不上闺学的姑娘都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给我抄一千遍,一样抄好了才许出门。希望自此以后,你们做事之前都掂量一下这句话。” 跟抄一遍家规差不多,剩下的人见识过前面的几十遍,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待人都退下了,看着空荡荡老太太轻吁一口气,指指下手的位置对胡妈妈道:“闹了半天,你也坐下,”自嘲道:“老了,都经不起折腾,这群人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胡妈妈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笑着奉承道:“小姐哪里老了,小姐还要等着曾少爷出生,再让曾少爷给你生个玄孙,五世同堂咧。” “我哪还是你的小姐,刘大小姐随着刘家的没落都是昨日黄花了。”说着便是忍不住叹气:“你待会儿派人把我那匣子珠宝给妙儿送过去,这孩子被我罚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我呢!” 胡妈妈连忙安慰,“八姑娘知道老太太都是为了她好,怎么会怨您呢!”罚八姑娘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八姑娘行事实在是有欠妥当,如果老太太不出面惩罚,等四房发难,或者重华长公主插手,八姑娘的惩罚起码要翻一番。更重要的是,八姑娘对林瑾衡做的事,万一重华长公主知晓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老太太将八姑娘关上一阵子,长公主有气也该消了。 老太太悲从中来,“我为他们费尽心机,可是他们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处处惹祸。我都不知道弟妹是怎么教养倩儿的,怎么养出她这样的性子,居然跟个七岁的丫头过不去。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起码装样子安慰下林瑾妤,可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林瑾妤嚎成那个样子都不问一下,这还是在这么多晚辈面前,她还有个长辈的样子吗?为人处事没有半点成算不说,心胸还跟针似的。 你看看哪一房不是庶子庶女好几个,就她有一个庶女还在我面前哭,这个庶女还是个没娘的孩子。她都弄掉几个孩子了,这样的妒妇!问题是她还蠢,连手段都不会使,就这么明火执仗的干,面子里子都不要。要不是我拦着,小六早就休了她。”说到这个侄女兼媳妇,老太太真的一肚子火,还敢说大房没庶出,大房主母是公主,她是个什么身份,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这人怎么会是她侄女,随便哪个媳妇做她侄女,她都不会这么进退为难。 胡妈妈也觉得六太太烂泥扶不上墙,只是那到底是老太太的嫡亲侄女,私底下骂得狠,遇事还是毫不犹豫的护着,遂道,“母女连心,六太太太担心八姑娘才会不小心撞了十二姑娘,那时候八姑娘又哭得厉害,六太太也就顾忌不上十二姑娘了。” “呵呵,妙儿有时候看着精明的很,知道要对我对着他娘告状,有时候真是……”对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一些话都不好说出来。 “八姑娘还小,日后长大了便懂事了。” “她已经九岁了,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名声都要毁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痛心疾首,老六不争气,刘家已没落,八姑娘身份本就不上不下,再没了名声,将来如何嫁的了好人家。 ### 父母兄长都不在,偌大的公主府就只剩下林瑾衡一个主人。有时候她挺羡慕那些有姐姐妹妹的人家,平日里可以一起学习玩耍,互相作伴。 现在只想说一句姐姐妹妹多,是非也多。 “郡主可要用膳?”芷言边为林瑾衡卸下披风边问道。 芷言一问,林瑾衡的确觉得自己有点饿了,点了几个菜后道:“把笔墨准备好,午歇起来,我便开始抄写家规。”第一天上学便被罚抄写,林瑾衡考虑自己要不要磨洋工好借此避开那个是非之地。 “是”伺候笔墨的芷兰应道。 想起今天的事情,林瑾衡坐在紫檀红漆藤椅上出神。九姑娘、十二姑娘与八姑娘不和,八姑娘性子厉害,不过这两个看来也不是省油的。满府里这三人身份地位和年龄都相当,互相别苗头争眼球也说得过去。现在得加上一点,八姑娘对她不善,八姑娘松手那一刻的得逞笑意,林瑾衡看了正着,简直莫名其妙。 “我哪里得罪过八姐姐不成?”林瑾衡出声询问。 府中主子的脾性,林瑾衡不知道,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却是被科普过的,芷言上前道,“听闻八姑娘不喜别人穿红衣,以前也有污了别的姑娘红色衣裳的先例。” 八姑娘一靠近,芷言就早有准备,才会那么凑巧打歪了方向,只是真没想到八姑娘如此胆大。 这样的理由,林瑾衡怔了怔,就是她娘也没到自己喜欢就不许别人怎么样的地步,反倒是重华长公主的服饰打扮往往会引起福建一带贵妇的争相模仿。心下一转,道,“好霸道的性子!把我那副黑玉棋子给九姐姐送过去,今儿个倒是多谢九姐姐了。芷言去领三份月例。”有功赏,有恩谢,可不能寒了人心。 ### “郡主说了这副棋子送给九姑娘闲暇时把玩,等她抄完了家规再来找九姑娘玩耍。”芷言笑吟吟道。 九姑娘命人接过,又打赏了芷言一个荷包,言笑晏晏,“衡妹妹可不许食言了,我禁足实在无聊的很。” 芷言俏皮道,“奴婢回去定当一字不漏的说给郡主听。” 九姑娘连同来看望的二太太和大姑娘俱是笑,说笑了几句,芷言方才告退。 二太太轻点桌上的盒子,“郡主身边的人都是眼明心亮的,八丫头故意作怪,你出手帮忙,她们都清楚的很,这是谢礼呢!” “其实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就等着老八闯了祸,看她怎么收场。”九姑娘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母亲和姐姐都说要我和郡主做好姐妹,大伯母对我也很好,郡主性子也不错。” 二太太哭笑不得,马上正了神色,“你以诚待她,她也会以诚待你,一些人不是我们能动心思的。” 九姑娘撒娇的抱着二太太的胳膊,“娘,我知道了,我会把她当亲妹妹那样看待,您放心吧!”又疑惑,“祖母这次居然罚老八那么重,老八和十二又不是第一次,哪次祖母不是重罚了十二妹妹轻饶了老八。”说起来九姑娘还是很佩服十二姑娘,就是这样,十二姑娘也不惧八姑娘,实在威武,九姑娘决定少讨厌十二姑娘一点。 二太太眼里飞快的划过一丝嘲讽,只是在女儿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妍儿你觉得是为什么?” “八妹的脾性我们一清二楚,伯母岂会不知,等伯母从宫里回来知道了,必定不能轻饶了八妹,”大姑娘幼时跟在重华身边,荣宠无限,一些贵女眼红刁难,重华知道后,总会给她找回场子,重华护短的性子,她知之甚明,她还只是个侄女,林瑾衡可是亲生女儿。“如今祖母重罚了八妹,公主也能消消气。八妹不是因为打架被罚,是因为衡妹妹被罚。”老太太可真是一颗心都偏到六房去了。 九姑娘眼睛发亮,这是不是意味着府里风向变了,八姑娘再也不能趾高气昂。 ------------ 第9章 慈母心 “衡儿怎么不带进来?”太后倚在榻上问道:“可有不妥?”林延意哥两是来了她这里请安之后才去的无逸斋。 重华长公主请安后坐在下首掩嘴笑道:“母后有了外孙女就不要女儿了。” 太后指着女儿对身边的心腹嬷嬷笑骂道:“瞧瞧,我心疼她闺女她倒还来埋怨我。” 楚嬷嬷笑道:“公主这是好久不见太后,跟您撒娇呢!” 太后眼里的笑意更浓:“都当娘的人了。” “女儿便是当了祖母照样是您女儿,对着亲娘撒娇怎么了?” “你啊,你啊”话锋一转:“你这年纪也是该当祖母了,当年若不是,今儿个……”看着重华长公主的目光带着怜惜。 重华长公主握着太后的手正色道:“这都是女儿的命,怨不得谁,何况女儿还有延恩,上天待我不薄。” 太后叹了口气,点头道:“有延恩在,你和几个孩子这一生便是无忧了,他是我养大的,什么性子我最清楚。” “我其实也不求他怎么样,只求他平安顺遂就好,有时候想平平淡淡未尝不好。”重华长公主看一眼太后道:“青云之路哪是这么好走的,女儿想想这孩子以后要走的路都是睡不着。” 太后敛眉道:“你以后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他的身份注定了将来要走的路,你皇兄也对他寄予厚望,这些年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你舍得让你皇兄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你舍得延恩以后像普通勋贵子弟一般籍籍无名庸碌一生。”拍拍重华长公主的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知你心疼延恩,但是这样便是过了,你放心,有哀家和皇帝在,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重华长公主这才犹犹豫豫的点点头:“是女儿想左了,这些年都不在女儿身边,女儿对他心怀愧疚,总想着多疼他一些。” “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你认为好的对延恩而言未必就是,男儿立于世合该建功立业。说来你既已回京,延恩和延思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好继续住在宫中,等下我便派人将他两惯用的一些物件送到你府里。一并过去的还有我前段日子赐他的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 关于这点重华长公主早有耳闻,并不惊讶,十五岁才晓人事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已经说得上晚了。而且人是太后选的,重华长公主放心的很。 顺势问道:“那延恩的婚事?”十五岁定亲并不早。 “太早成亲于子嗣不利,便是加冠之后也不晚。我和你皇兄要好好为延恩择一佳妇,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提一下。”太后笑道 “有母后和皇兄把关,将来延恩的媳妇必定是极妥帖的。女儿为延意定了一门亲事,母后看看可妥当?” 太后好奇:“延意才十岁,你就巴巴的给他定下了,我倒要瞧瞧是谁让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定下来,生怕被人抢去。” “说来母后也见过,就是九妹家的蕊儿。” 太后皱眉,当年昌华生母为救重华丧命,否则依着两人的性子也不能关系这么好。重华对这个妹妹多有照顾,如今这儿女亲事都被她做了人情,想起那个怯怯弱弱的女孩,太后心疼自己的外孙了。又是那样的家世背景。 重华长公主跟太后做了三十几年的母女,自然知道太后这个表情是不满,忙道:“母后,九妹这日子过得实在让女儿不忍,九妹子嗣艰难,毅勇候夫人便送了莫达一房妾室,天下哪里有出嫁的姐姐给弟弟送房里人的道理,毅勇侯夫人这事委实做的荒谬。更荒谬的是,她凭什么插手我皇家公主房里的事情,九妹自己尚未提及纳妾,毅勇侯夫人倒是巴巴的把人送过来了。赶明儿她是不是要把人送到我府上来,这手未免伸得太长。” 太后好笑,重华这避重就轻的本事还是依旧。再怎么软弱,昌华也不会主动提及纳妾。但是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她可以接受,否则毅勇侯夫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公主府里送妾。至于这妾室,是毅勇候赠与平邑候莫达,这女人的事情,最后自然是由夫人出马。 “莫氏是个手长的,难道昌华自己不清楚,当年不是莫氏三番五次在昌华耳边吹风,昌华也不会下嫁。这亲事是她自己选的,是好是歹,自己受着。你为她看中的那个状元郎,虽是平民出身,如今可是封疆大吏执掌一方,比莫达如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萧太后不喜昌华,在外人面前给女儿面子还不显,对着女儿就不做掩饰。 “状元公主,虽是美谈,那人家世实在是差了许多,也不怪九妹看不上。其实我当年就是拼着九妹埋怨,也该搅和了她和莫达的亲事。”重华幽幽叹息。 萧太后气极反笑,点着重华的头,“往日瞧着你精明,在这事上,你怎么就犯了傻。当年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要是插手了昌华的亲事,她日后过得不好,难保心里不怨你。再说就是嫁了旁人,以她的性子,自己立不起来,照样是被欺负的命。呵,昌华总以为自己出生卑微,底气不足,可是你瞧瞧你五姐,母妃不过是个歌姬,比她还不如,现在日子过得如何。说来隆华可比她精明,知道身份不足,放弃那些勋贵豪门,选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当年我有意把她嫁给你三表哥,可是她清楚进了萧家,这公主的气派就摆不起来,所以她拒了。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萧太后喜欢聪明人,所以哪怕隆华长公主拒绝了,萧太后也没有难为她,随她心意选了驸马。隆华长公主,那可真是个聪明人,摸准了萧太后的脉。 “母后”重华讨饶,“九妹纵有不是,淑太妃终归为救我而亡。” “要不是这个缘由,我会费心思保护昌华,这么多皇子公主都夭折了,凭什么她昌华能活下来。”这也是让手下的人知道,他们母子三人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那母后再护着她一次不就成了,让九妹休夫就成。”重华顺着竿往上爬。 “休夫!?”萧太后挑眉,“是她自己要,还是你出的主意?” “是她自己提的。” “她不是把牌压在老五身上了,怎么愿意撤手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昌华属意莫达,其中莫达和五皇子的关系是一大原因,那时候,无嫡子,元后又崩了,五皇子可是一个香饽饽。恐怕她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香饽饽,才弄得她一个长公主在夫家没有地位。“这么些年她有的是机会向你,向宫中诉苦,都忍住了,还和莫达一起把事情掩下,不就是看好了老五以后有机会上位,在压牌吗?”这得是多蠢啊,公主在夫家呼风唤雨,就是凭着娘家势力大。她居然想着五皇子上位,自己地位能够水涨船高,亲疏远近都不会分。 重华讪讪一笑,“好在九妹现今是明白过来了。九妹虽有些糊涂,但是对女儿总归是一片赤心。” 萧太后无奈的看着重华,“罢了,前世我们母女真是欠了她的,随你便是。”反正林延意如今还年幼,若是莫馨蕊将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她总归是不会让自己外孙受委屈的,又想起一事,向楚嬷嬷示意。 楚嬷嬷取了明黄的懿旨奉上。重华在萧太后的示意下,打开懿旨,越看脸上笑意越盛。 太后笑眯眯看着重华:“前些日子你三嫂进宫与我说道周胜老大不小了,求我赐婚,阿徲你看这门婚事如何?”重华长公主闺名一个徲字。 皇帝的三哥廉亲王是京城第一老纨绔,皇帝仅剩一兄一弟,因此对两人颇为优容。所以这位王爷越发有恃无恐,好在还有理智,太过的事情绝不沾。 这位爷府里莺莺燕燕多的养不下,把原配生生给气死了,两年后续娶了一位六品文官的嫡女,便是如今的廉亲王妃。 这位廉亲王妃当年可是誉满京城,引得不少大家子弟折腰,可是谁都没有廉亲王奇葩。廉亲王直接爬进人家院子在里面待了一晚上。最后自然是廉亲王抱得美人归,当年京城碎了一地的少男琉璃心。 廉亲王也很是迷恋了这位王妃一阵子,可惜红颜易老,几年后廉亲王故态复萌。 好在这位可怜的廉亲王妃有一子,便是周胜,守着儿子也能过下去。可是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此子极得廉亲王真传,俨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胜出的地方便是,周胜不止爱美女他还更爱帅哥。 在大历朝,养个把娈童那是相当流行的事情,这股风气目前仍然在自上而下的传播。当家主母也不会在意,不过是爷们无聊时的玩意罢了。但是过了那个度就让人诟病了,毕竟阴阳调和才是正道。 所以哪怕周胜顶着亲王世子爷金光闪闪的名头,世家贵女依旧避之不及,小门小户廉亲王妃又看不上。 三年前周胜定了南阳候劭家的嫡女,一个月后劭姑娘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门亲事自然作罢。 第二年劭姑娘便远嫁济南,虽然依旧有点破,不过并不明显。 廉亲王妃憋着气要给儿子找个名门贵女好压制儿子,但是那些名门望族也不是吃素的。太极拳推来推去,今年,周胜都十九了。 廉亲王妃进宫朝太后诉苦,要个名门贵女做媳妇怎么这么难啊! “我记得刘敏幼时便是爽利的性子,说不得能够压得胜儿改邪归正。”重华笑眯眯道,妄想她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太后点头笑道,“德贵妃往日经常在我面前夸赞她这个娘家侄女,我也见过是个性情爽利的,说不得能压一压他那浪荡的脾性。两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侯门嫡女,这下你三嫂也该心满意足了。” 重华长公主笑逐颜开,挽着太后的手:“还是母后最疼我。” 太后轻拍着她的手缓缓道:“母后不疼你疼谁!” ### “一群小丫头争强好胜,倒是连累我儿受罚。”重华长公主回府之后便从何总管处得知府里发生的事情:“衡儿如今还在写字,写了多久了?” 何总管跟在小轿边,回道:“未时一刻开始,每写上半个时辰便休息一刻钟,现在还在写。” 重华长公主挑眉道:“难为她能坚持这么久?” 等见了书案上的作品之后,重华长公主便知道为什么女儿能坚持这么久了,她哪是在练字,根本是在画画。 做网站的多多少少都会一点美工,林瑾衡比一般人多会一点。在福建的时候,又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一个外洋来的画师。林瑾衡表现出对这位画师犹如决堤黄河一般的敬仰之情。爱女如命的重华长公主便把画师提溜回府教女儿画画去了 可惜在他们回京的时候,原本打算跟来开阔视野的老师收到家乡的急信只能打道回府。 林瑾衡也只向他学了素描,油画的边都没摸到。 林瑾衡花了一个下午画的,用现代人的目光来看便是连环画,特别的是将素描和水墨画结合在一起,看得让人耳目一新。她脑补了林瑾妙和林瑾妤打架的过程。刚刚抄的手酸的时候,她这条被殃及的鱼有点儿愤怒。 “衡儿在画这一道上颇有天赋,娘把青莲夫人请来教你如何。”青莲夫人是画坛圣手张子墨的女儿,一手丹青妙不可言。 才女自古命运多舛这一点在她身上也得以体现,守了望门寡,她干脆自梳,专心研究画技。 不少贵女想求她指点,顺得哥情失嫂意,青莲夫人干脆自己办了个学堂,专门教女子作画。京中贵女无一不以能被青莲夫人收入门下为荣。 林瑾衡摇头道:“不要,婉月表姐说闺学里的先生画画极好,我要跟先生学。”还听说青莲夫人教学严谨,对那些贵女也是不假以辞色,偏越是这样越是被推崇至极,她犯不着找罪受。 而且她也真心觉得国公府请来的先生足够教她这种水平,她又没想把画这一道学的多好,自娱自乐而已。 她这辈子的终极梦想就是和她娘一样,一个举案齐眉的丈夫,儿女俱全没有姨娘庶子闹心,富贵荣华一生。 这个梦想于她而言并不难,只要将来说服她娘把她低嫁就成,有几个哥哥撑腰,她日后的日子过得绝对顺心如意。 所以她尽可以好好享受人生,不用强求自己学这学那,喜欢便学一下,不喜欢放下便是。不会因为学得好而怎么样,也不会因为学得不好又怎么样。 重华长公主也不再说请青莲夫人的事情:“我看你是觉得姐妹们好玩才是,”把女儿抱到膝上,摸着她的小发髻道:“若是有人欺到你头上,你可千万不要傻傻的顾忌着情分忍气吞声,娘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受人闲气的。” 林瑾衡眼珠子一转,便知晓必定是芷言把八姑娘的事情告诉重华长公主了。芷言本就是重华长公主放在她身边,以防她年纪小被欺负了不自知或者不告状。“我才没被欺负,是芷言欺负人了。” 重华含笑看着芷言,点头道,“你做的很好,等下去嬷嬷处领赏,”环顾一圈众人沉声道,“伺候好了郡主,本宫重重有赏。” 众人连声应是。 “十少爷、十三少爷来了。” 每回林瑾衡听到这种称呼都有点适应不能,就跟别人唤她十三妹妹一样,十三,那是骂人的话好不,可惜没人理解她的悲伤逆流成河。 而且时至今日她依旧习惯喊,三哥、小哥,叫了这么些年,一下子真的改不过来。重华长公主也从不在这个上纠正她,她自己有时候也改不过来。 林延意和林延愈是和重华长公主一起从宫里回来的,不过两兄弟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之后才回府。 “妹妹你看,先生夸我的字写得好。”林延愈从小厮手里接过字,得意洋洋的举到林瑾衡面前。 林瑾衡瞄一眼之后道:“三哥比你写的好看多了。” “……”林延愈哀怨的看一眼林瑾衡再看一眼林延意。 林延意负手而笑,小小的人儿架势十足。 重华长公主安慰小儿子:“等你和你三哥一样大了,就写得与你三哥一般好了。” “真的吗?”萌萌的少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睫毛纤长而浓烈。 重华长公主肯定的点点头,顺便让三儿子作证:“真的,延意你说对不对。” 林延意正色道:“我当年还没小弟写的好,小弟再过两年肯定比我好。” 小少年心满意足的笑了,挤到重华长公主身边,撒娇地靠在她身上,看着书案上画问:“妹妹在画比武吗?” 母女两忍俊不禁。 “是八姐姐和十二姐姐打架?” 林延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关心的是:“谁赢了?” 林延意关心的是:“妹妹可有伤到?” 瞧吧,这就是差距。 林瑾衡对着她三哥甜甜一笑:“我没看见,我在祖母房里吃点心,祖母的碟子真好看,祖母瞧我喜欢,还送了我好多。”对芷言道:“拿过来给娘和哥哥们看看?” “若是喜欢,三哥给你去寻一套来。”林延意微笑道。 林瑾衡摇头:“外面没有,是婉月表姐自己画的样子。” 等芷言带着几个丫鬟把各式各样的碟子摆放开之后,便明白为什么林瑾衡这么喜欢了,模样讨巧,色彩艳丽,就连林延愈也是瞧着惊喜连连。 “倒是难为她小小的人儿能想出这些样式来,原先我听着旁人没口子的夸赞,不过想着是给老太太面子,现在看来这表姑娘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外面没有,三哥便使人照着花花草草和各种动物的样子给你做一些来还不容易。”林延意看一遍之后道。 林延意在现代必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延意这个主意不错,你好好念书便成,这事娘来办。”重华长公主慈爱地看着三儿子。 “晚上我要用这个。”林延愈指着贝壳状的碟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0章 烽烟起 林瑾衡慢悠悠的把一千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整理之后,让芷言带上,她要去交差了。 她这日子选的极好,明儿个就是重华长公主举办的赏月宴,也是重华长公主回归社交界的开端。 京城贵妇无一不以收到重华长公主的请帖为荣,没收到的表示你还不够格进入顶级贵妇圈。 “衡儿的字很是该练一下。”老太太细细的翻了一遍之后道,话锋一转:“难得的是,你能静下心来,没有越写越潦草,最后应付了事。”林瑾衡是交得最晚的几个,字也许比不上别人,但是她第一张和最后一张字迹几乎没有差别,不像有几个,写到后来大失水准,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赶工,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不过是应付她老太婆罢了。 林瑾衡低头,汗颜,那是因为她为了磨时间每天写的焦躁了就罢手的缘故。 六太太以为林瑾衡是因为老太太说她字不好羞愧,忙道:“郡主年纪还小,妙儿一手簪花小楷连先生都赞,以后得空让你八姐姐教你,假以时日勤加练习,字肯定越来越好。” 老太太脸皮一抽,八姑娘的字是好,那是以她的年纪而言,这样的字拿出去为人师表,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淡声道,“公主师从杨先生,一手颜体尽得真传,哪里需要妙儿班门弄斧。” 六太太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情,面色尴尬,干笑了两声。 林瑾衡微笑坐在椅子上,似乎没发现六太太的窘迫,也没有接老太太的话。 杨婉月偏头对林瑾衡轻笑,“不过是一些碟子,怎么值得公主给我这么重的礼物。” 重华长公主见做出来的碟子精美有趣,便打算在赏月宴上拿出来挣面子,不忘杨婉月的功劳,刚派人给杨婉月送了一套珠宝首饰,件件精品。 “母亲说若不是表姐,她哪里能想到这个主意,这些都是表姐应得的。” 老太太笑着出声,“既如此,婉月你待会儿和衡儿一起去向公主谢恩。” 六太太一张俏脸扭曲了一下,老太太可端地好心思,之前一个劲让杨婉月向二房凑,如今倒是不留余力给她制造机会亲近大房。这才几天就找各种理由,让杨婉月去公主府卖乖。怎么就不想想她苦命的女儿还在禁足罚抄,目光一闪,说道,“明日的赏月宴公主请了哪些夫人小姐?” 林瑾衡回道:“我只知道几位姨母和舅母会过来。”这些事情长公主也不会和她细讲,她当天要做的就是吃喝玩乐。 林瑾衡的姨母舅母可不就都是皇亲国戚。 “明儿必定是极热闹的,你们众姐妹倒是可以好好玩耍,”六太太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哀声道:“可怜妙儿只能在院子里抄家规。” 林瑾衡低头吃点心不接话。 “她若是能够把五十遍家规抄完自然也能出来。”老太太觑一眼六太太,目光清亮。 六太太心疼女儿,焦急:“这没几个月的功夫怎么抄的完,难不成真让妙儿待在院子里不出门。我想着让她出来松乏松乏也没什么?” “别人都能为什么她不能了,就她娇贵不成。此事我心意已决,谁也别想说情。”老太太目光严厉的看着六太太。 六太太起身垂着头诺诺应是。 屋里还有这么多人,老太太也不像私底下那般训斥六太太,疲惫的摆摆手道:“坐吧!” 老太太打叠起精神,含笑道,“婉月之前一直在守孝,这样的场面不曾参加过,衡儿明天可要照应你婉月姐姐。”赏月宴,不在禁足期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 父在母亡,论理子女守孝一年便可,不过那孝顺守三年的也有,杨婉月便是守孝三年,第二年开始偶尔会出府到亲近的人家做客,宴会之类却是从来不参加,今年刚好满了三年之期。 “祖母放心!”林瑾衡应道,心道这表姐可真是老太太的心尖子。 ### 毅勇候府里,等传旨的太监没影了,毅勇候夫人刘莫氏脚步不稳的后退几步,她的大儿媳赶紧扶住婆婆,担忧道:“母亲!” 借着大儿媳的手,毅勇候夫人才稳住身子,急迫的看着丈夫:“侯爷,这可如何是好?那周胜是有名的纨绔,斗鸡走狗,寻花问柳,敏儿如何能嫁给这样的人,太后怎可如此……” “闭嘴,太后的懿旨岂是你可置喙的?”毅勇候厉声喝骂,这败家娘们,是要害了整个毅勇候不是。 毅勇候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嗫嚅这不敢再说,只是脸上分明还带着不满。他们毅勇候府是开国侯府,还是世袭罔替的侯府,便是一般宗室都没有他们显贵,内还有德贵妃五皇子。她的女儿岂能嫁给周胜这样的败家子。 刘敏也从打击中清醒过来,一把扔掉手上的懿旨,扑到她娘怀里道:“娘,女儿不嫁,女儿不嫁,周胜,周胜……”便是闺阁女子也知道周胜的荒唐,包养戏子那还不算,他甚至把人弄进了廉亲王府里,他在廉亲王府里与他爹一起开古代版□派对,还把自己的小妾姨娘都拿出来款待宾客。这般不要脸面的人,如何能嫁。 “女儿便是死了也不嫁。”刘敏痛哭流涕,哀求的看着毅勇候夫人。 “你想全家陪你一块死吗?你不嫁也得嫁。”毅勇候赶忙捡起懿旨,对着女儿沉声道,当今萧太后历来便是说一不二的主,她定下的事情,皇帝都不会反驳。既然她下了懿旨,刘敏就是想死也得成了亲再死。 闻言,刘敏再不顾矜持,大哭出声,本是一个心怀憧憬的女子,突然要入了廉亲王府这样的虎狼之地,嫁的还是周胜这样不堪的人物,如此大的落差,一般人岂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毅勇候夫人也是含泪忍不住道:“侯爷,难道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这周胜实在是,不如我进宫请示一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历来便是疼爱敏儿,怎么会忍心?” 毅勇候看着手中的懿旨道:“懿旨已出,便是贵妃娘娘又如何?你好好给敏儿准备吧!”说到后来也带了几分勉强。 “哇!”最后一点希望消散,刘敏悲从中来,颓然的瘫下身子。 毅勇候夫人和大儿媳眼疾手快扶住刘敏,才避免了刘敏坐到地上。 “妹妹!”大儿媳扶着刘敏的说却是无话可说,这门亲事摊在谁身上谁都不好受。 毅勇候夫人被女儿的痛哭声弄得心如刀绞,看着女儿如花的容颜,再想起周胜的名声,真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灵光一闪,急急道:“明儿正要去重华公主府上,到时候求一下公主,许是能让太后改变主意。” 刘敏眼前一亮,若是重华长公主愿意为她从中转圜:“母亲,我们去求公主,公主小时候对敏儿可好了。” “就是,就是,公主未出京之前,对敏儿疼爱有加。”毅勇候夫人想起当年重华长公主对女儿的爱不释手也是满怀希望。 大儿媳与二儿媳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不赞同,她们想的与婆母有些不同,但是说出来的话,这做儿媳的和做女儿总归不一样,说话行事都得掂量三分。 “糊涂!”毅勇候瞪着夫人和女儿道:“你往日瞧着精明,怎么今天这么糊涂。太后为什么之前不赐婚,重华长公主一回来,太后就下了这样的旨意,难道你还还没想清楚。” “难道是公主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三个字,毅勇候夫人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无外乎林延恩或者昌华长公主的事情。 公主这般也太过心狠手辣,生生的毁了她女儿的一生幸福。 “公主自己也有女儿,怎如此心狠。”毅勇候夫人搂着女儿哀声道,心里悔不当初。刘敏对林延恩芳心暗许,林家已经表示没有联姻的意向,可是他们这些长辈被富贵迷了眼,没有阻止反而频频给她制造机会。 她又何必为了弟弟的那点小心思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害了昌华长公主,现在报应来了,但是为什么是她的女儿呢! ### 宫女得了消息,悄声走进内室,悄声道,“太后娘娘下旨赐婚廉亲王世子和毅勇候府三姑娘刘氏。” 华服女子不紧不慢的修着面前的花盆,“这天要变了。”咔嚓一声,一截长势最好的侧枝被女子毫不留情的剪断,“再养下去,它就该喧宾夺主了。” 宫女眼睁睁看着她家主子平日精心调养的花枝掉在桌子上。 华服女子纤纤素手捡起那条侧枝,微微笑起来,“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只好弃了,毕竟再喜爱,也不是正主。”缓缓的摩挲着花盆上的花枝,目露迷茫,“到底哪枝才是呢?” “自然是我们殿下,陛下今儿个又夸了小主子。”宫女与有荣焉道。 华服女子露出嘲讽的笑意,“陛下那是为了拉起一个新靶子。三足鼎立才是最安全的局面。” “娘娘莫忧,老爷说了,这是挑战也是机遇,只要我们谨慎行事,未必不能守得柳暗花明。” “谨慎,谨慎,五皇子就是败在这个谨慎上了,这些年顺风顺水,他都把自己当成储君了。对卫国公府步步紧逼,欺凌皇家公主,贪污索贿,当真以为别人动不了他。” “只是娘娘让人告诉昌华长公主换子的真相,如今迟迟不见动静,是否需要再激一激长公主。”昌华长公主要是这样还能忍下去,那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平邑候尚昌华长公主,不就是看中了昌华和重华交好,想借着夫人外交把重华拉到五皇子的阵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昌华下嫁没多久,平邑候就被调出了京城,未必不是皇上刻意为之。 如今彻底切断了五皇子一派和重华一派联合的可能,他们才能安心。 华服女子摇头,“不用了,便是没有昌华长公主的事情,懿旨一下,重华长公主也和毅勇候府交恶了。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笃定五皇子是弃子。” 宫女适时疑惑不解的看着主子。 “咱们太后娘娘和皇上可是把长公主疼到了心坎里,如果五皇子是他们心目中的储君,两人怎么会不替双方牵线搭桥,好保证长公主的尊荣能够延续。人之常情,总想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好。” ------------ 第11章 赏月宴 “郡主瞧这衣裳可好?”芷玉捧着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问。 马上便是赏月宴,林瑾衡房里也热闹起来,重华长公主要在今天隆重推出她的嫡长女,早下了令要他们好好打扮林瑾衡。务必要做到让人眼前一亮。 林瑾衡玩着九连环随意的抬眼一看,被那色彩晃了眼,嘟囔道:“眼睛都花了。” “郡主这年纪合该穿的鲜艳一些。”齐嬷嬷在一边道:“配上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最好不过。” 林瑾衡嘴角微抽,这么多花啊蝴蝶啊,待会儿站在那保不准被人当成背景了。不过这也是吐槽罢了,贵族女子的流行趋势就是,衣服款式和花纹越繁复越好。 重华长公主进来瞅见女儿花团锦簇的模样笑逐颜开:“早该这么打扮,往日里我与你做了这么些衣裳,好些没穿过就穿不下了。” 林瑾衡嘀咕:“穿这些衣裳照镜子,我都觉得自己在花园里。” “这岂不是更好。”选了一朵雕的活灵活现的玉花插到头上的小包包里,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满意的不得了,携着她的手道:“差不多也该过去了。” 赏月宴摆在湖心小岛上,天色微暗,但是小岛上却是亮如白昼,各式灯笼悬挂,让人恍惚间觉得是元宵节到了。 林瑾衡跟在重华长公主身边收了一大堆的见面礼之后终于被打发:“你们小姑娘家自去玩耍。” 这次赏月宴上各位夫人也只带了自己的女儿过来,想着公主府四位少爷都没有定亲,重华长公主未必没有选媳妇的意思,于是不约而同把女儿打扮的花骨朵一般。赏月宴差不多该称赏花宴了。 因此林延意林延愈虽是在自己家也不能来凑热闹。林延意向来对这些没兴趣,倒是好动的林延意坐在院子里频频朝着灯火阑珊的湖心岛张望。若不是林延意坐在一边看着他,只怕就要偷跑过去。 大姑娘被重华委派招待年纪较大的姑娘,这些人也差不多是她日后出嫁要接触的人群。那些小姑娘就由林瑾衡款待。 “衡妹妹,我们去瞧萤火鱼。”这是迫不及待的莫馨蕊,这一天她盼了许久。 林瑾衡发现跃跃欲试的女孩还不少,她严重觉得这鱼是被神化了也许是她看惯了的缘故。 本就在湖边置了一块地方作为赏鱼赏月之所,林瑾衡便带了众人过去。 “这些碟子倒是好看。”周颖看着案几上花朵状的碟子忍不住走近道,小女孩对这样的东西总是欢喜的多。 “这是向日葵? “你看这是荷叶!” …… 小女孩叽叽喳喳。 周颖边问林瑾衡:“这也是从福建带回来的新鲜玩意,你还藏着其他好东西不成,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周颖是恪郡王嫡女,恪郡王与重华长公主关系要好,郡王妃又曾是重华的伴读。两人之前早就见过,也都得了各自长辈的叮嘱可以深交,现在说起话来自然亲近的多。 林瑾衡看着杨婉月,微笑道:“这是婉月姐姐画的样式。”他们只是盗版或者说是跟风之作。 国公府有一位守孝的表小姐,灵气逼人,知道的人不少,但是见过的人寥寥无几,又见林瑾衡待她颇为亲近的模样,俱是有颜色的夸赞了几句。 “杨姑娘真是多才多艺,让我等惭愧。”说话的是一名杏脸桃腮的女孩,林瑾衡恍惚记得是大皇子还是几皇子的女儿。她一出口,众人竟是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她身边一个女子接道,“不过是奇淫巧艺罢了。” 一些人很捧场的笑了出来。 林瑾衡瞥一眼,这几个女孩都是围在最先开口的女孩身边,隐隐有以她为首之势,不过也不能由着人家在她的地盘上埋汰她表姐。 “画画也是奇淫巧艺吗?杨表姐画了一些样式,瞧着欢喜便让人烧了出来。我之前画了小动物样式的点心,也让厨房做了出来,那我这样也是奇淫巧艺吗?我听说京中的姑娘喜欢自己描绘衣服首饰的样式,让人做出来,这也是奇淫巧艺?”林瑾衡一派天真的三个反问,把京中贵女都拢了进来,只要不是傻的,谁敢说奇淫巧艺。 一边是大皇子的嫡女,皇帝至今都没有分封诸子,周瑶身份远不及林瑾衡这个郡主,但是大皇子却是呼声很高的太子人选。 一边是重华长公主的嫡女,谁都知道重华长公主有多受宠,昨天毅勇候刘三姑娘的赐婚已是人尽皆知。 这样毫无征兆的赐婚,赐的还是这样的婚事,都道太后这是成心恶心毅勇候府,太后历来不理事,如何会和毅勇候府过不去,众人马上想到林延恩。 知好色而慕少艾,谁没这个时候,只要不过了尺度,众人都是很宽容,只是刘三小姐有点踩线了。 妄图挑战世俗规矩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不过刘三小姐这一跤跌的有点狠。谁让她选错了人呢? 这也让一些因为重华长公主久不在京而生了怠慢心思的人重新开始掂量卫国公府和公主府。 谁也不能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干脆两不相帮。 “哎,你看那条红色的鱼,好大啊!我看着有六七寸长。”周颖指着不远处的湖面道。 幽暗的湖面下,发着红光的鱼,吸引了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的目光,反正所有人都只顾着看鱼去了。刚刚的事情自然也随风消散。 杨婉月走到林瑾衡身边,低声道:“刚刚真是谢过表妹。” “自家姐妹何必客气。” “今天即是赏月,不如咱们就来以月为题作诗。杨姑娘如此多才多艺,想来诗词也不差。”周瑶褪下一串手珠道:“今儿个我便拿这串手珠做彩头。” 周瑶跟班一号道:“我拿这手镯做彩头,凑凑热闹。不过自然是比不上阿瑶的手珠,这可是南海珍珠,是大皇子专门派人去南海舀来给阿瑶的。”说着把一支水绿的镯子放在手珠边上。 周瑶唇角微扬,她是大皇子嫡女,母妃与大皇子伉俪情深,连带对她这个女儿也是宠爱万分。 周瑶跟班二号道:“满京城都找不到这样剔透的珍珠了。我就拿这枚胸针做彩头。”又添一样。 其他贵女自然也不能露怯,纷纷摘了身上的首饰添彩。不到一刻钟,案几上已是有了一堆珠宝首饰,能带出来见客的都不是凡物,好些人都是瞧得跃跃欲试。 林瑾衡看看杨婉月,正要开口。 杨婉月褪了手上通体晶莹的红玉手镯,放在一堆首饰之间,也是毫不失色,一看就不是凡品,一些以为她寄人篱下,手头寒酸的人但是去了几分轻视。 得宠不得宠,其中差别大了去了。 镇定自若道,“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凑趣罢了。” 周瑶见她如此,心下更恨。自从知道大皇子曾经想求娶林雅兰之后,周瑶就对未曾蒙面的杨婉月十二万的厌恶。 林瑾衡见杨婉月胸有成竹,放了心,派人去取了纸墨笔砚,众人都是或拧眉沉思,或笔走游龙。 林瑾衡和几个小的都是出了彩头却是没有参加,她们年纪太小不会作诗也不会有人笑话。 其中年纪最小的杨婉月理所当然的引人侧目。 林瑾衡有点儿惭愧,这就是差距,不过她也没打算改变,自己这样也挺好。才女不是容易做的,杨婉月苦读不缀的时候她正在玩耍,如今她比自己优秀才是正理。 “那些诗啊词啊,我最是头疼,让我写这玩意儿还不如让我骑马射箭来的痛快。”周颖写完之后,坐到林瑾衡身边抱怨。 林瑾衡也做头痛状:“我跟颖表姐一样,若是得空我们一起玩。”她对骑马射箭也明显比琴棋书画这些有兴趣多了。 周颖立马点头道:“好啊,明儿个如何?” 这个姐姐真是雷厉风行,不过她喜欢。“明儿个要上闺学,三日后下午方有空,颖表姐可得闲?”要上课的孩子伤不起。 周颖闺学宽松,上不上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便道,“那到时候我来找你。” “你们在说什么,到时候如何?” “我们约好了找时间骑马射箭,莫表姐可要一道玩耍?”林瑾衡问。 莫馨蕊神色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好。” 三人坐在一角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那边诗也做得差不多了。 为了公平公正,最后都是让人誊写一遍并且去掉姓名之后才让众人鉴赏。 ### “杨婉月拨了头筹?”老太太转着手中的佛珠问道。 胡妈妈喜滋滋点头道:“表姑娘文采斐然,文章做出来谁不说好。” 老太太也是露了笑意,杨婉月虽是国公府表小姐,但是到底父族不显,底气难免不足,还好自己争气,有一个好名声,将来也能说门好亲事。 胡妈妈觑着老太太的神色,笑着奉承,“到底是老太太您□出来的。” “是这孩子自己争气,不用我说就会用功,若是妙儿有她的一半乖巧,我就喜得拜佛了。”老太太叹一口气道:“当年若是灵儿嫁过来,我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操心了。倩儿是教不好妙儿了,我要趁着妙儿性子还能掰过来,养在自己膝下,和婉月朝夕相处,多多少少也能学上几分。”灵儿是刘家嫡次女的闺名,胸有城府,内有沟壑,只是因着当年一些事情,没能嫁进国公府,否则她何必这样为小儿子操心。 胡妈妈也是忍不住黯然,但还是劝慰道:“刘家已有起势,表少爷年少有为,日后定有够支撑起刘家的门楣。”表少爷便是老太太的侄孙子刘璋,刘老太爷是个没出息的,生个儿子也是没能耐的,唯独生了这么一个好孙子,犹如文曲星转世,模样和才华像极了刘尚书。全家疼得如珠如宝,就等着他重拾祖宗荣光。 “璋儿是个有才的,只是哪怕他明年中了状元又如何,在朝为官少不得要人扶持,刘家是没人了。”刘家的姻亲除了林家其他都是拖后腿的。 “国公爷和二老爷定然会照顾表少爷,表少爷入读国子监不就是国公爷帮的忙。”胡妈妈开解老太太,老国公爷和老太太相敬如冰,不愿意搭手,但是国公爷和二老爷愿意帮衬母族,这便够了,以两人的年纪至少能够帮衬个二十年。 老太太垂了垂眼皮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老大和老二从来没在我膝下养过一天。对我这个母亲是孝顺但是对刘家能有多少感情,还不如宋家呢?何况他们自己都是儿子好几个,就是帮衬那些庶出兄弟的子嗣也不会大力培养刘家的孩子。 而且若是我去了,就更加不会扶持刘家。老六媳妇又是个没能耐的,指望她帮衬娘家,到时候不是娘家替她收拾烂摊子就好了,儿孙都是债啊!” 胡妈妈慌乱道:“老太太身子康健,定然长命百岁。” 老太太一哂:“你少拿好话来哄我,活到一百岁那可不就是妖怪了。” “哪里是妖怪,那是神仙。” “你这老货!”老太太笑骂。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表姑娘掉进水里了。”丫鬟人没出现,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老太太霍然起身,脸上一片雪白,“怎,怎么了?”这可是女儿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哪里有颜面下去见女儿。 胡妈妈急忙扶住身子不稳的老太太,连声催问报信的丫鬟,“到底怎么了,说清楚,表姑娘现在哪里?” 跪在下面的丫鬟战战兢兢道,“表姑娘和众位姑娘观鱼的时候,不慎落了水,很快就被救了起来,现在公主府上。” 老太太半颗心落回了肚子里,但是还是连声道,“去公主府,去公主府,我苦命的月儿,怎么会落了水,让我知道是哪个使坏,看我揭了她的皮。” 胡妈妈马上命人准备轿子。 ### 重华长公主听闻老太太来了,眼中滑过一丝不耐,“表姑娘如何?” 江太医捋着胡须道,“救上来及时,只是喝了几口湖水,好生睡上一天,便无大碍。”落水的人,只要上来的时候,还有气就出不了事。 重华点点头,“等会你仔细和老太太说了。”她去说,老太太只当她不拿杨婉月当回事儿。 重华摸摸怀里林瑾衡的脸,凉的很,心疼道,“可是吓到了?让太医看下?” 林瑾衡摇摇头,“我没事。” “婉月”老太太焦急中带着心疼的声音传来,就着胡妈妈的搀扶,也不看旁人,快步赶到杨婉月床边,见小小的人儿,苍白着脸,躺在那里,心痛的无以复加,哽咽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弄到了这个样子。姥姥就不该让你出来,你” “姥姥!”杨婉月急忙出声,不安的看一眼重华,忙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这还叫没事,那什么才是有事,你向来小心怎么会落了水?”老太太阴谋论了。 “看鱼的时候,我看的太入迷,不小心才落了水。”说了有人推她又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让老太太知道,不过是徒惹伤心,还让人觉得她麻烦。 “你这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心性,看鱼再入迷也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啊,这不是让你外祖母担心吗!”六太太面上努力做出心疼,担忧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又遗憾,真是命大,怎么不淹死了干净。 林瑾衡错愕额看着六太太,她眼里的得意是怎么回事,语气便是她都听出一些不对劲来。 在场看出六太太破绽的人不止林瑾衡一个,老太太往日还顾忌着脸面,不跟她计较,现下,正是憋了一肚子气的时候,想也不想,手上拄着的拐杖就朝六太太抡了过去,气愤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六太太猝不及防被老太太打了个正着,一时之间有些发懵,马上在众人别样的目光下回神,一张脸骚的通红,拿帕子掩着脸哭道,“我不过是关心外甥女,怎么值得母亲这样。”一扭身,然后……跑了。 只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这个反应大家始料未及。 林瑾衡有点木愣愣的看着重华长公主,不是说六婶婶是老太太的亲侄女,老太太偏爱的很,怎么会这样。 重华倒是被她这个模样逗笑了,揉揉她的头。 六太太这个举动,老太太也是面上无光,恼火的很,晃眼间看见跪在地上惨白着脸簌簌发抖的如意,一腔怒火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又见如意,衣裳是干的,更是怒火中烧,主子落水,贴身丫鬟哪怕不会水也得跳下去救主,这才是忠仆。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如意自知犯错,只是一个劲的磕头,目光求救的看向床上的杨婉月。 “姥姥,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如意无关,如意要是会水,肯定会救我的。”杨婉月虚弱的要坐起身子求情。 “你不要为她求情,今天她不会跳水救你,他日遇上其他危险,她也不会忠心护主,这样的丫鬟要来何用。留着这样的丫鬟,岂不是让其他下人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安危置在主子之上,这样的奴才,我们国公府要不起。” 如意一声痛呼,连连求饶,“老太太,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 很快就被几个婆子捂住嘴巴,带下去。 杨婉月垂下眼,似乎是不忍心如意被拖走,纤长的睫毛遮住一闪而逝的笑意。 林瑾衡因为身高缘故,正好看见这点笑意,心下一跳,把心里那一点点要不要老乡相认的纠结心思扔到爪哇国,埋起来。 ------------ 第12章 姻缘事 “吁~”林瑾衡偏头对周颖赞道:“颖姐姐骑术真好!” 周颖微微一笑:“我比你多学了几年而已,我瞧着妹妹的骑术不出一年必将超过我。” 林瑾衡喜笑颜开,她的骑术是她所有技艺中最好的,那是她爹手把手教出来的,就是重华长公主也是个中好手。 若是旁人也许她会谦虚几句,没办法国人都喜欢自谦,否则就要被人说你这人自满了,但是周颖就是那种一是一,二是二的性子,对她不用讲虚的,实话实说最好。 林瑾衡拿着马鞭指着远处的白杨树道:“我们比一下,谁赢了,输得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可好。”虽然骑术有差距,但是距离不长且林瑾衡的马比周颖的好一点。这场比赛倒也说得上公平。 周颖欣然收下战书:“妹妹输了可别哭鼻子。” 林瑾衡对她一吐舌头,哼哼道:“姐姐别哭鼻子才是,我说一二三便开始,一、二、三。” 两条马鞭同时扬起,马儿吃痛,飞快的奔出去。 八蹄翻腾,长鬃飞扬。 一白一棕。 一个较小的水红色骑装女孩。 一个较大的正红色骑装女孩。 看着笑容肆意张扬的两个女孩,林延意对林延愈道:“妹妹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 林延愈骑在马上悠悠哉哉的逛着应道:“颖表姐性子爽利和妹妹最合得来。”其实林瑾衡交友都偏向这一类的人,众姐妹中她就与九姑娘林瑾娴最说得上话。 “这样性子的人处着高兴。” “我也喜欢这样性子的。”这个表姐胆子大,送她吃糖,没有哭,反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哪里像其他姐妹,一吓就哭,没劲透了。 林延意眉毛一挑,嗤笑:“毛都没长齐,你就喜欢了,你若喜欢,我与母亲说让颖表姐给你做媳妇。” “我才不要母亲给我找媳妇,我要自己找媳妇。”林延意昂着头发出豪言壮语。 林延意淡淡的看一眼坐在亭子里的莫馨蕊,母亲已经与他说了和莫馨蕊的亲事,过些日子便会公布于众。 “哥?”林延愈催促。 林延意嗤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林延愈再长几岁便知道自己今天的说的话是痴心妄想,遂也不理他,打马跑到终点处。 林延愈赶紧跟上:“驾!” “妹妹可服?”周颖洋洋得意道。 “心服口服。” 林瑾衡笑道:“不过姐姐别得意,日后我必定是要追上姐姐的,姐姐可想好了要什么条件?” “这个我得好好想着,你先欠着再说。” “颖表姐,我和你比一场如何?”林延愈驱马上前道。 他在一边看的手痒痒,忍不住要来比一场。 周颖哪里是会露怯的性子,没有不允的道理。 “妹妹去亭子里休息下。”林延意对林瑾衡道,跑了这么久,林瑾衡已经露出乏态。 兄妹两进了凉亭休息,林瑾衡将马鞭递给芷言,对莫馨蕊道:“骑马可有趣了,莫表姐不学一下?” 莫馨蕊微笑着再一次拒绝:“我不是很喜欢,不过这样看着衡妹妹骑也挺好玩,妹妹骑术真好!” “三哥和颖姐姐的骑术更好!” 莫馨蕊脸色微红的看一眼林延意,微微垂下了头。 林瑾衡正在用茶所以没有看见。 “要不是周姑娘临危不乱,派人下水救我,我今天指不定怎么样呢!半夏你让小厨房做一些蛋挞,我亲自去向周姑娘致谢。”杨婉月听说周颖和莫馨蕊在隔壁跑马,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半夏屈身应是,自去吩咐小厨房。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女儿,揽月轩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都随意的多。 初夏递了盏茶给杨婉月,笑道,“只送一些点心,会不会太薄了。”她是杨家家生子,打小就在杨婉月身边伺候,杨婉月又是个心善的,对下人宽厚,自是全心全意为杨婉月打算。 杨婉月淡淡一笑,“外祖母已经派人送了厚礼到恪郡王府,我若是正儿八经的再送礼过去,反倒生分了,这点心虽不是什么,但好歹看着新奇,两人约莫会喜欢。”小姑娘喜欢新鲜,送些点心也许能投了她们的欢喜。 初夏想起一事,轻声道,“如意走了,姑娘这就缺了一个一等丫鬟,是从下面提上来,还是老太太?” 杨婉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外祖母赏下来的人,面子大,日后行事也方便一些,过几日我便和外祖母提一提。”老太太赏赐的丫鬟,她虽然不能完全当个丫鬟使唤,但是带出去也是一份体面,说话做事也比旁的多一些底气。 道理如此,但是来的不是个丫鬟,是半个主子,像那如意,仗着姑娘年纪小,可劲的使唤她们,这就罢了,还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初夏脸上就带了几分不满出来。 杨婉月见初夏模样,便把她的心思猜了□,搁了茶盏轻笑,“也不是个个都像如意一般吃里扒外,便是如意第二,你家姑娘也不是那泥做的,任由她们拿捏。” “诶呦,我的姑娘啊,你落水了一次,奴婢现在的魂儿都没回来,再来一次,可不是要了奴婢的小命。”初夏余惊未了,现在想来还是面色发白,这落水岂是好玩的。 “谁说我要落水了,这次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过是顺便收拾如意罢了,为她,还不值当我如此,你且安心便是,我惜命的紧。”空难都死不了,她怎么舍得死。 初夏见杨婉月面露哀戚,眼角微微湿润,偏过头擦去,“姑娘不过是六太太的外甥女,又不碍着她什么,她怎么就老是和姑娘过不去,居然在您院子里插人,这哪里是一个舅母会做的事情。” “母亲在阁时与小舅母有怨,她又觉得我抢了八姐姐的风光,可不就是恨毒了我,就等着抓了我的小辫子,好把我打压下去。”这还不是小怨,据老人讲,当年林雅兰根本看不上六太太,对于她和六老爷的婚事,没少搅合。杨婉月轻叹一口气,“反正她喜欢不喜欢我,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必为了她费心。”六房从来不是她的依靠。 等半夏提了一食篮点心过来,主仆三人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打道去公主府。 杨婉月到马场的时候,正看见周颖表演空中换步。 林瑾衡合上嘴之后赞不绝口:“姐姐真漂亮!”飒爽英姿说的就是周颖。 周颖跃下马背,接过林瑾衡递过来的手帕擦汗道:“你若喜欢我便教你。” “妹妹年纪还小,过些年再学。”林延意在林瑾衡答应之前接话,对着不满的林瑾衡道:“你骑术不精贸然学这个必定伤了自己,若是让母亲知晓,日后便是骑马都不成。” 周颖也道:“是我疏忽了,我当年也是九岁上才学的这个,妹妹先把底子打好日后什么动作都能手到擒来。” 知道耍帅无望,林瑾衡也不勉强,她也见到有人来了,招呼杨婉月,又是少不得一番见礼。 几人说话间也进了凉亭。 杨婉月亲手把还冒着热气的点心摆放在桌子上。 等桌上的点心拿出来之后,林瑾衡对杨婉月就只剩下叹服了,啊喂,为什么蛋挞这种东西也能够做出来。 还有那款企鹅式点心真Q,看得让人都不忍下嘴。 “早就听闻杨姑娘七窍玲珑,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见。”周颖毫不吝啬的夸奖。 “我不过动动嘴皮子,都是丫鬟们忙活。”杨婉月客气道。 “我便是动嘴皮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来。”林瑾衡这话真的不能再真,她之前就想吃蛋挞,说了半天厨子也没做出来,因为她除了知道是鸡蛋和面粉,大概需要一个烤箱之外,什么细节都不知道。厨子不是穿越来的,只能被林瑾衡弄得掉了一堆头发,哭丧着脸请罪。 林延愈远远瞧着有新鲜的美食,策马跑近,利落的从马上跃下来,快步往亭子走。 莫馨蕊似乎想起那天的教训,坐在凳子上不安的动了动,香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几步,有意无意的站在了林延愈和莫馨蕊身边。 周颖抬眼看了看香芹,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用点心。 林延意跟在身后,把亭子里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淡淡的看了看莫馨蕊主仆。 “啪”林瑾衡打开林延愈的手。 “哇,你干嘛,有这么多你难道想一块都不分给我。”林延愈握着手背,控诉的看着林瑾衡,好似她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亭中的姑娘都忍俊不禁。 林瑾衡脸一红,“你还没洗手,脏死了。” 芷言含笑带着几个丫鬟捧着洗具候在一边。 林延意失笑,搭着林延愈的肩,带他一起去净手,擦干后,才坐下,有意把林延愈安排在莫馨蕊最远的地方。看主仆两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林延意眼神一闪,转瞬又恢复如常。 林延意和林延愈到底不耐烦和小姑娘聊天,用了几块点心,兄弟两便继续赛马。凉亭里就留了四个小姑娘说话。 林瑾衡后知后觉发现,这些都是她的表姐,心道我家的表姐数不清,不说林家这边,光公主表姐就有十几个。 先帝子嗣单薄,长大成人的皇子三个,公主四个。当今不止在子嗣上甩了先帝几条街。活着的皇子十九个,公主十七个。林瑾衡差不多都见过了,不过都不熟。 杨婉月对周颖福身,“谢过周姑娘派人下水救我,婉月感激不尽。” 周颖扶起杨婉月,“不过是举手之劳,杨姑娘太见外了。” “对周姑娘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杨姑娘言重了。”周颖客气道。 林瑾衡噗嗤笑出声,“你们这样来回可是没完了,颖表姐的确救了杨表姐,杨表姐也道过谢了,这事不就完了,何必这样推来推去。” 周颖哑然失笑,也道,“我既已收到杨姑娘的感谢,杨姑娘也无需客气了。” 杨婉月也是失笑,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 安静坐在一边吃点心的莫馨蕊突然出声道,“明儿便是你家大姐姐添妆的日子了,衡妹妹准备了什么。” 拿勺子舀着蛋挞的林瑾衡猛然发现,期间,莫馨蕊一言未发,心下赫然,居然冷落了客人,忙道,“母亲替我准备了一套头面。” “林大姑娘许的是忠义候世子?”周颖想了想之后问道。 林这下轮到林瑾衡想了,“是吧!”语气不是很确定。 周颖指着林瑾衡笑,“什么叫是吧,你居然不知道。” “总是听说,大姐姐嫁回外祖家,外祖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林瑾衡叫屈,府上姻亲爵位她还有些糊涂,很多名字都相似的很。 周颖很善良的没有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嫁到外祖家也不错。”周颖这是时下的主流思想。 林瑾衡纠结,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舀了一大勺,没空说话了。 周颖嗔怪:“你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林瑾衡脸红,被当成贪吃的小孩了。 “赵世子丰神俊秀与林大姑娘实在是天作之合。”莫馨蕊夸赞了一句。 杨婉月也选择和林瑾衡一样,吃东西,让现代人开口赞同,表兄表妹,天作之合,实在是有心理障碍。 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林瑾衡和周颖也缓过精力。周颖道:“衡妹妹,我们再去跑一圈?” 林瑾衡从善如流,起身问另外两位表姐:“表姐们可要一道跑马?” 果然,两人都拒绝了。 京中闺秀分为两种,宗室勋贵的女孩儿骑马射箭,打马游街的都有。书香门第的女孩,贞静贤淑,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书香门第不是很乐意娶宗室勋贵的贵女,这些姑娘大多数个性张扬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有不合和夫君打起来的都有,往往闹得家宅不宁,偏偏人家娘家后台硬,敢怒不敢言,那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宗室勋贵挺喜欢书香门第的淑女,看媳妇和看女儿看姐妹的要求总归是不一样,温柔雅致的女子做妻子有利于家宅平安。 便是几代帝王也都是好女子温柔如水这一款式。 于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市场前景更好,风气渐渐偏向女子贞静为美,但是依旧有一些人家我行我素,因为他们家的女儿不愁嫁。 代表人物公主郡主! 昌华长公主生母是个温柔的江南美人,昌华长公主性子肖母,莫馨蕊在她的潜移默化之下也是安静柔美的性子。 杨婉月一开始也很向往打马游街的快意,但是老太太出自书香门第,更看重女子的才学,不喜女孩儿动刀动枪有辱斯文。于是杨婉月也是个文弱美人。 林瑾衡由衷庆幸历史在宋朝之后转了个弯,理学虽然存在但是并没有成为社会主流思想。 明朝没了,将理学发扬光大的朱熹也淹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社会不会要求存天理灭人欲,对女子的贞洁没有严苛到杀人不见血的地步,寡妇能再嫁,女子和离之后也能再嫁。 但是历史的发展总是有相似的地方,没了朱熹自然会有绿熹存在。本朝律法虽然不强制要求女子守节,但是对贞洁烈妇有表彰,贞节牌坊这种东西也存在。 一些南方的道学家认为北方女子尚武实在有损贤淑之美,他们认为女子应当以弱为美,讲究的是静若处子,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对现下女子的礼教也是时有评击,议论最多的便是女子居然可以骑马游春、抛头露面,这实在有违妇道,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心全意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林瑾衡有时候便在想这些人先是想禁锢女子的人身自由,成功之后怕是要提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禁锢女子的思想自由。让女子只能够围着男子打转,彻彻底底把女子踩在脚下。 虽然无奈,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观点在被慢慢接受,礼教已经渐渐严苛起来。 北方已经比南方好了许多,她在福建的时候就见识过南方的闺阁女子,多数都是风一吹就要倒的那种,而且只有做客和上香或者盛大节日才能出门。 便是京城,据重华长公主说二十多年前还能见到无论宗室勋贵还是清贵门第的女子一起纵马京师,如今只剩下宗室女子了。勋贵人家的女儿也只在家中或者郊外骑马,清贵人家的女儿更不用说了。 若是她晚穿越个几十年说不得一辈子都没有骑马的机会了。 礼教吃人! “与才女说话,我都不晓得说什么?”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周颖道。杨婉月昨日的诗赛中一鸣惊人,众人才知原来林家不止一个才华横溢的杨表姑娘,还有一个钟灵敏秀的杨表姑娘。莫馨蕊不及两人,但是也展露了文学上的天赋。 林瑾衡也是身有同感,笑道:“你与我说话便是。” “那你说啊!” “说了。” “说了?” “可不是说了!” 周颖才反应过来,在马上挥着鞭子要教训她,林瑾衡才不相信她会来真的,一点儿都害怕,挑衅的看着周颖。 周颖无奈的收了鞭子:“还是你家好,哥哥好几个可以一起玩耍。”林延意和林延愈正驱马过来,两人跑了有些时候,额头上汗滋滋的。 “平日他们都要上学,今天正好是休息才在家里,往日也是我一个人。” “我哥哥便是休息也是往外跑,如今父王不在家,母妃又管不住他,他可是乐坏了。”恪郡王带着林延恩和林延息当钦差去了。 “哥哥来信说,这几日便要回来。”林瑾衡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道。 周颖幸灾乐祸:“母妃已经替哥哥备好上好的金疮药了。” “啊!?” “哈,哥哥与人打赌把父亲最心爱的字帖输了出去。”周腾得知恪郡王不日即将返京之后便是坐立不安,这几日一直在讨好恪郡王妃,就希望到时候恪郡王妃救命,可惜恪郡王妃只给他准备了一瓶金疮药言明肯定第一时间给他上药。 周腾欲哭无泪,后悔莫及。 林瑾衡也是忍不住笑。 ### 添妆不过添个喜庆,弄个好彩头,真正的嫁妆早就准备了,就放在大姑娘的院子里。 整整一百二十八台,在京里也说得上是一等一的嫁妆,看见的人都少不得道一句,林大姑娘当真得宠,赵世子好福气。 林家的众位姑娘和一众亲戚家的姑娘都是聚在大姑娘房里说话吃茶。 “祖母可真疼大姐姐,给大姐姐准备了这般丰盛的嫁妆。”说话的是三房的三姑娘林瑾芳,她今年十六,至今尚没着落。这个年纪,大姑娘早就和和忠义候世子定亲了,若不是家里舍不得早就出嫁,或许儿女都有了,这便是有个好父母的差距。 “大姐姐是府里的嫡长孙女,嫁妆本该就如此。”三房二姑娘林瑾娟特意在嫡长两字上加重音。 嫡庶有别,府里对嫡出嫡出,庶出嫡出,嫡出庶出,庶出庶出的嫁妆都有规定,嫌不够,那就自己添,就是添庶出也别想压过嫡出。 大姑娘本就是规格最高的一种。加上忠义候府下的聘礼多,嫁妆自然也要水涨船高。 老太太又视她眼珠子一般,二太太自己就是嫁妆丰厚,给大姑娘收拾出这样一份嫁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三姑娘瞥一眼二姑娘:“不是所有嫡长女都有如此丰厚的嫁妆,梁国公府的嫡长女嫁妆不是不如次女,还是长辈的宠爱最重要。” “那也是嫡次女而不是庶次女,”二姑娘一字一顿道:“若是梁国公抬举的是庶次女,御史老爷早就一个嫡庶不分弹劾梁国公了。”当今与太后在先皇时期很是受过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之苦。当今登基之后下了狠力气整顿因被先皇影响而弄得乌烟瘴气的风气,加大了对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刑罚,轻则丢官夺爵重则流放丢命。便是择官取仕的时候都要查一查嫡出庶出,朝上就没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是庶出。 三姑娘怒火中烧,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只好忍着,手指握得发白。心道,祖父说了父亲年底就要归来,看你们母子三人还怎么猖狂。 林家年纪大一点的姑娘都暗道看来随着三叔(三伯)的回来,三房的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又要重演。不过有老太太压着也出不了大褶儿,全当看戏了,这几年家里也怪冷清的。 二姑娘和三姑娘之间的唇舌官司不管听懂没听懂的都是隔岸观火。 林瑾衡暗道同父异母果然是坑爹的事情,嫡出的认为我娘明媒正娶岂是你这种奴婢之女可以比肩。庶出的认为同一个爹,凭什么你比我尊贵。 ### 二姑娘虽然之前口舌拿着嫡长压了三姑娘一筹,但是回到自己院里便忍不住唉声叹气。 她虽是三房嫡长女,但是父亲是个糊涂的,若不是老太太压着怕要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来。但是哪怕有老太太压着也不过是不灭妻,照样宠妾。 从二房回来三太太的在女儿身边的婆子处得知事情经过,也不回自个儿院子,直接去了女儿的缀锦苑。 国公府对女儿娇养,无论嫡庶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当然地段、规格、摆设的差异自然因身份有差别。 哪怕三老爷再宠爱周姨娘,这种老太太做主的事情上也插不上嘴,所以在她意有所指的话下,三姑娘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离三房最远的汀兰坞。靠着水,风景虽好,但是夏天的蚊虫,冬天的寒气也够一个姑娘家受的。 三老爷和周姨娘再心疼又如何,这是老太太下的命,她可是为三姑娘说了好久的情都没用,这不是亲孙女到底没法子啊! “娟儿,林瑾芳不过是想着你父亲不日便将归来,自觉有了倚仗,难为她这么大了还不知晓这内院是女人做主。你父亲再宠她又如何,是可以给她亲自相夫婿准备嫁妆不成,到时候还不是要母亲出面。”三太太安慰爱女:“漫过天你父亲不过只能给他添补一点体己,你父亲能有多少,日后母亲定当给你收拾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来。” 二姑娘跺了跺脚,嗔道:“母亲!” 三太太爱怜的摸摸女儿光洁的脸颊:“女大当婚,说来我的娟儿也十七了,原本去年便该出嫁,只是钱家祖父过世才耽搁了。” 被提及自己的婚事,二姑娘羞红了脸,低声道:“女儿不嫁,女儿陪着母亲。” “傻孩子,尽说胡话。等你父亲回来钱家也该来下聘了。”当初订好了婚事只来得及换庚帖,钱家便出了事。 二姑娘娇羞的垂着头不说话,连耳朵都红了。 三太太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怅然,也不再说这个,道:“这人得知足,林瑾芳是眼大心空的性子,她一个庶出庶出的身份竟然妄想你大姐姐的嫁妆,那是做春秋大梦。老太太不耐烦周姨娘,连她的婚事都懒得费心思,将来她出嫁必定是随便一副嫁妆打发。你现在由着她做梦去,到时候梦醒了有她哭的地方。娘亲宁愿得罪你父亲也哄着老太太还不是指望你和小四将来有个好前程。” 二姑娘纳纳的喊了一声娘,三老爷和老太太不睦凡是有心的都知道,但是三太太却对老太太尊敬有加,为此和三老爷闹得并不愉快。加上周姨娘煽风点火,三太太和三老爷形同陌路,原来如此。 三太太幽幽道:“你父亲是个不成器,讨好了他又如何,是能给你选门好亲事还是能给你四弟安排个好前程。这都得靠你祖母,我得罪你父亲,他能耐我何,我照样是尊贵的林三太太。我若是讨好你父亲,少不得得看着你父亲的脸面对周姨娘忍气吞声,把那两个庶出的捧得高高的。现在多好,看不惯便一顿家法下去,你父亲还敢杀了我不成。” “可是,可是日后,我们分出去过。”二姑娘担忧:“没了老太太压着,父亲。” 三太太胸有成竹:“你祖父母身子好着呢,再过个十年不成问题,那时候你哥哥已经长大成人在朝为官,你父亲少不得得掂量一下,若是他敢过分,我便到大理寺参他一个宠妾灭妻。再说,林氏宗族也不会让他做出败坏家风的事情来。”虽是笑着,眼神却是凌厉。 幽幽道:“日后你丈夫若是尊你敬你,你便好好尊他敬他,若是个心硬,你也别委屈自己傻傻的对他掏心挖肺,看清形势选对自己最有利的,知道吗?以夫为纲那也要看值不值得。” 二姑娘缓缓的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三太太看着女儿道:“钱家是个人口简单的,你又嫁的是嫡子,这日子只有比母亲过得好。”庶子媳妇,尤其是一个和嫡母诸兄弟不和的庶子的媳妇真心难为,还是在卫国公府这样簪缨世族。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需要支持 真的!!! ------------ 第13章 喜事临 重华长公主坐在上首,心不在焉的看着女儿打棋谱,过一会儿便看看门外是否有动静,再过一会儿看看西洋钟,觉得这针走的委实慢。 林瑾衡噗嗤笑了出声:“娘,若是哥哥们到了,孙嬷嬷自会使人来通报,你便是望穿了门帘也不顶用。” 重华捏一把女儿白嫩嫩的脸颊:“是谁昨儿个在我耳边念哥哥念个不停。” 林瑾衡扭着身子躲笑嘻嘻道:“所以我今儿不念了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哥哥们念一天就够了!” “哪有,”林瑾衡抗议,严肃着一张包子脸:“我这是近乡情怯,比您这程度可深多了。” “贫嘴!”重华笑骂。 珍珠进了屋,欢喜道:“世子爷、六少爷到府外了。”这个时候应该快到正院了。林延恩早早的就被封为卫国公世子。 重华长公主喜形于色,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便要出门迎接,林瑾衡瞧她娘真是想儿子想的狠了。现代,爹娘跑到学校跑到车站接子女的比比皆是。古代出去接子女的寥寥无几。 林瑾衡把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笥,起身跟上。 重华长公主走了没几步路,就瞧见不远处快步走来的两个少年,一时之间竟是愣在原地。 两个剑眉星目,长身修立的少年大步走近,也是神色激动,不给两人请安的机会,重华长公主一手拉着一个仔细看,恨不得再生出一对眼睛来,一箩筐的话却是哽咽的说不出来。 原本笑眯眯的林瑾衡在一边也是红了眼眶,血脉亲情与生俱来,哪怕七年来相处不过半年。 两人正是随着恪郡王出巡的三少爷林延恩、六少爷林延思,今天刚到京城,进宫面圣之后被皇帝打发了去见太后,太后惦记着在家望穿秋水的女儿草草问了两句就让人回府。 “母亲” “母亲” 两声母亲让历来刚强的重华长公主潸然泪下,颤声道:“乖!” 孙嬷嬷拭干泪上前道:“外面风大,公主和几位小主子不如进屋,公主便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今儿是阴天还起了风,重华长公主和林瑾衡都是急着赶出来,身上都没有罩外衣。 林延恩和林延思也扶着重华长公主往屋里走,林延恩伸出另一只手又牵了林瑾衡,感觉触手微凉:“妹妹身子弱,那些下人是怎么照顾的,就由着妹妹这样出门。” 拿着披风追出来的芷言在林延恩的目光下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腿一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着不敢说话。 “我体温本来就比常人低,又急着跑出来看哥哥,他们追不上我,我跑得可快了。”林瑾衡内心吐槽自己的卖萌。 “那待会儿六哥和你赛跑,看看谁厉害?”笑得不正经的少年探过身子道。 林瑾衡怔怔的看着她二哥,纳尼,赛跑?是我听见的方式不对吗? 林延思忍不住便伸出禄山之爪捏了一把傻掉的妹妹软软的脸蛋,手感和当年一样啊! 林瑾衡当年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回笼,想躲却哪是自幼练武的林延思的对手,被捏了个正着,这家伙还嫌不过瘾,松开扶着重华长公主的手,双手上阵。 “蓝~”口齿不清的林瑾衡。 “呦,换牙了,吃饭掉米粒了吧!喝汤都漏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林延思一脸担忧。 林瑾衡血一下子往脸上涌,下意识的抿紧嘴,伪萝莉有一颗玻璃心。 重华长公主轻拍二儿子的背,这臭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见了面就喜欢逗妹妹。 林延恩不重不轻的在林延思手上拍了一下,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林延思触电般松了手:“进屋。” 走过跪着的芷言,林瑾衡用力拉了拉林延恩。 林延恩低头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芷言,失笑,倒是个心善的:“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这些伺候的就更得机灵一些。” 芷言听林延恩话里有缓和的意思,忙诺诺应是,她是自小就在公主府里伺候,很是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 “这一路上可是受苦了!”重华长公主一坐下就看着两儿子的脸心疼,怎么看都是被虐待的样子。 林延思嬉皮笑脸凑上前道:“儿子们是跟着八皇舅奉旨出巡,又不是暗访,哪里受得了苦。一路吃得好睡得好,儿子这三个月长了不少肉,个子也高了不少。不信您摸摸,一肚子的肥肉,我真发愁呢,太影响我翩翩六郎的美名了。” 重华长公主被儿子说的哭笑不得,作势要拧他的嘴巴:“什么话都乱说。” 林延恩勾唇笑道:“你是胖了,明日起早上跟着我多练半个时辰武。” “啊!”林延思闻言惨叫,脸都绿了,向他娘求助:“母亲,三哥这是要我的命啊!” 重华长公主含笑打趣:“你不是要重振你林家六郎美名吗?” “就是这样,你儿子也够美了。”林延思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言辞。 林瑾衡感叹,她二哥比两年前更不要脸了,这可怎么办? “妹妹叹什么气?”林延恩低头好笑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严肃的看着林延思,忧心忡忡:“二哥这么胖下去,万一把床压塌了怎么办?府里有一个婆子200斤,就把床给压塌了好几张。”古代一斤是十六两那可是三百来斤。 林延思嘴角抽搐忍不住摸了一把肚子,原来他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口胡,他明明还是个翩翩美少年。这个记仇的小丫头片子。 林延思挽着袖子作势要把林瑾衡从重华怀里捞出来教训,林瑾衡使劲往她娘怀里钻,兄妹两玩的不亦乐乎。 闹了小半个时辰,林延恩提出要去向老国公和老太太请安。外出归来,没有不向长辈请安的道理。老国公为了大姑娘的婚事,也从庄子上回来了。 重华长公主虽然还没看够儿子,但是也不能拦着儿子尽孝,只得放行。 重华长公主目送儿子出门之后,指着几个大箱子道:“你瞧你两个哥哥多疼你,出外办公,还不忘给你捎玩意儿回来。”箱子里都是一些南边的一些小玩意,泥人、彩陶、剪纸……不值多少银子,但是却是满满的心意。 又打开一个一尺见方的首饰盒,里面也都是各种精巧夺目的首饰,叹道:“这两孩子都是有心的。” 林瑾衡把玩着一枚戒指,笑道:“那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谁的哥哥?” 重华轻点女儿的额头,笑的身心舒畅。 ### 老太太让兄弟两起身之后,指了左右边下首的位置让他们坐下。原本就在陪着老太太说话的几个姑娘在林延恩、林延思入座之后才各自往后顺移了座位再次坐下。 “延恩瘦了,”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打量林延恩,得出结论。慈爱地对林延思招招手,众多孙子里,除了养在膝下的六房嫡长子林延志之外,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嘴甜的林延思。 林延思笑眯眯的坐在炕上,任由老太太上下其手,肯定道:“胖了,南边的饭食就这样养人,你若喜欢,祖母便给你请一个厨子回来。” 林延思剥着橘子道:“孙儿这次遇上一个会私房菜的,菜式做的与八大菜系都不同,想着祖母许是喜欢,孙儿便把这个厨娘带了回来,孝敬给祖母的小厨房。” 说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老太太。这厨娘是姐妹两个,一个孝敬了老太太,一个孝敬了重华长公主。太后那边不好随意送人,于是便献了菜谱上去。 老太太闻言笑眯了眼,再吃着乖孙儿亲手剥的橘子,只觉得甜到心坎里,看着林延思眼里的慈爱满满:“你既然喜欢自己留着便是,祖母有你这份心就够了。” “我若是想吃了便来祖母这里蹭饭,祖母难道会不让孙儿蹭。”林延思笑, 尤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亲切可人,如同天底下所有撒娇的金孙一般。 “祖母巴不得你天天过来。”老太太乐呵呵的拍他的手。 “那可说好了,祖母到时候可别嫌弃孙儿烦人。” “谁不知道外祖母最疼爱六表哥,外祖母便是嫌弃我们所有人也不会嫌弃六表哥。”杨婉月凑趣道。 老太太看着杨婉月和其他几个孙女得意道:“你们往日总说我偏疼延恩哥两,可是如今你们看看这么多孙儿孙女中可不是哥两最把我放在心上,离了京城也惦念我这个老婆子。” “满京城谁不羡慕外祖母有这样的好孙儿。”杨婉月接道,凡是老人没有不爱听人说儿孙孝顺的,这比说夸她自己还顺耳,老了不就盼儿孙孝顺。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杨婉月,心中可惜,她不是没想过把杨婉月和林延思凑成一对,林延思及冠之后便是侯爷,又是个机灵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表哥表妹,天作之合。虽然杨婉月家世不足,但是以林延思这样的家世也不是非娶一个显贵的妻子。 只是林延思比杨婉月大了五岁,让林延思等杨婉月,只怕长公主不愿意,打探了大儿子的口风,果然没这个意向。 不过老太太也没放弃,父母不同意,但是架不住小儿女自己喜欢,如果林延延思自己喜欢杨婉月,那就另当别说了,延思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如今两人年纪又不大,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感情。退一步,林延意和杨婉月年纪正好,虽然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但是将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还好你们哥两赶回来了,否则就要错过你大姐姐的婚事了。” “就是为了大姐姐的婚事,我和三哥才央着八舅早早的赶回来。”因着幼时的情分,大姑娘这位长姐对两位堂弟都是颇为照顾。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很欢喜他们姐弟情深:“你大姐姐知道你们这番心意必定是欢喜的。” ------------ 第14章 大婚日 卫国公府瑾字辈第一个姑娘出嫁,老太太和二太太毫不吝啬的撒银子,还专程派人去京里各处寺庙庵堂施了总共三千两的香油钱。 卫国公府里张红挂彩,丫环仆役都是穿的鲜艳体面,人人脸上带着笑,心中却是打叠起精神,今儿个你犯了错,管事不会打你骂你,但是秋后会双倍算账,人人都是绷紧了皮。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林瑾衡没有随着众女眷围观新娘,她围观新郎去了。早前便听闻这位未来大姐夫玉树兰芝,顶顶的美少年一枚,恩,也不算美少年了,今年刚加冠有二十了。 京里的习俗,新郎迎新娘的时候要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把新娘子抱上花轿。 新郎官赵世子便在卫国公府正门口遭遇了组团前来刁难的林家子弟。 和林瑾衡英雄所见略同的还有杨婉月和其他几个林家姑娘,到了门口纷纷抱怨,“好多人,什么都看不见。”就看见乌压压的背影了。 林瑾衡人小腿短,占不到有利视角,心焦不已。她只见识过南方的婚俗对京师的婚礼很有兴趣。 看一众美少年调戏美青年这么有爱的场面居然见不到,委实可惜。 八姑娘突然击掌,欢喜地的对身后的奶娘命令道,“快抱我起来。”还在禁足期的三位姑娘今天都被允许出来,否则客人问起来也不好回答,尤其是今天大姑娘出嫁,九姑娘这个胞妹不出席,怎说得过去。 其他姑娘有样学样,都让身体强壮的丫鬟抱起来眺望。 芷言笑眯眯的看着林瑾衡,“郡主,可要奴婢抱您起来。”她家郡主自会走路就不喜欢让人抱着,也就愿意让国公爷和公主抱一下。 林瑾衡犹豫了下,摇头,怪别扭的。 “你们几个手上没力气,可别摔了衡妹妹,毕竟衡妹妹比较胖不是。”八姑娘坐在奶娘臂弯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瑾衡,这种满足感,让八姑娘笑靥如花。 那奶娘一惊,手上的力气突然软了几分,八姑娘晃了晃,幸好没有摔下去,目光阴鸷地瞪了瞪奶娘,要是让她出了丑,看她怎么收拾。 其余几位姑娘虽小,却已经明白胖瘦的区别,因此担心的,看戏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在林瑾衡和八姑娘之间转。马上又是瞪大了眼睛,便是八姑娘脸色也忽然白了几分,那奶娘手一软,八姑娘惊呼一声,滑了下去,两人狼狈的摔在地上,身后的丫鬟才回过神来,脸色不自然的搀扶八姑娘。 这戏剧性的变化,发生在眨眼间,林瑾衡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身子就凌了空,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映入眼帘的就是林延恩俊美非凡的脸,狭长的凤眼含着笑意,目光温润的看着他。 林瑾衡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瑾衡一直觉得她大哥身上气势太逼人,应该是长于宫廷的缘故,可能也有外甥像舅林延恩神似当今的原因,让人不敢放肆亲近。八姑娘那群人肯定是被她哥吓到了。 “大哥!”林瑾衡扬起笑脸,亲亲热热的喊人,她哥可是专门来给她撑场子的。 “我们去里面看可好?”说着也不理旁人,轻轻松松抱着林瑾衡进了最里面的圈子。林延恩今年十五,但是身姿挺拔,又是常年练武,抱个七岁的小女孩丝毫不费力,虽然林瑾衡被重华长公主养的的确比同龄人胖了一点。 八姑娘面如白纸,她再任性也从来不敢对上林延恩和林延思,双方接触机会又少,老太太还不遗余力的拉近双方的关系,所以八姑娘和两人关系尚可。可是刚刚林延恩看着她的目光冷的让八姑娘发寒。 而且林延恩居然抱林瑾衡,她小时候和林延恩撒娇,林延恩都不会抱她。林延恩也从来不会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她。 八姑娘愤愤的跺了跺脚。 ### 旁人见到林延恩这架势先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点头微笑,让路。两人如入无人之地。 林瑾衡起先还不好意思,但是想着自己才七岁,有什么关系。 里面林延思上蹿下跳吆喝着要和未来大姐夫武斗。 “咱们卫国公府和你们忠义候府都是以武起家,掉书袋没意思,画个道来比划比划,赢了我大姐你便娶走,输了,抱歉,您回去再练个两年再来。”林延思对着赵世子笑嘻嘻道。 “新郎官,来露一手,先过了小舅子这一关再说。”众人起哄。 “彦之,把林六爷打趴下新娘子就是你的了。”彦之是赵世子的字。 林延思扬眉:“谁把谁打趴下还不定呢!”对着赵世子勾手指:“来来来” 大爷林延息无奈的拦住闹得人来疯的堂弟:“今日只许文斗不许武斗,弄乱了衣裳怎么办,耽搁了吉时怎么办?” “诶呀,我不是看着你们文斗都火力不够嘛!”林延思不给面子的吐槽:“彦之是上一届的二甲传胪,身边还有状元公榜眼随行,明显欺负人啊,我们要扬长避短,轻易让他进了这个门,不是显得我卫国公府的姑娘不够金贵。” 林延息摸摸鼻子汗颜退下,文斗的确不是赵彦之的对手。 “射箭投壶你选一个。”林延恩看着弟弟闹的过了,出面道。 赵世子和林延息都是暗喜,林延思闹起来的时候也就林延恩制得住。 果然林延思耷拉着眉毛看一眼林延恩,又看一眼被抱着的林瑾衡,突然眼神一亮:“妹妹要不要看比武,六哥新学了一套剑法,可厉害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是聚焦在林瑾衡身上。 林瑾衡觉得她二哥太坏了,想着小孩子爱看热闹,诳她一起捣乱,林延恩也不好说她。 林延恩瞥一眼笑得像狐狸的林延思,正待要开口。 林瑾衡拍着小胖手道:“我不想看比武,不过我想看二,六哥耍剑,六哥耍剑肯定最好看了!”崇拜的看着林延思。 兄妹几个称呼一直统一不起来。林延恩、林延思是自小走的大排行,林瑾衡几个打小就是小排行,所以经常一个自称六哥,另一个喊二哥的情形。 目前正在慢慢习惯大排行的过程中。 林延思大笑,捏一把林瑾衡的包子脸:“妹妹既然不想看比武那我们就不比了,六哥等下给你耍剑。我们射箭吧,投壶是她们女儿家爱玩的,没意思。”招了小厮吩咐他去拿靶子和弓箭。 时辰还早,林延息和林延恩也由着他闹,不过火就成。 闹哄哄的又闹了小半个时辰,林延思才放人进来,林瑾衡也领教了她二哥闹腾的本事,射个箭都能弄出一堆花样来。 大舅子林延息把新娘背上了花轿,并且带着几个弟弟送花轿。 卫国公这边的仪式算是完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听着远去的锣鼓声悲喜莫名,捧在手心里娇养了十八年的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至此卫国公府只是娘家,回来再不是回家是做客了。 各房女眷瞧见这满堂宾客,盛大场面,心思各异。 六太太六太太则是几乎把帕子绞碎,知道婆婆兼姑母给大姑娘添了这么多体己,她便忍不住冒酸。在她看来老太太这么疼他们六房,大房二房又日子好,哪里缺银子,那些体己合该全是他们六房。 如今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进了别人的箱笼,心气自然不顺。可是她再不晓事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忍得肝疼。 三房三太太只求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能有这一半的排场就成,总归无论男方女方都不能比。 四房四太太撑着病体走了个过场,她只愿自己能多熬几年便是不能看着儿女成家,把亲事定下来也是好的。 自古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老国公爷和老太太不会在庶出的孙女上费心思,若是被继室作践了也没人给他们出头。 五房五太太是个孀居之人,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独生女儿,不求她富贵,平安就好。 ### 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伏在老太太的的腿上痛哭出声,年约二十的女子跪在妇人身边低声劝慰。 这名女子虽是布衣银簪,衣着朴素,却是难掩艳丽之姿,面若桃李,身姿袅娜。 “今儿是大姑娘出嫁的日子,又是老太太姐妹重逢的日子,双喜临门的日子,合该欢喜才是。”胡妈妈劝道,拿了如画奉上的帕子给老太太梳洗。 另有两个丫鬟伺候陶氏母女。 老太太拭泪,展颜道:“是啊,大喜的日子,哭做什么。扶芳姐儿起来,地上凉,受了寒气便不好了。”陶芳菲才扶着丫鬟的手起身。 老太太欣慰的看着陶芳菲,对妹妹陶刘氏点头道:“芳姐儿像你是个美人胚子。” 陶刘氏摸着自己的脸,微嘲道:“姐姐现在看我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 她二十一岁不甘不愿的出嫁,嫁的还是那样一户人家,丈夫无能,婆母刁难,后来丈夫因为为官不慎被罢官,无颜留在京师。 一家子便回了祖籍湖南守着祖业做个小乡绅,从一个官家女,官家妇沦落为平民。 这都可以忍受,但是子殇,丈夫顾忌娘家姐姐不敢宠妾灭妻,可是眼看着家业都要是别人这滋味怎么好受。 为了女儿都能忍了,但是老天待她不公,丈夫死了,女儿生生耽搁成了老姑娘,最后未来女婿也死了,女儿守了望门寡,前途未卜,只好投奔娘家姐姐。 这一串接着一串的打击,生生把她磨老了十几岁。明明比姐姐小上一轮,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姐姐呢。 老太太也不好受,幼时千娇百宠的妹妹如今的模样,让她好不心酸,若是父亲母亲见到最心爱的小女儿这模样怕是泉下难安。 “妹妹在姐姐眼里永远是当年闹着要吃桂花糕的小女孩,一切都过去了,日子会好起来的,你还有芳姐儿,你是个有女儿福的。” 陶刘氏红了眼眶,颤声道:“姐姐”又忙擦干泪。 老太太拍着陶刘氏的手道:“好了,还和当年一样爱哭,芳姐儿要笑话你了。” “母亲郁结于心,哭出来也好,否则女儿于心难安。”芳姐儿轻声道。 “是个懂事的,在姨母家里你尽管随意,不要拘束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便成。”陶刘氏未出嫁时便和弟妹不和,住在刘府少不得要受委屈,还是住在国公府里好。 又对陶刘氏道:“我早给你们收拾好了院子,尽管住下就是。”指着两个模样齐整的丫鬟道:“这是我给你们安排的伺候人,香雪、香雨,有她们在,你们也能尽快熟悉。”对着两个小丫鬟肃声道:“在姨太太面前和陶姑娘面前不得淘气,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小丫鬟连忙屈身应了,又上前拜见新主子。 陶刘氏和陶芳菲都是不胜感激。 “可是路上遇了麻烦,我以为你前些日子便能到了,候你不到,还使了人沿路去找,倒是和你们错过了。”老太太激动之后开始询问。 陶刘氏点头道:“原是想着能参加大姐儿的婚礼,只是路上我水土不服,休息了几日,想着昨日总能到,没成想行船迟了,这才今日才道。” 老太太观察她的气色,的确有些不足:“可是还没养好便赶路,很是不必这样赶路,她一个小辈,怎么值得你这样。” “不看着大姐儿出嫁,我这心放不下,可惜还是没遇上。” “日后也能见着,你虽不能看着她出嫁,却能吃上她的喜酒,三日后回门,你再好好看看,当年的小丫头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老太太说到大姑娘心情总是特别好。 陶刘氏点头:“知道大姐儿嫁得好也够了。”忍不住看一眼女儿,比林瑾妍还大两岁,却守了望门寡。 老太太也看到了陶刘氏的目光还有陶芳菲的黯然,也是叹气。 “晚宴要开始了,老太太。”胡妈妈提醒。有人通报陶氏母女来了,老太太丢下客人赶来见妹妹,现在时间差不多,该出去见客了。 老太太才惊觉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姐妹晚上再叙,今儿你便和我一起歇息。我们先去吃蝉姐儿的喜酒。”便起身打算出去。 陶刘氏和陶芳菲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母女两风尘仆仆的赶来,如此这般模样如何见客。 老太太这才发觉母子的窘迫,而且,陶氏母女衣服的款式也不相宜,出去说不得要被指点。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子最是傲气的性子,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好,从来不主动求她,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下去,也不会上京城投奔她。当下心中一酸。 “你身子还虚,我让人给你置一桌养生的药膳,芳姐儿便陪陪你母亲。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让你那些外甥们拜见你。”又对胡妈妈道:“你便替我在这里陪陪妹妹。” “老太太放心,老奴保管把三小姐伺候好了。”胡妈妈笑道,由她这个出自刘府的下人伺候,陶刘氏也会自在一点。 陶刘氏和陶芳菲知道暂时不用去见客,都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一直在乡下生活,突然把他们扔进豪门贵胄之间说不定就要闹笑话。 “老奴还没来得及给三小姐,陶姑娘请安呢!”姐妹两见面就是痛哭叙旧,胡妈妈都没时间拜见旧主家,说着便要跪下磕头。 陶刘氏赶紧拦住胡妈妈,轻轻一抬便阻止了胡妈妈下跪的身子,顿了顿才道:“我们之间何必这些虚礼,原是我该谢你,这些年姐姐一直都是你陪着。” “这是老奴的本份,老奴伺候了大小姐五十年,不伺候大小姐也没其他本事了。” “时间真快啊,这五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 “可不是,奴婢都要老的伺候不动大小姐了。” “那我便和姐姐说一声让你颐养天年如何,我们刘府历来都是如此,对有功的老人都是养老送终,不是那等薄情寡恩的人家,人老了便赶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这里虽是国公府但是想来这一点还是和我刘家一样的。”陶刘氏含笑看着胡妈妈,眼底一派真诚。 胡妈妈心中一凛,有些拿捏不准陶刘氏的真意,却是不敢再放肆了,十几年没见,居然忘了这位主子惯来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那叫心狠手辣。以前在府里打死个丫鬟婆子也不是没有的事情,还有的被卖出去,却是那种腌臜地方,或许还不如被打死了。 陶刘氏几步上前亲切的握着胡妈妈的手,诚恳道:“日后我们母女住在国公府里,少不得要你指点。”把一支金钗插到胡妈妈发髻中笑道:“我就想着这金钗适合你,果然,芳菲,你看可是?” 陶芳菲言笑晏晏:“妈妈戴着这金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太太呢!” 不知道的以为,碰上知道的,奴才便是奴才,再怎么样还是奴才,刚刚是她忘形了。 “老奴谢过陶夫人赏赐。”胡妈妈跪下磕头道。 陶刘氏惊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说着便来扶胡妈妈:“你是刘府出来的老人,我赏你一个金钗也是正理,何必这样见外,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还多着呢,若是每次我赏你都这样,我可不敢再赏你了。” 胡妈妈起身,脸色有些僵硬:“主子有赏,做奴才本就该谢恩。” “现在像你这样守本分的奴才太少了,”说着陶刘氏长吁短叹起来,皱眉道:“说出来我也不怕丢人,回了祖籍之后,老宅里一些老人仗着劳苦功高,又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行事便有些猖狂。原本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敬一两分,没成想这些人把自己当成了二等主子,对我和老爷不敬。后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便把人拉到老夫人面前去了,最后合家都被卖到煤窑去了,虽是用惯的老人,但是哪里比得上骨肉至亲重要不是。不过一个下人,几封银子买来的罢了,主子给他几分脸面就真的把自己当成牌位上的人物了。”摇头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若是安分守己,她们都这把年纪了,再过个几年,我肯定给一笔丰厚的养老银子。最后弄得子孙前程尽毁,何必呢!” 胡妈妈面色发白,低着头,腿有些软,若不是这些年见多识广,说不得就要直接瘫软在地。 药膳恰巧这个时候送来了,胡妈妈诚惶诚恐的亲手布菜添汤,态度竟比伺候老太太还殷勤几分。 ------------ 第15章 话当年 姐妹两有三十多年没有躺在一张床上了,十四年没见,有一箩筐的话要讲,守夜的丫鬟也不敢偷懒,打叠起精神听候差遣。不过守夜也守得津津有味,听到不少劲爆的消息。 “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庶子三个庶女,你带着芳姐儿来了京城,他们几个怎么办?”老太太记得庶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岁,陶刘氏自己的嫡长子夭折只有一个女儿,才不得不给通房停了药。 “我的芳姐儿一颗心都操不过来,哪有精力管他们,再说了,陶明宇是如何待我的,凡是个略微平头正脸也不管香臭都往床上拉,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还要我替他把儿女养大,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陶刘氏愤恨道,之前碍着丈夫还在,她要忍,如今她何必把这些孽畜放在眼前膈应自己。 老太太叹气:“这些人生母都不在了,年纪也不大,你让他们怎么过日子。”当年陶刘氏手段凌厉,育有子嗣的姨娘一个都没有熬过月子,好些都是直接一尸两命。妹夫后来这般混账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她当年劝过可惜没用,六太太这一点上和陶刘氏真是姑侄俩,只是陶刘氏做得比六太太高明,一点把柄都没有,但是再没有把柄,这种事多了,谁想不到是她动的手脚。 “陶家还有宗族,总会管,难不成真要我拿自己的嫁妆养他们,这些年我的嫁妆都让陶明宇败的所剩无几,若是不留一点,将来我们母女两怎么过日子。何况陶家产业我都给了他们。”否则陶氏宗族也不会这么爽快放他们走。 “家底还能剩下多少?”老太太反问。 陶刘氏沉默,这些年她死守着嫁妆不动,反而暗地里把不少陶家的家业做成出息添到自己嫁妆里,陶家是没剩下多少了,但是她生了嫡长子和嫡长女这些合该是她的,这些话自然不好直说,“少,那也是陶明宇自己败光的,让我拿嫁妆贴补这些不是我肚子爬出来,我没这么好心,等他们出息了,未必还记得我的恩情,不过是一群白眼狼。” 老太太无奈,把庶出的儿女仍在乡下,“可是你这名声传出去,对芳姐儿前程难道就好了。” “我也不指望芳姐儿嫁入高门,找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家便成。”就是想嫁入高门,以陶芳菲的身份也不够格,陶刘氏投奔老太太就是想借着国公府的名头,找一户简单的殷实人家,没有儿子有国公府这门亲戚,也无大碍。“对外只说我是上京探亲,等芳姐儿找了人家,我再找个庵堂住下,谁能说什么。”如今只要有钱,在庵堂也受不了苦,她还能就近陪着女儿。 老太太一惊,没想到陶刘氏竟是这样的打算,“你这是何必!”陶刘氏对庶出的竟是厌恶到了这个地步。宁愿住在庵堂,也不愿意让庶出的养老送终,这也是生生毁了那几个,不管怎么样,让嫡母住在庵堂,这也是大不孝。 “我实在是不愿意见那些人,这些年受的气难道还不够。姐姐你难道看着府里这些庶出的就好受,你当年受了多少委屈。不说别人就说那老三,你就不膈应得慌,若是我,这日子一日都受不了。” 三老爷和周姨娘是老太太心中永远的痛和耻辱。 当年因为高太后高皇贵妃纯贵妃之流,先帝就有意废嫡立庶,只是碍于国法伦理一直未能成行。便有意无意的混淆嫡庶之分。 大宗期间一些官员内宅也效法先帝,妾压妻,庶压嫡。 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赶时尚的风流人物,有一名爱妾虞氏爱若珍宝,就是太夫人林宋氏护着,林晋海和二老爷小时候也是三灾八难不断。 便是如此,国公爷依旧护着虞氏,若不是林宋氏尽力维护,祖孙三代又躲到庄子上去了,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国公爷甚至打算在三老爷十岁的时候为其请封世子,林宋氏以死相逼才拦下。 但是这样的消息一出,当年老太太和嫡出几个孩子在庄子上的日子也不好过,林宋氏已经老了,但是国公爷正值壮年,这国公府日后谁当家作主大家心里都门清。 幸而老天开眼,登基的是当今圣上,元后所出的嫡长子,当今登基之后便废除了太宗期间所有以庶压嫡的旨意,以妾为妻者,平妻者,废嫡立庶者一律罢官夺爵。 国公爷因为林宋氏的阻止,没有明面上的罪过,侥幸保住了祖宗的基业。 但是当今还是下了一道旨意,让林晋海降等袭了爵位,老国公也被罢免了官位,荣养在家。 府内至此风向大变,主子下人人人自危。老太太终于挺直了腰杆发卖了一群仗势欺主的下人。并且做了一件她最想做的事情,亲手溺杀了虞氏。等老国公赶回府见到就是虞氏泡在湖里的尸体。 老国公目眦欲裂,提了剑就要斩杀老太太,闻讯而来的林晋海兄弟自然不能让老太太出事,要老太太给一个姨娘偿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子之间几乎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还是林宋氏拿虞氏的一双儿女要挟老国公,若是老太太有个好歹,就要两人陪葬,老国公才住了手。 老太太岂能不恨,自此夫妻,父子之间形同陌路。 老太太脸上浮起畅快的笑意:“虞氏那个贱人被我活活溺死,她的女儿不到二十就病死了,她天资出众的儿子被我养成了一个废物,只能憋憋屈屈的看我们母子的脸色过日子,她的孙子孙女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要他们笑便笑,我要他们哭便哭,何其快哉!若是虞氏这个贱人活着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心情,幸好老国公还在,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三儿子现在这不成器的模样什么感想。” 陶刘氏不由的好奇:“老公爷就没有偏心老三?”当年她也是亲眼见过国公爷对那对母子疼爱的模样,那真是如珠如宝。 “偏心又如何,他再也不能对我们母子带来威胁,何况他不敢太偏心,那是在戳我们母子几个的心窝,也是在催老三的命,如今我们母子四个再也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弱母稚子。男人啊都是薄情寡义的,他更在乎祖宗基业和自己,他现在心思都花在延息身上,虽然女色上糊涂但是教养上他的确有能耐,当年老三能被他教成神童,延息来年下场说不得能得个状元回来。”想到大孙子金榜题名,老太太原本郁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儿孙文成武就,虞氏的子孙烂泥糊不上墙,但是想到老国公爷拒绝教养九少爷林延志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陶刘氏目睹老太太一系列神色变化问道:“这是怎么了,延息给你挣个状元回来还不好?我若有这么个孙子便是立时死了都无憾了。”说完便是长长的叹一口气,孙子,孙子这辈子都没了,只盼着外孙子了。 “我的孙子不就是你的孙子,而且你还有芳姐儿,您瞧瞧我当年过的什么日子,想死的心都有,熬过去就好了,我们姐妹都是有后幅的。”老太太拍着六太太的被安慰,姐妹两都是遇人不淑的命! 陶刘氏收起悲色勉强一笑:“是啊,日子都是人过的,会越来越好。”一定会越来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求支持! ------------ 第16章 美人兮 林瑾衡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表情还有些发愣。芷言笑着取了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脸,林瑾衡眼神才有了焦距,“什么时辰,哥哥们过去了吗?” 平日林晋海父子五人卯时起身,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重华母女俩是辰时起,上学的上学,进宫的进宫,理事的理事。一家人除了休沐日难得有机会一起用早膳,是以如无意外,重华都会要求儿女到上房用早膳。 芷言和芷玉一个掀被子,一个扶着林瑾衡下床,“世子爷和三位少爷随同公爷刚从演武场出来,”虽是休息,但是林晋海少年从军,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卯时必起身练武,连带着对四个儿子也是严格要求,这可苦了林延思和林延愈,“郡主这时候起正好。” 那边要沐浴更衣,这边也要洗漱更衣,这些她们做奴婢自然都算好,让林瑾衡多睡的同时也不耽误早膳。 林瑾衡站在脚踏上由着人伺候,“小哥可是又让父亲从床上挖了出来?”每天天不亮起床上学,林延愈已经怨念深重,连休息天也要早起,实在是忍无可忍。林小少爷撒泼打滚卖萌求饶都没用,林晋海亲自上阵挖人。 “听说十三少爷起来喊了好大一嗓子。”芷言给林瑾衡束着流彩飞花腰带回道。 林瑾衡忍俊不禁,“他就是喊破了喉咙,父亲也会把他拽起来。”林晋海奉行,女儿娇养,儿子贱养。 穿戴得当,林瑾衡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被迎进屋内,就见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坐在上首,四位兄长各坐两边一起说笑,皆是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 向父母兄长行礼完毕,林瑾衡便扑到她爹怀里,仰着头期盼道,“等下我们就出府。” 林晋海前几日答应林瑾衡,休沐日带她上街玩耍,只是,林晋海为难道,“爹等下要进宫,恐怕不能陪衡儿上街了。”见女儿小脸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林晋海顿时心疼了,“若是可以,爹尽量早点回府带你去出府玩耍,实在来不及了,下次休沐,再陪衡儿。” “休沐复休沐,休沐何其多!”林瑾衡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又善解人意道,“我知道皇命不可违,爹爹不是故意食言而肥。” 林晋海听女儿篡改古人言顿感好笑,又见女儿乖巧懂事,笑意更浓,“改日爹定补给你,只要当天能回府,衡儿想去哪就去哪,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闻言,林瑾衡喜笑颜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晋海,“我最喜欢爹了!” 林晋海心中大悦,搂着小女儿朗笑出声。 重华长公主轻咳一声,幽幽的看着林瑾衡,林瑾衡立马扑到重华怀里,软着声音,“娘~”一波三折,余音袅袅。 已经练就一定防御能力的重华长公主归然不动。 林延恩和林延思相视一笑,当年他们可是见过,林瑾衡一旦拖着尾音唤人,重华长公主立马缴械投降,便是他们,林瑾衡一声‘哥哥~’,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她摘下来。 “我最最喜欢娘了!”林瑾衡脸不红心不跳。 重华长公主斜睨林晋海,林晋海失笑,忙忍了笑意,咳咳两声,表示自己也听见了。 林瑾衡眼神游移,就是不和林晋海做接触,爱逗人的父母什么的最讨厌了,傲娇的甩了一句,“我不跟你们好了!” 哄堂大笑,林瑾衡掩面埋到重华怀里,她卖萌容易吗。 重华长公主边笑着,边抚着女儿的背,眼神示意父子五个适可而止,否则小姑娘就要恼羞愤怒了,转移话题,“早膳可准备好了?” “都妥当了。”珍珠躬身回道,只是主子一家在享受天伦之乐,下人不敢打扰。 一行人移步偏厅,雕花红檀桌上摆着各色面食酱菜粥类。 林瑾衡舀着豆腐花,这还是她嚷着要吃才有机会在公主府的餐桌出现,淋了熬得浓浓的大骨汤,撒着细碎的肉末和酱菜。林瑾衡一口一口倒是吃的香甜。 重华长公主夹了一个汤包到女儿碟子里,对林晋海道,“陶芳菲的礼我已让人备下,等下便派人送到燕禧堂,我就不过去了。” 陶刘氏母女进府,众人昨天都已知晓,只是事忙且天色已晚也不方便见客,于是老太太便第二天才让大家拜见姨母。 林晋海不甚在意的颔首,重华连老太太都不用请安,一个姨母,自然也不用她过去拜见。当然如果重华想给陶刘氏几分面子,又另当别论,显然,重华不想,“公主费心了。” 重华长公主轻笑不语。 “家中来客人了吗?”林瑾衡疑惑的问。 重华长公主这才想起,小女儿还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你父亲的姨母带着女儿来了,等下你去向你祖母请安的时候就见到了。” 林瑾衡乍见陶芳菲惊艳了一把,一瞥,发现被惊到的不止她一个,果然不是她大惊小怪了。比陶芳菲美貌的女子不是没有,林家的姑娘拉出来都说得上一声美人,只是她的美与林家姑娘都不同,是那种丰姿冶丽,艳丽到夺目。双十年华的女子,身体饱满欲滴,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这位表姑姑搁现代绝对是艳星一枚,天生尤物,追捧的人无数。 但是这是在古代,时下比较流行端庄典雅,或者楚楚动人这两种审美,这样的容貌就有点吃亏,很容易让人想歪,配上那让人喷鼻血的身材。 这种容貌,说实话女子大多不会很喜欢,看几位媳妇的脸色就知道。至于男子,娶到她的人绝对艳福不浅。 林瑾衡偷瞧林晋海和几位兄长,林晋海面无表情,这个可以解释,娶了一个强势又有权势的公主,所有妻子和亲人以外的女眷在他眼里都是白骨啊白骨。林延恩、林延思长于宫廷,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也是神情淡然。林延意、林延愈年幼,这一窍还没开。 林延愈撞上林瑾衡的目光,还朝她眨了眨眼。林瑾衡眨眼回视,背上被芷言轻拍了一下才回神,就见室内众人都看着她。 林瑾衡茫然,在她走神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晋海语气温和的开口,“还不谢过你姨祖母和表姑姑的见面礼。” 林瑾衡脸色微红,正要说什么。 陶刘氏就出声道,“不过一些粗鄙之物,还望郡主不要见怪,哪里值当郡主道谢。” 虽是如此说,林瑾衡还是言谢。 老太太和陶刘氏母女脸上的笑意俱是深了几分。 老太太追忆般看着林晋海,说道,“这十几年没见,你表妹都长成大姑娘了,我第一眼都不敢认。” 林晋海淡淡道,“女大十八变。” 老太太显然习惯了大儿子冷淡的模样,不以为杵,继续道,“小时候,芳姐儿便最是崇拜你,说你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每回来了府上都要见见你才舍得回去。” 二太太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我第一眼见到陶表妹也是不敢认了,”哪家大闺秀长这样,“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表妹是活泼的性子,如今变得文静了。” 当时陶芳菲才四五岁,无关紧要,但是如今,陶芳菲可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又是未嫁之身,老太太这话实在是有欠妥当。没看见林晋海皱了眉,面上也是微微的不悦。 老太太适才也是脱口而出,只想着勾起林晋海对外甥女的一点怜惜,日后愿意多照拂一二。如今被二太太一插话,也是反应过来,这话怎么听着有拉煤保纤的意思。天地良心,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往大儿子房子塞人。有人想给她大儿子塞人,她第一个不饶,公主可是府上最大的保护伞,万万得罪不得。 见儿子儿媳的神色,心下憋气,难不成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当下也是沉着脸不说话。 厅中气氛正古怪,陶芳菲温柔的声音响起,“芳菲幼时淘气,给姨母和各位表哥表嫂添麻烦了。” 二太太马上接道,“表妹这话可是见怪了,自家亲戚何谈麻烦,只管当在自己府中便是。” 闻言,老太太的脸色才缓了缓,“你在姨母这里随意便可,有什么事,尽管找你二表嫂,如今她掌家。” 二太太岂有不应的道理,气氛才缓和过来。 林瑾衡打量陶芳菲,之前瞧着觉得赏心悦目,如今怎么瞧怎么不欢喜,对于一切可能破坏她家庭和睦的危险分子,她深恶痛绝,穿到古代豪门之家,还没有妻妾嫡庶之争,她容易吗。 驸马向来没有妾室,但是昌华长公主的例子活生生摆在她面前,莫馨蕊的多愁善感,林瑾衡觉得百分之二百和这个有关。 陶芳菲年轻貌美,要是老太太再拿出孝道的大旗,出点意外给她添个庶母,庶妹庶弟什么的,林瑾衡非得呕死。她这是完全低估了她娘的战斗力,高估了孝道的战斗力,才会杞人忧天。 林瑾衡一不小心又走神了,等她回神发现气氛又变了,不过这次不是僵硬,是悲悲切切了。 老太太抹着眼泪,怜爱的看着陶芳菲,“可怜见的,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这命可真苦啊!” 陶芳菲红了眼眶,强笑道,“母亲总说先苦后甜,之前受了多少苦,日后就会享多少福。”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陶芳菲的手背,“是个豁达的孩子,你母亲说得对,这福气都在后面,有姨母和你诸位表兄表嫂在,必定委屈不了你们母女。”说着把目光投向林晋海,就等着大儿子表态。 只要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摆出重视这个表妹的态度,陶芳菲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别说殷实人家,高门大户都有可能。 林晋海捧着茶盏,垂眸看着茶叶沉沉浮浮,恍若未觉。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7章 人物表加各种设定 卫国公府: 老国公――老太太(大林刘氏) 嫡出长房 国公爷(林晋海)――重华长公主 嫡长子三少爷 林延恩 15岁 嫡次子六少爷 林延思 13岁 嫡三子十少爷 林延意 10岁 嫡四子十三少爷 林延愈 7岁 嫡长女十三姑娘林瑾衡 7岁 嫡出二房 二老爷(林晋洋)――林赵氏 嫡长子大少爷 林延息 19岁 嫡长女大姑娘林瑾妍 18岁 嫡次女九姑娘林瑾娴 9岁 庶女五姑娘林瑾芊 14岁 嫡出六房 六老爷――林刘氏(刘倩,老太太的嫡亲侄女) 嫡长子九少爷 林延志 11岁 嫡长女八姑娘林瑾妙 9岁 嫡长女――林雅兰(去世) 女儿杨婉月 8岁 庶出三房 三老爷――林王氏 嫡长女二姑娘林瑾娟 17岁 庶长女三姑娘林瑾芳 16岁 庶出四房 四老爷――林孙氏 嫡长女四姑娘林瑾婵 15岁 嫡次女十二姑娘林瑾妤 7岁 陶刘氏――老太太的嫡亲妹妹 嫡长子去世 嫡长女陶芳菲 20岁 平邑候(莫达)昌华长公主 嫡女莫馨蕊 8岁 皇族 恪郡王嫡长女周颖10岁 大皇子嫡长女周瑶 10岁 ------------ 第18章 母子间 出了燕禧堂,林瑾衡吐出一口浊气,里面气氛委实压抑的很,等林晋海称要进宫离开之后,气氛也没能缓和回来,最后老太太说乏了,众人才散场。 林延思曲着手指轻敲林瑾衡的额头,林瑾衡捂着额头瞪林延思,向林延恩告状,“大,三哥你看,六哥又欺负我。” 林延恩轻飘飘的看一眼林延思,“你便在家陪妹妹,不用随我出去。”林延恩本打算和林延思带着两个弟弟出门会友,这也是帮着两个弟弟进入贵族子弟交际圈。 林延思掩面做忧伤状,“有了两位弟弟,三哥就不要我了,我好伤心啊!” 林瑾衡掩面泫然欲泣,“三哥不要害我!” 林延恩看着耍宝的弟妹,哑然失笑。 “六哥羞,竟然学妹妹!”林延愈毫不留情的嘲笑。 杨婉月出来就见林瑾衡兄妹玩闹的模样,林延恩和林延思表情温和,眼神宠溺,说不羡慕是骗人的。这几年她努力在两人面前扮演乖巧懂事体贴偶尔调皮的表妹,就是希望得到两人的另眼以待,日后的路能更好走一些。效果,众姐妹中,两人最敬大姑娘,对她、八姑娘和九姑娘次之,也不晓得是因着身份还是本人的缘故。但是两人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神情和眼神看着她们。 果然,血脉是这世上最神奇的联系。 “走吧,迟到了,腾表弟又该闹了。”林延恩含笑出声打断弟妹的玩闹。 林延思收回了要抓林延愈的手,整了整衣裳,“嘁,这家伙烦人的很,我可不想被他唠叨,走吧!” 临走之前,林延愈仰着脑袋得意洋洋,“妹妹乖乖在家,我给你带好玩的好吃的回来。”那股子得意之情,林瑾衡想无视都不行。 林瑾衡目送几位兄长离开,待要上轿,瞥见驻足在一边的杨婉月,出声询问,“我要去九姐姐处,表姐可要一起?”九姑娘参加完大姑娘的婚礼,自由了一天,又开始享受禁足的生活。 回府这些日子,因着长辈的叮嘱加上本身志趣相投,林瑾衡和九姑娘相处融洽。九姑娘和杨婉月交好,连带着林瑾衡和杨婉月关系也尚可。 “外祖母让我将姨外祖母和表姨给八姐姐的见面礼送过去,待会儿我再去看九姐姐。”事实是,昨夜,重华长公主把宋嬷嬷派到了八姑娘院子里,明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是重华长公主要让八姑娘长记性。老太太心下担忧,宋嬷嬷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不便过去就让杨婉月过去看望,杨婉月是宋嬷嬷的得意门生,兴许能替八姑娘说几句好话,“我待会儿再去看九姐姐。” 林瑾衡点头,“那我先走了。” 杨婉月微笑目送,等林瑾衡出了视线,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八姑娘横冲直撞的长这么大,每每让别人头破血流,自己顶多不过一顿责骂。昨日不过是说了林瑾衡一句,重华长公主就出手教训,老太太和六太太人前还不敢显出一丁点的不满,风水轮流转,今年不在六房。 轿子在藕香苑停下,在外面便能闻到阵阵的荷叶混杂着荷花的清香。九姑娘爱荷成痴,从院子名上就能看出一二,当初她随口问过九姑娘为什么取这个名儿。 答案真性情的很:“因为我爱吃藕,便让人在这里挖了一个荷花塘,想吃便可以让人挖上来,去年我还偷偷自己下去摸,身上划拉了好几道伤口,不过可好吃了,迄今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一次。可惜被母亲知道了,以后再不许我自己下去摸,否则就填了池塘。” “衡妹妹你再不来,我都要长草了。”九姑娘见了林瑾衡喜出望外,扔下笔抱怨。 林瑾衡上下打量:“我瞅瞅长哪儿了?” 九姑娘随手拿了边上一盆君子兰:“都被我拔下来种在这里了。” “姐姐原来是兰花,这个好,淡泊,高雅。” 九姑娘嬉笑道:“咱们府里哪一个是淡泊的,便是不声不吭的那几个也不是因为她们愿意淡泊,是只能淡泊。至于高雅,咱们府里这些姐妹到是都搭得上边,十八般手艺,谁没个两三手。” 林瑾衡之前一直觉得着个九姐姐是率真的性格,如今瞧来也是个心里明白的,回了京城之后,她发现京里世家豪门的女孩比福建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孩普遍成熟的多。估计这也是环境造就人。 “诶,妹妹许是我们中唯一一个淡泊的。”九姑娘看着林瑾衡道,这样的家世,名利什么都有了,自然有资本淡泊。 “该是我的我不放手,不该是我的我不抢,所以我也淡泊不来。”该她的名该她的利谁也别想抢,别人的她也不眼红。 九姑娘想想之后笑:“我也这么觉得,偏偏有人就是不该是自己还老要争,哼”。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听说,昨日大伯母把宋嬷嬷送到沁芳园了?”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宋嬷嬷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古板,便是对着她们这些姑娘,错了该罚就罚,毫不手软,八姑娘这次可是踢到门板了。 “母亲恐耽搁了八姐姐的学业,于是派嬷嬷过去授课,宋嬷嬷不止礼上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 重华知道八姑娘又招惹了宝贝女儿,第一次无状,看在老太太面上揭过不提,第二次使坏,老太太已经借机罚了,重华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事不过三,八姑娘真当林瑾衡是她能欺负的。 九姑娘眼珠子一转,心中大乐,赞道,“伯母大善!”收拾了八姑娘还让人有苦说不出,让宋嬷嬷单独授课,这是多少名门闺秀求之不得的事情。 林瑾衡弯起嘴角微笑,对三番两次为难她的八姑娘,她实在是好感欠奉,“你这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九姑娘长吁短叹:“若不灵通一点,我不是要闷死了。”如今二太太管家,九姑娘消息自然灵通的很。 林瑾衡和九姑娘下了几盘棋,交流了卫国公府两三事便打算回公主府。九姑娘恋恋不舍的拉着林瑾衡嘱咐她常来玩。 禁足的日子实在无聊,大姐出嫁,与她交好的杨婉月虽也来过几趟,只是杨婉月对自己要求严格,便是休息日,每天都给自己布置了不少功课,还要在老太太面前尽孝,剩下的时间也不多。其他姐姐妹妹她在她面前放不开也玩不到一块。 林瑾衡连连保证,九姑娘才松手。 ### 回了暂居的院子,犹豫了很久,陶芳菲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姨母和大表哥之间?” 陶刘氏叹了一口气,她当年就知道姐姐和长子次子的关系一般,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甚至更淡泊,回想往事,这心结已经乱成一团,如何解? 心中也是埋怨老太太看不清利害关系,偏心眼的厉害,就算要偏也是偏着这两个成器的啊,一心扑在老六身上,那是个不成器的,再偏爱有什么用,如今她在府外府内地位崇高,可不都是看着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面子。 连带着林晋海和二老爷对母家刘家也不亲近,否则,陶明宇怎么会被罢官,之后更是一点起复的机会都没有,刘家怎么会没落到这个地步,但凡林晋海和二老爷愿意尽心照佛,也不至于如此。 面对陶芳菲的疑问,陶刘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一些事也该让她知道,老太太是能为她们撑腰,但是能量没她们预想中那么大。 “你大表哥,二表哥打出娘胎就被府上的太夫人抱到了自己膝下教养,太夫人走的时候,两人已经成家立业,与你姨母委实没有亲近的机会,是以母子感情一般。”亲母子又如何,养恩大于生恩,否则老太太也做不出那些事。 陶芳菲顿了下,说道,“便是不养在跟前,也不至于如此,哥哥不就是养在祖母膝下,那还是养在老宅呢,但是对母亲也是。”猛地捂住了嘴,忐忑的看着怔怔的陶刘氏,小声道,“女儿不是故意的,母亲别难过。” 陶刘氏偏头,拭了拭泪,纵使儿子死了十几年,想起来心也在疼,强自镇定道,“我只有你哥哥一个,你姨母却还有个打小养在身边的小儿子,情况自然不同。”继续缓缓道,“十个手指头,都有长短,偏心在所难免,可是若是过了,就会伤了母子情。” 陶芳菲抬眼看陶刘氏,听这话头,老太太似乎还做过什么事。 ------------ 第19章 姻缘谋 “你大表哥与你刘家大表姐本有婚约,若不是当年晴儿出了意外,你刘家大表姐才是这府上的国公夫人。碍着长公主,这事别人都不敢提,怕是很多人都忘了。”陶芳菲倒不惊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时下多得是把侄女外甥女娶进门做媳妇的婆婆。只是她却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如果这样,现在她们母女也会自在很多。 陶刘氏却道,“若我是你姨母,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刘家只会拖累国公爷,对他的仕途,国公府的未来没有半点好处,这门亲事得利的是你姨母和刘家。”娘家再亲,自己如意,哪里比得上亲生骨肉重要。当年林晋海虽然承了爵位,但是国公府的人脉都在老国公手里,林晋海想立足朝堂,守住爵位,压制蠢蠢欲动的老国公,一个强力的岳家太重要了。 陶芳菲似乎有些懂,却觉得一些重点没抓住,“同意,是谁提出了这门亲事?” “老国公。” “姨夫不是和姨母关系不睦,怎么会帮着姨母?”陶芳菲惊讶,卫国公府夫妻不睦,根本不是秘密。今天老国公明明在府中,却没有接见两人就是证明。 “你姨母一直想晴儿嫁进来,奈何太夫人不同意,于是老国公找上了你姨母,只要你姨母答应善待三老爷,他就促成这门婚事。” 陶芳菲惊讶的长大了嘴,老国公为了三老爷算计林晋海,老太太为了娘家算计林晋海,“大表哥知道!”那就怪不得林晋海对老太太这般冷淡。 陶刘氏沉沉的点头,她还记得,那阵子林晋海出征在外,正巧林宋氏病了,老国公和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这门亲事,下聘的排场极大,满京城皆知,这门婚事再无回旋的余地,就等刘晴及笄成婚。 陶刘氏当年也问过老太太,林晋海不喜欢刘晴,他以后怎么会愿意照佛刘家。 老太太不以为意,“现在不喜欢,成亲可就未必了,再说晴儿花容月貌,男子哪个不爱美,只要晴儿生下儿子,还拍老大不把刘家当岳家看。老大与我不亲近眼里只有太夫人和宋家,若是我再不找个贴心的媳妇,日后这府里哪里有我的位置,小六怎么办?刘家怎么办?” 只是可惜老太太算盘打得再好,人算不如天算,刘晴溺水而亡,老太太和刘家想用刘灵代替,宫中却下了尚主的圣旨,谁又敢和皇家抢人。 老太太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娶到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却迎来了一尊菩萨,再想拿其余儿子的亲事帮扶娘家,重华长公主用圣旨懿旨,让老太太的谋划一个都没成。 陶芳菲眼神微闪,“刘家大表姐真的是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一个不被部分人期待的新娘。 陶刘氏看着女儿,半响才道,“我们当初也怀疑是太夫人或是国公爷动的手脚,只是没有证据,你舅舅和舅母都为这这件事来国公府闹过,”老太太也没少掺和,目的无外是再结林刘两家的婚事,“后来国公爷被太后选中做了驸马,这件事,大家也不敢再深究。”刘婷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认为,又是何人所为,至今仍是谜,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为着这门亲事,母子感情就更加淡了。”陶刘氏淡淡道。 陶芳菲皱着眉头说道,“有了大表哥的前车之鉴,姨母怎么还会把五表姐娶进门,姨母不是最疼爱六表哥。”难不成娘家和一个贴心的媳妇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伤了母子感情。 陶刘氏眼角微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的不了解这个姐姐,哪怕偏心,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么理所当然,现在想想,母子之间闹到这个地步,林晋海和二老爷绝情固然是一方面,老太太自己也是功不可没。 “当年这门亲事没成,刘家又没了一个女儿,刘家就想把嫡次女嫁给二老爷。” 陶芳菲拿帕子掩住到嘴的惊呼,之前还想把刘灵定给林晋海,现在转头又要说给二老爷,真当以为国公府的爷们是菜园子的菜不成,由着刘家女挑拣。 陶刘氏又是重重的叹一口气,刘家可不是把国公府得罪惨了,还有更离谱的,“公主为二老爷从宫里请旨赐婚忠义侯府嫡长女,”家世、性情、模样都是一等一,看看太夫人和林晋海为二老爷选的亲事,谁对谁真心,一目了然,“之后,刘家居然还想把灵儿嫁给比她还小两岁的四老爷。” 陶芳菲已经无语了,这是怎么样的执着,非得把刘灵嫁进来不可。 “有公主插手,这事自然没成,灵儿也没了脸面,匆匆嫁到外地,这些年都没回过京城,这孩子是在怨家里呢!”陶刘氏感慨,当年家中就她和刘灵劝着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没亲上加亲,反倒弄僵了关系。可是摊上了一群不省事的亲人固执己见。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六表哥和六表嫂的亲事,公主就没有插手?”前几门亲事都被公主打乱了,那这一门呢! “就是这门亲事给你姨母和表哥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陶芳菲面露错愕,忽然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凝神细听。 陶刘氏想着借这个机会把国公府的事情告诉女儿,也让她清楚,她们母女是被打上老太太标签的,大房、二房、四房恐怕对她们不会有很大善意,所幸她所求的只是小事。 “你姨母心心念念让刘家女嫁入国公府,但是刘府那边提出两人亲事的时候,你姨母却是一口回绝,还请公主和二太太帮六老爷选一个高门贵女。这让你其他几个表兄知道了作何感想?”这是明晃晃的在告诉林晋海和二老爷她的偏心呢,摆明了老太太很清楚娶刘家女意味着将来没有妻族帮扶,但是为了娘家,要林晋海和二老爷娶,轮到小儿子了就想他娶一个名门闺秀,这样的区别待遇,岂能让人不寒心。 “所以五表姐进了门。”陶芳菲猜测,是否是几位表兄故意和老太太作对。 陶刘氏摇头,“那时候我已离京,对这事也不清楚,这些也是你姨母信里告诉我的。” ### 陶氏母女换了衣裳,拿着准备的礼物由胡妈妈带着去拜会重华长公主,一个上午所有亲戚都见到了,便是身体不适的四太太四太太都来了,在老太太的嫡亲妹妹面前,她不敢托大。 不过重华长公主一直迟迟不露面,最后老太太只好让胡妈妈带着母女俩过去。 “胡妈妈,这府中的姑娘,嫡出的都是女字旁,庶出的都是草字头,何以琅华郡主?”陶芳菲一早上见了十几个侄女,真的记不住,只好和当初的林瑾衡一样捡嫡出的记,偏偏府里最尊贵的姑娘不一样,衡,蘅? 原因京里一些老人都知道:“衡山的衡,这个字是太后所赐,太后早夭的大公主闺名便是一个衡字,郡主又凑巧和大公主同一个生辰。”虽说有些不吉利,但是太后册封郡主和赐名的懿旨一起到了,重华长公主也只能认了,就当安慰萧太后了。 胡妈妈见陶氏母女面上忐忑,知道两人是担心长公主的性子,长公主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陶氏母子到来的消息阖府尽知,重华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懒得动弹罢了!也不怪两人多想。 只是胡妈妈心里对陶氏母女又怕又恶,遂不开口安慰,母女两不说话,她也沉默,只管把人往公主府带便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姨太太和陶姑娘坐会儿,奴婢已经派人去禀报长公主了。”又吩咐丫鬟上茶和点心。 陶刘氏客气道:“有劳了。” “都是奴婢应当的。”态度不卑不亢,陶刘氏暗叹,到底是公主府的嬷嬷,行动间比女儿还有气派。 陶芳菲吃着茶和点心,也不敢与母亲说话,生怕露了怯,只是眼神忍不住打量公主府。 公主府不是公主的私有财产,公主去世后,皇家会收回。重华长公主这座府邸始建于前朝,一直都是嫡公主的府邸,经过无数帝皇和公主的建设,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器一具都大有来历,说得上美轮美奂。这大厅内铺设的就是汉白玉砖,色泽均匀通透,端的是上品,寻常人家,一玉难求,在公主府却是任人踩踏。 母女两喝完一盏茶,也没有等到重华长公主。 听闻陶刘氏母女在厅中等候,重华长公主淡淡道,“我要和郡主出门,让她们明日再来。”重华估摸着林晋海是没时间陪女儿出门了,她不舍得女儿失望,于是母女两打算来个京城半日游。 孙嬷嬷便笑着传话给前来禀报的小丫鬟。别说是一个姨太太,便是老太太来了,公主忙着陪女儿,哪里有时间应付旁人。 对上女儿眨巴眨巴的眼睛,重华笑:“可是好奇娘为何这么不给陶氏母女面子。”接见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娘不喜欢他们。”林瑾衡肯定道。 重华笑:“就是这个理,既然不喜欢何必委屈自己呢,这日子自然要怎么高兴怎么来。”和刘家有关的女人,她一个都不喜欢,当着老太太的面也不加掩饰。她这一辈子都是如此率性而为,从不曾委曲求全过,先帝时期因着这脾气吃过不少苦,只是她天性使然,就是撞了南墙都不改。如今这样的身份更加不会委屈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求评论求支持!!! ------------ 第20章 回门日 三朝回门的日子,作为岳父的二老爷专程请假在府上等女儿女婿,其余国公府无差事的大大小小的主子济济一堂等着新姑爷上门。 便是重华长公主也到了,二房的人十分感激。老太太飞快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老国公爷和老太太虽坐在上首却是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由此可见夫妻两的隔阂有多深。 内幕府内众人也都清楚,老国公爷当年宠的毫无顾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宠妾灭妻这在太宗期间已是一种潮流,根本就不用遮掩了。只是为长者讳,他们这些晚辈只能装作不知道。 府内的姨娘庶出知道之后暗自扼腕自己没早投生个三十年。可惜当年的好时代不再来。 秦瑞家的欢喜的进来禀报:“大姑爷和大姑奶奶到了。“大姑娘以后便只能唤一声大姑奶奶了。 说话间,新姑爷赵世子和大姑娘一前一后进了大厅。 赵世子面如冠玉,戴着束发银冠,一袭大红的弹花暗纹长袍 ,腰间是同色腰带,缀着一块墨玉,倜傥风流。大姑娘桃花人面,梳了祥云髻,插着如意朝云金步摇,流彩暗花云锦上衣配着四喜如意云纹锦裙,亭亭玉立。 林瑾衡心中赞了一句,佳偶天成。 老太太笑眯了眼,果然是天生一对,见赵世子行动间配合大姑娘的步调,更是满意的点头。 二太太见到女儿那一刻,眼眶微红,知道不合时宜,忙低头抹泪。 赵世子和大姑娘跪下给祖父母和父母行礼,其他长辈便不必如此,同辈只用见面礼。 老国公爷和老太太作为长辈例行问话,其他姑娘少爷瞧着好玩,也听得津津有味,国公府有十几年没姑娘出阁,众人都没见过。 不过之后十年怕是年年都有,家里的姐妹都只差个一两岁。 赵世子丰神俊朗,几个年纪大的看的脸颊微红,如此翩翩儿郎当真少有,大姐姐好福气! 等赵世子随着老国公等爷们离开,老太太把大姑娘招到身边,执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关切,“彦之待你可好?” 大姑娘垂着头脸色微红,声音低却肯定,“好!” 一边的二太太细细打量,见她眉目含情,想起方才侄子兼女婿颇为关注大姑娘,两人又是自幼相熟,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有一箩筐的贴心话要讲,眼下却不便开口,好在归宁不是一日就走,新婚夫妻要在娘家住上十天。 老太太握着大姑娘的手连声道,“这便好,这便好。”话锋一转,“你姨祖母和姑姑原想参加你的婚礼,只是路上染了病,这才错过了,今天知道你回门,两人一早便等着了。”今天赵世子拜见的是林家亲眷,陶刘氏母女不便现身。 “姨祖母和姑姑专程赶来,孙女可要好好感谢两人。”大姑娘事前就得了二太太的信,知道两人到了府上,是以并不是很惊讶,面上是一派真诚的欢喜。 老太太顺势就让人把耳房的陶氏母女请出来,大姑娘飞快的掩去脸上的惊讶,无意识的捋了捋发,她听说这位表姑姑艳冠群芳,只是没想到艳到了这种地步。大姑娘幼时与这位表姑姑颇为亲近,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福气,上前行礼,“姨祖母万福、陶姑姑万福。” 陶刘氏连忙扶住大姑娘上下打量,神情激动,眼眶微红,“不想这一别就是十二年,再见之日,妍儿都出嫁了……”一语未完,泪如雨下,又忙忙拿了帕子拭泪,“瞧我这眼浅的,这大喜日子,怎么就。” 当年一别,谁也没想到转眼就是十几年,老太太想来也不免心酸,嗔怪,“你啊,还是和当年一样,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又对大姑娘笑道,“今儿个你就好好坐在你姨祖母身边让她瞧瞧,幼时她最疼你不过,如今见了你,芳菲都被她给抛在脑后了。” 陶芳菲言笑晏晏的瞧着大姑娘,假意吃醋道,“可不是,小时候母亲就偏疼妍儿,便是这些年也不忘,衬得我好似是捡来的。” 大姑娘忆起幼时点滴,又记着这些年陶刘氏从乡下专程给她的各种礼物,顿感窝心,面上多了几份亲近之意。 老太太乐呵呵道,“你母亲不疼你,姨母疼你。” 陶芳菲顺势倚在老太太身边,“还是姨母疼我。” 老太太慈爱的拍着陶芳菲的手背。 重华长公主饮了一口茶,眼中划过不耐之色,突兀出声,“府上还有事未完,本宫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也不顾旁人,对林瑾衡道,“衡儿,随我回府。” 闻言,林瑾衡如蒙大赦,起先坐在一边听着老太太、大姑娘和陶氏母女追忆往昔,旁人间或擦上一两句,初时听的有趣,久了便觉得乏味,她本就不是坐得住的性子。 林瑾衡对着老太太微微欠身,又对大姑娘笑道,“大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大姑娘按礼要和赵世子在娘家住上十天。 重华长公主也笑,“妍儿出嫁了,日后可不许只进国公府的门,忘了公主府的门在哪!” 大姑娘立时道,“只要伯父伯母不嫌我烦,瑾妍就忘不了。” 旁人见着大姑娘和重华长公主谈笑自如,态度亲昵,都知晓重华长公主众侄女中最偏爱大姑娘果然不假。说来大姑娘真真是个福泽深厚之人,父母皆出自名门,本身才貌双全,一直以来哪怕八姑娘再怎么存在感十足,无论在府外还是府内众人眼中,大姑娘才是国公府第一姑娘。如今更矜贵的林瑾衡回来了,她又马上出嫁,不用面临地位下降的尴尬。嫁的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哥,赵世子,家世、人品、才貌俱属一流,大姑娘的命好的让人无力嫉妒。 “你大姐姐这门亲事委实选的不错。”离了燕禧堂,重华长公主搂着女儿坐在轿子里感叹,还好当年二太太机警,否则这般好姻缘可不是让老太太给毁了。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老太太眼里,六房是命根子,刘家次之,随后才轮到他们大房和二房,不对,还有一个杨婉月,怕也是排在他们两房人之前。便是大姑娘,老太太嘴上说最疼爱,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否则当年怎么会做出那种事。老太太若是敢把手伸到她儿女身上,甭想她和二太太一样息事宁人。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不过能不能不是表兄妹,林瑾衡自从听说了这门亲事就一直纠结,却不可与人言,与杨婉月估计有共同语言,但是她还不想老乡认老乡,只好憋着。 重华见林瑾衡面色古怪,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积食。”在燕禧堂无聊,老太太处点心又多是杨婉月的手笔,新颖别致,带着现代气息,让林瑾衡倍感亲切,不知不觉用的真的有点多。 重华长公主失笑,无奈的轻点林瑾衡的头,“你啊!”又轻揉她的肚子,担心,“可难受,让江太医瞧瞧。” 林瑾衡连连摇头,“不碍事,休息一会儿就好。”她和林延愈是早产加难产儿,自幼身子弱,每回请江太医就意味着要喝苦苦的中药,大抵是幼年印象太过深刻,便是如今两人身体已经调养过来,鲜少用药,对江太医的条件反射依旧灵敏。 重华岂不知林瑾衡的小心思,观察她面色尚可,也不坚持。心下盘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也更融洽,要不要也给她闺女培养个竹马,女婿要从娃娃抓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心目中的大姑娘,选自百度图片库 ------------ 第21章 贺芳辰 翌日可巧是五姑娘林瑾芊的生辰,老太太这几日心情好,便散了闺学让姑娘们松散一下,二太太子女双全,地位稳固,乐得善待庶女博个美名,从自己账上划了500两银子为她做寿。 五姑娘欢欢喜喜的谢过祖母和嫡母,命人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席面,又让府中的伶伎歌舞助兴,摆上各色珍馐美食。邀请府上众位姐妹玩耍,原还想请素日交好的手帕交,想到这几日二太太忙着大姑娘的事情,方作罢。 五姑娘笑颜如花地将陶芳菲迎进厅内,“瑾芊生辰,竟不想劳烦姑姑亲自过来。” “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进门了。”陶芳菲佯装为难。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尤其是陶芳菲做来更是风情万种。 五姑娘顿了顿才道,“姑姑可别,您若是离了这门,我还不得羞煞。”老太太也得收拾她,才几天,她就看出老太太对陶芳菲的疼爱可在她这个庶出的亲孙女之上。所幸她从来没被老太太另眼相待过,心宽的很。 陶芳菲随着五姑娘进屋,边走边道,“我在这里先向寿星公贺喜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五姑娘忙示意丫鬟接过香雪递上来的礼盒,笑着道谢。说笑间两人进了客厅,里面三三两两的已经坐了好几个林家姑娘。见了陶芳菲,或惊讶或欢喜地起身相迎。 三姑娘笑容满面的上前,“五妹好大的面子,竟把姑姑请来了。” 五姑娘抿嘴笑笑,“是姑姑疼爱。” “改日你生辰只要不嫌我,我必到场。”陶芳菲掩嘴打趣。 三姑娘拉着陶芳菲对众人道,“姐妹们,可听见了,姑姑要是不来我可是不依的。” 众人皆是捧场的笑,旁人间或应景的插话。 这场景,陶芳菲并不陌生,往日她在家中,无论是家里庶出的姐妹还是族中的姐妹都是这般奉承她。只是如今换成国公府千金,哪怕她只是一介民女。 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四姑娘突然出声,“大姐姐来了。”身份越矜贵的往往来的越迟。 大姑娘生性良善,对底下的妹妹颇为照顾,加上这样的身份,嫁的又是那般显赫,众姑娘不约而同都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 陶芳菲看着与众姐妹玩笑的大姑娘,家世、美貌、如意郎君,当年一起嬉闹的玩伴,如今犹如天渊之别,自有一股酸涩在心头,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林瑾衡姗姗来迟,不是她故意拿乔,她随着重华进宫看望萧太后,萧太后原本是想留她用膳,只是她几日前就接到五姑娘的请帖也应允参加,不好失信,也是存着和姐妹亲近的意思,磨了太后和重华长公主才赶回来。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林瑾衡的话叫五姑娘受宠若惊,林瑾衡进宫的事情她清楚,以为是不会来了,不想她还特意从宫里赶回来。五姑娘庆幸,感激的看一眼四姑娘,刚刚她见人齐了唤人准备开席,是四姑娘出声让等等林瑾衡,虽有人婉转说了林瑾衡怕是不会来了,但是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等上一等。五姑娘心中念佛,还好等了。 “十三妹妹来的正巧。”寿星公五姑娘出声接道。 林瑾衡微微一笑,刚进门时她就问了时辰,比请贴上开席的时辰晚了一会儿, “皇外祖母听说今天是五姐姐的生辰,特赏赐了五姐姐一份生辰礼。”这是她跟萧太后撒娇要来的,也算是她的赔罪礼。 五姑娘愣了愣,马上喜形于色,神色都激动起来,她居然能得到太后的赏赐,。还是大姑娘轻推了一下,才记起谢恩。 众人看向五姑娘的目光也隐隐带了羡慕,又想起五姑娘这分殊荣完全来源于林瑾衡,否则萧太后哪里记得五姑娘这号人物,看向林瑾衡的目光不由灼热了几分。 林瑾衡恍若未觉又送上自己的贺礼,说了几句喜庆的话方由五姑娘带着入席。 五姑娘让人倒了一杯果酒,对姐妹们举杯道:“今儿个是我生辰,我先干为敬,各位姐妹随意。” “大姐姐日后就鲜少有机会和我们姐妹聚了,今儿可要玩得尽兴。”三姑娘对着大姑娘笑道。 大姑娘道:“忠义候府与府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怎么说的我去了多远的地方似的。” 三姑娘俏皮一笑:“大姐姐要陪着大姐夫,若是日后有了小外甥,哪有心思陪姐妹们玩耍。” “你个伶牙俐齿的。”大姑娘虚点着三姑娘笑骂,但是语气和表情显然心情很好。 三姑娘见此,又抬着大姑娘逗趣了几句。 林瑾衡发现其他人对此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该凑热闹的凑热闹,该吃喝的吃喝。目光撞上一边的四姑娘,对方朝她温声道,“母亲吃过江太医的药之后好多了,多谢十三妹妹!” 赵世子和大姑娘归宁那日,四太太强撑到自己的院子便咳了血,把四姑娘姐弟三人吓了一大跳,情况危急,不待请来专门为国公府看病的太医,四姑娘求到了重华长公主面前。重华长公主去福建的时候,萧太后不放心,便派了御医随行,回京之后,重华长公主舍不得还回去,就当忘了御医是‘暂派’的。 太医也不是说请就能请,四太太还没资格劳动太医,要请示老太太之后拿着老太太的名帖方行。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眼看四太太面如金色,哪怕知道重华长公主不喜庶出,四姑娘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了重华长公主。所幸,顺利请来了江太医。 “我们姐妹之间不必如此,而且之前四姐姐都谢过好几回了。”事后还送了一扇极其精致的蜀绣双面绣屏风,连重华长公主都说这是极难得的精品,怕是四婶婶把压箱的宝贝挖出来了。 林瑾衡觉得自己家占了便宜,又见四姑娘大喜的日子,神色间还带着忧色,想了想之后道:“如果需要,四姐姐只管来请江太医便成。”江太医说过,四太太身子已有油尽灯枯之象,好生调养,多则五六年,少则两三年。四太太自己也知道,不过央着江太医替她保守秘密,她要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陪着自己的儿女过完最后的一段日子。 林瑾衡不介意把江太医外借一下,让一个母亲能够多一点时间陪伴她的儿女。 闻言,四姑娘喜形于色,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感激和欢喜,竟然直接给林瑾衡作了个揖。 “四姐姐!”不止林瑾衡被四姑娘这毫无征兆的动作唬了一下,另外几个关注这边的姑娘也是睁大了眼睛。 大姑娘玩笑道:“四妹妹和衡妹妹这是玩什么呢?” 这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日后江太医走动起来起来自然全府皆知,四姑娘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三姑娘笑起来:“十三妹妹回来了,可是便宜了咱们,日后有个不舒服立马就能请到太医。”御药房部分御医是专门为权贵世家服务,只是有个急病路上要浪费不少时间,若是碰上不舒服的贵人多一点,都轮不上。虽说国公府里也供奉了大夫,可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名医也是如此,府里的大夫总归没有御医用的放心。 “四妹妹也莫太忧心了,咱们府里好药尽是,还有江太医在,四婶婶吉人自有天相。”大姑娘安慰四姑娘,事实上四太太的病已经有好些年了,病根一直去不掉,多多少少大家都心里有数,只是一些人自欺欺人一些人不便说破。 四姑娘微微一笑:“承大姐姐吉言了。” “新娘子喜气旺,四婶婶肯定药到病除了。”三姑娘笑着接话。 宴席上气氛又热闹起来,一大群姑娘围坐在一起,聊着聊着便开始聊起了八卦。 毅勇候府的刘三姑娘坠马伤了胳膊,可能会落下一个残疾。 林瑾衡诧异,这刘三姑娘出了意外,为什么好几个有意无意看她。她回来的时间尚短,还没被普及自己家和毅勇候府的恩怨情仇,更不知道自己家在里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咳,”大姑娘咳嗽了一声,也让失态的众人恢复过来,这话题当着林瑾衡的面也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 二房庶女 五姑娘林瑾芊 14岁 三姑娘林瑾芳图选自百度图片库 忍不住再求评论求收藏 ------------ 第22章 女子筹 “累了一天,你也去休息下,我这里有他们几个伺候着就行。”回了自己的院子,陶芳菲便笑着对香雪道。 香雪福身恭敬道,“那婢子先退下了。”她是老太太特意送来伺候陶芳菲的,在这个院子里地位看似高,实则一直被陶家人排除在外,她能被老太太选中,这点自然看得分明,所以很是知情知趣,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退下了。 陶芳菲看着香雪离去的声音,脸上的笑容才退的干干净净,眼神微暗,到底是国公府,连一个丫鬟都是水晶心肝。 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镜前由丫鬟们伺候着卸了繁重的服饰,陶芳菲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妆匣中的珠钗,片刻后,轻叹一口气,挥手道,“我要静一下,你们都下去!” 魏紫和姚黄对视一眼,福了福身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出了门,两人守在门口随时等地陶芳菲的召唤,姚黄忍不住偏头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和林家姑娘们说笑着?” 魏紫自幼便在陶芳菲身边伺候,况且又心细,对主子脾性也更清楚,左右瞧了四下无人,方小声道,“五姑娘一个普通的生辰好大的排场,就是当年我们姑娘及笄也不至于如此。” 姚黄立马驳道,“姑娘及笄的时候摆了十几桌的席面,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还请了南边最有名的伶人助兴,场面哪里是今天能比的,不过是一桌宴席罢了!”陶刘氏只剩下这么个女儿,及笄这样的大日子哪里会舍不得花银子。 “这场面可不光只看这个,你瞧瞧今儿个席面上的菜肴,好些个咱们听都没听过,一会儿是特特从海上运来的,一会儿是西域那边的特产。”魏紫轻点姚黄的额头,嗔道,“你说是专门请人表演排场大还是家里就有毫不狲色的伶人专门排演了节目排场更大。” 姚黄看着魏紫,微皱眉头,“府上竟然这样抬举一个庶女也太过了吧!”在她们陶家,庶女的地位还不如她们这些陶芳菲身边的一等丫鬟有体面,如今姚黄经魏紫一说,觉得这国公府实在是太娇惯庶出的了。 魏紫飞快捂住姚黄的嘴巴,严厉地瞪着她,压低声音道,“府上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被人听了去,你受罚不算什么,连累了姑娘看太太能饶了你。” 魏紫马上感觉到手下的姚黄身子发出明显的颤抖,自己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惧意,陶芳菲对她们这些丫鬟颇为宽容,但陶刘氏可不是个宽厚的。想起原先几个丫鬟的下场,魏紫俏脸白了几分。 姚黄也是白着脸禁了声,怯怯的看着魏紫。 沉默了片刻,魏紫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按在姚黄嘴上,而姚黄竟然吓得也没推开她,忍不住苦笑,低声警戒道,“以后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了,再如何,她们都是国公府的主子。”国公府愿意娇养他们自己的姑娘,哪里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姚黄忙不迭的点头作保证。 陶芳菲心情不佳,魏紫猜测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卫国公府一个二房的庶女生辰便是如此盛况,想起自己,心下难免有些失落。另外也是看见卫国公府烈火烹油,不免想起自己没落的父族母族。 感觉到指尖的凉意,低头瞧着手中的珠钗,嘴角勾起无奈的苦笑,这些首饰都是往年和这几天,老太太送给她的。 刘家其实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是因为出了刘尚书这么一位惊才艳绝的人物,才一跃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家,加上嫡长子资质非凡,势必能将刘家的荣耀延续下去,老太太才得以高嫁入卫国公府。 刘尚书是个清廉的,家中并无巨资,如今的刘老爷又是个不事生产挥霍无度的主,陶刘氏嫁妆并无多少,陶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 陶芳菲一直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下长大,从没觉得自家寒酸过,如今进了这国公府方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了。这些让她在姐妹中大出风头的首饰对林家姑娘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大舅舅没有英年早逝,外祖也不会因为痛失爱子,一场伤寒去了,刘家绝不是如此,她们母女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她今年已经二十,比她小的大姑娘都已经出嫁,但是她却依旧待字闺中,她该怎么办!陶芳菲想到这里面上带着浓浓的彷徨无措。突然起身到内屋打开最里面的一口红木衣箱,上面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可见有人专门维护。 陶芳菲面色复杂的看着衣箱,片刻后,上前动作万般小心的打开盖子,入目的便是一袭嫁衣,这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寄托了一个女子最大的期待和憧憬。 陶芳菲摩挲着红色的嫁衣,犹记得,当初缝制嫁衣时的欢喜和紧张,如今这件耗费了她巨大心血的嫁衣却只能寂静无声的躺在暗不见天日的箱笼中,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 林瑾衡记挂着席上众姐妹欲言又止的模样,回了公主府正遇上从宫里回来的重华长公主,还有林延恩、林延思两兄弟。两人差事办得漂亮,皇帝又怜惜重华母子久别重逢,特别给了两人一旬的假期,这几日两人都是鞍前马后的跟着重华长公主尽孝道。见过母亲和兄长之后林瑾衡忍不住好奇出声询问刘敏的事情。 重华长公主搂着女儿慢悠悠讲故事:“你外祖母赐婚胜儿和刘三姑娘,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可惜刘三姑娘福薄,不慎摔断了胳膊,宫里的御医也说了这胳膊怕是治不好了。说来胜儿这媳妇娶得也是多灾多难,前两年,劭家的姑娘是摔断了腿,如今刘家的姑娘摔断了胳膊,胜儿日后这媳妇怕是更难找了。” 如今京里谈周胜色变。廉亲王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抱美娇娘的。廉亲王妃气得够呛,这几天都在向太后哭诉。这门亲事她非常满意,王府不掺和夺嫡,也没能力掺和,日后若是五皇子即位,他们廉亲王府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瞧五皇子的势头可能性还不小。若是其他人即位,祸不及出嫁女,也牵连不到他们廉亲王府。反正廉亲王府就这样了,新皇难不成还能杀了皇伯父。 有劭家的前车之鉴在,毅勇候府再来一次意外坠马,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廉亲王妃不信。 为了不嫁周胜,不惜自残,她儿子好歹是亲王世子,虽然荒唐,但是碍着皇家的颜面谁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如今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嫌弃,廉亲王妃这一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而且廉亲王府这是和毅勇候府结仇了,与其被动挨打,何不先发制人。这门婚事可是太后的懿旨,廉亲王府失了颜面,太后又何尝不是。 周胜的荒唐林瑾衡还没听说过,但是瞧着这两个‘巧’,问悠闲地坐在一边喝茶的林延恩:“大哥,周胜表哥不好吗?”这个表哥她只见过一次,实在是没印象,不过想着林延恩总是知道。 “怎么?衡儿觉得这两姑娘是故意的?”重华长公主笑眯眯的问,对女儿能想到这一点很欣慰。 “一而再的事情也太巧了,还都是坠马!”林瑾衡吐槽。 不管刘敏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多人都会认为她是故意,好歹换一个,这不是挑战大众智商吗?有了南阳候劭姑娘的前车之鉴,这种事情就可一不可再,而且中间牵扯着太后懿旨,便是在林瑾衡看来,也是一个昏招了。 这的确是个昏招,毅勇候能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完全是靠着他的贵妃姐姐和皇子外甥,应该说,德贵妃和五皇子有如今的地位,中间少不了毅勇候的功劳。两者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不智之举。这完全是他妻子和女儿瞎折腾出来的。 说来这真是巧合,刘敏初时郁闷之下,骑马发泄,只是带着情绪骑马,出了意外。毅勇侯夫人心一横,干脆来了个伤上加伤。 毅勇候很头痛,他以为他夫人是个精明的,如今才知道是大愚若智,马上他还会知道自己的夫人是愚不可及,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消息传得飞快,他便是想拦都拦不住,何况敌对派系好不容易抓到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怎么会不狠狠咬上一口。 当今披荆斩棘登上皇位,母子之情深厚,怎么会由得毅勇候府下太后的面子。毅勇候府下太后的面子,皇帝就能把毅勇候府的脸仍在地上往死里踩,何况旁边煽风点火的大皇子党和十六皇子党。 重华长公主笑道:“可不是,当别人都是三岁小孩,他们刘家说是意外就是意外了。”刘家人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关。果然身处高位太久,久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瑾衡眼神催促林延恩,周胜到底做了什么,身为亲王世子还让人避之不及。 林延思笑嘻嘻接话道:“周胜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在重华长公主和林延恩的目光下,换了几个词:“是个不成器的,走鸡斗狗,实在是纨绔中纨绔。”说他纨绔真是侮辱了纨绔这个词,他林六爷也被道一声纨绔,但是绝对比周胜有市场多了。 林瑾衡琢磨她六哥肯定没说清楚,一想纨绔子弟无外乎那些事情,而且还是超出常人容忍的,如今这世道对男子宽厚的很,如果周胜不出格,凭着亲王世子的身份,两个姑娘何至于如此。忍不住蹭蹭她娘,想来这种倒霉事落不到她头上,但是如今这个时代男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她看不惯的地方。 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门第低一点的,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不习惯,那么还是他不习惯吧! “那婚事怎么办,皇外祖母不是下了懿旨的?”林瑾衡还记得这桩婚事是有旨意的,太后也是金口玉言,何况是这样正儿八经宣旨过的。 重华长公主勾起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德贵妃说刘三姑娘这样的身子实在当不得世子妃的身份,只能做个侧妃。” 德贵妃壮士断腕,牺牲了一个侄女,挽回抗旨的名声。毕竟刘敏依旧会进廉亲王府,这样就算不上抗旨,而且妻变成了妾,从中没落到一点好处。本朝,侧妃说得好听是妃,其实不过是普通人家的贵妾罢了,生了子嗣照样喊不得一声母妃。 五皇子一系的官员大做文章,又传出有人在刘敏的马上做了手脚的风声,这次落马事件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受害者倒是一清二楚,刘三姑娘成了世子侧妃,皇帝觉得齐家治国平天下,让毅勇候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去‘齐’家,五皇子一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龙椅上那位主子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林瑾衡又实实在在感觉了一回古代女子难为,刘三姑娘做妻做妾都是别人几句话的事情,婚姻大事自己竟是半点主都做不得。堂堂世袭罔替侯府的嫡女落得这般下场,这时代妻妾分明,哪怕她是侯府嫡女,妾便是妾,一辈子都是妾,便是后宫嫔妃也从来没有转正的例子,继后都是从大正门抬进去的。 重华长公主见掀帘进屋的孙嬷嬷面色有异,便以眼神询问。 孙嬷嬷为难的看了看屋子的几位小主子,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 重华长公主一想,道:“但说无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知些事了。” “昌华长公主府上传来消息,小公子得风寒,辰时三刻殇了。”说完,便低下头,这动作也够快的,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昌华长公主怕是忍得狠了。一些人惯会忍,但是一旦爆发也更狠。 重华轻轻的掀起盖子喝了一口六安瓜片,到底是贡品,醇正回甜、清香高爽,方淡淡道:“真是可惜了,这孩子是个福薄的,更衣,我要去看看九妹,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子,这会儿指不定多伤心呢。” 林延恩略一琢磨,再见他母亲的态度,便微微一笑。 卫国公府里有喜事,重华长公主嫌晦气也怕冲撞所以并没有带几个孩子过公主府,嘱咐儿子照顾妹妹就出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戳一下,把我带回家 ------------ 第23章 女子谋 昌华长公主抱养庶子,林瑾衡自然是知道的,她还见过,不过令她印象深刻的是莫馨蕊僵硬的表情。换做是她,面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心情也不会多好。只是这事,昌华长公主自己也要付起部分责任,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如今这孩子也夭折了,也不知道她这个姨母接下里打算怎么办,听说另外几个庶子都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妹妹的字进步多了。”林延恩翻着林瑾衡的字帖毫不吝啬的夸赞,把林瑾衡从神游中拉回来。 林延思抽了一张,指着上面一个字道,“之前是狗爬,如今是猫爬了,”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果然进步了!” 恼得林瑾衡拿了棋子就扔他,林延思连忙躲在林延恩身后,苦大仇深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夸你呢!” 林瑾衡举着棋子真是扔也不是不扔憋气。 林延恩摇头失笑,拿字帖敲林延思的头,“你还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吗!还不给妹妹赔罪!” 林延思笑吟吟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哼哼两声,“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跟六哥一般见识。” 林延思看着林瑾衡的三头身不禁喷笑出声。 “妹妹今天和姐妹们可玩的好?”林延恩看林瑾衡又被林延思笑的羞窘,赶忙转移话题。 “我们玩了击鼓传花还行了酒令。” 林延思皱着眉头不满道,“她们竟然让妹妹饮酒!” 林瑾衡摇头,“没有喝酒,大姐姐说我们几个还小就让人榨了果汁代替。” 林延思这才想起还有细心的大姑娘在,是万不会由得几个小的胡来。 想起席上应承四姑娘的事情,林瑾衡眼巴巴看着林延恩,“四婶婶病重,我刚刚答应了四姐姐如果需要只管来请江太医便成。”也不知四房和他们这一房有没有恩怨,她这样做会不会牵扯到什么,自己考虑事情果然不够周全。 林延恩见她忐忑的模样,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妹妹心善,这也是应当的,便是妹妹不说,母亲也会派江太医救治四婶。”想了想又道,“四婶还是母亲向皇外祖母求来的赐婚,这几年,四婶对哥哥们也颇为照顾。”说完便微笑着看林瑾衡。 林瑾衡若有所思,笑道,“我以后可以向四姐姐请教画技了,听说四姐姐画技一绝。” 林延恩满意的点头,笑意加深了几分,这个妹妹是万顷地里的一根独苗,家里难免娇惯的厉害,偏是一幅温和的性子,心性又单纯,还真怕她被人欺了去。如今看来,虽然天真心善了一些,但也不失机灵。说来也奇怪,重华自己是骄矜霸道的性子,偏偏教养过的大姑娘和林瑾衡都是比常人都温厚的性子。 林延思却觉得林延恩杞人忧天了,有他们几个兄长在,便是妹妹笨一点又如何,总不会让她吃亏的。拉了林瑾衡到身边道,“四姐画艺的确不错性子也好,不过她那个胞妹也就是小十二任性了一些,她若是欺负你,你可不许忍着。” “我难道长了一幅受气包的模样吗?”林瑾衡鼓着腮帮子嘟囔,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叮嘱她,重华是,林延思也如此。 有人欺负她,其实她想反击来着,可是每次都让别人抢先了,她只是觉得差不多了没有落井下石罢了! 林延思手痒,忍不住戳林瑾衡的脸,“你瞧,这里就写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吧!”说着还连续戳了好几下。 林瑾衡猛地张嘴作势要咬他手指头。 林延思一缩手指,改成双手捏着林瑾衡的脸颊往外扯,“呦,妹妹好大的脾性,就该这样,有人欺负你,使劲的咬回去呦!咦,怎么又掉了一颗牙!” 林瑾衡囧的满脸血,瞪着林延思恨得牙痒痒。 ### 林延恩兄弟担忧妹妹和姐妹相处,那边厢,陶刘氏亦是如此。 陶刘氏心忧女儿第一次和林家姑娘单独相处,得知女儿回来了,立马赶过来,见了守在门口的魏紫姚黄诧异,“你们怎么在这里?” 魏紫姚黄哪里还有刚才的惬意,想起之前的闲话,这心情顿时忐忑起来,如此一来,面上也带了几分出来。 陶刘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焦声道,“可是有人让姑娘委屈了。”她就是担心这个,林家富贵泼天,女儿家又娇养的厉害,兴许就有几个看不起她们母女的。心下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收拾那几个不长眼的,她只有这么点骨血,万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去。 也不等魏紫姚黄回答,陶刘氏推了门就急急地往里面赶。 姚黄顿了顿抬脚就要进去伺候,魏紫赶忙一把拉住姚黄,悄声道,“若有事,主子自然会传我们。”瞧这架势,母女两许就有私房话要讲,她们进去才是没眼见。 姚黄对魏紫信服的很,闻言收了去势,站回原位,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听着房内的声音,就怕错过了主子的传唤。 魏紫失笑,姚黄的命是陶芳菲救下的,最是忠心不过,所以虽然有失机灵,但是陶芳菲还是把她调到了身边。 陶刘氏进了内屋,瞧见里面的景象,猛然顿住了脚,悲从中来,犹不觉泪水湿了面颊。 陶芳菲坐在镜前,一袭红色嫁衣,珠钗满环,端地国色天香。看的陶刘氏心酸不已,她好好的女儿竟被蹉跎至此。 对镜揽妆的陶芳菲闻声,又羞又恼的转过头,见是陶刘氏,收了眼里的厉色,神情难堪起来,刚才的怡然自得消失无踪。 陶刘氏心情实在复杂,上前温声道,“我儿真美!”摩挲着女儿俏丽无双的脸,她的女儿倾国倾城,都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陶芳菲脸颊微红,又苦笑起来,这不是她要的美,如果她也如大姑娘一般端庄秀丽,怎至于此,“女儿宁愿不要这般容貌,只做个普通人。” 陶刘氏心中大恸,忙揽着女儿宽慰道,“你说的什么话,女儿家花容月貌这都是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咱们那里的人见识有限,这京里可不会。”虽然那事还没定,现下陶刘氏少不得拿出来宽解女儿,“你姨妈早些就与我说了,府上还住着几位来京赶考的林家子弟,明年下场少不得就是进士老爷了,有国公府扶持,日后必定前程似锦。”陶刘氏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陶芳菲声音低如蚊呐,“母亲!”低垂了头遮住眼里的欢喜和羞涩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情绪。 ### 重华长公主一下车,昌华身边的李嬷嬷便迎了上来,神情紧张又解气:“公主。” 重华打量门前,看见门口的大红灯笼,又见李嬷嬷的穿戴,皱眉:“虽说只是个孩子,但是也不能落人口舌。”这样一周岁都不到的孩子夭折不需要大办,但是也没有披红挂绿的道理。 李嬷嬷咽了咽口水,凑近一些才小声道:“这事还没外人知道。” 重华的步子停顿了一下,面目表情的看着李嬷嬷,冷笑:“你们主仆倒是真有出息,如今我到了,可以告诉莫达他儿子没了。” 李嬷嬷难堪的垂下头,没有重华长公主坐镇,她们的确不敢把消息透露给平邑候。 孙嬷嬷心里暗暗叹气又庆幸,自己的主子是重华长公主,主子不争气,奴才就要受气。 焦躁不安的昌华见到重华就跟见了主心骨一样,松了一口气,但是又见重华脸色不善,低低唤了一声:“七姐。”不是七姐给她出的主意。 跟在身后的李嬷嬷接到昌华询问的眼神,却是有口难言。难道说重华长公主是看不上你畏手畏脚的行事做派。 重华压下心里的那股气,这个妹妹幼时虽然软弱,但是如今是懦弱了,不由得又有点怜惜,这几年被平邑候揉搓的厉害了。五皇子素有贤明,又有强势的母族,这几年声势浩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一个拐了几道弯的亲戚都敢骑到皇家公主头上了。 轻叹一口气:“人都处理好了,不要露出一丝风去。” 见重华脸色渐缓,昌华急忙道:“经手的人都是我的亲信。” 重华点头,指着椅子示意她坐下:“我等一下会坐在屏风后面,莫达既然对那云氏宠爱有加,待会儿肯定会闹,届时我就出面让你休夫。日后再选一个好的就是,我给你把关。”还要把过错全部推到莫达身上,没有理由的休夫到底对昌华名声不美。 昌华好生尴尬,以袖掩面道,“我都这把年纪了。” “蕊儿日后总要出嫁,你以后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怎么过?”重华好笑,又道:“若不愿意招驸马,你自己在府里谨慎一些便是。” 昌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重华指的是什么,面色发红,大历朝公主养面首并不是新鲜事。 大历朝之前,皇室公主拥有参政的权利,不过因为前朝便是因为公主企图称帝才导致亡国。本朝公主便退出朝堂,清流士大夫还想趁机对公主上纲上线,皇室公主私生活混乱这点千年来一直让人诟病不已,尤其是家中出过驸马的人家,绿云压顶还压得人尽皆知,真想吐一口血。 不过太祖觉得不能这么委屈自己的女儿和姐妹,既然剥夺了政治权利就不再剥夺娱乐权,遂不提倡也不阻止。于是周家一些女儿便低调的过起了养面首的华丽日子。 到了如今,礼教渐严,这样的事情少了,但是并不表示没有,只是更加谨慎便是了,外人也只能对着皇家的娇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了一会儿,李嬷嬷面色古怪的进屋,神情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云姨娘求见。”云姨娘便是平邑候莫达的心头爱。 重华长公主绕有兴趣道:“只她一人?” “是。”李嬷嬷也很诧异,在平邑候看来公主府就是龙潭虎穴,之前云姨娘请安,被刁难过几次,后来都是平邑候陪着过来,再后来直接说了云姨娘身子骨不好,免了请安。看来没了儿子,也失了分寸了,看一眼端坐在上座的重华长公主,这分寸失的好。 “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让她进来。”重华虽是在笑,但是眼里已经带了一股寒气,熟悉她脾性的人,便会知道这位云姨娘怕是要出事,李嬷嬷忍不住歪了歪嘴角。 起先公主府的人并不敢放云姨娘进门,所以云姨娘一路从大门口徒步走到正院的时候,重华长公主已经是第二盏茶了。 她也是娇生惯养地长大,额头上汗沁沁,娇喘连连。 重华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目光放肆的打量云姨娘,这目光不像在看人而是看货物,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挺翘的鼻子、红唇,楚楚可怜,身材窈窕一点都看不出生了四个孩子,倒是个美人,还挺像记忆中某个人,轻嗤道:“是不是所有宠妾都长这个模样,九妹,平日你说一句话,她会不会眼泪瞬间就掉下来,别人问她怎么回事,连话都不会说,只会默默的掉眼泪,让人疼惜的紧。” 昌华原本只是坐在一边,闻言,淡淡的看了面色发白的云姨娘一眼,心里诧异,觉得今日的云姨娘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来,她也有好几年没见云姨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心目中的陶芳菲图片选自百度图片库 本来想找二维世界的人物,但是找不到符合陶芳菲艳若桃李,妩媚动人形象的,所以找了张真人的图。 球评论球收藏,大家每一次点击每一条评论每一个收藏都是我写文的动力O(∩_∩)O ------------ 第24章 女子狠 “你儿子死了,怎么不哭,还是眼泪只在男人面前流。”重华要笑不笑的看着身子微微发颤的云姨娘。 昌华长公主只觉往日堆积的怨气一点点发泄出来,这些年对这个人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不过碍着她背后的人只能眼不见为净。她都已经做出如此的退步,可是这些人偏偏不放过她。 她知道重华最是厌恶这等柔弱无依的女子,又是一个妾,还是这等容貌,昌华心里不可自抑的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令她忍不住兴奋,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死了也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云姨娘语气清淡,彷佛说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闻言,重华笑了,仔仔细细的看着云姨娘,手指轻轻的扣着扶手,笑着对昌华道:“难不成这孩子是另一个姨娘的?” 昌华也是狐疑,看云姨娘的反应,莫不是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不过既然不是她的孩子,她来做什么。 “孩子是我的,我是为了重华长公主而来。” 重华越瞧越觉得有意思,云姨娘的反应太过奇怪,遂问道:“哦,你找本宫所为何事,莫不是要本宫给你主持公道不成?”得失心疯了吧! 没成想云姨娘面无表情地点头:“的确是想求公主还我一个公道,不过不是为了孩子”说着云姨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我有要事想单独向公主禀报。” 屋内众人都惊讶的看着磕头不起的云姨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埋了什么药。昌华正想说什么,重华一挥手示意她下去:“九妹,你带人回避一下。” 昌华连忙摇头:“七姐,她若是”有歹意,重华在她府上出了事情,萧太后和皇帝能剥了她的皮。 “放心,我会留几个人。”重华不在意道,她的身边一直配备着会武艺的女护卫。 昌华这才点头按捺这好奇心退下,在宫里长大的人都知道,知道的越多有可能死得越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面无表情云姨娘,直觉告诉她,云姨娘似乎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面无表情是不是表示什么都豁出去了,所以连儿子的死都不在意了,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在她意料之中,还好她不知道! 屋子里只剩下重华、云姨娘、孙嬷嬷和几个女护卫,这几个都是最得重华信任的人。云姨娘也不指望重华会和她独处一室。 “好了,你如今可以说了,希望你说的事情值得本宫如此,否则”重华轻哼了一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本名宁玉莲,祖父宁德。” 一句话,重华长公主坐直了身子,眯着眼仔细打量云姨娘,忽尔笑道:“怪不得本宫瞧着你眼熟,原来是苏氏的表侄女,你们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没想到还有你这条漏网之鱼,你姐姐宁玉荷莫非也活着?” 苏氏是太宗晚年最宠爱的妃子,一入宫便是纯贵妃,苏氏的娘亲是宁德的妹妹。因着这份关系,宁玉荷没少进宫,彼时苏氏宠冠后宫,还有一个皇子傍身,宁玉荷在宫里风头无两。重华看不惯苏氏,借机抽了宁玉荷一鞭子,在苏氏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差点把苏氏一起抽了,结果被太宗罚跪太宁殿,险些丧命,怎么会不印象深刻。 苏氏如此得宠,其中高皇贵妃功不可没,高皇贵妃是高太后嫡亲的侄女,先帝表妹,是先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惜红颜薄命,留下皇三子安王和两个女儿撒手人寰。 如果不是高太后拉着三个孩子在病床头哀哀哭诉,怕是先帝也熬不过来。不过先帝要是熬不过来了,萧太后和皇帝当年也不会受这么多苦,重华也不会存在于世。后来高太后使人找了犹如高氏转世的苏氏进宫,先帝才完全康复过来。 虽然苏氏也有儿子,但是先帝最宠爱的还是安王,先帝一即位便封年仅五岁的周卓为安亲王,身为嫡长子的皇帝到先帝驾崩都只是个普通皇子。 太宗晚年,安王、皇帝和苏氏所出的寿王之间暗潮涌动,一个是最心爱的儿子,一个是嫡长子,另一个是宠妃的小儿子。 后来皇帝技高一筹夺得皇位,但是安王势大,皇帝也不能轻举妄动,在元和六年安王发动政变,史称‘安王之乱’,宁家作为安王党羽被清算,那场动乱牵连数十个家族,近万人殒命。没成想还能在这里见到罪臣遗孤。 “我姐姐在元和六年便死了,我因为年幼方便,被故交设法救了出去。” “哦,那你今天是要出卖你的救人恩人了,怎么这个恩人对你不够好?” 云姨娘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他对我很好,但是我宁氏一族三百四十六口人本罪不至死,是被他们生生逼死的,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重华顺势问道:“他们是谁?” “平邑候莫家和毅勇候刘家。” 当年宁家和平邑候都是安王一系的官员。宁家见势不妙便有心向当今投诚,摸清安王藏宝之地以求戴罪立功保住宁氏一族的性命。 宁家和莫家是姻亲,宁家不忍莫家落难,便打算把功劳分莫家一半。 却没料到一片好心把宁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莫家从一开始便是皇帝安插在安王身边的棋子,又有献宝之功,莫家加官进爵,青云直上,宁家作为乱臣贼子,满门抄斩。 莫家家主对幼妹心怀愧疚,但是宁家和苏氏关系匪浅,还有一女为安王侧妃,这样的宁家存在世上,只会提醒萧太后和皇帝当年的种种,作为宁家姻亲的莫家也讨不了好。所以只能昧着良心贪下所有功劳。 事后将年仅三岁尚不记事的宁玉莲设法救了出来,将她改名换姓养在民间,告慰幼妹在天之灵。 宁玉莲越大模样越像宁玉荷,莫达移情之下对宁玉莲痴心一片,宁玉莲十三岁时,从在姐姐长生牌前忏悔的莫达处得知当年的真相,复仇的种子便种下。 宁玉莲从衣襟内抽出一本账册:“莫家自己留下了十分之一的宝藏。” 孙嬷嬷上前接过账本,递给重华。 重华才翻了两三页,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怒不可谒,连道三声:“好,好,好,先帝可真是一个慈父,连这点都替周卓考虑到了,真当是用心良苦,可惜是白费功夫。”重华当真是怒极,连父皇都不愿意称,直接一声先帝。 皇帝登基之后发现皇家私库内的一半宝藏不知去向,没想到真的是给了安王周卓。先帝算盘打得真好,如果是周卓即位,只当是提早给了他,如果另有他人,这可不是现成的造反银子,为了心爱的儿子不惜动摇国本,这种事他干得还少了。 所以重华在惊怒之后很快就恢复过来,宁玉莲还嫌弃莫达罪名不够又扔下一颗炸弹:“莫达收买稳婆让昌华长公主一尸两命,稳婆不敢,事后稳婆已经被灭口。莫达又收买钱寿宁太医,他也不敢,只敢给公主下药,让她不能再怀孕。”皇家突然死一个公主,谁也不知道太后和皇帝会不会彻查,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只是不孕,谁也不会多想。 重华只觉得一股凉气冲过脚底冒上来,她生林延意的时候便是钱寿宁坐诊,如果,如果有人收买他。 太医院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太多,所以对太医院管理的极其严格,想不到在这样密不透风的防范之下,德贵妃还能够将钱寿宁这种级别的御医收为己用,看来,五皇子,她要重新估量一下了。 “是你怂恿莫达的?”重华长公主沉声问道。 是不是在男人眼里,心爱的女人再怎么蛇蝎心肠都可以原谅。心爱女子的骨肉才是他的亲骨肉,其他的都是野种。 “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必要隐瞒,在没找到贪污证据的时候,她便想着从昌华长公主身上下手,谋害皇室,莫家谁也别想跑:“钱太医的事情上,毅勇候夫人也插手了。”如果不是她偷听到父亲和舅舅的谈话,告诉了毅勇候,舅舅也许就不会如此狠心。 关于这点重华早有预料,莫达还没这个能耐收服钱太医。 重华想起自己当初的猜测,遂问道:“你送孩子进来,可是打算趁机谋害蕊儿的性命,让莫达实实在在背上宠妾灭妻,谋杀亲女的罪名。”这样一来莫家绝对必死无疑。 “是!”只是在得知小儿子死讯的时候就猜到不可能了,她也累了,所幸证据她都已经收集全了。 重华神情复杂的看着宁玉莲:“你可知道,你的几个孩子会落的什么下场?” “他们父族害死母族,这样的他们有什么颜面苟活在这个世上,他们根本就不该出生。”宁玉莲的话掷地有声。 重华嘲讽一笑,冷冷的看着宁玉莲:“你可能是个好女儿,不过肯定不是个好母亲。” 宁玉莲沉默片刻后才道:“我先是宁家的女儿才是他们的母亲。” 这是价值观的差异,重华长公主懒得与她讨论,她更关心,倾身问道:“那刘家又是怎么回事?”刘家,毅勇候,五皇子,德贵妃,虽然母后说皇兄没有改变心意,但是帝心难测。何况前车之鉴犹在,先帝一心让周卓即位,但是称帝的是皇兄,谁能断定本朝不会历史重演。五皇子一系展露出来的实力让人不安,难道还要继续这样无为下去,此消即是彼长。无论从感情还是利益角度考虑,下一任皇帝也不能是别人。 “刘家自己扣下了四分之一的宝藏,当初老平邑候怕刘家翻脸无情,也制了账册,两人之间的信件也保留了下来。”说着便打开随身的包裹,出来的时候她只说这是她为孩子做的一些衣物,并没有人怀疑,一般也没人敢怀疑她。里面放着一本半指厚的账册和一叠书信。 重华长公主眼前一亮,示意孙嬷嬷赶紧拿过来,瞌睡碰上枕头,收买太医,贪污宝藏,毅勇候府完了,操作得当,五皇子也别想讨到好,重华心满意足的翻着账册。 眼神瞥到跪在地上的宁玉莲,面色平静,半点没有惧意和悔意,这个女人好狠的心,不在乎自己的命可以说无畏,连自己骨肉的命也不放在眼里那就是没心了,她竟是半点替孩子求情的意思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tantan扔了一个地雷 鞠躬O(∩_∩)O ------------ 第25章 镜中花 半响,龙椅上的皇帝松开握得发白的手掌,睁开眼道:“父皇可当真偏心啊,在他眼里只有高氏母子四人,可曾念过半分我们和母后才是他的发妻和嫡出子女。若非母后和外祖鼎力相助,他如何以非嫡非长又无宠的身份登基。可是他一登帝位,第一道圣旨便是将高氏封为皇贵妃,中宫犹在何来的皇贵妃。当年母后、大姐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妹妹只怕不知吧!” 重华是在高氏作为皇贵妃期间,后宫除她之外一无所出,直到她死了,后宫才有皇嗣出生,可见一斑。 高氏这个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个传奇,她影响了整个太宗时期。 高氏有高太后护着,先皇宠爱还有皇三子皇二女皇四女,若非萧家门生姻亲遍布朝野,而高家不过微末小官根基浅薄,且族中没有成气候的子弟,乾清宫里的龙椅怕是要换人坐了。高氏虽然不能荣登凤座,但是也足够让当初的萧皇后母子三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而萧皇后的大公主便是死于高氏之手,高氏原本要的是当今的命,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大公主殒命。 也是大公主之死让先帝动容。高氏小性,手段狠辣,在潜邸还不显,自从先帝登基,本性流露,凡是怀孕的嫔妃运气好的流产,命运不济的一尸两命。 大公主是先帝第一个孩子,感情总归不同,先帝眼睁睁看着大公主在他怀里咽气,和以往看到一堆血水所受到的触动天差地别。 不过这样又如何呢?高皇贵妃依旧是宠冠后宫的高皇贵妃,而萧皇后和皇帝紧闭翊坤宫大门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先皇的仁慈就是让发妻和嫡子龟缩在皇宫的一角活着。 各中原因不仅仅是他们是先帝的妻儿,而是萧家,萧家时代簪缨,根基深厚,先帝登基萧家功不可没,先帝若是贸然废后,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不定萧家铤而走险。先帝要慢慢架空萧家以及其同一阵营的世家还有发难的受害嫔妃家族。太宗时期便是一场皇帝与老牌世家的对抗。 直至高氏红颜薄命,萧皇后才得以重出翊坤宫。但是随后,犹如高氏转世的纯贵妃苏氏进宫,苏氏野心勃勃,高太后懊恼引狼入室,但是先帝又离不得她。 眼见苏氏圣宠直逼当年的高氏,有心计还生下皇子,未满月就是寿王,高太后出身卑微,且胸无城府,如果没生个好儿子就是老死后宫的命,病急乱投医,对和苏氏打擂台的萧皇后明里暗里的维护。最终养虎为患,后宫朝堂三足鼎立之势形成。 “现在的太后是母后,现在的皇帝是皇兄。”最后的胜利者是他们母子三人,不管对手是高氏还是苏氏。 皇帝朗声一笑,点头道:“还是妹妹的看得透彻,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皇帝轻叩重华刚刚送上来的账册:“传刘永和莫达。”毅勇候名刘永。 重华见此便退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够掺和的了。她刚刚字里行间把宝藏和五皇子扯上关系,又提了周卓,这两人都私藏宝藏,周卓用来造反,五皇子又要用来做什么呢?周卓就是皇帝的逆鳞,在先帝未登基的时候,皇帝这个嫡长子很是受先帝宠爱,皇帝对先帝感情颇深,感情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而且收买御医,先帝期间通过御医之手死了多少嫔妃和皇嗣,皇帝和太后对这一块严防死守,效果显著,皇帝即位二十四年,活着的子女近四十,仅夭折了两个女儿和五个皇子,但是五个皇子之中四个是元后嫡子,这让皇帝和太后不得不多想,最后彻查无果而不了了之。如今德贵妃此举是真真切切的犯了忌讳。 重华细细的琢磨皇帝的神色最后发现她皇兄养气功夫太厉害,只看出了对先帝的愤恨,这也难怪,当年身为嫡长子却一直无爵位,偏偏一兄一弟都是王爵,高氏和苏氏为了恶心萧太后和皇帝,其他几位兄弟也都封了爵位,皇帝没少因此被嘲笑奚落。如今诸子无爵,重华觉得一大原因是她皇兄心里别扭,才迟迟不封。 至于对五皇子是个什么章程,她一点也摸不到她皇兄的脉。不过五皇子蹦跶的这么厉害,她就不信抓不到把柄,吩咐人打道慈宁宫,有些事她得好好和萧太后说道一下。 “公主,前面是贤妃娘娘。”一名盛装美人被一群宫女簇拥着站在路边,当真是人比花娇,身后的鲜花都失了颜色,重华长公主轻笑起来:“落轿。” “臣妾拜见长公主。”贤妃盈盈俯身行礼,太祖是个女控,历朝历代驸马不能纳妾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但是太祖写进了律法,不经公主允许纳妾就是犯法。曾有一位驸马没纳妾,但是他养外宅,公主提剑上门直接杀了这一对野鸳鸯,最后驸马一家夺爵流放,公主转身又招了个新驸马。 太祖又觉得没道理别人家的女儿靠着我儿子得享尊荣,最后我女儿还得低她们一头,在普通人家姑嫂之间,大小姑子占上风,在皇宫也正该这样,所以公主品级仅次于皇后,长公主与皇后平级,嫡长公主比皇后尊贵。因此每一个皇后和嫔妃都有一个太后梦。 重华眼神一闪,笑着让贤妃免礼,贤妃出自承阳伯宋家,林晋海的祖母就是承阳伯的姑奶奶,说起来两人还是亲戚。林晋海亲近宋家,重华对宋家印象也不错。 所以在贤妃笑问,“公主可是要去慈宁宫?臣妾新得了一尊远航大师开过光的汉白雕玉佛像,正想敬献给太后娘娘。” 重华微微一笑很给面子的点头,“贤妃娘娘可要一道去?” 贤妃本意如此,岂有不应的道理,上了候在一边的轿子,落后重华几步,并行,“三公子这次又立了功劳,臣妾还没向公主道喜呢。”林延恩这次和恪郡王出巡,揪出了一串贪官污吏,京中众人都忍不住把自己儿子提溜到面前上下打量,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被嫌弃的众位少年儿郎,梗着脖子道:林延恩是皇帝教出来的。 吐槽的家长憋红了一张脸,眼刀子能刮下一层皮,却无话可说,谁敢和皇帝比。 “若不是八哥提点,他哪里有这样的造化。”重华谦虚完,又感谢道:“延意与我说在学堂里,十二皇子对他多有关照,我在这里谢过娘娘了。”贤妃所出的十二皇子周琏,与林延意同年。 贤妃见状,笑道:“公主见外了,哪里是关照,不过是志趣相投,一起玩耍罢了。” “延意性子乖张,难得与十二皇子合得来。” “这可不是缘分!” 重华长公主与贤妃说说笑笑一起到慈宁宫请安,闻讯的后妃们少不得猜付一下。说白了没有嫡子没立太子,除了蹦跶得最欢的大皇子、五皇子、十六皇子,难道其他皇子就没这个念头了。不想当皇帝的皇子那不是个合格的皇子。 贤妃有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天资聪颖,颇得圣宠,背后的宋家也不是无名之辈,和卫国公府又是姻亲,贤妃本人也与重华较好,如果重华和卫国公府站在贤妃这一边,十二皇子一跃就能成为与其他三派势均力敌的第四派人马。 重华还有一个女儿,年纪和十二皇子正当,让自己的外孙做下下任皇帝,这样充满诱惑的未来,保不准重华长公主就会心动。 ### 等重华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就得到消息,平邑候和毅勇候被下了天牢,具体如何却还没有定论,到底是两个侯府,要杀要剐也不是一天就能定下来的。 何况以重华对她皇兄的了解,私藏宝藏这种罪名,皇帝是不会用的,太丢人了。少不得找些其他理由,谋害皇室罪名不小,但是要把两家都打入尘埃也勉强。加上她心知这次恪郡王的江南之行带回了什么,看来皇帝这次是准备好好的整顿一下朝野了。对卫国公府而言,倒是个好机会。 “公主,昌华长公主带着莫姑娘来了。”孙嬷嬷小声禀报,平邑候下了天牢,难怪昌华长公主坐不住了,万望这位主子不要说什么拎不清的话,惹重华长公主生气,她家公主为了她,又出人又出力,嫡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重华长公主早有预料,不管是真着急也好,假担心也罢,昌华这个妻子这时候势必要来找她的,揉了揉额头,恹恹道,“让她们进来。” 昌华长公主的表情混杂着慌乱和疑惑,刚才重华急匆匆地留下一批自己的侍卫就把云姨娘带走了,她想问又不敢,听说进了宫,以为重华是替她去求和离的懿旨了,这心里既是感激却也有一点点空落落,她这十几年竟是白过了。 没等昌华失落完,平邑候听说爱妾被带走,气势汹汹的跑来兴师问罪,幸好重华有先见之明留下了侍卫。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如果是昌华的侍卫,平邑候早就如入无人之地般跑到昌华面前放肆了,对上重华的侍卫,差点没被扔到大街上。 焦急不安的昌华原以为会等来懿旨,未曾想竟然是平邑候下牢的消息,大惊失色之下只想到来找重华,平邑候是女儿的父亲,若是下了天牢,女儿的名声可怎么办? 莫馨蕊则是满脸的惊慌失措,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不管如何,那到底是她的生父。 对此重华长公主是满意的,若莫馨蕊对生父下牢没有一点反应,这样的媳妇她可不敢要。 “七姐,这……”昌华长公主六神无主道。 重华岂会不知她要说什么,一开口就截了她的话,慈爱的看着莫馨蕊,“蕊儿也好些日子没来了,衡儿想你的紧,这丫头和她几个哥哥们在湖边烤鱼玩,你也去热闹下。” 昌华这才想起女儿还在,不禁讪讪的住了嘴,对望过来的莫馨蕊点点头。 莫馨蕊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大意的留下你们的评论吧O(∩_∩)O ------------ 第26章 烤鱼宴 下午林瑾衡由林延恩指点了半个时辰的功课,林延思就耐不住提议钓鱼,林瑾衡兴致勃勃的起哄,林延恩从善如流,带了弟妹去湖边垂钓。 这一钓就到了林延意和林延愈下学的时辰,两个小兄弟凑热闹,兄妹五人说说笑笑闹到了晚膳时分,吃货林延愈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垂涎三尺,遂兄妹等人在湖边开了烤鱼派对。本来还想请父母,不过一个被皇帝招进了宫,现下还没回府,重华倒是回来了,却心事重重没有过来。 烧烤这事,林瑾衡和林延愈在福建就常玩,还专门找厨房的婆子学过几手,是以烤的色香味俱全,看得林延思眼馋不已。 林瑾衡熟练地往鱼上面撒各种调料,拿眼斜看跃跃欲试想摘桃子的林延思,“母亲喜欢吃微辣的,我再加点辣子。” 林延思打了个唉声,好不丧气的看着林瑾衡,把林瑾衡逗得嘴角不住的上扬,于是大发善心的指着面前还在烤的鱼道,“这条是给三哥的,这是十哥的,这是小哥的,”犹豫了下才指着最小的一条道,“这是六哥的。”说完,笑盈盈的看着林延思。 林延思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妹妹好偏心,枉我教了你一下午的功课。” 不好说还好,一说林瑾衡忍不住哼唧,一个下午尽是挑刺打击她自信心了,哪里像她三哥,鼓励为主,林延思就活脱脱的中式教育,批评为主。 林延思恍然大悟一击掌,“原来妹妹是恼羞成怒了!”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忠言逆耳利于行,妹妹这可不成。” 林瑾衡被堵得一翻白眼,恨恨地把准备给林延思的鱼放进了盘子里,大声对芷言道,“这条也给母亲送过去。” 林延思乐不可支,指着林瑾衡笑,这丫头怎么这么逗! 莫馨蕊入眼的便是这幅兄妹嬉戏的画面,烟火熏绕,竹林飒飒作响,这是她们母女求都求不来的。 林延恩眼尖,偏头对莫馨蕊微笑点头。林瑾衡几个见状也发觉她的到来,林瑾衡起身上前相迎,“莫表姐?”心里嘀咕,她们府上不是有丧事,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还出门。 林延愈就比林瑾衡直接多了,脱口而问,“你怎么来了?” 闻言,莫馨蕊脸色僵硬了一下,略显局促的站在那,父亲下了大狱,她和母亲上门求助,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 被林延意横了一眼的林延愈觉得很委屈,他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这个时候来他们府上总不会是来做客吧。一翻白眼,果然碰上她自己就要倒霉。 林瑾衡虽然也好奇的紧,但是到底不会和林延愈一样直白,见莫馨蕊似有难言之隐,忙岔开话题,拉了莫馨蕊坐在自己身边,离林延愈最远的那边,“我亲手烤的鱼,莫姐姐尝尝味道怎么样?”又问,“表姐喜欢甜的,咸的,还是辣的?” 生父前途未卜,莫馨蕊哪里有胃口,却不好直接拒绝,况且她不爱吃鱼,犹豫着该怎么说。 香芹见不得她家姑娘左右为难,也替她主子不平,琅华郡主好说也和她家姑娘认识这么久了,又不是没有同席用膳过,竟然连这个都记不住。而且她们府上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重华府上竟是这样喜气洋洋,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明显的怨怪,“我家姑娘向来不吃鱼。” 林瑾衡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各人有所好,莫馨蕊不吃鱼很正常,但是再如何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来指责她,正要说话! “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坐在对面的林延愈冷哼,对自己的丫鬟葡萄一抬下巴,“去,教教她规矩!”上次看在十哥的面上饶了她,果然是没长记性,他们府上可不是随她撒野的地方。 葡萄踟蹰了下,下意识去瞧林延恩,不是她不把自己主子放在眼里,实在是林延愈年幼还不知利害关系,由她罚了香芹那就是重重的落了莫馨蕊和昌华长公主的面子。 林延恩慢条斯理的翻着炭火架子上的鱼肉,慢悠悠道,“小姑娘的事情,你添什么乱。”说完便含笑看一眼林瑾衡。 莫馨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求情道,“衡妹妹,香芹她不是故意对你不敬,不过是太紧张我罢了!” 林瑾衡摇头,道,“在我们府上她都放肆两次了,在外面……”林瑾衡意有所指的停顿了一下,“可不是给表姐结仇吗?我们自然知道表姐是好的,但是外人少不得要误会了去。上次十哥也说了她规矩欠妥当,依我看,她的规矩的确需要好好教上一教。” 林瑾衡这个十哥只是随口一说,莫馨蕊却是听进了心里,昌华已经把婚事告诉了她,待林延意自然不同旁人,“衡妹妹说的有理,只是教也不用……”瞧一眼挑高眉的林延愈,在她看来林延愈的教就是掌嘴,实在是上次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 脸色发白的香芹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直愣愣的看着莫馨蕊。 林瑾衡笑,“她是表姐的奴婢,如何自然是表姐说了算,我不过是提个醒罢了!”惩罚别人的奴才,那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都这样说了,就不信莫馨蕊还不重视这个问题,回去自然会管。说来她还真没见过像香芹这样不懂规矩的丫鬟,居然还是莫馨蕊身边最得宠的丫鬟,昌华长公主府的教养嬷嬷跑哪儿去了。 ### “今儿庄子上的人是不是送了小豚过来?”老太太看着面前林瑾衡兄妹几个命人送来的烤鱼,问胡妈妈。 这小豚不是普通的,打落地吃的就是牛乳和珍贵的滋补品,是这些年豪门世家颇为喜欢的一道美食,老太太早前就吩咐了,出笼了马上送过来。一来是九少爷嚷着要吃,二来也是老太太想给陶刘氏尝尝鲜。 胡妈妈点头道,“今儿早上刚送来了一头,您说明儿个做了给九少爷补补身子。”明天正好是家学轮休的日子。 厨房的人以为是给五姑娘生辰准备的差点没宰了,好在她惦记着,使人去看了才拦下。这可是九少爷要用的,五姑娘哪里配用。看一眼面前的那盘烤鱼,心念一转,加了一句,“还有两头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出笼了。” 老太太按了按额头,沉声吩咐道,“让婉月将小豚送过去让延恩几个尝尝。” 胡妈妈暗想果然如此,老太太对杨婉月也是没话说了,能为她做的绝不含糊。如今杨婉月和二房关系尚可,要是再投了长房的缘法,日后这前程也差不离了。 杨婉月得了信,重新梳妆了一遍,穿了一件嫩黄的孺裙,梳了包包头,配上又大又黑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花瓣式的嘴唇,越发显得单纯天真。忽然嘲讽一笑,这张稚嫩的皮囊里,装的是一个近三十岁的灵魂了。手指轻轻摩挲着镜面上的身影,这副身子的容貌比她上一世好的太多了,将来必定是个美人,也能让她日后的路更平顺一些。 不由的想起陶芳菲,她这样艳丽的容貌,便是现代一些传统的家长都要皱眉,何况是在古代。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怎么想都忍不住和自己脑海里那些小说对应起来。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陶芳菲是好是歹,与她无关。 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服饰,杨婉月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小女孩形象应该更能博取好感。收拾妥当之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公主府走去。 林瑾衡见了浩浩荡荡而来的杨婉月,笑,今天这场烧烤真热闹。 听杨婉月说明来意,林延恩作为长兄出面谢过老太太和杨婉月又盛情邀请杨婉月,她奉老太太命给他们送吃食,若是不留人,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何况已经多了一个外人,也不差这一个了。 “看来婉月今天有口福了。”杨婉月客气地推却了几句之后道。 烧烤,杨婉月原以为不过是个名头,主子们等着吃就成,没想到长房的几个子女竟然亲自动手,尤其是林瑾衡,那架势熟练的很,一看就不是生手。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不顾形象有失大家闺秀风范的行为,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行随心动,无所顾忌。哪里像她,看着体面,说话做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表姐可是看得有趣,要不要学一下?”林瑾衡察觉到有人注视,抬头见杨婉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遂问道。 杨婉月掩饰性的抿了抿头发,笑道,“自己动手的味道肯定更好,再配上水果刨冰就更美味了。” 早就这么吃上的林延愈,忙赞同的点头,“单吃一个不是又腻又热就是太凉了,配着吃正好。”转念马上道,“不过舌头都被冻住了,味道都尝不出来。” 林瑾衡又不是没吃过,怎么会信他,遂眼巴巴地看着边上的林延恩,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的林延恩都觉得自己如果不让她吃就是罪大恶极,却还是道,“你脾胃不好,现下又是晚间。”态度很温和,语气很坚决。 林瑾衡软着嗓子恳求,“就吃一点点!”她每年也就盛夏时节能吃一点冰的,现在是初夏,算一算竟是近一年没吃过了。 林延恩把她面前的果汁往前推了推,拿着哄小孩子的语气,“妹妹喝果汁好,味道好对身体也好,冰冷的吃多了会闹肚子。” 林瑾衡哀怨的看着林延恩,见他神色间没有商量的余地,重重的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身体和常人没差多少啊! 林延恩微微一笑,安慰性地夹了一筷子嫩豚肉到她碟子里,不忘另外两位表妹,“两位妹妹也莫贪食,这些凉物总归不宜多用。”说完,眼风扫过吃的正欢的林延愈。 林延愈难得机灵了一把,闻弦知雅意,忙不迭的保证,“我就吃两碗!”还郑重其事的竖起两根手指比划。 杨婉月自责她竟然没发现林瑾衡面前是没有刨冰的,林瑾衡和林延愈因为难产加早产,身子骨不好,她知道,但是这段时间看两人都是比一般人还健康的模样,骑马射箭玩的比常人都利落,她都忘了。 心下忐忑,总归是她带来的东西,又是她起的话头。 林延恩没有错过杨婉月不安的神色,垂了垂眼眸,这个表妹心思太重,力求面面俱到,却不知这样失了纯真。见林瑾衡捧着果汁吃得香甜,还是他家妹妹憨直可爱讨人欢喜。 吃到中间,林延恩几兄弟坐在一起说话,林瑾衡三个姑娘自然扎成一堆。莫馨蕊心不在这儿,兀自发愣出神。 杨婉月引着莫馨蕊说话,都没得到反应,觉得怪没意思的就撩开了手,心道,如果她心情不好就不会出门,既然出门了就绝对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出门做客还摆着脸子,让人怎么看。瞥一眼笑吟吟的林瑾衡,她倒真是个好脾气的或者粗神经的,这样也好。原先杨婉月是把林瑾衡当成八姑娘那样的反派来看待的,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觉得应该是和九姑娘一样的好姐妹。 脸上顿时浮起了深深的笑容,“我最近新画了一个样式,觉得做出来的衣服还可以,衡妹妹要不要看一下,如是喜欢也做一身?”。 女孩子鲜少有不喜欢衣裳的,林瑾衡点头道,“我下次去表姐那看看。” “何必这么麻烦,我等会回去让丫鬟给妹妹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觉得大家对昌华母女怨念颇深啊,淡定,好多情节我都没写到,伏笔也没用到,这篇文章我写了四分之一都还没到! 长篇需要支持,快来支持我吧! 快来支持我吧…… ------------ 第27章 人易变 这一天实在是过的充实,早上进宫,中午参加五姑娘生辰,下午钓鱼,傍晚烧烤。 林瑾衡去给重华长公主请安的时候,已经睡眼朦胧了,重华将她搂在怀里,嗔怪道,“困了直接去休息便是,还来我这干嘛!” 林瑾衡晃了晃脑袋,摇走瞌睡虫,“还没问娘我做的烤鱼好不好吃!” 重华长公主哭笑不得,被昌华闹得那股子气也消了几分,轻点女儿的头,“咱们衡儿做的自然是美味。” 林瑾衡眉开眼笑,突然又失望道,“可惜爹进宫了,等他回来就凉了不好吃了!” “只要是你做的,便是馊的你爹也觉得是佳肴!” 林瑾衡的嘴角就一个劲地在那往上翘,又觉得得含蓄要强忍住,顿时小脸古怪得很,看得重华和林延恩几个忍俊不禁,把林瑾衡臊得直往重华怀里钻。 笑着笑着,林延愈终于想起自己一早就想问的事情,“今天莫馨蕊怎么来我们家了?他们家不是有丧事吗?”晦气!这话,林延愈没有直接说出来。 其实关于这个好奇不仅仅是林延愈,林瑾衡都顾不上害臊,从重华怀里把头钻出来,重华就见儿女望着她,眼里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疑惑。唯独林延恩带了几分了然的神色,怕是已经派人打听过了。 “平邑候下了天牢,你们姨母过来找我打听些消息。”重华轻描淡写道。 林瑾衡难掩错愕,脱口而出,“怎么就被抓起来了?怪不得莫表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重华淡淡道,“自然是做了错事,”明知故问道,“你莫表姐的丫鬟对你无状了,可是?” 林瑾衡眨了眨眼,虽然觉得有点像背后告状,可是听她娘这语气应是知道了,遂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莫表姐不喜欢吃鱼,那丫鬟要是直说莫表姐不喜欢也没什么,可是,哼,她那腔调又算怎么一回事情!” 重华见此倒是笑了起来,幸好她闺女不是泥做的性子,若是被人欺了辱了依旧是菩萨样,她还不得愁死,“日后若有人伤了你的脸面,甭管是谁,打回去便是,万事娘给你兜着。” 林瑾衡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是多么的不容易才没被养成骄纵不讲理的刁蛮郡主。 “那你生你莫表姐的气吗?”重华玩笑般问道。 林瑾衡瞧了瞧重华,又看了看边上的几位兄长,抿嘴笑,“生气倒没有,只是觉得莫表姐太纵容下人了。”在她母亲和哥哥们面前也没什么好保留的。 在重华鼓励性的眼光下,继续道,“那丫鬟在我们府上都这么大胆,可见平时就是如此,这样没规矩的丫鬟没准就是祸根,就算不是祸根,也是个招仇恨的,把人都替表姐得罪完了。反正我以后看见她就要想起今天的事。”强调道,“会不开心的!” “你莫表姐是个宽厚的性子,对下人难免纵容了一些。”重华缓缓道。 林瑾衡奇怪道,“娘不是说过,对下人可以宽厚,但是不能纵容他们,该有的规矩必须立起来,该罚的时候绝不能手软,宽厚和纵容是两回事!”说完林瑾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那衡儿觉得怎样是宽厚,怎样是纵容了?”重华笑着问。 林瑾衡皱眉,现在她要是没反应过来她娘是在考她才怪了,诶,今天是什么日子,先前她三哥一个劲儿的考她,现在是重华了,“月例赏赐给足了,衣食住行从优,不要动辄打骂发卖,这就是宽厚了。”古代仆役要求真的不高,主人家做到这几点就会被赞一句宽厚了。“不要求他们按规矩行事,明明犯了错也不说不罚,看着是宽厚,实则是害了他们,等惹出大乱子说不得连累主家。” 重华满意的点头,“可见我教你的时候没打瞌睡!”一些事情可以大几岁再教,另一些却是要早早学起来的。 林瑾衡拿脚尖蹭地,“我都记着呢!” 重华又和儿女说笑了一会儿,见林瑾衡和林延愈不住的揉眼睛,便说道,“你们父亲也不知什么时辰回来,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我还不困,我要再等等!”林瑾衡强撑着睡意嘀咕,“我今天一天都没见过爹了!”她早上去正房请安的时候,林晋海已经去衙门了。 重华假意醋道,“就惦记着你爹!” 林瑾衡吃吃地笑,那也是她爹值得惦记,在古代能抱着七岁大的女儿练字画画,手把手教骑马射箭的父亲,可遇不可求! 这一等便又是半个时辰。 林延恩看一眼躺在重华怀里睡得熟的林瑾衡,低声说道,“我送妹妹回院子?” 重华长公主压低声音道,“今晚就让她睡我这,路上着了凉就不好了。” 林延恩遂把林瑾衡抱到了碧纱橱,方带着三个弟弟离开。 孙嬷嬷看了钟点,上前低声劝道,“都这个时辰了,公主还是先就寝吧!” 靠坐在炕上的重华没精打采的挥了挥手,“我也不困,且再等一会儿,衡儿睡得可好?” “珍珠刚来回过话,郡主睡地熟得很,”孙嬷嬷犹豫了下,见重华愁眉不展的模样,出声道,“老奴斗胆问一句,公主可是忧心昌华长公主和莫姑娘?”昌华和重华谈事的时候她在场,之前下人禀报莫馨蕊和她家几个小主子相处情况的时候,她也在场了,自然也没错过重华紧皱起来的眉头。觉得能让重华露出这种遇上棘手事的表情,也就这母女两了。 “你说,”重华犹豫了下,方低低道,“一个人怎么能没,”斟酌了下,到底换了一个词,“软弱到这般地步了?”她把平邑候想让她一尸两命,想取莫馨蕊而代之的事情告诉了昌华,昌华竟然还替他求情,若单是为了莫馨蕊的名声,勉强还说的过去,但是她竟然把害怕毅勇候府和五皇子报复也当成了一个求情的理由。 这是得多么的糊涂才会想到这,在那个孩子死了之后,在她答应休夫之后,她和五皇子一系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若真的害怕报复,要做的也是把五皇子一派踩下,彻底让他们翻不了身。 “当年她虽软弱却也不至于此。”重华长公主喃喃出声。 可不是,孙嬷嬷心下感叹,人心是这世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昌华长公主原是个温和柔软与世无争的性子,却也是皇宫里难得的心慈之人,即使这心慈在宫里是那么的不相适宜。 昌华长公主先前倒有几分淑太妃的风骨,柔而不弱,自有一股韧性。孙嬷嬷自认为见识过不少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对淑太妃也不得不佩服。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淑太妃生下了昌华长公主,并且把昌华平平安安养到了八岁上。面对刺客,能毫不犹豫地以身挡剑救下重华长公主,胸口那么大一个窟窿,还能熬到萧太后和皇帝过来,当着所有宫人的面,临终托孤,让萧太后答应照顾女儿。这个女人,让人不得不佩服! 淑太妃用命在赌,赌萧太后母子会是最后的胜利者,赌萧太后不得不善待昌华。她赌赢了,用性命替昌华铺就了一条锦绣之路。如果昌华长公主不是自己不争气的话,她现在的日子也不比重华差多少。 可叹昌华长公主想学淑太妃豪赌,却没有她娘的眼光和运气,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当年太后娘娘便说过,九公主是个遇强则弱的性子,早些年由您护着还不显,离了京城,平邑候又如此,九公主的性子便更弱了。”孙嬷嬷小心措辞道,她再得宠也只是个奴婢,昌华是重华护了二十几年的妹妹,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呵~我竟是不知母后还这样评价过九妹!”重华自嘲一笑,闭上眼揉着额头低声道,“看来真是老了,不止记性差了,眼神也差了!”语气里掩不住的疲乏和怅然。 孙嬷嬷正要宽慰几句,丫鬟禀报林晋海回来了,孙嬷嬷舒了一口气,由驸马劝着几句或是出个主意,兴许就能让重华展颜。 林晋海进屋就见重华主仆看着他的眼神发光,忍不住挑眉,口中却道,“这般晚了,公主何必等我?” 重华长公主也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答非所问,“衡儿闹着要看一眼才去罢休,现在碧纱橱里睡着,你要不要去瞧下?”她觉得,林晋海刚忙了一通别人家的糟心事,等下她还得拿自家的糟心事烦他,那就先让他轻松下。于是林瑾衡被当成开心果送了出来。 果然,林晋海的眉梢和眼角都带了明显的笑意,“这丫头!”抬脚就往碧纱橱里去。 林晋海见女儿睡得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轻轻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顿时觉得一天的劳累都去了几分,悄声吩咐了人仔细值夜。 出来就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酒菜,重华还道,“想必你在宫中也没用什么,这几样都是衡儿与延恩几个亲手做来专门孝敬你的。” 林晋海笑意加深,坐下后尝了几口儿女们亲手做的菜肴,放下筷子,含笑道,“公主可是有事?”不是重华长公主没有这般殷勤过,而是重华的神态告诉他,这顿饭不是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8章 夫妻谈 “宫里对莫达是个什么章程?”重华问道。 林晋海把在上书房议定的事情缓缓道来,“莫家刘家抄家夺爵,莫氏一族尽诛,毅勇侯夫人被赐白绫,德贵妃行为不检,连降三级,五皇子也被禁足在家闭门思过,”皇家护短,哪怕昌华不得宠,那也是金枝玉叶,生杀予夺,周家人说了算,刘莫两家的行为无异于重重地在皇族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叹莫家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林晋海当下就决定要狠狠管教儿子们。 “蕊儿倒成了尴尬人了!”虽然料到如此,但是预料成真,重华不免有些感慨。莫氏一族伏诛,莫馨蕊自然不包括在内,除非谋反这样的罪名,夫家惹了再大的祸事,都是连累不到她们这些人的。 林晋海饮了一口茶,安慰道,“好在公主已经将她定给了我们延意,咱们家也不是那等捧高踩低的,万不会委屈了她。”对于这亲事,起先他是不赞同的,莫馨蕊的身份太敏感。不过重华长公主执意,昌华长公主又有意休夫,他觉得勉勉强强。现在平邑候命不久矣,又是这样的罪名,莫馨蕊就是再简单不过的背景,林晋海对着门亲事满意了八分。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不同,重华觉得昌华给平邑候纳妾那是窝囊到了极点,林晋海却觉得是贤惠,由母推及女,想来莫馨蕊也是个贤惠的。 最让他满意的是昌华长公主只这一女,高宗年间和安长公主也只有一女庆元郡主,高宗便推恩庆元郡主的子女,次子承了侯爵,长女封了县主。按理,皇家的恩赏到郡主这辈也到头了。偏偏和安长公主和庆元郡主就能把福泽延续到了子女身上。原因无外乎,和安是高宗的同胞姐姐,庆元的丈夫又简在帝心。 重华是皇帝的嫡亲妹妹,萧太后身子骨又好,活到林延意子女出世不是什么难事,林延意也不是个糊涂的,将来未必没有庆元郡马的造化。 爵位这东西,当男人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时候不过是锦上添花,但是当子孙不成材的时候就是雪中送炭了。如今林延意这一房有这样的机缘,何乐而不为! 莫馨蕊身份够贵重,背景够简单,与他们家倒是正相宜。至于莫馨蕊性子如何,林晋海统共就见过这个外甥女一面,只记得是个五官秀丽,乖巧腼腆的女孩,而且这不是他这个做公公要在意的,他要在意的是儿媳妇的身家背景,品性如何就是重华长公主的事情了。 说来他更愿意迟上几年定下亲事,孩子太小性子还看不出来,将来变数太多,他保留的两分就是莫馨蕊的性子。 重华长公主的笑容顿时不自在了几分,林晋海满意这门亲事的理由她也猜到几分,她定下这门亲事除了心疼妹妹和外甥女也有这样的原因在里头。莫馨蕊性子羸弱,她知道,这没什么,豪门大院里有的是柔弱的主母,有人强硬必然就有人软弱,调和着才是长久之道,糊涂才是大问题。 “公主,这是?”怎么着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啊!重华也不是那等因为莫馨蕊身份尴尬了就会嫌弃的人。 “我原以为这门亲事是皆大欢喜,只是,诶,”重华少不得把昌华的事情挑了一两件简单地说了,“她糊涂至此,也不知道将来会给延意添多少麻烦!” 便是见多识广的林晋海闻言也忍不住嘴角微抽,这居然是当朝长公主,便是他们家的庶女出嫁后也不至如此。 重华长公主羞恼的一推林晋海,嗔道,“你做出这幅怪样子做什么,我在和你说延意的正事!” 林晋海捋了捋胡须,清清嗓子开口,“公主可是想岔了,”又语中带笑,“我有些话说了,公主可别恼。” 重华斜他一眼,“你有话便说,好似我是那不讲理的似地。” “昌华长公主秉性柔弱,已经弱到什么都不敢做的地步了,遇事只会哭只会找你,如果你不给她出主意,不给她撑腰,她能做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林晋海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将来她能惹什么麻烦,我倒觉得昌华长公主这个亲家省心的很,只是不知莫姑娘肖母几分?” 昌华再怎么柔弱都没问题,莫馨蕊要是和昌华一样的话,可就是大麻烦了。林延意虽然不是林延恩要继承国公府,也不似林延思将来是侯爷,但必定是要在朝为官的,作为他的夫人,内要能主持中馈,外要能交际应酬。太过软弱的性子,怎么应付地过来。 重华重重地叹一口气,她能说什么,莫馨蕊像昌华几分,目前尚且说不准,但是她连个丫鬟都管不好却是事实,这是无能。丫鬟错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糊涂! 林晋海明白了几分,怕是莫馨蕊有些不妥当,而且还是不能忽视的不妥当,否则不会让重华这个亲姨母为难,想了想道,“莫姑娘到底还年幼,可塑性强,”还好不是十七八岁才发现问题,“公主如是不放心,可以亲自选一个人放到她身边,若是还不能,那只能是我们两家无缘了。”说完便仔细瞧着重华长公主。 重华语意幽幽,“我再疼蕊儿也越不过延意去。”外甥女怎么和儿子比,要是十年后莫馨蕊这性子还是如此,她也只能悔婚了。不过也会给她另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到底是她言而无信。这门亲事,她委实定的草率了。 再疼外甥女也越不过儿子,可在老太太那,不养在身边的儿子却是比不上娘家重要的。重华虽有帮扶娘家妹妹的心思,但是从中林延意也得利颇大,可看老太太给他和二老爷选的,林晋海忍不住心中发闷,这都是做母亲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公主也别忧心了,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咱们且等着吧!”林晋海递了一瓣橘子给重华,说白了莫馨蕊到底和他没血缘关系,就是将来要退亲,他也有把握退的漂漂亮亮,让林延意全身而退,而且林延意作为男方,退亲于他影响并不大,想法固然不君子,却是大实话。 重华咬着橘子,轻蹙的眉头松了一些,撩开这烦心事,问道,“今天皇兄可提了江南的事情?” “陛下龙颜大怒!”不过七分假,三分真,恪郡王月前就从江南回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取证调查,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毅勇候府私藏宝藏的事情一出,五皇子怕是要彻底与那把椅子无缘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重华眼神微闪,意有所指,“江南官场必是要动的,恐怕动作还不小!” 林晋海不动声色道,“承安在如今位置上有五年了。”林承安是林家旁枝中领头人物,官拜正四品的扬州通政司。江南大动,倒是一个机会,又问道,“承安托我们给修明寻一门亲事,公主可有眉目了?”这也是林承安在对本家表忠心,林修明可是林承安唯一的嫡子。现下,就在国公府的别院中准备明年的春闱。 如今重华长公主听见做媒就忍不住皱眉,“我给他寻了几户人家,到底哪个还是等他们家派人来相看了再定。” 林晋海忍不住笑,“公主何必如此,延意这事不过是你关心则乱罢了!” ###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重华找了借口把林延意单独留下,昨天她怎么想都觉得该好好和儿子恳谈一番。林延意是个通透的,重华不相信他没注意到莫馨蕊的失态。就怕这孩子想左了,以为他们做父母的偏心,她可不想如老太太一般弄得母子离心。重华这人有一个优点,虽然霸道,但是知错能改。 “昨日你也见到了,蕊儿这性子有些过于绵软懵懂,我和你父亲都觉得将来怕是不能担事,你姨妈是教不好的了,就想派个教养嬷嬷过去,若是到你们成亲的时候她依旧如此,这门亲事便罢了。”顿了顿,重华长公主才道,“我总不会叫你为难的。” “母亲多虑了!”林延意坐在椅子上出声道。 重华面上露出了几分错愕,难不成林延意还就喜欢莫馨蕊这样的! 林延意正色道,“母亲巴巴的送人过去,岂不是伤了母亲和七姨母的情分。” 重华失笑,心中微暖,“你这孩子,这内宅的事情到底不清楚,我难不成还会指名道姓说要派人教蕊儿,莫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府上肯定一团乱麻,太后怜惜赐下嬷嬷协助,赐下的人地位自然崇高,顺便指点蕊儿几句也不为过。她这性子作为当家主母,到底是不成的,当初到底是娘有欠考虑了。” 林延意忙道,“母亲何必自责,”定娃娃亲本就是常有的事情,时下男女之防不严苛却也有一定的规矩,但是对于有婚约的男女要更宽容一些,有助于未婚夫妻培养感情,“莫表妹是个好性的。”莫馨蕊不掐尖不惹事只是软弱无能了一些,和六太太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再好性将来镇不住场面也是枉然。”福建九年夫妻膝下只有林延意三个,林晋海又想着三儿子无爵可继,差不多是按着嫡长子的标准教养,重华对他说话也更深入一些,“难不成你以后忙完了正事,还要忙后院的事情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送上! ------------ 第29章 宫中居 林延意神态自若,说出来的话却叫重华大吃一惊,“母亲派一个厉害本份点的嬷嬷,将来再把孩子抱到身边教养,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受的教育告诉他人无信则不立,所以压根就没有退婚的意思。 重华觉得林延意连这都想到了,可见他对莫馨蕊是很不满意的,但即使如此也没有退婚的意思,心里五味陈杂,难受的紧。正想说什么,就有人禀报,“郡主过来给公主请安了。” 重华和林延意不约而同放缓了神色,对着进屋的的林瑾衡道,“今儿起得倒早,昨天可睡好了?” 林瑾衡紧走了几步上前见过母亲和兄长,回道,“睡得很好!”又疑惑地偏头看林延意,“三哥还不去无逸斋,迟到了小心先生罚。” 林延意笑着道,“正要去,妹妹好生在家陪着母亲。”说完朝重华行礼退下。 重华携了林瑾衡自己身边坐了,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气色不错,道,“时辰尚早,要不要再去睡会儿,待会儿要进宫。” “咦,今天还要去?”昨天不是刚去过了。 “怎么衡儿不愿意去看望你皇外祖母和舅舅?” “哪有,”林瑾衡辩解道,“以前也没有连着两天去的啊!”重华长公主再得宠那也是出嫁的女儿,没有天天按时往宫里跑的规矩。 “你昨儿个都没陪你皇外祖母用膳,她老人家念叨了你一个下午。”这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她却是有事情要和萧太后商量。 林瑾衡不好意思地笑。 ### 等林瑾衡行完礼,萧太后忙不迭伸手招她到身边,搂着她满脸笑容,“昨儿个你巴巴地跑回去给你姐姐过生,可是玩的开心?” 林瑾衡甜甜地笑,少不得说了席间的几桩趣事。 “诶,可见你们小姑娘家有趣,衡儿嫌弃外祖母这不好玩才不肯多留。”萧太后唉声叹气道。 林瑾衡抱着萧太后的胳膊摇,“哪有的事,可是我都答应五姐姐了,总不好失信于人。我最喜欢外祖母这里了。”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太后。 萧太后故意挑刺,“原来是喜欢慈宁宫!” “不对,不对,是喜欢外祖母。”话没说完就难为情的把头埋到萧太后怀里拱啊拱,心里泪流满面,她家的长辈就爱逗人! 祖孙两人逗了会趣,萧太后便道,“西边进贡了一些玉石,衡儿去挑挑可有喜欢的。” 林瑾衡知道这是萧太后有事要和她娘谈,于是做出一幅欢喜的模样随着宫人离开。 萧太后看着林瑾衡出了门,叹道,“衡儿这孩子是个心里明白的。”被这样娇宠着还能不骄不躁,和几位公主相处也不卑不亢,实属难得,萧太后却不知她是新瓶装着旧酒。 自己的女儿被夸,重华长公主自然高兴。 冷不丁的,萧太后话锋转到重华身上,“好了,你一进来神色就不对劲,是不是出事了?” 重华拿帕子掩了掩嘴角,于是把事情长话短说。 萧太后听后,神色依旧如常,“你就是这些年太顺,顺的都自以为是了,才把事情弄到这般进退维谷的地步。” 重华讪讪的笑,“女儿知错了!” 见状,萧太后也不舍得再指责什么,“好在你没有想着一条死胡同走到底。”萧太后拨了拨手上的佛珠,“昌华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皇家总要抚慰一二,就封莫馨蕊为丹阳郡主吧,再把江嬷嬷赐给她作女官。”郡主按制有女官伺候,林瑾衡身边的齐嬷嬷就是太后赐的女官。 “女儿不孝,尽累得母后操心了。”江嬷嬷是太后身边得用的老人,莫馨蕊有江嬷嬷教着,重华放心的很,加上江嬷嬷是看着昌华长大的,便是管教的严了,昌华也不能说什么。 萧太后摇头无奈道,“行了,多少年没见你如此了,”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重华坐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还不能让我满意,这门亲事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她与其嫁到格格不入的豪门勋贵之家,不如选一个简单殷实的门第,凭着郡主的身份,再让延恩几个护着一些,谁敢慢待了她。” 重华点头称是。 ### 林瑾衡选了会玉石觉得无趣,宫人便带她去御花园玩耍。正在凉亭中喂鱼,便听见一阵娇斥声,“你可真笨!连只风筝都拉不住!你还会玩什么?” 一个声音诺诺应是,“我看风筝往这边来了,应是掉在这一带了。” “哼,这是祖母赐我的,要是找不到,看你怎么说。” 林瑾衡循声望去,隔着花丛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姑娘的身影。没等她再细看,那一群人就绕到了她面前,怪不得听着耳熟呢! 林瑾衡起身上前给那两个小姑娘行礼,见站在两人身边的周瑶避也不避,笑意收敛,却还是屈身把进行了一半的礼行完,“琅华给八公主、十二公主请安!” 较大的女孩,八公主动了动身子想扶林瑾衡免她的礼,却在收到周瑶的眼神之后犹犹豫豫地止了身形。 十二公主也不知是没收到周瑶的暗示还是怎么的,上前拉了林瑾衡起身道,奶声奶气道,“林表姐你在看什么呢?” 十二公主六岁,唇红齿白,憨态可掬,林瑾衡不由笑道,“我在喂鱼,”说完,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周瑶,她自称琅华就是提醒周瑶她的郡主身份!她给两位公主行礼天经地义,周瑶却是没这个资格让她屈膝的。不管大皇子将来造化如何,现阶段她辈分比她高,品级也比她高。 周瑶在林瑾衡意有所指的目光下缓缓福□子,“侄女给姑姑请安!”那股子不甘不愿,林瑾衡想忽视都不行。五皇子败局已定,相较于乳臭未干的十六皇子,大皇子声势滔天,他们这一脉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今日进宫,宫娥太监的态度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林瑾衡却是把她从美梦中惊醒,只要她爹一日未入主东宫,她只是几十个皇孙女之中的一个罢了。 林瑾衡站在那淡淡一笑,“阿瑶多礼了。”她性子温和却也不是好欺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上一两步海阔天空,这事却不能打马虎眼,周瑶在她对公主请安的时候,生生受了她的礼,就是直接打了林瑾衡的脸。 周瑶的脾气,周颖提醒过她几句,是个记仇的,想来两人这下是有了隔阂,但是也不能因为害怕结怨就忍气吞声。 据周颖所说,周瑶便是几个年幼出生不显的公主都敢甩脸色。看来所言不假,刚刚八公主不就是看周瑶的脸色行事,不过更为年幼的十二公主倒是个有趣的。 公主潜力股就是有资本猖狂,连正牌公主都得退避三舍,恩,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当年汉景帝对栗姬说,我死了之后你要善待我的儿女。栗姬不肯答应,于是即位的是汉武帝,太后是王太后。 现在皇帝还没死呢,周瑶便欺压皇姑,不管大皇子知不知道,一个耳聪目明的皇帝难道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大皇子不会教女儿,继而也不会教儿子。他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父亲,又不是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他难不成就不会考虑一下自己其他的儿女在他百年之后如何自处。就是普通人家也会希望继承家业的儿子善待另外的儿女不是。 周瑶隐忍着怒气,对林瑾衡道,“祖母还等着我,告辞!”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看八公主和十二公主。 八公主为难的看一眼林瑾衡,低声道,“林表妹再会!”急忙快步追上去,面上也带着几分慌乱,她生母是敏妃的宫女,如今还住在永和宫偏殿,周瑶是她绝对不敢得罪的。 十二公主留在原地不动,她本就是半路碰上被八公主拉住的。 林瑾衡低低一叹,这皇家公主看着尊贵,内里多少艰辛是外人不了解的。 “林表姐,上学好玩吗?”十二公主满眼好奇的问,又皱起了眉头,老气横秋道,“听姐姐们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都没时间玩了。” 林瑾衡失笑,看着十二公主肉嘟嘟白嫩嫩的脸颊很想掐一把试试,不过到底还记着和十二公主只是几面之缘,强忍住了,“上学就能和姐妹们一块玩了,平时都有人作伴。” “那你们家功课多吗?”显然十二公主抱怨是这个。和所有小朋友一样,喜欢上学能有很多小伙伴,但是也担忧做不完的作业。 他们府上闺学功课不多,不过听十二公主的话头,林瑾衡笑着道,“先生教的都不差,总是差不了多少的。” 十二公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兴奋道,“听说你们家姑娘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看来十二公主打听的很清楚了,林瑾衡只有点头的份,“除了书和礼,其他想学什么随意。” “真好!”十二公主毫不掩饰羡慕,又说了一句,“你们家真好!这个方法是不是那个杨姑娘想出来的,听说她学问好,懂得多,除了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做很多漂亮衣服。”说到这里,十二公主美美地转了个身子,“这件衣服样式就是她想出来的。” 林瑾衡心道怪不得她瞧着眼熟,原来九姑娘也有类似的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出来的。 十二公主也不等林瑾衡回答,继续说道,“表姐,我明年进学就能有伴读了,让杨姑娘给我做伴读好不好?”又连连保证,“我不会欺负她的。” “啊!”林瑾衡忍不住愣了愣。 公主的伴读实在是个不错的差事,本朝公主权利颇大,作为公主的伴读,有公主撑腰,日后也多一个靠山。 公主的伴读可以建立庞大有效的关系网,为家族为自身谋划福利。 公主的伴读皆是宫中赐婚,将来婚姻更有保障。 公主的伴读很多都是赐婚皇族,目前最显赫最成功的是恪亲王妃,她是重华长公主的伴读。 这么多的好处,谁不想做伴读。 的确有。 公主犯错,受罚的是伴读。 公主任性,受罪的是伴读。 伴读虽然不是进去做宫女,但是在天之骄女面前,你再尊贵也得做小伏低,又是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宫中,一入宫门深似海,舍不得女儿的人家也有。 ------------ 第30章 教女篇 回去的路上,林瑾衡便把御花园里的事和重华说了,重华早在慈宁宫就得了宫人的回报,有气也早消了,“正当如此,她周瑶尊贵,你也不遑多让,你在外行走,代表的是我和你父亲,若是软弱可欺,丢得也是我们的颜面。至于周瑶早被她父母宠坏了,她惹的祸事爆发出来,你且看她如何收场。” 五皇子只是显出了败象,势力还在,大皇子的尾巴就忍不住翘上天了,他的女儿都把自己当公主了。皇帝为什么要打压五皇子,还不是他气焰太过嚣张已经触到皇帝的底线,大皇子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在这个时候让皇帝见到他的本分守己。 林瑾衡连连点头,又道,“十二公主怎么会突然想要杨表姐做她的伴读?”这宫里的小孩,哪怕只有六岁,林瑾衡都是不敢小看的。 “十二不是说了,她喜欢杨婉月才华好,会做好吃的,会画漂亮衣服,小姑娘兴许是想找个人陪她玩。” 林瑾衡不满道,“骗人,我才不信!” “那你觉得为何?” 林瑾衡嘴角一抽,要跪了,这几天是考试日吗? 好在她也考虑过,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是不是很多人看中了十二公主伴读的位置,十二公主和勤嫔娘娘不想搀和这些糟心事,就找咱们家。” 勤嫔出自山东胡家,是当地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加上十二公主将来的驸马,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重华愣了下,才欣慰地笑起来,“竟不想你这丫头能想到这里,到了京城到底长大了。”在福建一团孩子气,如今,这人啊总要长大的,哪能一辈子天真懵懂!这样她也放心。 “我才七岁,还是小孩子呢!”林瑾衡伸出手指头强调,只有小孩子才会老想着长大了,却不知大人都想着时光倒流。好不容易有个‘返老还童’的机会,她还没享受够呢! 重华失笑,拍着林瑾衡的手,林延愈是一个劲闹着自己是大人,不许他们把他当小孩子看,林瑾衡偏是反其道而来。 “娘,杨表姐会进宫吗?”林瑾衡问重华,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但是却有一种杨婉月进宫等于如鱼得水的诡异感觉,也不知对杨婉月而言是福是祸。 “她进宫与否做主的不是我们也不是勤嫔母子是你皇帝舅舅,你以为今天这话十二公主是在问你吗,那是在问皇上呢!圣心难测,我也不知!”就看皇帝愿不愿意卫国公府和胡家两大豪门牵上线了。 重华不忘叮嘱女儿,“这事你就当一场玩笑,听过便忘了,别和旁人提起。”家里那位老太太一直想把心尖上的这几个捧上天,听说了还不得折腾。 林瑾衡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母女二人回了府,一下车就遇上大皇子府的人,来人是大皇子妃身边颇有体面的嬷嬷,送上礼物,替周瑶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赔罪话。 重华心中冷笑,若是早前怕是大皇子妃要亲自过来,如今几样东西一个嬷嬷就想打发了她,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不成。还不如假装不知道来的更不得罪她! 林瑾衡敏感察觉到她娘心情很不好,乖觉地跟在后面不出声。 ### 重华坐在梳妆镜前,由丫鬟伺候着卸妆,有人回话说宋嬷嬷来了,闻言,重华淡声道,“传!” 宋嬷嬷很快就进来了,一丝不苟的行礼,神色自若。 重华知道这个老嬷嬷脾性,没什么事是不会来的,看着镜子里的宋嬷嬷微红的脸颊冷声道,“谁动的手?”这是要造反了,连她的人都敢动。宋嬷嬷是她的女官,走出去便是公侯府第的主母见了都得笑脸相迎。 “今儿上午老奴教八姑娘规矩的时候,六太太来看望八姑娘,许是觉得老奴对八姑娘过于严苛,掌了奴婢一个耳光。”宋嬷嬷轻描淡写,把自己被打耳光说得好似今天吃了饭一样平淡。 重华冷笑连连,“好一个六太太,你连公主都教得难不成还不配教一个林瑾妙,她林瑾妙比公主还金贵不成。”说完就是重重的一拍梳妆台,继续道,“不过一介平民,竟然殴打朝廷命官,谁给她的胆子!”本朝一品至五品官员的妻母授以诰命,六品至九品官员则授以敕命,这还要男人有政绩才能得授。六老爷那德行,六太太连个敕命都没有。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重华问,她就不信那位老太太没出应对之策,这事休想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换好衣裳过来的林瑾衡进来正好听到这一段,顿时有一种拿错了剧本的感觉,为毛她有种小燕子打容嬷嬷的熟悉感。一定是她听见的方式不对! 看着呆愣愣林瑾衡,重华立时换了神色,她还从没在女儿面前发脾气过,当下担心吓到了宝贝闺女,几步上前担忧道,“衡儿…” 林瑾衡见她娘面上的忧色马上回过神来,小声道,“六婶婶打了宋嬷嬷?”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宋嬷嬷可是重华派去的人,代表的就是重华。说句猖狂的话,就是皇后都不敢打宋嬷嬷。 重华松了口气,摸摸她的头犹豫了下才说道,“你既然听见了,就留下来看看。”她的女儿交往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些事情必定是要会处理的。 等林瑾衡坐下后,宋嬷嬷才回话,“老太太罚六太太闭门思过,且抄写家规三十遍。”母女两一起禁足抄家规了。 老太太到底是舍不得重罚自己嫡亲侄女的,重华嗤笑,又想糊弄过去,淡淡道,“老国公寿辰降至,让六太太去家庙替老国公抄上三十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祈福,当做寿礼送上也是她的一片孝心。”在家里禁足还不是享福,想要在寿辰那天完成,六太太这段时间必是要日夜赶工的。又是给老国公抄经书,姑侄俩还不得如鲠在喉。 “嬷嬷在家好生休息几日,要什么只管和管事说,过几日再去教林瑾妙,她到底是六房嫡长女,要是规矩上有纰漏,丢得也是卫国公府的脸,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宋嬷嬷连忙谢恩又应是,“老奴定当竭尽所能教养八姑娘,总不能让她堕了府里的名声。” 重华长公主点头缓缓笑起来。 等宋嬷嬷走后,重华才对还在震惊几句话就收拾了六房母女的林瑾衡谆谆教导,“我若是不使出雷霆手段把他们收拾的怕了,六房以后就敢爬到我们这一房头上撒野。一些人啊,畏威不畏德,你想春风细雨点化他们,人家当你是傻子,只有让他们受到教训了,才会乖觉。” 到底几年不在京城,不止那些皇子侄子不再敬她这个姑姑,就是府里这些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了。重华眼波一转,她会让这些人知道重华长公主这五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林瑾衡静静地听着重华说话,知道重华是在把她的人生经验传授给她,忙认认真真把这些话记进了心里! 重华看她认真的模样,笑道,“慢慢来,娘会把我知道都细细教给你,就盼着你将来丁点苦都不受。”这做母亲总是觉得怎么替孩子着想都不够周全,就怕他们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受了委屈。在林延意身上她疏忽了一次,在其他几个上万万不能够了。 林瑾衡眼角微酸,扑上去把头埋在重华怀里掩饰。 重华看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摩挲着她的背,轻轻摇着,“我的衡儿,将来必是顺心如意。”对她们而言富贵荣华是必然的,顺心如意才是想求的。 ### 重华长公主的人把话带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连手指都在抖,半响才勉强忍住,还得笑着对来人看赏,等来人影子没了,老太太才敢露出怒色,抖索着嘴唇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为了一个奴婢,她竟然这样削倩儿的面子,”老太太重重的一拄拐杖,厉声喝问道,“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 胡妈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宽慰,抚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道,“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六老爷和九少爷还得靠您呢!” 想起心爱的小儿子和孙子,老太太逼着自己平顺了心情,“看老大找的好媳妇,他那是诚心要气死我,要是当年晴儿嫁进来,我怎么会这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拿捏。”说到这里,老太太不免悲从心来,不是自小养大的到底养不熟。 这种话,多听一句都是罪过,胡妈妈等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应和,只能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就怕老太太找人与同仇敌忾。 老太太也习惯了,发泄完不满之后,又恨六太太糊涂至极,漫说她,就是她自己也不敢动重华的人,前几年吃了多少亏,这个糊涂东西怎么记吃不记打,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老六在大房面前丢了面子,“可怜我的阿泽娶了这么个蠢妇,就被她给毁了,否则现在早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六老爷全名林晋泽。 老太太追悔莫及,当年出了那事就不该心软,结果娶这么个搅家精进门!如今孙子孙女都这般大了,还能怎么办! ------------ 第31章 六太太 胡妈妈就是陶刘氏在老太太处的眼睛,她收服胡妈妈也不是想对老太太使什么坏心眼,不过是寄居在国公府里,不得不做个眼明心亮的免得犯了忌讳。 而且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她们母女对国公府而言不过是个落魄亲戚,难免有些眼睛长头上的下人怠慢,老太太未必顾及得到,有胡妈妈在,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陶刘氏打赏了胡妈妈派来的小丫鬟,对坐在一旁的女儿道,“我竟是想不到,倩儿是怎么进的门?”六太太的糊涂可不是嫁进门之后才有的,她没出嫁的时候,这个侄女就是个拎不清的性子。嫁的是府上其他爷们也罢了,居然是老太太心肝肉六老爷,老太太怎么会答应。 “六表嫂是姨妈的亲侄女,总归是疼爱的。”陶芳菲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片,慢慢道。 陶刘氏摇头,以她对这个姐姐的了解,这门亲事肯定另有隐情,“在你姨妈心里,谁也别想越过了六老爷去。”又道,“那你那抹额带上,咱们去看看你姨妈。” 陶芳菲犹豫,“姨妈正生气,咱们过去会不会不好?” “傻孩子,就是你姨妈生气,咱们才要过去,有咱们这些亲人劝解着也能好受一些。”有对比,方能显出她女儿的好。 母女俩进了老太太的屋子,都是一副前来尽孝的模样,对于六太太的事情只字不提。 老太太戴着玳瑁眼镜细细看着手上的抹额,笑呵呵道,“芳姐儿这绣活委实精巧,只是这活伤眼睛,闲暇时做做也就罢了,万不可沉迷了。”在他们这等人家,女红并不是要紧的技艺,否则要绣娘做什么。 “不过替姨妈做上一些,没什么碍事。”陶芳菲回道。 老太太心中熨帖,又想起六太太,要是这脾性换上一换,这个想法一出,老太太自己都吃了一惊,瞥见陶刘氏,这个妹妹是个爱女如命的,要是真成了事,九少爷和八姑娘说不得就有大麻烦。 陶刘氏见老太太兀自在那变换着神色,看她的眼光也变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出声试探道,“大姐!” 老太太晓得失态了,忙敛了神色,叹气道,“倩儿明儿个就要去家庙为老国公祈福,芳姐儿也去给你表嫂践践行。”六太太,她打过、骂过、罚过,但是依旧这么糊涂,她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陶芳菲是个嘴巧心明的,或许能听进去几句。老太太已经都点病急乱投医了。 陶刘氏和陶芳菲母子都是大吃一惊的模样,陶刘氏急切的问道,“好好的怎么想着去家庙,就算要祈福也能在家中啊,庙里清苦,倩儿怎么受得了!”一幅为侄女担忧又心疼的模样。 陶芳菲也在一旁附和,“表嫂要孝敬姨妈,还要照顾侄子侄女,怎么离得开身,不如我替表嫂去祈福,也好在菩萨面前乞求保佑姨妈身体康泰!” 陶刘氏一听女儿要去,虽然心疼却也不能阻止,还要应道,“芳姐儿这些年也没孝敬过你,让她尽尽孝心也好。” 老太太被母女俩哄得心里跟喝了蜜似地,慈爱的看着陶芳菲,“你这孩子是个有心的,姨妈都知道。”又没好气道,“别管你表嫂,这个混账东西也该让她长长记性,这些年越发糊涂了。” “大姐也知道,这孩子虽然性子骄纵毛躁了一些,但是对您那是孝顺的,再说她受了苦,心疼的还不是咱们,大姐且饶了她这一回。”陶刘氏也不问六太太具体做了什么,就是一个劲的替六太太求情,六太太再错,那也是老太太疼了几十年,她这个做姨妈要是落井下石,就该让老太太心寒了。 果然老太太虽然面上还带着怒色,话里却有着欣慰,“你啊就惯着她!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打了公主派去教导妙儿的嬷嬷,那还是六品女官,她的手竟然挥得下去。哼,公主让她去家庙抄经书,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就是公主要赐她一根白绫,我都只能谢恩!”平民殴打朝廷命官还是公主府的女官,重华长公主要是真想追究一个大不敬,那是真的能要六太太命的。 陶刘氏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又义愤填膺的模样,“这,这,实在是……”后面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老太太总算找到了和她同一个战壕的,顿感欣慰,想好好说道说道,经陶刘氏提醒才发应过来陶芳菲在场,一些话也不好当着她这个晚辈说,遂道,“芳姐儿也去劝劝你表嫂,让她在家庙好生自省,”顿了顿才叹道,“我会想法子让她早些回来的。” 陶芳菲心事重重的出了燕禧堂,带着老太太给六太太的慰问品到了翠樊居,除了老国公、老太太还有大房空着的院子,翠樊居就是这国公府里地段景致摆设最好的院子了,就是二房的也要逊色两分。 院子里丫鬟婆子都是兴致不高,主母要进家庙还是重华长公主下的令,可见主母不得那位祖宗的心,六房在府上的地位可就没之前那般崇高了,下人怎么开心的起来。 “陶姑娘来了,快去禀报太太。”婆子把陶芳菲迎进门,小丫鬟一溜烟跑去上房报信。 躺在床上,额上贴着帕子的六太太中气十足地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娘刘夫人和陶刘氏不睦,自幼六太太没少听刘夫人在她耳边念叨,阴险、心黑、歹毒、爱装这类话,对陶刘氏印象能好才怪了。 六太太的奶娘脸色发白,“我的太太啊,您在生病呢!” 六太太愣了一下,马上做出一副浑身乏力的模样,“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那粉涂得够白不,要不要再加点,大夫来了没?” 一连串问题把奶娘问的脸色更白,身子都在打颤,哆嗦着嘴唇道,“太太,咱们还是别装病了,要是公主派了太医过来,可怎么办?”她家太太是在玩火呢,出了事,她有老太太护着没事,她们这群下人哪里能善了。 六太太恨恨地瞪了奶娘一眼,“你要去家庙我立马把你送过去,要我去给那个老不死的抄经书,他也配!”见奶娘吓得厉害,嫌弃,“你怕什么,让母亲知道我病了,母亲马上就会去求公主,我也不指望把抄书省了,只是不想去家庙罢了。就算公主派了御医,晾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六太太下意识动了动咯吱窝,下面夹了块暖玉,这样脉象就会乱。这还是杨婉月整出来的鬼蜮伎俩,想到这里六太太不自觉咬紧了牙,要不是杨婉月这个祸星出主意,他的志儿怎么会弄这个法子,累的被六老爷狠训了一通。这丫头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陶芳菲进来就见六太太虚弱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睛却是有神的很,又见伺候的人难掩慌色,心念一转,便明了几分。 这样的蠢货,竟然是卫国公府的六太太,老天何其不公! “表嫂这是怎么了?” 六太太故意哑着声音道,“我见妙儿被宋嬷嬷打得不成样,一时鬼迷了心窍对宋嬷嬷动了手,回来后怎么想怎么难受,宋嬷嬷愿意教妙儿那是她的福气,心情郁结之下就……” 这番话本是老太太教她向重华长公主赔罪的时说的,只是六太太心怯一直没敢去公主府,结果犹犹豫豫间就等到了重华让她去家庙的惩罚。六太太百般不愿意之下就想出了装病的主意,把说辞改了改用起来。 这病的可真快可真巧,她真以为府上人人都是傻子不成,偏偏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是真的病了,这档口也得装成没病,否则不是故意和重华长公主作对。 陶芳菲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一派真诚的关切,“表嫂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 “已经请了,应正在路上。” 帘子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六太太脸上的表情更憔悴了几分。 进来的却不是大夫而是怒气冲冲的六老爷,脚下生风地进来不等看清里面的情况,直接喝骂出声,“你个蠢货,你是嫌弃自己命长是不是,竟然敢对宋嬷嬷动手。现在还有脸装病,就是真的病入膏肓了,这家庙你不去也得去!” 六老爷回府就听说自己的妻子打了宋嬷嬷,没去向老太太请安,直接来上房兴师问罪。路遇府上供奉的大夫,一问,他和六太太夫妻十几载,哪里不了解六太太的伎俩。 六太太一张脸红白交错,又是在陶芳菲这个不顺眼的人面前,只觉得恨不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委屈道,“不管如何,老爷竟然这样说我,哪里还惦念着我们之间的夫妻之情。定是那些小妖精在老爷面前给我上眼药,她们是巴不得我死在家庙里,好给她们挪位置!老爷这是要宠妾灭妻啊!”说到后来,声音凄厉起来,拿帕子掩着脸啜泣出声。 六老爷听她夹三夹四的浑说一通,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指着六太太,“你,你……”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倒打一耙,六老爷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妻子。 屋里众人见惯了六房两口子闹腾,都是明哲保身,肃身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他们可以,陶芳菲却不能够,绞着帕子,不得不勉强出声,“六表哥和表嫂都消消气,有什么话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谈一下。” 夫妻两吃惊觉屋里还有外人,都是掩不住的面皮发臊,岂不知陶芳菲也尴尬的要命,对两人低声道,“这些都是姨母命芳菲给表嫂带来的,芳菲还要回去给姨母回话。”说完福了福身,脚步匆匆的带着丫鬟往外走。 六老爷正是站在门口不远的位置,闻到一股馨香,甜腻腻的带着点幽幽的味道,又见迎面而来的陶芳菲低垂着头,露出一段弧度美好的玉颈,心神一动,在陶芳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开口,“表妹慢走,今日让你见笑了,改日我亲自去向你赔罪。” 陶芳菲脚步一顿,抬头道,“表哥见外了。” 陶芳菲的眼睛狭长配上浓密又卷翘的睫毛,上扬的眼角,天生带着点欲语还休的味道。 六老爷是第一次和这位表妹这样近距离接触,乍看之下,惊艳万分,他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却没见过这等风情的,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六太太,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一团,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月牙印子。她或许其他地方是不够精明,但是对六老爷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差不多了,这个男人明显是瞧上陶芳菲的皮相了。 看着陶芳菲的目光淬了毒,也从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陶芳菲可不是其他的女人随她打杀,要是让这个女人进了他们六房,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 第二天,六太太乖乖地上了马车前往家庙为老国公祈福。国公府的各位主子在昨天就知道,是以早上送六太太出门的时候都把自己的惊讶,幸灾乐祸掩饰的很好,不约而同夸六太太孝顺。 在卫国公府横行了九年的六太太就这样委委屈屈的走了,一些人实在很想方放鞭炮庆祝一下,不过在老太太面前都得端着。 不过很快,乐得多用了一碗饭的三太太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昌华长公主被害以及江南贪污案渐渐水落石出,一大批官员落马,其中五皇子党的人马占了一大半。五皇子再无翻身的余地。 昔日宣宣扬扬的五皇子一系落到这般下场,原本应该兴高采烈,撒花庆祝的大皇子党和十六皇子党却是脊背发凉,两股战战。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五皇子一系的确是三党中实力最强的,便是如此,皇帝一句话,顷刻之间,灰飞烟灭,雷霆雨露,均是圣恩。他们引以为傲的势力在皇帝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三太太不高兴的原因就是她的准亲家钱家也牵连到了贪污案之中。钱家二房在杭州任上犯了事,如今只是罢官,具体如何却还不知。虽然二姑娘嫁的是长房嫡子,但这时候讲究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出事,大房也跑不了。 这事林瑾衡原是不知的,还是从爱八卦的九姑娘口中才得知。 林瑾衡恍然大悟:“怪不得二姐姐病了?”她去探望也只说是偶感风寒,其他人更不会和她说这事。 二姑娘对她还不错,九姑娘也是发愁:“三婶婶想退婚,可是祖母不允,说林家不能担上一个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的名声。” 林瑾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三婶心疼女儿,老太太心疼名声:“那家里打算怎么办?” “要看钱家的情况,如果只是罢官人没事的话,这门婚事就退不了。” 林瑾衡好奇:“钱家是什么罪名?” 九姑娘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渎职什么,四公子那一房是被牵连的,问题总不大。不过钱家肯定要没落下来。”她倒觉得二姑娘嫁到钱家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金尊玉贵长大养大的二姑娘不知能不能接受。 “这事还是得看长辈们的主意,咱们怎么想也没意思。”九姑娘撩开话题,开始抱怨自己抄家规抄的身心俱疲,“一开始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还得意了一下,如今我一个月没踏出院子,人都要馊了。” 林瑾衡爱莫能助,等看了九姑娘的成果之后,深切同情了九姑娘一把,“照着你这个进度还有两个月好熬。”转了转眼睛,提议,“你要是无聊,就让家中的技人过来表演也能打发时间。” 大历朝上下都好乐舞,这让林瑾衡找到了一点盛唐遗风。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达官显贵或是商人巨贾都在家中养了优伶,用于平时打发闲暇或者作为宴客的助兴节目。 不好说还好,一说九姑娘更伤心了:“我倒也想看看乐舞,可是她们说祖母下令禁足期间不许她们来我的院子。嘿嘿,不过母亲派了个会口技的丫鬟过来,她会模仿五十多种声音,总算还有点乐子。” 林瑾衡笑,又劝道:“你总待在院子里也不是事儿,还是尽快抄完家规,‘御’课上,就我一个人,没意思的紧。”林瑾衡也是忍不住诉苦,御这门课居然只有她和九姑娘选了,九姑娘禁足,全班就她一个人,各种寂寞空虚加无聊,林瑾衡非常同情九姑娘,之前两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九姑娘心有戚戚,忠义侯府以武起家,养在二太太身边的九姑娘自然也受影响,喜动不喜静,老太太很是说过几次,不过九姑娘屡教不改,老太太只能听之任之。她父亲身居高位,母亲出自名门,上有同胞兄姐,便是老太太不喜,对她也无大碍,说白了老太太对她的疼爱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所以九姑娘照样随心所欲地长大:“诶,骑马多好玩啊,偏偏祖母不喜欢,姐妹也都不敢玩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出来陪你了。”说完豪气地拍拍林瑾衡的肩膀。 ------------ 第32章 二姑娘 这阵子皇帝大肆清理朝堂,每天都有抄家夺爵的事发生,间或林家姑娘们也能听到哪个相熟人家落了难,不甚唏嘘,却也仅限于此了,这种事她们自小也见惯了。却也有不少人家升官发财,有罪臣自然也有功臣,有人落马就有人上马。 林瑾衡乐淘淘的拱手道,“恭喜林大人!” 刚进屋的林延恩一愣,复又笑起来,皇帝封了他一个从五品官,品级虽低,却是个有实权的,还是在户部这样的地方。 以前人人称他一句林世子或者卫世子,今天一路倒也遇上几个唤他林大人的。 “恭喜升官,红包拿来!”林瑾衡跪坐在炕上,朝着林延恩伸出白嫩嫩的手,手指一紧一松的暗示意味十足。 林延恩含笑上前,手一伸却是轻推了林瑾衡的额头一下,力道不重,但是林瑾衡半跪着重心本就不稳,这一推就往后仰。 靠坐在炕上的重华手一揽就把女儿接住了,对林延恩嗔道,“你多大了,还欺负你妹妹!” 每次看林延思把林瑾衡欺负的腮帮子鼓鼓的他也很心痒,这种话林延恩怎么能说出来,他可是长兄!遂含笑不语。 林瑾衡鼓着腮帮子告状,“三哥都被六哥带坏了!”这种无聊事以前只有林延思会做,“欺负弱小,太不君子了!” “三哥过几日带你去街上玩作为赔罪可好?”又强调,“一整天!” 林瑾衡喜上眉梢,拍手道,“那我决定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妹妹气量真大!”林延恩促狭,“今儿课上,先生教了什么?” “还不是那些!”林瑾衡兴致缺缺道。 “妹妹不喜欢上课还是不喜欢去闺学?”林延恩马上抓住了关键点。 林瑾衡笑眯眯的躺在重华怀里不说话,她之前觉得姐姐妹妹多热闹多,后来发现果然小姑娘的世界也不是单纯的。各位作者诚不欺我也!她上小学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复杂,都二得很! 不过她也知道不去上学是不可能的,不说重华放着公主府里精挑细选的先生不用而是把她送到闺学,就是存了要锻炼她的意思。就说她自己也清楚上闺学对她只有好的,如她这样的身份,嫁的总是簪缨世族,再是低嫁也有限不可能是个多单纯的环境,如果不懂些后宅手段,就是娘家如何硬也得受委屈! “先生给我留了十张大字,我才写了三张!”林瑾衡撇嘴抱怨。 林延恩细细的瞧了林瑾衡,微笑起来。 重华微笑看着说话的兄妹两,林延恩今儿有点话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显然心情很好。不热衷权力的男人,重华还没见过。林延恩授了官就是真的开始接触这个王朝的中心,也是时候了。 林延恩忽然想起一事道,“钱家的结果出来了,几房人都被罢官不过性命和家业都无忧。”不过钱家就此没落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段时间陨落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钱家这样的人家除了亲朋故交这里关注一下,就像一颗石头投进了大海,平静无波。 “那二姐姐的亲事怎么办?”林瑾衡探出身子问。 ### 钱家老爷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卫国公府居然没有悔亲,这段时间悔亲的人家不在少数,舆论的压力也大不如前,没想到如此环境之下,卫国公府还信守承若。 钱家老爷大喜,有卫国公这么姻亲,别人想欺他们就得掂量一下,亲自上门对林晋海致谢。 钱家太太也上门拜访老太太,外界知道之后,少不得赞一句卫国公府高风亮节,是仁义礼信之家。至此,钱林两家的婚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三太太搂着二姑娘大哭一场,她费尽心机讨好老太太,才替女儿讨来这么一门亲事,没想到落到这般下场。 她怨,如果女儿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老太太怎么会狠得下心肠。她也恨三老爷无权无势,不能庇护妻儿,还得罪老太太,以至于牵连她们在后宅步履维艰。 只是再怨又有何用,她们无力改变这个结果。 “二姐姐病情越发严重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林家姐妹里聚在客厅里闲话,二房庶女五姑娘叹气道,大家都心里有数这是心病,在钱家获罪的时候,二姑娘便病了,缠绵至今,她们去看望的时候,见二姑娘憔悴的模样也是心有不忍。心思通透的少不得由人推己,日后自己又是个什么前程。 “钱家太太三天两头打发人送药给二姐姐,二姐姐这病肯定很快就好了。”三房庶女十姑娘林瑾芸语气轻快,到底年纪小,里面未掩饰的幸灾乐祸让几个年长敏锐的姑娘皱起了眉头。 十姑娘和三姑娘一母同胞,自然乐得看嫡母嫡姐笑话,之前可没少仗着这门亲事讽刺她三姐,哼哼,现在,有她们哭的。 五房的十四姑娘和十姑娘同是庶出庶出,年纪又只差了一岁,平日最玩得来,笑嘻嘻接话道:“哎呀,那家里可不是又要办喜事了。” “说两句你们是不是待会儿就能多吃两碗饭了。”五姑娘见两人话说得不像样,忍不住出声呵斥,二太太和二老爷琴瑟和鸣,膝下二子二女,庶出的对她根本造不成威胁,也愿意得个美名,让丈夫多敬她一分,因此对庶出的颇为宽厚,所以养得五官也不是个畏手畏脚的性子。何况如今闺学以她为长,她自觉是长姐不能由着妹妹们放肆。 十四姑娘到底年纪小,似乎被五姑娘突然的发难吓住了,怯怯的看着她。 十姑娘心道,看着嫡出的吃瘪胃口是好一点,不过这话只能心里翻一下。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被呛声,十姑娘性子要强,没好气的回道:“我们说二姐姐病快好了和府里要办喜事还有错了,难不成五姐姐不想二姐姐病好,不想府里办喜事,哼,大嫂马上就要生侄子了,这话若是让二伯母知道。” 十姑娘这话说的刁钻,五姑娘一时气得涨红了脸色,指着十姑娘道:“你别当就你是聪明的,你话里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要不要我当着祖母和母亲的面说道一下。”说着就要拉五姑娘见家长。 林瑾衡眨眨眼,没想到五姑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不过比十姑娘和十四姑娘讨喜多了。林瑾衡想起那一千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好作壁上观,斟酌了下词语道:“这段时间乱糟糟的,不过是姐妹间玩笑,何必烦恼祖母和二婶婶。” 如今局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深怕自己家出点纰漏,两人绷着为了这种事老过去不是讨骂。 五姑娘和十姑娘不约而同的看一眼林瑾衡,林瑾衡对着五姑娘的方向微微一笑。 十姑娘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带着点不甘和愤懑坐了回去。 “二姐姐一个人在房里怪无聊的,我想去看看二姐姐,十三妹妹要不要一块?”五姑娘觉得林瑾衡脾气还好,看她刚刚也是偏向自己这边,便出声询问。 林瑾衡想了想,点头道:“我与五姐姐一道去。” 杨婉月笑道:“那我也和你们一块过去。” 剩下的姑娘除了刚刚被下了脸面的十姑娘和十四姑娘都出声打算一起探望二姑娘。 “说起来,二姐姐也真可怜,好好的亲事被折腾成这样。”四房的十一姑娘林瑾艺突然出声。 闻言,众姑娘都是沉默了一下,五姑娘直接道:“本来钱家也是四品,如今倒成了平民百姓。”也是掩不住的同情可惜,她们自小的生活坏境当得上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便是再不得宠的姑娘也从来不会想自己会嫁平民。 林瑾衡轻声道:“钱家虽然没了官职,但是家产还在,衣食无忧。而且以钱家如今的情况更不敢怠慢二姐姐,日子未必过得不好。”二姑娘可能面子上不好看,但是在钱家那就是一言堂,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可以享受一把男女平等,厉害一点可以来个女尊男卑,面子算什么,里子最重要。 这是她真心的想法,据他所知,钱家门第是比不上卫国公府,但是比三叔绰绰有余,二姑娘进门未必一帆风顺,但是如今谁敢不把她当祖宗供着,这也是疼爱女儿的人家为什么愿意低嫁的缘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亏。 而且退了亲,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少不得有个嫌贫爱富的名声,还能嫁到多好的人家,就算舆论比较宽容的现代,因为男方没落了,退婚,再找,免不了被说三道四,难保对方不会心里打鼓,有朝一日自己落了难,老婆就跑了,话糙理不糙。 说实话,林瑾衡还觉得二姑娘很不明智,嫁到钱家已成事实,她这样消极的反抗,钱家又不是不知道,日后进了门,虽然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不敢怠慢她,但是心里肯定有隔阂。 十一姑娘不赞同,小声又坚决道:“十三妹妹可知道,平民百姓和官宦人家的区别,平民之家很多时候连自己的性命和前程都不能掌握。钱家有钱却无权,犹如稚子怀抱千金过世。” 她无意听到,她亲外祖是商贾,有钱无权,得罪人之后,将她姨娘送给了她父亲才化险为夷。 而姨娘本订了亲,与对方也是青梅竹马长大,对方如今也是一方父母官。若是外祖家有权势,何以卖女为妾。 林瑾衡失笑:“钱家也是积年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一些故交亲朋,都没有也还有我们府上这门姻亲,府上自会替二姐姐撑腰。岂是一般的平民之家。”卫国公府为了名声,也不能把给他们挣了面子的二姑娘扔开不管。 一场有关钱家值不值得嫁的辩论赛,还在必须嫁的前提下有意义吗? 不值,又如何? “你们倒是说的起劲,要上课了。”杨婉月打断欲言的十一姑娘,又加了一句,“待会儿去见二姐姐的时候,咱们别说这些丧气话了。” 在和林瑾衡分开之前,杨婉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许这样对二表姐更好。” 林瑾衡挑眉,没想到还有人赞同她的观点,难道是因为她们都是穿越者,价值观相似,停下脚步等着杨婉月发表她的论据。 结果杨婉月对着林瑾衡微微一笑:“先生进教室了。”她这节课是茶,先生已经进了茶室。 林瑾衡也不好多做停留,对着杨婉月点点头便走了。 转身之后杨婉月敛了笑容,二姑娘和钱家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道,她那天谁在边上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老太太是个好脸面的,唯恐人说她不慈不贤,对庶出的几房做不到视如己出,但是也不会故意作践,衣食住行没有苛待,至于学业自有学堂的先生,她绝不插手。唯独对着三房总是差了那么点,大家都知道原因,也没人在这一块说嘴。 但是老太太偏偏钻了牛角尖,要拿着三房做筏子,行面甜心苦那一套。 大姑娘及笄便定了亲事,二姑娘只小一岁,自然不好落后太多,三太太又把老太太奉承的极好,老太太便出面说了钱家的亲事。 三太太欣喜若狂,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人家。 内里三太太却不知道,钱家是想和卫国公府结亲,但是对三房的特殊也知道,可是老太太主动提了二姑娘,又是他们有所求,只能咬牙认了。这门亲事,钱家便结的不是很乐意。二姑娘嫁过去,岂能讨得了好。如今钱家这样,对二姑娘未必不是好事,祸兮福所倚。 ### 课后,浩浩荡荡一群人都去了缀锦苑,便是和二姑娘不睦的十姑娘也在其列。等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四姑娘也在。 在场的姑娘中,四姑娘虽然年长,但她是四房的,所以招待她们的是三房庶出的六姑娘林瑾芙。 说起国公府的六姑娘,虽然是个针扎下去也不会出声的性子,却不会被人忽视,只因那倾城美貌。林瑾衡忍不住多看两眼,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无数美人,没一个有六姑娘七分颜色,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假以时日,必定美艳不可方物。 便是见惯了后宫佳丽的重华长公主无意间都对她感慨过,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可惜了是个庶出庶出,这样的身份再好的容貌也嫁不了高门,一般的门第也不敢要,林家的女儿更不可能为妾,入高门做填房倒是一条路。 填房岂是好当的。也许是林瑾衡眼里的同情太过露骨,六姑娘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林瑾衡下意识一笑,对方轻轻浅浅回以微笑,又垂下了头拨弄手中的茶盏。 林瑾衡突然想起徐志摩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知道将来哪一位仁兄有幸收藏这朵芙蓉花。 四姑娘对着靠坐在床上,神色苍白的二姑娘轻声劝慰,“身子是你自个儿的,熬坏了还不是你自己受苦,你看我母亲,便是一场风寒缠缠绵绵,如今……”后面的话音带了哽咽。 二姑娘勉强一笑,声音虚弱低垂着眼,“烦劳妹妹们为我担心了,想来是我自己入了魔障,如今我已想通了,不过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的不利索罢了!”嫁给谁由不得她,嫁不嫁更由不得她,何必作践自己,痛了亲者,快了仇着。 ------------ 第33章 梦很美 林瑾衡观察二姑娘的神色,眉间的郁结似乎是真的消散了,面容也带了豁达,心里一松,她可不想自己的堂姐年纪轻轻的过世,心态对病情至关重要,心态好癌症都能熬过来,心态不好,一场风寒也能要了人命。 “我竟是来迟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林瑾衡循声望去就见一袭缕金挑线浅蓝纱裙的三姑娘笑容满面的进了屋,“父亲来信说不日就要归京,我忙着打理姨娘的院子也不知妹妹们来看二姐,未曾远迎失礼了。”说着玩笑般对着各位姑娘福身。 十姑娘眼神一亮,欢喜的跑到三姑娘面前,目光期待,“父亲和姨娘有没有话给我?” 三姑娘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得意,“父亲和姨娘都惦念你的很,还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回来。”说完目光挑衅的看着二姑娘,眼中的自得毫不掩饰。三老爷可不会给二姑娘写信就是三房嫡长子都没她们这个待遇,在三老爷眼中,她们姐妹才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三老爷回府也是住在周姨娘院子里,三太太那不过是初一十五的面子情罢了。 二姑娘云淡风轻的靠坐在床上与二姑娘对视,声音又慢又柔说的话却毫不留情,“三妹可是忘了宋嬷嬷的教导,周姨娘不过一介婢妾,怎么能劳烦你为她打理院子,派几个下人也是你的孝心了。” 三姑娘的生母是周姨娘不假,但是三姑娘要孝敬也是三太太,三姑娘对周姨娘尽孝,实在是贻笑大方! 三姑娘的笑意在听到婢妾这两个字的时候凝固,婢生子永远是她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看着二姑娘的眼神发寒。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默默低头喝茶,感叹自己又目睹了一场按理本该在古代最常见,但是事实上她却很少见的嫡庶之争。 说来卫国公府里嫡庶之争甚少,庶出讽刺嫡出,庶出和嫡出相争,这种事也就在三房能见到了。其余几房无不是嫡出强势,庶出的想争都争不起。不过三房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三老爷和老国公给了庶出的底气。 三姑娘十姑娘三番两次与嫡母嫡姐呛声,三太太也只是能小惩大诫,这中间多亏了老国公啊! “钱家出了事,母亲难免心情郁结,还要担心二姐,我不过是替母亲分忧一二罢了!妹妹们既然来了,可要好好劝劝二姐想开一些,这事哪里有咱们做姑娘的置喙的余地!那钱家好歹也是官家之后!”三姑娘很快就反击回去,最后那一句官家之后咬得格外重,二姑娘打她的脸,她就双倍奉还。她年方十六,亲事却还半点消息都没有,三太太母女可没少拿着这事奚落她,时不时在她面前秀秀幸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果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四姑娘突然在这时候起身,“二姐陪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歇息了,你到底还在病中应该好生休养着,妹妹们就告辞了。”又淡淡的看着三姑娘,“三姐也能继续回去打理周姨娘的院子,周姨娘知道你这份心意,必是极为欢喜的。”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也说明了四姑娘的立场,她是站在而姑娘身边的。 二姑娘四姑娘都是庶出嫡出的身份,年龄差的也不远,感情自然比旁人更亲厚。 三姑娘动了动嘴唇,不甘不愿的瞧了眼四姑娘,到底没再开口。四姑娘是个厉害的,她要是再说什么,四姑娘后面定然有更难堪的话,到底是书香府邸的四太太教出来的,都是骂人不带脏字的主。 闻言林瑾衡和其他姑娘都果断的起身告辞,也是间接的表明了她们的立场。嫡出的自然站在二姑娘这边,庶出的,看嫡出如此,不管心中怎么想都只能跟着如此。 二姑娘微笑道,“烦请三妹妹替二姐送各位妹妹出门!” 出了二姑娘的缀锦院,杨婉月对林瑾衡发出邀请,“我要去向外祖母请安,衡妹妹可要一道?” 林瑾衡没有不应的理,向长辈晨昏定省是晚辈每天的必修课。她娘重华有公主身份不必修这门课,她可没有这种特权。 “衡妹妹那衣裳可让人做出来了?”杨婉月语带笑意的问道。 林瑾衡脚步一顿,才想起杨婉月指的是什么,“已经做出来了。”针线房上的人只用一天功夫就做出来了,不过,她忘记有这回事了。 杨婉月试探道,“可是做出来的不好看?”这么些日子她都没见林瑾衡穿过。 “没有,很漂亮!”林瑾衡忙道,“我打算生辰那天穿。”说完就后悔不已,自己怎么脱口而出这么个烂借口,那天穿什么,哪里是她决定的。重华长公主有打扮癖,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林瑾衡做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然后打扮的漂漂亮亮带出去显摆。 杨婉月眼神微亮,“衡妹妹若是喜欢,我日后得了新样式都给你送过来?不过那个样式不够华丽大气,不适合那天穿,我再给你重新画一个。” 林瑾衡忙不迭地摇头,“不必这么麻烦,已经很好了。”这样她会更不好意思的。而且为什么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走在两人边上的四姑娘垂着眼看衣襟上的绣花,杨表妹倒是厉害,又一个被她拢住了,这人挑的……不过杨婉月也没什么坏心,只是心思太多了些。 一力降十会,对林瑾衡和九姑娘而言,也没什么可惧的。 一行人在门口遇上了脸色不善的六老爷,说来卫国公府的老爷一辈,论五官模样当属六老爷最俊俏,只是常年泡在酒色之中,满身的浮夸之气,生生毁了好相貌。 对于林瑾衡一行的行礼,六老爷只是淡淡的颔首然后对林瑾衡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老太太正都念叨着你们,快些进去吧。”说完,脚步匆匆走了。 林瑾衡收回视线,六老爷似乎心情不太好。 众人在丫鬟的恭迎下进了内屋,收拾好心情的老太太满面笑容的把林瑾衡和杨婉月招到自己身边,嘘寒问暖了一番。 其余姑娘都是很淡定的坐着围观,她们早习惯了,区别就是以前老太太眼里只有大姑娘、八姑娘和杨婉月,九姑娘勉强入眼,现在多了一个林瑾衡,不过这都和她们无关,要嫉妒也轮不到她们。老太太不喜庶出,即使二房、六房的庶出都不喜。她们这群和她没血缘关系就更加不受待见。因此不管各姑娘私底下性子如何,到了老太太的燕禧堂,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闲话了片刻,胡妈妈收到门口小丫鬟的暗示,朝老太太看了几眼,无奈老太太正搂着林瑾衡对她说话,“你表姐就是个爱折腾的性子,她做的衣裳闲暇时候到可以,你生辰那天是不能够的,你母亲定然替你准备妥当了。” 说的林瑾衡和杨婉月都是面色讪讪,林瑾衡暗自念叨了三遍慎言!叫你嘴快!杨婉月也尴尬自己没想到这一茬。 胡妈妈拿了紫砂壶给老太太添水,“这也是两位姑娘亲厚!” 闻言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亲厚好啊,越亲越好! “时辰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们,都散了吧!” 林瑾衡等人出来又遇上了陶刘氏,今天老太太这里倒是热闹的紧,少不得又是一番闲话。 “大姐~”陶刘氏一进屋就狐疑出声,她半个时辰前刚离开,如今老太太又巴巴把她找回来,怎么看都是有事要说。 老太太看着陶刘氏,面上浮现出为难和羞愧的神色。六老爷开口向她要陶芳菲,这话让老太太如何启齿,再是贵妾也不能掩盖是妾的事实。 六房被六太太弄得一团糟,老太太不是没想过给六老爷迎个有手段有识大体的贵妾进门,但是反复考量之后还是没有成行。一则六太太是个莽撞性子,有了贵妾还不得闹得天崩地裂,谁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二则贵妾身份到底不同,要是再拢住了六老爷,怕是宠妾灭妻就要上演,九少爷和八姑娘也得遭罪。所以让陶芳菲做妾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些话老太太都不能说,说出来就伤了姐妹之情,敛了外露的情绪笑道,“我刚收到了一封信,林修明的母亲过阵子就要来京城给老国公祝寿,正好你们也能当面把芳菲的事情定了。诶,我原是想着等林修明中了进士再说,不过那就要到明年,芳菲也二十有一了,到底不美,就算林修明明年不中,他爹也是三品的盐运使,仕途坦荡,还怕林修明将来没前程。也不会辱没了咱们家芳菲。”这次江南官场大动,卫国公府从中得利颇丰。其中林修明的父亲就直接从从四品升到了从三品,连升两级。 陶刘氏却没有老太太的乐观,人家三品大员的嫡长子会看的中陶芳菲,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们家实在是没这个底气。 ------------ 第34章 心太软 即使老太太再如何的胸有成竹,陶刘氏离开燕禧堂的时候还是心事重重。翘首以待的陶芳菲见状,俏脸一白,几步上前扶着陶刘氏进屋,惊疑出声,“可是姨妈和您说了?” 六老爷这阵子借故来过好几次,他又是个不会掩饰的主,陶刘氏和陶芳菲哪里看不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都是心烦不已。 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却俱全的六老爷哪里是良配,两人看得分明,老太太一走,如今金尊玉贵的六房怕是连四房五房都比不上。四房四老爷仕途得意,五房还是功臣遗孤。更不用说陶芳菲嫁只能做妾,母女两怎么愿意。 陶刘氏就着陶芳菲的手进屋,左右一示意,丫鬟婆子识相的都退下了。陶刘氏才道,“放心,你姨妈找我说的是你的亲事不假却不是六老爷。” 闻言,陶芳菲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马上一颗心又吊起来,想问又不敢问的看着陶刘氏,朱唇微启。 陶刘氏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忙道,“你姨母挑中的是那林修明!” 陶芳菲眼神微动,脸颊绯红,忙垂了眼掩饰自己的欢喜。 之前老太太就有意替陶芳菲从客居在卫国公府中的三位林家子弟中,在接见三人的时候,还让陶芳菲躲在耳房暗暗看过。 林修明,家世最好,才学最好,模样最好,便是和赵世子一比也不差多少了! 今年二十有二,但是他立誓不进三甲不娶妻,至今还未婚,难得的是专心科举,身边都是小厮和婆子伺候,连个通房都没有。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让陶芳菲这个见惯了自己父亲荒唐的怎么不印象深刻。 陶刘氏瞧得分明,女儿果然是心动了,这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林修明是好,但是就是太好了。这样好的条件就是尚公主都使得了,怎么轮得到她们。 陶刘氏拉着陶芳菲的手柔声道,“他们这些官宦世家外面瞧着是光鲜,内里多少弯弯绕绕,你看这国公府不就明白了,说话做事都得再三掂量,这哪里是享福,分明是受罪。”又意有所指道,“我啊,还是想着你嫁一户简简单单的人家,有国公府做后盾,谁也不敢轻看了你去,娘再给你添上丰厚的嫁妆,日子过得比府上你这些表嫂都松快!”说完便仔仔细细的瞧着陶芳菲,心悬在喉咙口放不下去。 陶芳菲漫无目地拿指甲划着炕上铺着的丝绸,不肯对上陶刘氏的眼睛,缓缓道,“六表嫂都能过!” 陶刘氏只觉得一阵晕眩,她这女儿是入了魔障了,痛心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难道你没瞧见,六老爷都有多少房里人了,还有那没迎进门的外室,夫妻之间如同仇家,府里多少人拿她当笑话看,难道你想过她这样的日子不成?” “那是她蠢!”陶芳菲猛地抬头直视陶刘氏的眼睛,语气不甘至极,“若我是她绝不会至此!”如果是她嫁给六老爷,她绝对能拴住六老爷的心,绝对不会得罪妯娌,绝对会帮六老爷打理好兄弟之间的关系。 陶刘氏哆嗦着手指指着陶芳菲,若我是她,若我是她,陶芳菲是不是早就设想过自己是六太太。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陶刘氏想一巴掌打醒陶芳菲,到底舍不得,厉声道,“你想嫁林修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林修明愿不愿意娶你,这京中多少闺秀,他凭什么选你!” 她之前那么说是为了给陶芳菲留几分面子,现在却不得不用狠话砸醒她。要是真的闹出什么来,陶芳菲这辈子就毁了。 “姨母说她给我做主!”陶芳菲倔强道。 “这事你姨妈做不了主,当初刚来国公府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看看你姨母想撮合的亲事哪一门成了。”陶刘氏苦口婆心,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告诉女儿她这都是为了她好啊,这世上谁都会害她,唯独她这个当娘的不会。 “六表嫂不是嫁进来了!”陶芳菲挺直了背脊道,眼里都带着光。 “她嫁进来这事绝对另有内情,何况她嫁的是六老爷,若是旁个,你以为她能进门。林修明虽然是林家旁枝,但是人家有父有母,婚事怎么轮得到老太太做主,若是门当户对还说得过去,咱们,咱们这样的绝对不可能,国公爷和公主也不会答应。你若是跟着你姨妈胡闹,最后不说得罪了府上的人,自己名声都要毁了。”说到后来,陶刘氏语带颤音,往日聪明机灵的女儿,怎么就糊涂了呢。 陶芳菲私底下被老太太灌输了不少,不信道,“林修明又不是嫡枝,日后也要仰仗国公府,姨母总归是大表哥的母亲。” 老太太这都给女儿说了什么,陶刘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言之凿凿的陶芳菲。 ### “你来的正巧,你皇外祖母派人送了几匹冰蚕鲛纱过来,你挑挑喜欢哪一匹,我让人给你做了正好生辰那天穿。”重华长公主忙不迭把刚进屋的林瑾衡招呼道自己身边。 宫里也一共得了五十批,红、白、蓝、紫、明黄各十匹,后面两种颜色只有帝后能用,另外三色中倒是有九匹进了重华长公主府。 林瑾衡没有半点犹豫地选了红色,白色肯定不能选的,过生日当然只能选红色,又摸着白色的布匹道,“这个做了里衣穿肯定舒服。”触手凉爽,质地轻薄,实在是做里衣的不二选择,里衣也没那么多讲究,何况上面还有灰色的花纹。 重华让人收了料子,又吩咐针线房上的人仔细做活,对林瑾衡笑着道,“你原本打算在那天穿杨婉月做的衣裳。” 她娘消息可真灵通,林瑾衡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那时候就脱口而出了!杨表姐特意派人送了图样过来,我也做了衣裳,却没穿过有些过意不去。” 重华看着林瑾衡突然叹了一口气,把女儿揽在怀里,摸着她的包包头道,“我的傻姑娘!” 林瑾衡苦着脸仰头看林瑾衡,有那么傻吗? 重华忍俊不禁,捏了捏女儿的脸,“我的衡儿只是心太软了!”以她的身份就是说忘了又如何,说不喜欢又如何,杨婉月还敢使脸子不成,可是林瑾衡就是不好意思让人下不了台。心软不是不好,谁又喜欢心硬如铁的人了,她只是担心林瑾衡被人拿捏住了这一点。 ------------ 第35章 真和假 刚从老太太处请安回来的林晋海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又见林瑾衡皱着眉头一幅烦恼的模样,忙问道,“衡儿怎么了?” 林瑾衡有些委屈的看着林晋海,顿时把他看得心都疼了,大步上前,把女儿抱起来摇了摇,对重华长公主道,“衡儿还小,慢慢教便是!”左右不过是那些事了,又哄道,“心软说明咱们衡儿是个心善的,好姑娘都是心善的。” 重华被林晋海那没原则的胡话气得反笑,“你教儿子我不插手,我教女儿你也别管!” 林晋海讪笑,他训儿子,重华从来不会插话和求情。无奈的瞧了瞧林瑾衡,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听你母亲的话,她总是为你好的。” 重华又眼神示意林晋海把女儿放下来,这样抱着,她怎么说话! 没办法林晋海只好把闺女放在地上,却背着重华对林瑾衡一眨眼,林瑾衡咬着嘴唇忍住笑意,也眨眼回应,然后就见林晋海施施然坐下来一幅打算旁听的样子。 重华被父女俩弄得没脾气,“感情我是那做后娘的,你要防着我欺负你闺女不成!” “我也想知道衡儿错在哪,日后好提醒她避免再犯!”林晋海表情很正经。 林瑾衡忙低了头掩饰笑意。 重华已经懒得和他说话了,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是和悦的,到底是不舍得疾言厉色,“那衣服做好有半个月了,芷言她们必定是问过你可要穿的?” 林瑾衡点头,芷言几个最是心细不过,这事绝不会忘。 “你为什么不穿?” 林瑾衡小声道,“那衣服太华丽了,我瞧着眼晕!”色彩明艳丰富,珍珠玉石点缀,比画上还要华丽几分,七八岁的小姑娘兴许喜欢的多。她却更喜欢色彩纯正再佩上几件相宜的首饰这样的打扮,她的料子和首饰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也绝对不会给人寒酸和有失身份的感觉。 重华长公主担心的就是这个,“那你何必委屈自己迁就别人!我不是恼你一时没找到妥当的理由,我是恼你居然会去想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出来便是,我宁愿你得罪人也不想你委曲求全!”就是得罪了公主她都不怕,就怕林瑾衡忍着委屈了自己。 林瑾衡忍不住辩解道,“我不喜欢那衣裳,但是我觉得杨表姐好,留几分余地不好吗!那是我表姐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处好关系!”那还是她老乡,谁能够理解她那种穿越之后居然还能遇到同类的心情,有时候她都认为她们两个才是一国的。对于杨婉月她不能以平常心对待。 “你就知道她是真的对你好而不是假的对你好?”重华愁的很。 林瑾衡反问,“若我不是爹娘的女儿,他们还会对我好吗?”她知道杨婉月对她好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女公主女的身份,但是自小到大有多少人不是因为这个身份对她好,就是老太太对她,若她没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九姑娘的待遇罢了!亲祖母如此,她凭什么要求所有人因为爱她这个人而对她好,她自认为没这个人格魅力。琅华郡主就是她,她就是琅华郡主,她从没有想把两者分开来过。 重华长公主一噎,如果林瑾衡不是林瑾衡,她自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千般好,合该人人真心实意的疼爱,却忘了别人都是因着他们才疼爱林瑾衡。她到底关心则乱了,她自己不也是早就知道,如果她不是重华长公主,那些人待她也不过如此。说来她们这些人尊贵却也可怜了,真心假意都得小心又小心的辨别着,就怕被伤了心。 不过比起得到的,这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重华长公主怜惜的把林瑾衡搂到怀里,轻叹道,“是我强人所难了。”国公府里魑魅魍魉俱全,她就怕林瑾衡受了委屈着了道,再不能更小心了,都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林瑾衡反搂着重华,闷声道,“娘的担心我知道,假的假上一辈子也就是真的了,日久见人心,好赖我总能分出来,”真好假好较真想,会让人对世界绝望,只要没存害她之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能发现一个真心待她的,就好好和人家相处,给自己找一份真心,告诉自己人生不算太失败。 又撒娇道,“再说还有爹娘和哥哥们,我分不出来,你们总看得明白!” “咱们衡儿原来是个心里明白的!”重华感慨万千的看着林瑾衡,原以为是个不经事,但是没想到女儿在她没察觉的时候,竟然已经懂得这么多了,刚知道的时候恐怕背着她们偷偷的哭了吧!重华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见有人说对她好不过是看在萧太后和皇帝的面上,哭着跑去问萧太后,想来可笑的紧,她那时候是四岁还是五岁来着。 林瑾衡心里咯噔一下,忙把脸埋进重华怀里遮住自己变白的神色,她一直不敢表现的早熟,甚至模仿林延愈,就是怕人看出什么来。 三岁那年无意间听到福建一世家子,三岁能读论语,四岁出口成诗,然后就没有五岁了,被当成妖孽烧死了,四岁孩童能写出将进酒、蜀道难,可不就是妖孽了。那家人一致认为是孤魂野鬼侵占了自己子孙的身子,要烧死他好超生自己的骨肉。 好在现下孩子普遍早慧,府上不缺人精似的姑娘,隔壁还有一个更通透的杨婉月,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自然不会多想。 “你想和杨婉月交好我不说什么,你也说了日久见人心,你自己看去!”杨婉月会做人,让林瑾衡跟她相处未尝不可,因为她清楚怎么对林瑾衡才是对她自己最好的,杨婉月不敢不对林瑾衡好。若是心大的想踩着林瑾衡上位,她这个当娘的也不是瞎的,也就当给林瑾衡长长见识,听到的总不比亲身经历来的印象深刻。 重华长公主话锋一转,“对人好,这个度你要把握准了,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好的久了长了,人家就觉得你理所应当对她好,一点点不好就是你的错。 林瑾衡郑重其事的点头,好出个仇人来这种事情,她也不喜欢! “衡儿这性子,不知随了谁?”重华等林瑾衡走后,叹着气对林晋海说道,“我宁愿她是刁蛮的性子,只要不是太过分,以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受罪的也是别人。 林晋海亲手给重华长公主斟了一杯茶,语带笑意,“衡儿秉性温和却不软弱,你可见她在涉及原则上的事情退让过。今天这事,实在是没什么!衡儿自小没有姐妹,如今想和姐妹和睦共处也是常理,公主太过担忧了!” 重华一直想把林瑾衡养成她那样的性格,却忘了两人养成性子的环境不同,重华出生的时候,后宫纯贵妃苏氏、高太后和萧皇后三股势力正是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如果不强硬,嫡长公主的尊严如何维护,于是做人做事都带了几分咄咄逼人。便是和亲近的人相处也有几分盛气凌人,所以亲近的手帕交,一个都没有。 林瑾衡虽没有重华尊贵,但是父慈母爱,兄长呵护,大房后宅一点涟漪都没有,想养成那样的性子委实有难度。 据老人讲,林瑾衡品性倒有几分萧太后早夭的大公主模样,那时候先帝还得依靠萧家争皇位,大公主身份自然金贵,性子也带着几分无忧无虑。 “行了行了,就你们父女俩有理,且看着吧,有我们在总不能叫她吃了亏。”重华长公主揉了揉额头,知道有真心也有假意就好,其他可以慢慢教。 ------------ 第36章 庆生日 林晋海出声问道,“修明的亲事,公主选的如何了,他母亲不日便要到。” “正选着呢,我总得把姑娘家品性和家中亲人性情打听清楚了。”婚姻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情,那是两个家族的联盟。又说了个人选,让林晋海看下如何! 林晋海满意的笑道,“有劳公主尽快找机会让女家见见修明。”不止他们挑女方,女方也得挑男方。“家中忙着父亲大寿,修明几个在客院也不得清净,我想着让他们去延庆巷的别院温习功课。” 重华长公主但笑不语,笑吟吟看着林晋海。 林晋海苦笑,道,“母亲想让修明娶陶芳菲。” 重华长公主挑眉,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在老太太的眼里和刘家关系密切的亲人那就是宝,嫁给别人,那是对方的福气,合该欢欢喜喜的娶了,回家如珠如宝的捧着。问道,“你是怎么推拒的?” “齐大非偶!”如果选中的是林友安,让老太太如意也没什么。林佑安家中是富绅,才学上佳,为人老实,他瞧着陶芳菲有些心眼,正好能和林佑安互补,就两人的条件也没有谁辱没了谁的说法。 不过老太太在他提出林佑安的时候一口回绝了。她就是看中了旁枝中最有前途的林修明。老太太可真没把林氏一族的发展放在眼里,或者在她看来刘家亲眷的将来才是最重要的。把陶芳菲塞给林修明,可不是要寒了族人的心,以为嫡枝故意打压旁枝不让他们出头! 母子两不欢而散,为了避免闹出乱子,他就想林修明几个挪出去。有老太太在,总不好把陶氏母女弄出去。 重华长公主勾唇一笑,林晋海的耐心这么些年也被老太太作光了。她和萧太后当年明知道卫国公府这对老夫妻拎不清,还选中林晋海,就是清楚他不是个耳根子软愚孝的人。只要林晋海不愚孝,这对夫妻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我尽快安排那边过来相看,然后把修明几个挪出去便是。这几日,我也会派人看着,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林晋海点头而笑。 林晋海想起一事又道,“延愈和衡儿这次生辰,咱们自家人庆贺一番便是,这阵子我们府上太出挑了。”林延恩未及弱冠初入朝堂就是五品实职,状元也不过是个六品。最近抄家夺爵不在少数,户部的人数钱数到手抽筋,林延恩还挺忙。 林延思没了林延恩在无逸斋压制,逃学跟着恪郡王带着一队锦衣卫抄家去了,搬银子搬得也是不亦乐乎。 两儿子一个搬银子一个数银子,大儿子那是职责所在,二儿子那是怎么回事,你要喜欢搬银子,林晋海表示可以把私库打开让他搬个够。 林晋海在福建打水寇,打黎国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没扣下一些,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只要不过分也没人会来计较。这些东西陆陆续续地搬回了公主府,如果运到国公府中,将来大房最多不过是分到二分之一,林晋海没有大方到把自己用命赚回来的财富白给兄弟的地步。 当然国公府里也送了一部分,谁都知道他在福建发了战争财,如今还没有分家,不贴补家里也说不过去。再给二房私下送了一些,林晋海与二老爷都是林宋氏抚养长大,老国公偏爱三老爷,老太太偏爱幼子幼女,兄弟两互相偏爱着长大,感情甚笃。二老爷出仕和婚事,也是林晋海一手安排,可谓是当爹又当娘。 林延思振振有词,他觉得搬别人家的库房更有意思,他还给妹妹准备了很多礼物。林晋海默了,真是他儿子,当年他也觉得搬水寇老巢搬黎国皇宫很有意思,他给女儿准备的礼物大部分就是黎国国皇宫里搬来的宝贝。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后继有人。 只是还是压着林延思上学,他是个儒将,儿子也不能是个莽夫。 几天后恪郡王乐呵呵的跟他说,林延思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很适合在锦衣卫发展。锦衣卫是皇帝手中的尖刀,要的就是杀伐果决,遇神弑神,遇佛杀佛。 恪郡王虽是他内兄,但是两人私交却是一般。这次他可不认为恪郡王是和他随口闲话,只怕是龙椅上那位的意思。林晋海只好罢手,他压着儿子进学真实目的是为了让林延思躲开锦衣卫这个是非之地。 锦衣卫岂是好相与的地方,恪郡王有活阎王之称,当今手腕铁血,时人不敢评击皇帝,骂名都由恪郡王背负,恪郡王的嫡长子就是被刺身亡。 可是知道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便是重华长公主知晓后也不过沉思半响之后一句:“延思是个有造化的,过几日八哥晋封亲王的旨意就要下了。”恪郡王虽说名声不好,但是谁敢当他面说三道四,京中勋贵,哪怕是皇子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有所失必有所得。 “府里会不会太过烈火烹油?”林晋海不止担心儿子遗臭万年,还担心自家太过引人瞩目了。皇帝明摆着要重用林延恩和林延思,他和二老爷都是手握重权,林氏宗族在朝为官者也不在少数,林家太过势大,今上能够容忍他们,新帝呢! 重华睨一眼林晋海,笑:“你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当年萧家何其鼎盛,如今不照样好好的。”萧太后和萧家家主都是聪明人,在皇帝控制大局之后便放手了大部分的权利,让皇帝永远记着他们的拥立之功,并且对于萧家的急流勇退心怀愧疚和感激,虽然萧家如今实权不大,但是一门两公两候,何等显贵,谁敢冒犯。 如今皇帝又开始慢慢重用萧家,只要萧家子弟争气,家族荣光何愁不能绵延下去,子弟不争气,那就什么都没的说了。 ### 最后重华长公主考虑因为江南贪污案,又牵连了一个五皇子,这段时间京里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于是和林晋海各退一步,只请了一些亲近人家的孩子。 林瑾衡和林延愈年幼,生辰宴并不能太过盛大,就恐折了福气。重华原是想把京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客人都请来,让幼子幼女认识认识,如今只能作罢! 不过当天除来了一些小客人,不少人家的夫人也同来了,孩子太小,母亲不放心跟着也是个理,重华长公主一笑,让人摆了赏花宴招待。 周颖对林瑾衡咬耳朵:“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待会儿肯定是要大吃一惊。” 林瑾衡见她神神秘秘,得意洋洋的模样,知道周颖不是夸大其实的性子,这份礼物必定不同寻常,很是好奇,忙道:“颖姐姐,到底是什么,你先告诉我嘛!”这些年做为最小的女儿,撒娇卖萌,她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周颖不为所动,故意端着果汁慢条斯理的喝,恩,姑姑府里的草莓挺甜。 林瑾衡再接再厉,磨得周颖心满意足,才施施然开口,不想被人打断。 “颖姐姐和衡妹妹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欢快活泼的声音传来。 林瑾衡和周颖转过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娇声催促:“快说啊!”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林瑾衡和周颖都皱起了眉头。 见两人迟迟不开口,小女孩面上也带了不满,泫然欲泣,彷佛受了委屈。 林瑾衡囧,果然九姑娘说的没错,她这个表妹是个小泪包。 小女孩周晴是诚亲王嫡幼女,诚亲王来头不小,第一位诚亲王是太祖胞弟,兄弟两一起打下了江山,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当弟弟的只好做了世袭罔替的亲王。不过太祖有令,自己这一脉必须善待诚亲王一脉,除非诚亲王谋反。 上一代诚亲王在太宗期间一直站在萧太后和皇帝背后,当年虽然被打压的厉害,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诚亲王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周晴的母妃是二太太的胞妹,九姑娘闲得无聊的时候,和她念叨过这个表妹,娇气,霸道,爱哭,每次害的她被二太太责备。 “你们不跟我好,我也不要跟你们好。”跺了跺脚,揉着眼睛跑了,周晴的丫鬟匆匆忙忙给林瑾衡和周颖行了个礼便加紧步子追了上去。 林瑾衡木木的看着周颖:“我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啊。”她统共和周晴见过三面,第一次是初次进宫的时候,匆匆忙忙话都没说上三句。第二次是重华带着她去诚亲王府做客,周晴看中了她佩戴的手珠,这可是前前朝皇后用过,萧太后特意命人改小了给她,林瑾衡喜欢的紧,也不喜欢周晴那‘我要你就得给’的态度,我还比你小呢,直接拒绝了。 结果她就哭了,哭地上气不接下气,诚王妃和重华长公主闻讯赶来,弄清事情经过之后,诚王妃很尴尬,怎么哄周晴都不停,林瑾衡眼瞧着诚王妃就要开口了,结果重华长公主轻飘飘道:“那是母后赏赐。” 其实只要不是专门下旨赏赐的物件,送人是没有关系的,不过重华既然这么说了,诚王妃自然清楚言下之意,重华不是那些会因为诚亲王这个招牌退让的人。 周颖抿嘴一笑:“我给你做主,你没欺负她。”周晴身份高年纪小又惯会哭,大人少不得都说是别人欺负了她,便是对她性子知之甚详也只能认为是别人欺负了她。 林瑾衡忍不住笑出来,摇头晃脑道:“怎么这么容易就哭呢?”她还是莫名其妙,拢共就她自己在那说了三句话,两人可是半句话都没有。 “她这性子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敢和她玩啊!”周颖掰着手指吐槽:“玩游戏输了要哭,回她一句话要哭,后来大家都不敢和她一起,还是哭。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周晴这个性子。” 想起一件趣事:“你瞧周瑶也是个霸道的性子吧,连她都不敢和周晴较真,小时候两人在宫里因为一只宫灯打起来,周晴掉进了池塘里,差点就挺不过来,周瑶被很罚了一通,从此以后,周瑶都绕着周晴走。” 至此林瑾衡对周晴的战斗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说曹操曹操到,大皇子嫡女周瑶就在丫鬟的带领下款款走来,一袭红色的流彩飞花蹙金翚裙,张扬明媚。 见到林瑾衡,周瑶嘴唇微抿,方对着林瑾衡和周颖俯身行礼,“给两位姑姑请安!” “阿瑶多礼了。”林瑾衡和周颖都微笑道。 林瑾衡心下奇怪,她记得周瑶并不在邀请之列,这次皇族宗室只邀请了诚亲王、恪亲王,廉亲王世子年长,以林延愈的年龄不方便请。几家长公主府,莫馨蕊守孝不能请,荣华长公主则不在京城,隆华长公主只有一个养子而且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没有,不适合请。 殊不知周瑶也不想来,只是,大皇子大好的局面好像是海市蜃楼,转眼即消,重华长公主依旧是皇帝萧太后之下第一人。这次朝堂清洗大皇子一派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是实力受挫。大皇子夫妇一致认为重华长公主依旧是必须拉拢的人。 之前大皇子妃求见重华无一例外都被各种理由拒,所以她们母女带着重礼不请自来。 心里面再不忿,周瑶也得扬起笑容对林瑾衡道喜。 林瑾衡笑的很客气。 在场这些人家里有一个特点,都是保皇派,对周瑶虽然尊重却不会亲近逢迎,习惯了前呼后拥的周瑶很是不习惯,遂道,“听说姑祖母这里的景色是京城一绝,一直无缘欣赏。” 林瑾衡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我让人给你带路。”周瑶觉得格格不入,其实她们这些人也觉得不自在。 周瑶一笑,“谢谢林姑姑。” 等周瑶走了,周颖忍不住笑道,“真难得见到她这样乖巧懂礼的时候。”也就在萧太后和皇帝面前能收敛,便是在公孙皇后跟前,周瑶也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林瑾衡也是失笑,前倨后恭,反倒让人轻看了去。 “我前几日去看莫表妹,她身子好多了。”除了二姑娘缠绵病榻,莫馨蕊也病了,生父试图杀生母杀亲女,父族被母族尽诛,想不病都不成。 林瑾衡闻言点头:“我也随母亲去探望过。”实在是憔悴的厉害。 “莫表妹要守三年孝,三年后再出来,平邑候的事情虽然淡了,与她总归影响不小。”周颖微微叹气。 这个道理林瑾衡也了解,虽然平邑候出事之后,萧太后为了抚慰昌华,特封莫馨蕊为丹阳郡主,但是莫家倒了昌华母族可以忽略不计,郡马又无爵可封,丹阳郡主不过是个空壳子,叫着好听,实际好处约等于无。将来嫁人就要面临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局面。 为什么大家明知道公主郡主刁蛮还愿意尚主,就是看中背后姻亲的势力,可以一步登天。 林延意和莫馨蕊的婚事一直没有公布,起先是重华为了避免和五皇子沾上关系,打算等着昌华长公主休夫之后再公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承想云姨娘爆猛料,平邑候死了,平邑候再不堪莫馨蕊都要守孝,自然不好与外人道婚事。何况重华有自己小心思,这门婚事更是瞒得滴水不漏。是以,两人都不知,不过若是知道了,估计也有的愁。 林瑾衡瞧着气氛不对,笑道,“快要开席了,我们过去吧。” 两人一起身,其余说说笑笑的姑娘也都随之起来,一群人带着丫鬟浩浩荡荡往湖心岛方向走去。 宴席还是摆在湖心岛上,岛上本就是专门为了宴饮而建,设备齐全,最是适合不过。 “还是你府里这样好,便是岛上吵翻了天也不影响其他人。”周颖掀她兄长的短:“我二哥请客吹吹打打,弄得我院子里都不得清净。” 林瑾衡边走边笑:“好像你府里多小似的,这次王府扩建,你们也专门远远地弄一个宴饮的地方不就成了。”恪亲王抄家抄到了自己的老邻居,正好,用来扩建王府。 周颖笑嘻嘻道:“我和母妃说了,也建一个湖心岛,反正地方够大。”瞧瞧这就是当权派皇亲国戚的底气,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建一个湖心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进了峂峪轩,林瑾衡就见周晴眼睛红红的倚在诚王妃身边,诚王妃二十出头的模样,五官与二太太有几分像,气质上更张扬一些。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生一个泪包出来的样子,林瑾衡很伤神,这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不知道周晴有没有告状,或者是怎么告状的,反正没人问她们是怎么回事,林瑾衡和周颖也装作没这回事情。 “母妃,颖表姐和衡表妹不带我玩。”原以为周晴息事宁人,没想到语出惊人。 厅内低声交谈的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看着坐在上首的重华长公主、恪亲王妃和诚亲王妃。 诚亲王妃没想到女儿小心眼这里发作,刚刚便是哭着进来,问她也不说话,她知晓女儿爱耍性子,这性子她也头痛,只是老太妃溺爱,她这个母亲反而不好下手管教。 以为又不过是一起玩的姑娘闹了别扭,也不在意。哪里想到是等到这个时候,她这打算干嘛,当着众人面让重华长公主和恪亲王妃压着女儿赔罪,这两个都是京里出了名的护短。 “定是你又淘气了。”诚王妃轻声责怪。 周晴嘟着嘴道:“才没有,”瞪着林瑾衡和周颖道:“她们说话都不带我,我问她们,她们还不告诉我。” 诚王妃被女儿弄得下不来台,小姑娘都爱扎团,女儿被排挤,她又心疼又气她性子不好。 “你和衡儿说什么小秘密,还不许晴儿知道了。”恪亲王妃笑着问周颖。重华长公主也是笑看着林瑾衡。 周颖和林瑾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说了是秘密了,怎么能说出来。”话音刚落,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重华长公主笑道:“我家衡儿之前什么都和我讲,如今你家颖儿一来,就撇开我这个娘亲了,日后你们娘儿两可别上门了。” “有你这样做妹子的吗,还不许嫂子和侄女上门了,明儿个我就进宫和母后说道说道。”恪亲王妃以前是重华的伴读,两人打小的交情,说话就没这么多顾忌。 姑嫂两人说说笑笑就像遗忘了周晴的话一般。 诚亲王妃目光严厉的看了周晴一眼,周晴是诚亲王府唯一的嫡女,自幼被娇宠着长大,虽然骄纵但是晓得她母妃不会无限制宽宠她,勉强忍了泪意 二太太瞧着妹妹面子下不来,心里也叹气,周晴这脾气不讨喜,就是她这个做姨妈的也不否认,小女儿没少跟她抱怨,每次周晴来做客或者去诚亲王府都是喜忧参半,实在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对着周晴笑着招手:“晴儿和娴姐儿不是也常瞒着姨妈讲悄悄话。” 周晴瞧了瞧诚王妃的脸色,慢慢挪到二太太怀里,委委屈屈的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慈爱的搂着她:“你娴表姐直说好久没见你了,待会儿一定要我带你过去。” 闻言,找到存在感的周晴破涕为笑,“我也想娴表姐了。” 一场尴尬就此掩过。 事后九姑娘向林瑾衡抱怨,她送的那只用来给她打发时间的金刚鹦鹉被哭走了,都会背唐诗了。 林瑾衡表示万分同情,摊上这个表妹的确很头疼。 ------------ 第37章 心太急 芷言动作轻柔的卸着林瑾衡头上的首饰,忽然轻声道,“有人回禀说周大姑娘和杨姑娘在园子里遇上了。”周瑶在皇孙女中排行第一,但是又没有封号,于是都尊称一声周大姑娘。 “可是发生了什么?”否则芷言也不会特特和她提起,林瑾衡想起下午大家都散开来各自去玩耍,应该是那时候遇上的。 芷言轻柔一笑,“周大姑娘贴近杨姑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姑娘整个脸色都变了,临走之前周大姑娘还对杨姑娘说,走得慢一些,太快太急了小心摔到自己。” 林瑾衡若有所思,“两人什么时候结的怨?” “杨姑娘和周大姑娘一共就见了两回,不过听说,当年大殿下曾想求娶杨姑娘的母亲。” 林瑾衡面带错愕,“两人不是差着辈分吗?”虽然世家辈分关系因为几代人的联姻已经乱的不行,但是也没有这么乱法的,大皇子和林雅兰可算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一类了。 “长平大长公主的小姑子就是高宗的良妃。”长平大长公主是高宗的女儿,做父亲的纳了女儿的小姑子做小,这种事也就皇帝能做的出来。 高宗可以,大皇子可不是高宗,林瑾衡吐槽,原来十几年前,大皇子就以储君自居了。不用想肯定被她爹娘回绝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乱伦啊。也不知道大皇子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够求娶成功。 “所以周瑶是因为这个才为难杨表姐?”杨婉月躺着中枪! “兴许还有其它的原由,”芷言又笑问,“郡主可知道,杨姑娘是怎么回周大姑娘的?” 林瑾衡眉头微扬,看芷言这架势,怕是杨婉月的话有意思的紧,遂道,“说来我听听。” “杨姑娘笑着回,时间有限,走得慢了,看到的风景的少了。”杨婉月是个有上进心的。 林瑾衡笑,说了半天,芷言想告诉她的只是最后一句话吧!大家说话行事都喜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眼里划过促狭的笑意,道,“杨表姐是个急性子!” 芷言看着林瑾衡,倒是有点猜付不准她的意思。 林瑾衡也不看芷言,好奇道,“也不知道周瑶对杨表姐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谁也不能回答。 其实周瑶对杨婉月说的话很简单,就是一句,掉进湖里是什么感觉? 大皇子一直认为没娶到林雅兰是他夺嫡路上的一大损失,对此念念不忘。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差一点就是杨婉月的,周瑶就觉得如鲠在喉。大皇子念一次,周瑶便更厌恶杨婉月一份,偏偏杨婉月还招摇的很,周瑶恨不得杀之后快。 ### 随着老国公生辰将至,府里也逐渐热闹起来,因为这次是老国公的六十整寿,所以即便卫国公府尽量低调也简单不到哪去,在外做官的林氏旁枝都派了家人上京贺寿。是以,这阵子国公府和公主府迎来送往,热闹的很。重华长公主是宗妇,少不得挑了几个有分量的人接见。 今天重华长公主要接见的就是林修明的母亲樊氏,林瑾衡被喊来见客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金丝织锦礼服,戴水绿色翡翠头面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在听见林瑾衡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起身,等她进屋忙行礼。林瑾衡客气着受了,又对重华请安。 重华对林瑾衡含笑道,“这是你八房的十三婶婶。”林氏一族共十五房,卫国公府是长房一脉。 林瑾衡少不得唤人。 樊氏亲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给林瑾衡,“头一次见郡主,婶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你拿着玩耍。” “谢谢婶婶!” “倒是累你破费了,自家人何必客气。”重华长公主笑。 樊氏也是笑,“不过是些小东西,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修明在府上这么些日子,有劳公主和国公爷了。”更感激重华夫妻给林修明找了这么个好妻子,她已经托京城的熟人打听过,于他们家而言,这姑娘家世人品没得挑了。 林瑾衡看她娘和颜悦色的模样,便想着重华对樊氏的印象不错,再一听是对方是林修明的母亲,就是肯定了。林修明和林延恩都是明年春闱要下场,两人经常交流读书心得。林瑾衡和这位远房堂兄也有过几次很短暂的接触,印象就是翩翩佳公子一枚! “你这话就是见外了,修明文采斐然,本宫还要谢他指点延恩。修明是个懂事成器的,不像本宫那几个混账魔星!” 樊氏自然是谦虚不已,又忙不迭夸赞林延恩哥几个。 于是就成了养儿经验交流会,林瑾衡的表情很囧。还好重华还知道拘着小女儿在这里旁听是很不厚道的行为,把她打发了出去。 她这一走也就错过了一场婚事的诞生。女方已经派人相看过林修明,很满意。樊氏也托熟人看过,那人是女方一个拐着弯的亲戚,打听的清楚的很,为了表示对林晋海夫妻的信任,樊氏在重华提出安排樊氏见见那姑娘的时候,立马拒绝了。 于是在老国公六十大寿之前,卫国公府还迎来了一场喜事,敦郡王的嫡次女,敏柔郡君要和林修明定亲。等林修明中举之后再完婚,也不算是违背了他不中进士何以成家的誓言。林修明学问扎实,又有敦郡王准女婿的名头,想不中进士都难,即便这次不中,敏柔郡君才十五岁,等得起。殊不知敦郡王夫妻其实还挺想多留小女儿几年,只是林修明年纪大了,不好再拖。 虽然定亲仪式不是在卫国公府而是在林修明自家的宅子里,但是林修明是林家人,这门婚事的主婚人又是林晋海,对林家而言也是一件喜事了。 不过老太太似乎不是很欢喜,定亲那日托病没去,面对面如死灰的陶芳菲眼中划过愧色,当初她那样信誓旦旦,如今真是一张老脸都给老大夫妻作没了。 她不就是想给外甥女安排个妥当的前程吗,他们怎么就不能如她的意呢!偏要和她作对!把林修明安排到其他地方不算,居然还这么迅速的给他定了亲事,她纵是有千般手段都使不出来。 老太太愧疚又心疼的拉着陶芳菲的手道,“你莫担心,姨母定然替你安排妥当了,那林修明爱捡高枝你且瞧着,这皇家的郡君岂是好伺候的,日后有他后悔的地方。” 陶芳菲脸色更是灰败了几分,高枝,高枝,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低微,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表妹就是金贵人了,简直是笑话! 陶芳菲如梦初醒,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这择婿的眼光自然就低了。然后,为了防止六老爷趁她离开这段时间房后院塞满了女人,紧赶慢赶完成了经书赶回来的六太太深深的忧郁了! 好几天都梦见陶芳菲笼络了六老爷老太太,成了六房隐形女主人,而她和八姑娘、九少爷只能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六太太觉得自己必 ------------ 第38章 祸水引 六太太是个行动派,第二天磨刀霍霍点了人打算杀到陶芳菲那里,等陶芳菲进了门得了势,哪里还有她们母子三人的立锥之地,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倒是更想把陶芳菲当成那些小妖精一样发卖弄死了,但是老太太能允吗,就是陶刘氏也得找她拼命。所以只决定花了她那张勾人的脸,看她怎么狐媚男人。事情已成定局,她就不信老太太舍得为了陶芳菲狠罚她。 奶娘见状,恨不得晕过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但是她不敢晕,一边劝拿着六太太亲娘刘夫人劝着,一边忙使人回刘府通报。六太太这性子也就刘夫人压得住,没见奶娘一提刘夫人,六太太神色多了一份怯意,脚也收回来了。 刘夫人来了之后和六太太闭上房门谈了半个时辰,又拿着满满的一大箱东西走了,六太太心疼的无以复加,但是还得笑脸相送。 然后又忍着忍着肉痛拿了一匣子珠宝到了陶芳菲处,亲亲热热的拉着陶芳菲的手道,“原是我疏忽大意了,表妹来了这么些日子,我竟然没有上门拜访过。” 陶芳菲仔细的瞧了瞧六太太,原来她还知道这是疏忽,明知故犯,更蠢!面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却不开口。 六太太见没人给她搭梯子,笑容僵硬了一下,虽有马上反应过来,但是神情到底是有些怪了,转瞬抹着眼泪猛地握紧了陶芳菲的手嚎哭,“表妹,我这心里苦啊!别人都说我风风光光,哪里知道这内里的苦楚,你六表哥是个没良心的,这些年的女人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看着我们后院清净,那是因为他把人都藏在外面了,就我知道的,外宅都有五处,那一处不是住着三四个腌臜货。” 六老爷和六太太贯彻着相爱相杀的方针,六老爷爱新宠,六太太杀新宠,然后六老爷终于不再往后院塞人开始把家当旅馆的生活,还得和六太太玩游击战,不能被发现了美人乡。这五处能幸存下来,还是老太太嫌六太太实在闹得不像话,也有意打压她的气焰,六太太才干脆装没发现。 陶芳菲顾不上被六太太抓的手疼,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六太太。 六太太本有做戏的成分,如今自己也分不清是真是假了,继续哭道,“他一年到头在家留的日子,加起来一个月都没有,哪次留的久了,必是看上了哪个丫鬟,磨着母亲赏他,新鲜一阵子就撩开手,又是故态复萌。”六太太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人,当年还那样费尽心机。 陶芳菲的脸色已经再不能更难看了,她知道六老爷好色,否则也不会对她示好,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色中饿鬼。这样的人,她能够托付吗? 六太太见状心下暗喜,再接再厉,继续历数六老爷种种恶行,夫妻做到他们这份上,已经没感情了,便是表兄妹之情也被耗光了。六太太也顾不上丢脸,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并且打消了陶芳菲给六老爷做小的心思还不够,还得打消了六老爷的心思。 “我说几句话也不怕表妹笑话,这府里的爷们就数我们家老爷最不争气,若是他有大哥的十分之一,我便是立时死了都愿意,你看看大房这鲜花锦簇,蒸蒸日上的模样。”六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着陶芳菲的神色,如果她有那个心思,她倒是可以推一把,送她去死!!!原先有两个猪油蒙了心想往上爬的,如今只怕骨头都成渣渣了。没瞧见府里哪个丫鬟敢正眼看林晋海了。 只是六太太失望了,陶芳菲神色不变,好生可惜!难得刘夫人给她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六太太又泛泛的说了几句二老爷,给二老爷做妾,太便宜陶芳菲,以二老爷的能耐,陶芳菲要是生个儿子出来,日后可不是要享福了。 她重点要说的是四老爷,她的孩子庶出庶出的身份,就是给八姑娘和九少爷提鞋都不配。就是有老太太偏爱又如何,只要一想那个孩子是四老爷的,老太太也疼不起来,谁能越过了她的子女。四老爷又不是混账的,绝干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陶芳菲想出头那是痴心妄想。 让陶芳菲嫁一个次一等的人家,六太太都觉得太便宜她了,陶芳菲不是想做妾吗,就让她尝尝妾这玩意儿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陶芳菲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垂眸看着手中的茶不言不语。 六太太本就是直肠子,说了这么久,见陶芳菲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着急了,色厉内荏道,“你若是铁了心进六房的门,也别怪我手辣,你是得母亲宠爱,但是我也差不到哪去,何况还有一双儿女在,我有点是法子整治你。” 陶芳菲还是不说话。 六太太最怕这种一声不吭,一吭就坑死你的人,心里发虚,语气就软了几分,“四房就不一样了,四太太是个面团一样的性子,你又有母亲撑腰,她也不敢对你不敬,若是她多熬上几年再死,说不得母亲能让四老爷不续弦,你可不就是有名无实的四太太。”做梦,林晋海和二老爷绝不会允许一个妾压到主母头上,更不会让陶芳菲当四房的家。还有那四太太,看着是和气,心眼比筛子还多。 陶芳菲睫毛动了动,六太太心花怒放,语出惊人道,“你是不是怕国公爷他们不答应,我和你说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四老爷喜欢你就成。你看我当年他们也不同意,最后还不是进了门,儿女都有了!” 陶刘氏一直觉得六太太进门的事情又蹊跷,陶芳菲瞧着老太太把六老爷看的比心肝还重几分,怎么会给他娶这么个蠢妇,对此也是心存疑虑。 闻言便是抬头看着六太太。 六太太有些难堪的靠近陶芳菲耳边嘀咕了几句,陶芳菲连形象都顾不上,嘴巴慢慢张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太太,六老爷夫妻竟是未婚先孕,逼得老太太不得不松了口。 临走之前,六太太再三叮嘱,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瞧出来。老太太肯定会阻止,她怎么会允许陶芳菲做妾,还是庶子的妾。那六太太岂不是看不到陶芳菲的笑话了。 然后林瑾衡发现了惊人的一幕,六太太居然和陶芳菲相处融洽还有说有笑的朝她走来,这不科学,每回她看见六太太和陶芳菲在一起,六太太都是一副对方欠了她几百年银子的表情。 在两人走近的时候,林瑾衡收拾好了表情,双方打过招呼各自往一边走,林瑾衡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真的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种诶。 “孙女给祖母请安!”老太太欢喜的让人把林瑾衡扶起来,招到身边慈眉善目道,“祖母最近整箱笼找到了一些我年轻时带的首饰,我这把年纪是用不着了,留给你们几个小姑娘家用,你先挑挑可有中意的?” 自从林修明定亲,老太太这里气氛就不是很好,连带着林瑾衡过来请安也觉得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老太太待她有些僵硬,她便赶着和姐妹们一起的时间来请安,也不做多留。 今天这样子的待遇,林瑾衡表示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一会儿冬天一会儿夏天,会感冒的。 老太太是真的心情好,侄女和外甥女终于和平相处了能不高兴吗,虽然也有一丝疑虑,但是六太太说她在家庙期间,陶刘氏母女没少捎话问候,觉得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前是她小性了,老太太自然乐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然后就想起这几日对林瑾衡有些迁怒,这可不好,于是开始补救祖孙之情。 林瑾衡随意挑了几件差不多的首饰,正想说要回去做功课,就见帘子一掀,九姑娘进来了,看见林瑾衡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的家规终于抄完了,想起来就是满纸辛酸泪。 九姑娘忐忑的偷瞄老太太的脸色,深怕被打回去重写,老太太闺中便有才名,对几个嫡出孙女的学业也是严格要求。 老太太觑着九姑娘不安的神色,越大,这个孙女越有婆婆的模样了,心情阴了一下,垂眼抽出几张字迹潦草的纸张,淡淡道,“我让你们抄家规不是为了应付我,是要你们时时刻刻铭记家训,不堕了林家的威名,你可用心写了” 九姑娘苦着脸,“孙女回去重新抄写。” 老太太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你八姐性子急,你何必与她过不去,你们是嫡亲的堂姐妹,再是亲近不过,闹成这样,岂不是让长辈挂心,旁人笑话。”八姑娘和九姑娘不和,这是阖府皆知的事情,老太太岂能不知,她也有心让两人修好。只是每回在她面前说的好好的,背过身,依旧针尖对麦芒,斗得乌鸡眼似地。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九姑娘抿着嘴不说话,面上带了几分不耐烦,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姐妹情深,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八姑娘不当她是妹妹,她凭什么当她是姐姐。 ------------ 第39章 心已蒙 老太太见九姑娘那不服气的模样,油然而生一股怒气,“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 九姑娘眼含怒气猛地抬头直视老太太。 “祖母也是为九姐姐好,姐姐还不向祖母赔罪!”林瑾衡忽然出声,并且对九姑娘猛打眼色。别说老太太训九姑娘,就是打骂她,九姑娘都得受着还不能表现出丁点儿的怨气,否则就是忤逆长辈,大不孝。传出去,这名声可就糟了!这坑子的古代! 老太太也才意识到林瑾衡还坐在那里,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放柔了声音道,“你们都是我嫡亲的孙女,我总是希望你们好的。”这倒是真话,再如何迁怒,老太太也还记得这两个是她血脉相连的孙女,“你们几个和和美美,也当是孝敬我这个做祖母的了,人老了,不就盼着子孙相亲相爱。” 九姑娘垂了眼睛,低声道,“孙女知错了!”却不肯说错在哪儿。 老太太也不想和她计较,叹了口气道,“好了,祖母难不成还会和你较真。你既然来了,也选一些首饰,我就不派人给你专程送过去了。” 九姑娘口称谢祖母,眉眼间却不见欢喜。 老太太看了生气也不好说她什么,这丫头都被老二夫妻给惯坏了。 这就是个拼爹拼娘拼出身的时代,如果九姑娘是另外几房的姑娘,哪里敢如此大胆。九姑娘对老太太无所求自然用不着顾忌太多。 屋子里气氛正胶着的时候,帘子一掀,捧着一篮子白色栀子花骨朵的陶芳菲进来了。从这里就能看出陶芳菲的得宠程度。便是之前林瑾衡和九姑娘来燕禧堂,都要使人通报之后才能进屋。 这也难怪,大姑娘出嫁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虽然有心讨好老太太,老太太也不稀罕,四以下的姑娘不是在闺学便是话都不会说,老太太身边便冷清了下来。 陶芳菲这个时候到了老太太身边,正好排解了老人家的寂寞,老太太又怜惜她身世坎坷,本身又是个嘴甜心细的,这段时间下来真有点视如己出的味道。 林修明的事没成,老太太手上暂时也没有好人选,就把这事交给了二太太,二太太交际面比她这个老太君还广,和世家大族的关系也好。她就不信二太太敢找个上不了台面的来交差。 事实上,二太太找来的人选对陶芳菲而言已经算高攀,毕竟陶芳菲的年龄家世摆在那里,便是这些人,也还得问一下对方愿意不愿意。 但是老太太越看陶芳菲越好,又有林修明珠玉在前,那些人怎么瞧得上,二太太找了几个人都被老太太驳回了,不是这不好,便是那不好。为这二太太也在老太太面前吃了几回刮落。 “你这是?”老太太含笑看着陶芳菲手里的花,神色语气明显和缓了很多。林瑾衡和九姑娘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是浅浅的笑意。 陶芳菲举着手上的一节栀子花笑着道,“我见园子里的花开得好,便折了一枝,姨母看,这花水里养两天便开了,到时候整个屋子都香了。” 老太太的神色越发温和起来,“你是个有心的,见着一枝花都能想到我。”也不能怪她偏爱,这人啊就是不能比。 林瑾衡和九姑娘出了燕禧堂,都是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笑。 九姑娘率先开口,欢快道:“听说你养了一头小白狮子是吗?” 林瑾衡忙不迭的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不知道它多好玩,肥嘟嘟的跟只小狗似的。”这是周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一头出生不久的小狮子。恪亲王爱好养猛兽,这是全京城皆知的事情,恪亲王府狮子、老虎、猎豹、鳄鱼……整一个动物园。 养狮子这种事情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凤毛麟角。林瑾衡爱不释手,几乎到了睡觉都要抱着的地步,重华长公主在得知狮子的爪子和牙齿都被处理过之后,只当女儿养了一只特别品种的狗。 九姑娘闻言,眼睛亮闪闪,忙道,“我要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狮子呢!” 林瑾衡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然后想起一事,提醒道,“祖母不是让你重新抄写家规?” 九姑娘哀叫了一声,含糊着声音碎碎念道,“不就是写的潦草了一些吗,我就不信八姐写这样,祖母会让她重写!偏心眼儿!” 林瑾衡就只看到九姑娘嘴唇动个不停,语句却没听明白,疑惑道,“九姐姐在说什么?” “就是可惜一下,”又高高兴兴道,“反正没多少,我今天就写好了,你明儿下午在府里吗?”她记得林瑾衡明天整个下午都没课,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府,想起来就是羡慕嫉妒恨,重华长公主经常带着林瑾衡逛京城,有时候还在城外别庄住上两三天,这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她除了做客和上香想出个门都难。 “我在家,你只管来便是。”林瑾衡答道。 ### “你们都下去,有人来了通报。”陶刘氏进屋后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 陶芳菲手一抖,慌乱的把手中的荷包塞到针线篮子里,又不放心的拿了丝线掩盖,才起身上前迎接,“母亲。” 陶刘氏坐在绣架前,似乎没看见女儿不自然的神色,拍拍身边的空位,让陶芳菲坐下,目光仔细打量,末了道,“这阵子我见你总是在屋里做绣活,也该到外面去瞧瞧,这时节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 陶芳菲眼皮子一颤,细声细气道,“姨母说带着那抹额很舒服,我就想着再给她做一副。” “你姨妈待我们是没话说,差不多就把你当成亲闺女了,你孝敬她也是应该的,万不可惹她伤心。” 陶芳菲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觉得今天陶刘氏的话怎么听怎么带着深意。 “你姨妈如今最操心就是你的婚事,为这事,弄得你二表嫂也难做,到底不美,日后总要你二表嫂孝敬她,若是让婆媳生了隔阂,可不就是我们的罪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陶刘氏看着陶芳菲轻轻的问。 陶芳菲低着头看着针线篮不会说话,陶刘氏的心就渐渐地往下沉,“我看那林佑安就不错,已经是举人老爷,家境殷实,又是个老实本分的,你能拿捏的住。不管是林家子的身份还是你的缘故,府上总要关照一二,给你挣个诰命不是什么难事。胡妈妈也和我说了,国公爷也有这个意思。”老太太嫌弃林佑安不会告诉陶刘氏母女林晋海的意思,但是陶刘氏有胡妈妈在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如果你愿意,我去和你姨母说,此事必成,也省的她老人家为你发愁。”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半响陶芳菲偏头看窗台上的牡丹摇曳,轻声道,“每三年就有二百多名进士,出人头地者几何,身居高位功成名就的还不多是那些名门子弟。外祖父这样的寒门学子,十几年才出一个。除了家世,我哪里不如府里这些人,凭什么她们一出生就注定富贵荣华一生,我却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还不一定能和她们站在同一个高度。” “老天本就是不公平,一些人生而为王,一些人生而为奴,连你都不甘心,那姚黄和魏紫她们是不是也得不甘为什么自己只是奴婢呢!这世道可不就是乱套了!” “如果她们想上进,我也不拦她们,没什么是注定不变的。”陶芳菲淡淡道。 “你,”陶刘氏差点被陶芳菲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的倒仰,一伸手掀开丝线拽出一个荷包,迎客松悬崖峭立,端正大气的款式,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荷包,抖着手上的荷包,陶刘氏怒声道,“这就是你的上进,你的上进!一个女儿家给不相干的男人绣荷包,你的女四书都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气到一个程度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陶刘氏实在是对女儿失望之极,陶芳菲容貌旖旎,她更不敢放松了对她的教养,就怕她举止言行不够稳重给人轻瞧了去,只是哪里想到女儿的性子成了这副模样。 “是魏紫和您说的吧!”陶芳菲转瞬就知道是谁告密了,她的事情也就魏紫和姚黄知道,姚黄是个认死理的,那就只有魏紫了,轻嘲道,“这又何尝不是魏紫在上进呢,知道依附您前程更好!” 陶刘氏被刺得几乎想一个巴掌打下去,冷笑道,“她是为了你好,她见劝不动你,才来和我说的,你居然偷偷和,和”后面的话,陶刘氏实在是难以启齿。 陶芳菲面色平静的接道,“我是和四老爷私下见面了,”四老爷儒雅风趣,和被酒色掏空了的六老爷一比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便是林修明也少了四老爷的成熟,何况四老爷不到四十就是四品。 作者有话要说:“是魏紫和您说的吧!”陶芳菲转瞬就知道是谁告密了,她的事情也就魏紫和姚黄知道,姚黄是个认死理的,那就只有魏紫了,轻嘲道,“这又何尝不是魏紫在上进呢,知道依附您前程更好!” 陶刘氏被刺得几乎想一个巴掌打下去,冷笑道,“她是为了你好,她见劝不动你,才来和我说的,你居然偷偷和,和”后面的话,陶刘氏实在是难以启齿。 陶芳菲面色平静的接道,“我是和四老爷私下见面了,”四老爷儒雅风趣,和被酒色掏空了的六老爷一比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便是林修明也少了四老爷的成熟,何况四老爷不到四十就是四品 ------------ 第40章 旧时怨 “咣”一声,陶刘氏实在忍不住一巴掌甩到陶芳菲脸上,打得她一个踉跄,险些撞在床柱上。陶刘氏心惊,抬脚上前想扶,见陶芳菲站稳了强制压住心疼,怒其不争道,“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陶芳菲捂着左脸,煞白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刘氏,不敢相信陶刘氏竟然打她还骂的这样不堪,“娘,娘……” “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和一个几乎能做你父亲的男人私相授受居然还不以为耻,你是想气死我吗!” 陶芳菲身子一震,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膝行到陶刘氏身边,拉着陶刘氏的手哭诉,“若是可以,我也想嫁一个年少有为的男子,可是我能吗,我喜欢的人家瞧不上我,那些瞧得上我无不都是看着姨母的面子,看中国公府这分助力,可是外人不知道,难道娘还不知道,姨母和国公爷和二老爷是什么状况,他们哪里又真心把我当成姨表妹对待。 我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国公府能给予我丈夫多少的助力,说不得还要迁怒,我们陶家和刘家不正是如此,否则何以败落的这样迅速。届时我又如何立足,姨母鞭长莫及能给我做多少主。可是在府上就不同,有姨母在谁敢慢待我,只要我生下儿子,便是日后姨母驾鹤仙去,我也能够立足。 娘也不用为了我的名声而搬到庵堂去渡过余生,我们母女两可以不用分开,将来您可以每天看见你的外孙和外孙女。他们生而尊贵,不用再为了前程汲汲专营,这样不好吗?” 她不是一时脑热才动了留在国公府的心思,她想了很久很久,国公府对她们母女而言是最好的归宿。所以她愿意掩藏自己的厌恶示好六老爷,打算徐徐图之。 但是后来六太太那话,让她醍醐灌顶,六太太都能做国公府正经太太,凭什么她就要做妾,还是六老爷的妾,就算她将来能把持住六房,也不能洗去她的孩子身上庶出的污点。 陶刘氏真的没想到陶芳菲想的这么深,沉默了半响,轻叹一口气,语气悲凉,“你想的再好有什么用,便是你姨母答应又有何用!府上其他人会答应吗?当年几桩婚事都不成,今时今日,他们羽翼更丰,婚事更加不可能,你姨母做不了这个主。我不能由你这么闹下去了,闹出乱子没了名声,你这辈子就毁了,我这就去和你姨母辞行。” 林佑安她也不想了,回去就给女儿找一个简单的人家,哪怕是入赘也行,不靠卫国公府她们母女也饿不死。 陶芳菲猛地一把抱住陶刘氏的腿,眼中带着噬人的偏执,“刘倩那样的人都能做六太太,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四太太!”她脸上忽然浮起诡异的笑容,轻声问道,“母亲可知道她是怎么嫁进来的?” “芳菲,你……”陶刘氏有些被骇住了。 “林延志其实并不是早产,他是足月出生的!”陶芳菲看着陶刘氏一字一顿道。 对外九少爷林延志是称七个月上早产,足月!陶刘氏心中一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陶芳菲也不顾陶刘氏的骇然和震惊,自顾自的说道,“姨母对刘倩那样不满意,最后还不是得依了她,若是我,姨母总归也是舍不得我委屈的。” ### 四太太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笑容清雅,“这几日可是你衙门里公事如意,我见你心情甚好?” 四老爷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马上又恢复如常道,“先生跟我说忠儿学问见长,我这几日正打算把他送到国子监。” 四太太苍白病弱的脸骤然亮了几分,有些急切道,“可是成了?” “自然,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四老爷坐在床头,握了四太太的手温声道,“你可欢喜,你要好好养身子,还要看着我们蝉姐儿出嫁,忠儿金榜题名,给他选一个好媳妇,还有瑾妤那丫头也就你管得住。” 结缡十六载,四老爷对四太太岂能没有几分真心。何况四太太知书达理,把四房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不拈酸吃醋,容得下姨娘善待庶出,这样的妻子完美的无话可说了。 四太太反握着四老爷的手,似是难为情的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淡淡的嘲讽,四老爷真心想让她痊愈不假,但是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也是真。他身上这股香味她从陶芳菲身上闻到过,难得的优雅别致魅惑人心。 不早就知道了吗,四老爷其人能力有,才干也有,否则也不能以庶出的身份,身居高位,但是也有着男人的通病,花心风流。 她这几年身子不好,没少主动给他进人,与其等他找了可意的进来,不如由她把关人选。 只是四老爷怎么如此糊涂,还是陶芳菲实在颜色动人,选谁不好,竟然选了她! “马上就是十一妹妹的及笄日,我这个做姐姐是不能够亲自去给她贺喜了,就想着把她接来住几天,”四太太说到这里,神情带了几分勉强和落寞,“也让她和瑾婵、瑾妤多多相处,日后……”一声余韵未了的叹息。 “你喜欢便是,你且放心吧!”四老爷轻拍四太太的手安她的心,话虽没说透,但意思却表露无遗。按照规矩,继室的人选,娘家是有很大话语权的,四太太中意庶妹,四老爷也不会在这事上驳她。 四太太感激道,“谢谢老爷!”暗里倒是有些吃不准四老爷的心思,不想娶陶芳菲为继室,那么和她纠缠不清做什么,想起燕禧堂里那位老太君,到底有些不安心,看来是要尽快把婚事过了明路。 四老爷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送上门的绝色尤物,鲜少有男人不动心的。四老爷不是那鲜少之一,所以心动了。对于想攀高枝的女子,四老爷向来是看得顺眼就受用的原则。 受用陶芳菲的后果他也考虑清楚的很,他能坐的这个位置就不是个见到女人就迈不动腿的,陶芳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能够拿住他。 陶芳菲这样的身份背景,注定了不能做四房的主母,这事情闹出来,与他而言不过是风流帐一笔。 就是老太太想逼他娶陶芳菲,他都有现成的理由,一个放荡的女子怎么配做国公府的正经太太。 林晋海和二老爷就更不会逼他娶陶芳菲了。亲疏远近,利害关系,两人清楚的很。虽然少不得要被两位嫡出兄长狠训甚至家规处置,但是他也觉得值得。 把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老太太的宝贝外甥女玩弄在鼓掌之间,这种隐秘的报复感,实在是一言难尽。他甚至很想看看老太太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什么表情。 当年他的姨娘在老太太面前是何等的卑微,他们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姨娘虽然死在虞氏手上,但是其中老太太功不可没。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把老太太怎么样,所以只能迁怒了。 ### 闺阁姑娘甚少有见到猛兽的机会,所以林瑾衡这头小白狮子很是受欢迎,每天来她这里瞧新鲜的人不少。 其中就数九姑娘最热情,每天不来瞧一瞧就跟少了什么似的。 今儿九姑娘带着一只鹦鹉过来,进门就兴奋道,“我的鹦鹉会学狗叫了,”林瑾衡送她那只被诚亲王嫡女周晴哭走,隔了一天周晴的胞兄周荣就又送了九姑娘这只鹦鹉做补偿,九姑娘爱不释手,“我想让它学学狮子吼”悠然向往道,“一只会学狮子吼的鹦鹉,多威风啊!也算是补偿我的遗憾了。” 林瑾衡嘴角一抽,跪了,不过马上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盯着兀自扑腾的欢的鹦鹉,戳一下,“学一声狮子叫看看,叫了,我让人给你一天吃五顿。” 九姑娘顿时心疼了,“哎,你轻点啊!” 林瑾衡默默收回手,定情信物什么的还是不要玩的好。虽然她对近亲结婚不敢苟同,但这就是如今的社会现状,表兄表妹,天作之合!看大姑娘不要过得太好,不过绝不能看六房那一对。 林瑾衡转移注意力,开始逗弄养得跟加菲猫有的一拼的小狮子,口中念念有词,“来啊,示范一个试试看,让那只扁毛畜生瞧瞧你的威风。”仔细说来,她也没怎么听它开过尊口。 九姑娘见林瑾衡折腾半天也没出半点效果,心血来潮,把小狮子的食盆往边上一踢。 “吼~” 林瑾衡和九姑娘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狮子,想不到这么小的身子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 “靠,感情是个吃货!”林瑾衡嘀咕。 有人提醒:“鹦鹉飞走了。”被吓走了。 九姑娘回神,对林瑾衡道:“这一个月我就没见它动过翅膀。”鹦鹉专门□过,不栓链子,不关笼子,也不会飞走。 芷言笑着道:“奴婢使人去寻回来。” “不用,我自己去,给我拿个网兜过来。”九姑娘拒绝,询问林瑾衡:“衡妹妹要不要一起去,我还没扑过鹦鹉呢!”九姑娘前段时间实在是被憋着狠了,一身淘气细胞蠢蠢欲动。 林瑾衡一想,自己还真没这个经历过,豪气的一摆手,“一道去。” 两人拿着网兜追在鹦鹉后面,还不许下人帮忙,一路停停走走,蝴蝶和金鱼都兜到了几只,鹦鹉,目前还在天上飞。 陶芳菲见到的就是两人仰着头,额上沁出了汗,又气又恼的看着高枝上的鹦鹉,关切道,“日头晒,郡主和娴姐儿还是回屋子为好,这鹦鹉使下人抓便是。” 林瑾衡道,“自己抓着才有趣”又随口问,“陶姑姑这是打哪去?” 陶芳菲答道,“姨母得了一些上等的阿胶,命我送一些给四表嫂。” ------------ 第41章 风不止 林瑾衡和九姑娘与陶芳菲分开之后,追着歇歇停停的鹦鹉一路竟是从公主府到了国公府。 林瑾衡好奇的打量周围环境,“这里怪冷清的,是什么地方?”公主府让她逛遍了,国公府倒是有好些地方没去过。 一个幽深的水潭,边上假山怪石林立,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风吹竹林动,没想到府里还有这样清净雅致的地方。 鹦鹉停在临水的假山上歇息,飞了这么久它也累了,毕竟养尊处优了这么久。 九姑娘喘了几口气,指着不远处那一个院落,才道,“那是青竹园,”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惜,“十四弟就住在那。” 六房十四少爷先天不足,一直被养在青竹园,若不是嫡出嫡出的身份,怕是长不到这么大。六房对它不闻不问,反而是二太太这个做伯母的多有照顾。 林瑾衡也是之前从九姑娘口中才知道这位‘特殊’的堂弟存在,初入府,根本没人向她介绍。后来去看过这位堂弟,遗传了林家的好相貌,如果不是先天不足,怕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便是近亲成婚下的悲剧,对比一下他的同胞兄长九少爷前呼后拥的境遇,忍不住让人唏嘘。 不过那次是坐在轿子里,所以对附近景色没有印象。 “等抓住了这畜生,我们去十四弟那里坐一下。”九姑娘提议,天这么热去那里凉快一下也好。 林瑾衡点头,憨憨的十四少爷她倒觉得比娇气包九少爷讨喜,一个男孩子养的比她们姑娘家还精致,到底缺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和担当。不过老太太和六太太愿意这样养,也轮不到别人说什么。 林瑾衡和九姑娘一人提着一个网兜从两边屏气凝神的走向鹦鹉,正在林瑾衡打算挥动网兜的时候,似有所感的鹦鹉突然冲着林瑾衡的脸扑了过来,大惊之下,林瑾衡急忙后退,被岸边的草丛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连带着慌乱中只来得及拽住林瑾衡衣袖的九姑娘也被带了下去。 九姑娘是个旱鸭子,林瑾衡却是会水的,又是夏日,所以林瑾衡还保持着镇定。在水下模模糊糊的看到九姑娘的身影,便从后面绕着她的脖子要把她往上带,却感觉到巨大的阻力,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么倒霉,被水草什么的缠住脚了。回头一望,脸色巨变,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第一时间跳下水的丫鬟婆子抱上来的却是三个人,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瑾衡,上岸之后吓晕过去的九姑娘,还有那泡的发胀的小小身子,所有岸边的人忍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卫国公府乱了!!! 林瑾衡和九姑娘两人都是高烧不退,六房十四少爷溺水而亡。两位姑娘迟迟不好,下人间都传是十四少爷的鬼魂作祟,黄泉路上孤单,要找两位堂姐作伴。 也有人说是十四少爷死得冤枉,只要给他报了仇,他就会放过两位姑娘。你看若不是两位姑娘落了水,十四少爷的尸体怎么会被发现。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 这事都惊动了宫里,皇帝萧太后差不多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了过来,就连护国寺的方丈也到了卫国公府。 如果林瑾衡醒着,说不定还会担心一下,这位据说德高望重的方丈会不会看出她非土著的身份,再来一句囧囧的既来之则安之。 太医们的诊断就是受惊过度,又受了凉,情况不妙。自古以来也不是没吓死的人。太医们也知道事情经过,心道就是一个大人落了水突然发现一具尸体,也得吓破胆,何况是个七岁的小女孩。 他们不知道,事实上林瑾衡直接抱了十四少爷的尸体,还自上而下对上了十四少爷圆睁的眼睛。 方丈说了一堆玄而又玄的话,大意就是小孩子魂魄本来就不稳,如今是失了魂。 熬药扎针的熬药扎针,念经做法事的念经做法事。 ### 老太太看望了昏迷不醒的林瑾衡,眼眶发红的回到屋子,沉声问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青竹园的一众仆从和巡视那一片的婆子第一时间便被分开关了起来,九姑娘也出了事,二太太分/身乏术,这事就由老太太接手。不过等重华长公主得到消息从宫里赶回来,就直接把人都拉到了公主府,半点不顾老太太难看的脸色。 陶芳菲吩咐人准备一些容易克化的饭菜,温声回道,“没有!”便真是问出了什么,公主府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好打听的。 老太太蹙眉,心下盘算,她第一时间查看了现场,没有可疑的地方,以十四少爷的身份,也的确没有什么动机让人谋害,那么真的如下人所言忞哥儿贪玩,不慎落水,又被水草缠住了,致使无人发现。 一想到这里,老太太怒形于色:“这群混账东西,让他们伺候主子,他们竟然让忞哥儿一个人去了水边,忞哥儿不见了大半天都没报上来。”他们林家的骨肉何时由得这些人怠慢。 六太太这时候哭天抹泪的跑了进来,跪在老太太面前,“母亲,你得给我的忞哥儿做主啊,他堂堂国公府的少爷,竟然让下人这么作践,那些人哪里还把我们六房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六太太一眼,六太太被看的发毛,不由得停止了抽噎。 “你还有脸来说,这府里谁敢不把你们六房放在眼里,伺候忞哥儿的还不是你们六房的人,如果你这个当娘的心疼他一点,这些奴才怎么敢不上心。”气愤之下,一脚踢开抱着她腿的六太太,冷冷的看着六太太,“我今日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几个月都不去看他一眼。你这个毒妇,我只知道你对庶出的心狠手辣,没想到你居然对自己的亲骨肉都如此。” 十四少爷林延忞是卫国公府的忌讳,鲜少让他出现在人前,拨了一个远远的院落让他住着。但是她特意派了一个心腹妈妈过去照顾,因为对这个孩子有愧,各种珍贵物件流水一样过去。 如今一问才知道,那个妈妈早被六太太收买,和六太太一起欺上瞒下,大部分东西都被六太太扣了下来。她一直忍着打算日后再找她算账,如今,六太太倒有脸面来哭诉。 不把六房放在眼里,哼,是不是要再给他们加筹码,六太太自己站不起来,她这些年里里外外抬举他们这一房,居然还不知足。 六太太一张脸变得煞白,慌乱道:“母亲,你听我说,我” 老太太打断六太太,“说什么,难道分给忞哥儿的东西不是被你扣了下来,要不要我拿了你身边的妈妈,一顿板子下去,还怕什么问不出来。” 闻言,六太太颓然坐在地上,彷佛身上的力气都散了。 老太太无比失望的看着六太太,痛心疾首,“那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竟然连他的东西都要扣,府里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 “母亲,我这也是没办法,我要替延志和妙儿考虑,六爷是个不理俗务的,我也没什么嫁妆,如今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可是离府后我们这一房的儿孙怎么办。” 老太太疲惫的阖上眼,只觉得心冷:“那么忞哥儿就不是你的骨肉,你既然扣了他的东西,难道不该对他更好?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等六太太失魂落魄的走了,陶刘氏才亲自拿了帕子置在老太太额上,“逝者已逝,姐姐宽心,否则忞哥儿走的也不安心。” 老太太哀恸出声,“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苦莫过于如此,我悔啊,早年我就该把这孩子放在自己膝下养育,哪曾想到他亲娘会这样苛待于她,刘倩她还有人性嘛!” 陶刘氏打了个寒战,她以为老太太是哀伤孙儿早夭,听这话头,脸色发白,六太太难不成,不敢想下去,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太太,目光复杂。 老太太感觉到陶刘氏扶着自己的胳膊一抖,马上反应过来,苦笑,“她还不敢,”阖了阖眼,“她也没这个能耐,刘倩是个不堪大任的,刘家指望不上她。”睁开眼,目光灼灼直视陶刘氏。 胡妈妈的一句话提醒了她,陶芳菲可不是个聪明的,陶家没人,她自然会把刘家当成娘家走动。不管她再怎么讨厌庶子,也不得不承认,四老爷有几分本事,若是四老爷愿意帮衬刘家,林晋海和二老爷这两个亲外甥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四太太日渐病重,眼见就熬不过去了,可不是老天都在帮她。只要四老爷有心,谋划得当,未必不能成事,当年老六的婚事,长子和次子不也是没松口,最后还不是成了,虽然她如今后悔不已。 想起陶芳菲的花容月貌和四房的莺莺燕燕,老太太对这门婚事很有几分把握! 四太太留她娘家庶妹住下,她就让陶芳菲到四房走动,并且由她出面把十二姑娘提早放出来,到四太太床前尽孝。有比较才能知道哪个更好! 孙家对四太太的继室人选是有一定决定权,但是可没必须得是孙家人这个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们卫国公府。 老太太之前似是而非的向陶刘氏表达过这个意思,不过陶刘氏都是装作不懂,这次老太太是容不得她装傻了,她也不能再装,否则就过了。 她也不想如此,只是陶芳菲已经委身四老爷,又拗进了死胡同,甚至以死相逼,她这个做娘的能怎么办? 若成了事,谢天谢地,她愿意下半辈子都吃斋念佛,若是,有老太太和她在,国公府再狠心总不能要了陶芳菲的命,陶芳菲也能认命就此罢手,她就带着女儿到乡下去。反正比现在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大姐,我只芳菲这一滴血脉,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平平安安!”可怜老天玩了她一辈子,未出嫁时,家族骤然败落。出嫁了,丈夫早年还算成器,后来夫妻离心,嫡子病故,女儿成了望门寡,便是如此,老天也不让她安生,临老还要戏耍她一把。 老太太脸上划过愧疚之色,只是还得硬起心肠道,“有我在,你担心什么?我拿芳菲当亲闺女看,怎么会害她!你我都受过婆婆的大苦,难不成也想芳菲和我们一样被婆婆搓揉。有我在,谁敢委屈她!” 陶刘氏犹豫不决,左右为难,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解,才使得陶刘氏勉为其难松了口。 不是她们母女上赶着四老爷,是老太太一定要做这个月老,若是不成,老太太心怀愧疚,才会全力护着陶芳菲,为了女儿,陶刘氏不得不步步钻营。 ### 林瑾衡浑浑噩噩,却非常清楚的记着那冰凉冰凉的体温,苍白发涨的脸,还有那乌黑乌黑的眼珠子,黑的渗人,她觉得自己似乎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 林瑾衡一声尖叫之后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重华长公主喜极而泣,不顾姿态,扑到她床前,一把把林瑾衡揉到怀里,放声哭道,“你这个孽障,要吓死娘吗,你若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办!” 林瑾衡鼻子一酸,又想起昏迷前看到,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死人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重华手忙脚乱的上下摸索着林瑾衡。 可怜的老太医被林延思一把扯到床前:“只要郡主醒了,人就大安了。”这是所有太医公认的,琅华郡主是被吓到了。 但是还是仔仔细细的诊断了一遍,在重华长公主、林晋海和林延恩几兄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太医觉得压力山大:“郡主福泽深厚,好好调养几日便可。” 一行人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重华长公主见林瑾衡眼里还带着惊惧,心念一转,恨不得把六房的人都打死了事,“我儿莫怕,娘在这里。”她可怜的衡儿,怎么遇上这等腌臜事。 “娘,十四弟他看着我,他看着我。”林瑾衡语无伦次,那双眼睛在水中似乎是活的,要把她吸进去一样。 重华长公主大惊,真怕女儿被吓出个好歹来:“衡儿莫怕,娘已经找了护国寺的高僧给他超度。”太医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重华长公主自己也信了是十四少爷的鬼魂作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早让人去水潭边超度十四少爷,又派了人追查十四少爷溺水的经过,有冤就替他伸,只求他莫缠着林瑾衡。 林瑾衡哭了一会儿,身子虚弱,喝了一碗加了安神的药粥便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长公主大惊,真怕女儿被吓出个好歹来:“衡儿莫怕,娘已经找了护国寺的高僧给他超度。”太医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重华长公主自己也信了是十四少爷的鬼魂作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早让人去水潭边超度十四少爷,又派了人追查十四少爷溺水的经过,有冤就替他伸,只求他莫缠着林瑾衡。 林瑾衡哭了一会儿,身子虚弱,喝了一碗加了安神的药粥便又睡了过去。 ################### 今天更新的真晚!O(∩_∩)O ------------ 第42章 尘埃定 “那些人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重华出了屋子便问林晋海,她把人从老太太那里弄过来之后就交给林晋海处理,她实在是没精力过问。 林晋海摇头,“没有可疑的地方,”又加了一句:“我也派了人查过,现场没有可疑的地方,下人口径都一致,忞哥儿平日就喜欢在那处玩耍,之前也发生过偷跑出去,下人没发现的事情,偏巧这次。”徒然一声叹息。 “国公府真是好规矩!”重华这话不无讽刺。 林晋海晓得她因为女儿的事情心怀怒气,他自己也心疼女儿,便也不分辨,而且下人的确是不成体统,否则十四少爷何至于独自一人到水边玩耍。 片刻后,重华问林晋海,“你真的觉得这是意外?”虽然这次她专程从锦衣卫调了好手过来刑讯,结果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但是重华长于宫廷,宫廷的意外从来不是意外,端看对手本事如何。 “若不是意外,只能说背后的人很小心,你我都派了人追查,不是照样什么都查不到。”林晋海沉吟道,“可是为什么是忞哥儿,没有无缘无故杀人的道理,或为了利益,或为了灭口。” 重华长公主抬眼看着林晋海。 林晋海逐条分析:“杀忞哥儿,谁也得不到利益。” 重华长公主挑眉,“谁说是没有利益,忞哥儿的存在就是卫国公府的污点,六房的污点,而且忞哥儿出了事,二弟妹这个管家岂能独善其身,说不得这管家的权利都要交出来,得利的不就是六房。”想挑刺的时候,哪怕明明是奴才狗胆包天,那也是主子的错。 “六弟妹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不留。”六太太没有这样的智商,否则何至于为了姨娘庶出闹得这么不好看。 重华长公主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熏香,“若是老太太顾忌脸面替她收拾残局呢,第一拨查探的就是老太太的人,还是她的新宠陶芳菲带着胡妈妈,这两个可都是偏向刘家的,忞哥儿身边的那位妈妈和奶娘也都悬梁自尽了。”到底是觉得自己没伺候好小主子畏罪自杀,还是被杀人灭口,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虎毒不食子,不过…… 林晋海避而不答,垂了眼继续道,“灭口的话,大家族里总少不得几件不可为人知的事情,对方也是好狠的心思,忞哥儿连话都不会说。” 重华见林晋海回避她的话,也没不依不饶,不甘道,“那就放出风声去,就说这事是意外,且看看有没有人会露出马脚。”目前这事也只能当成意外先处理着,这世上不了了之的事情还少了! 可怜她的女儿被吓得差点没挺过来,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林延忞之事是人为,否则她定要此人付出代价。 “二太太带着九姑娘来看郡主。”门口的丫鬟禀报。 这次落水事件,林瑾衡和九姑娘都是受害者,只是重华看着林瑾衡病得这么重,九姑娘好好的,又是九姑娘的鹦鹉惹的祸,便有些迁怒,前两日林瑾衡未清醒的时候都是闭门不见。 “这事也怪不上娴姐儿,何况娴姐儿是为了救衡儿才落的水,你何必和一个孩子置气,再说衡儿与娴姐儿处得来,事后姐妹两有了隔阂,难过的还不是衡儿。”林晋海替侄女说情。 林晋海既然这样说了,林瑾衡又好转过来,重华也没那么小心眼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衡儿歇下了,等她醒来,再让她们过来。” 孙嬷嬷回复的时候自然不会这样传,只道:“二太太和九姑娘来得不巧,郡主吃药歇下了,等醒了,奴婢再使人通报。” 二太太见重华长公主没有和前几天那样一口回绝,松了一口气,重华长公主不再迁怒就是万幸。 这次落水事件以意外做结论,重华长公主出面给十四少爷风光大葬,并且将涉事的青竹园和巡视的一众仆役被杖责二十大板到八十大板不等,杖责之后还留着一口气的都被发配到重华在云南的矿厂,就此落下帷幕。 管家的二太太被罚了一年的月例,不过管家的权利还是在她手中。 ### 周颖风风火火的跑进屋子,跟在后面的恪亲王世子周腾无奈道,“妹子,就算是在姑姑家,你也注意点形象好不?” 话音未落,人影早没了。 周腾摸摸鼻子对林延思解释道,“我家妹子就这性子。” 林延思满不在乎道,“行了,阿颖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她这也是急着看衡儿。” 周腾能说,双方家里有意思把你俩拉郎配,你俩又都是脾气大不按理出牌的主,怕你们起了逆反心理,于是打算来一个水到渠成,日久生情。所以我得让你对阿颖有个好印象。 阿颖这性子做哥哥的喜欢,做丈夫,好吧,反正他不喜欢这样性子的妻子。 “你可算是醒了?”周颖坐在林瑾衡床头拉着她的手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几天让颖姐姐担心了。”林瑾衡身体还有些虚弱,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没等她再说点什么。 刚坐下给周颖见礼的卫国公府姑娘又“哗啦啦”站了起来,周腾和林延思进来了。 周腾是皇帝封的恪亲王世子,众姑娘少不得要给他行礼。 周腾很有世子范儿的抬手,“众位姑娘免礼。”转身的时候,目光一闪,惊艳之色滑过,忍不住微探身往某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的不同众位姑娘都没有察觉,不过林延思和周腾那是穿着尿布就认识的关系,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所有林延思的坏事,肯定有周腾一份,反之亦然,哪里不知道周腾的花花肠子,心中暗笑不已。 周腾上前几步,却离床保持着七步的距离,“衡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笑里带着真诚。 周腾和林延思交好,林延思把周颖当亲妹妹看,虽然目前众人在试图改变这种观点,周腾也把林瑾衡当亲妹妹。 林瑾衡笑着道,“好多了,多谢腾表哥挂念。” 林延思没周腾这么多顾忌,直接踏步到林瑾衡床前,见她脸色尚可,床头的案几上一碗燕窝豌豆羹只剩了一个浅浅的底,高兴道,“妹妹今日胃口好,赏厨子!” 杨婉月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这燕窝豌豆羹是她所做,林延思虽不知情,但是这一句话就把她比作了厨子。 往日几个与她不睦的姐妹,面上也隐隐带笑。 林瑾衡为难,如今说出来更不好,只能含糊过去,抱歉的看了杨婉月一眼。 杨婉月勉强一笑。 林延思心思敏锐,见此,忆起杨婉月偶尔会下厨做几道点心,时下一些闺秀会学上几道手艺,洗手作羹汤孝敬长辈,款待手帕交,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不过笑了笑并不在意。 丫鬟捧了一些点心进来,模样没有府里的精致,香味倒是诱人。 林延思温声道,“我带了一些小点心回来,各位姐妹也尝一下。”偶尔他带了一回给林瑾衡,她倒是喜欢上了这一口,他便三五不时的带一些回来,还得瞒着重华长公主,兄妹两弄得跟做贼似的。如今重华为着林瑾衡的胃口头疼,林延思终于光明正大的带进来了。 周腾拿了一块枣泥糕道,“别看这玩意长得不怎么样,味道却是极好的,林妹妹,你试试看。” 林瑾衡正咬着一块水晶桂花糕,闻言,手一软半块糕点滴溜溜的滚到了被子里面,林妹妹!!! 便是知晓自家大哥秉性的周颖也是觉得丢人,你这样登堂入室的调戏到底是要闹哪样! 屋里就林延思还保持着淡定,其他人都是被周腾的神来之笔震惊了一把。 六姑娘无措的看着周腾,周腾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上拿着一块枣泥糕,大有你要是不接,我就喂你的架势。 林瑾衡用看登徒子一般的全新目光看着周腾。喊林妹妹可以勉强接受,但是无亲无故的亲手递糕点,这个真心不能接受。 林延思轻咳了一声,伸手拿了周腾手中的糕点,自然而然的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对林瑾衡和周颖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周腾‘哗’的打开手中的扇子,风流倜傥道,“妹妹不用等我,我要晚点回府。衡妹妹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探望,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林瑾衡一时之间还没能适应从登徒子突然转换到好哥哥模式,怔怔的看着他。 林延思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好转的妹妹被周腾这个混蛋吓坏了,连忙拖着人就走。 周颖讪讪的笑,心里把周腾骂了一百零一遍,这风流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来的,恪亲王是个不好女色的,形影不离的林延思在这一块也是规规矩矩。 周腾虽走了,屋内的气氛却不能恢复到之前,六姑娘坐立不安,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看得林瑾衡都不忍。 “腾表哥最是爱玩闹的性子,六姐姐不必介怀。”手在被子下推了一把周颖。 周颖马上笑道,“我哥哥就是人来疯,发疯的时候,身边是谁逮着谁就闹,回去我一定替六姑娘报仇。” 六姑娘勉强笑了一下,柔顺的点点头,神色依旧不安。她不是无知的孩童,周腾眼里的惊艳和满满的兴趣,她都明白。 对方是亲王世子,素日听闻这位世子爷性子有些胡来。而她不过是国公府身份最卑微的一个庶女。 出了院子,林延思沉下脸,“我林家女子绝不为妾,她的身份也绝做不了你的正妃,把你的花花肠子收起来,传出去,坏的是我林家女子的名声,牵连了我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腾面色不自然了一下,“少年慕艾,我不过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忍不住逗一下。”见林延思还是板着脸,讨饶道,“晓得了,晓得了。” 周腾忍不住道,“其实她的身份做我侧妃也不算辱没了不是。”周腾见过的贵女不计其数,一眼就能看出六姑娘身份不高,嫡出的自有一番气度,不是嫡出的庶出,便是庶出的庶出,哪怕是二房的庶出,做他这个亲王世子的侧妃也绝不是辱没。 林延思嗤之以鼻,“对她是不辱没了,那我妹妹呢,有一个为妾的堂姐,日后她如何出门交际,尤其是怎么和你们恪亲王府来往。”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豪门贵胄宁愿把庶女低嫁平民也不会送入高门为妾。 周腾讪讪地摸摸鼻子。 林延思眯着眼睛看周腾。 ------------ 第43章 意料外 “好一个六太太,我是不是得夸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重华长公主怒不可遏,跪在地上的几个婆子闻言更是把身子趴的更低,恨不得重华看不见她们才好。 十四少爷的事情发生在国公府里,她和林晋海又不巧都在外面,老太太出面主持大局本没什么,可偏偏等她接手的时候,十四少爷身边的妈妈和奶娘已经成了死人,这死的可真着急! 让重华等人想不多想都难。事后,夫妻两人虽然没从青竹园和一众巡视的人口中问出什么来。但是到底心里留了疙瘩,对外称是意外,私底下却没停止了调查。 这一查就让她查到一件蹊跷的事情,元和二十一年秋季青竹园陆陆续续换了近一半的下人,明面上的理由是没伺候好十四少爷,事实上…… 跪在地上的余婆子哆嗦着道,“奴婢们所言非虚,不敢污蔑六太太,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再寻了旁人问。”老太太为了封她们的口,把她们以及家人安排到她的庄子上任肥差,如今却没守住秘密,余婆子这心里也怕得紧,可是当着公主面,她怎么敢扯瞎话。说到底还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归家的林晋海和林延恩父子两没进屋就听见重华那一句包含怒气和讽刺的话,又见几个战战兢兢的婆子跪在地上,心下疑虑。 重华长公主见到两人,怒气没有收敛,反倒更盛,对着林晋海冷笑道,“当年你就不该心慈手软,由着我一碗药下去,今天哪里来的这么多荒唐事,传出去,林家百年的名声都给刘倩毁了。” 林晋海一惊,这些年六太太办了多少荒唐事,重华都没提过这一茬,如今这样大怒。心念一转,重华为林瑾衡被吓病的事情着急上火,莫不是,“难道忞哥儿的事情是她做的?” 重华冷哼一声,眼含簿怒。 林延恩见状,走到重华身边,亲手端了茶给她,低声道,“儿子这还一头雾水,母亲可否替我解惑?” 重华是生林晋海的气,自然不会迁怒儿子,知道儿子有心和稀泥,接过茶,瞥一眼林晋海,道,“二十一年,林延忞就出过落水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刘倩,我看她是想管家权想疯了。燕禧堂那位也有趣,她不是把六房当成宝贝疙瘩吗?嫡亲孙子都差点被人害死了,结果只是塞了几个女人到六房,呵呵,她这亲疏远近怎么分的,我还真是不能理解。”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她倒觉得刘家也不遑多让。 林延恩难掩错愕,六太太手段狠辣,他也略有所闻,只是没想到对亲生骨肉都如此。怪不得老太太动作这样迅速,第一时间把人都扣住,估计老太太也怀疑是六太太动的手。而奶娘和连妈妈之死怕是老太太为了掩盖前事并且免得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他不是很相信这是六太太的手笔,因为六太太再蠢也该知道,如今重华长公主在京,这管家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她手里。不过如果六太太蠢得超出他的想象,他也无话可说。 林晋海和林延恩一样,也认为这事是六太太做的可能性很小,再一次确认,“这事真的是刘倩所做?” 重华长公主没好气道,“人都死了,你让我问谁去。”一拍桌子对孙嬷嬷道,“去,把刘倩给我带过来,死人的嘴我撬不开,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其实她也不信这是六太太所为,但要不是老太太自作聪明把人灭了口,兴许她就能找到线索,她不能把老太太怎么样,难不成还动不了六太太,这是明晃晃的迁怒。 孙嬷嬷为难,带六太太不难,就怕老太太发难,其实老太太也无可惧,她就怕为老太太伤了公主和驸马的感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也该让刘倩长记性了。”林晋海穆然一叹,让她记住这里是林家不是刘家。正如重华所言,他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 当年刘倩未婚先孕的事情闹出来,重华是打算直接要刘倩的命永绝后患,但是六老爷闹绝食势要保母子二人,便是后来他们这边退步让刘倩做贵妾都不成,就是铁了心的要刘倩做正妻。老太太后来耐不住六老爷和刘家那边的哭求倒戈,亲自上阵求情。 当初重华的原话是,我就不信死了个刘倩,老六真的会殉情! 他和二老爷也不信,但是刘倩一死,母子兄弟之情就真的所剩无几了,当年二人到底不忍。一时不忍,铸下如此大错。 ### 林瑾衡自己就是个穿的,对鬼魂之事本就抱着敬畏之心,遂觉得十四少爷之事蹊跷的紧,无奈家人众口一词都说纯属意外。林瑾衡也只能把它作为一场意外,给十四少爷烧香做法事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希望他将来投个好胎,不要再摊上没责任心的父母。 但是心里到底留了阴影,人便有些恹恹,重华长公主怕闷坏了她,看着她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就让林延恩带她去街上玩。 林延恩领了差事之后倒比以前闲了许多,这个时辰,林延思三兄弟还在宫里学习。 林瑾衡坐在马上很是新奇,因着她年纪小,重华长公主便是带她出门玩耍也都是坐马车。这般骑马游街的经历两世第一次,倍感新鲜。可惜她还是没被允许自己骑马,只能坐在林延恩前面。 林延恩瞧她兴奋的脸蛋红扑扑,便放缓了速度。 京城的街道极其宽敞,两边是商铺摊贩还有人行道,中间是专门给轿子、马车、牛车走的‘车行道’。 津津有味的瞧着沿路的风景,突然发现迎面而来那人好生眼熟,鲜衣怒马,倜傥风流,可不就是她二哥。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宫里吧!林瑾衡非常肯定自己没有记错。 林延思想撤已经来不及,对上林延恩的眼睛,苦逼着一张脸策马上前,“哈哈,三哥和妹妹也出来玩啊!” 林延恩淡淡的看着他不说话,林瑾衡深深的看着他不说话,眼里笑意满满。 “哈哈,这个,这个,三哥是我强拉延思逃学的。”周腾也是一脸苦逼,有没有这样倒霉的事情,京城难道就这么小。 他小时候也是跟在林延恩身后长大,所以随着林延思喊三哥。 林延恩对着周腾微微一笑,“我会使人告诉八舅,”对着林延思,“三日内抄家规一遍,否则你就等着父亲找你谈话吧。”恪亲王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有重华长公主在林晋海不好揍儿子,于是林晋海说,抄家规吧,抄到你们不敢犯为止。 周腾和林延思互相羡慕对方的惩罚方式。 林瑾衡看着两人苦哈哈的模样偷笑不已。林延思假装生气的狂瞪林瑾衡。 既然都受了罚,林延思觉得不玩个痛快就对不起自个儿,于是两人跟着林延恩上了京城最大的醉欢楼。 “妹妹,还记得我上次给你带的那道百鸟朝凤,就这家酒楼的拿手菜。”林延思跳下马,又伸手抱马背上的林瑾衡。 林瑾衡环着林延思的脖子点点头,那道菜以鸽子做主菜,各色海鱼做辅菜,色彩鲜艳,味道也是极好。 “趁热吃味道更好,这菜可是醉欢楼三绝之一,每日只卖出十盘。”林延思牵着林瑾衡上厢房,一边给她介绍另外二绝。趁着周腾缠着林延恩的机会,飞快道,“妹妹,你替六哥求求三哥,免了责罚怎么样?”他真不想抄家规,宁愿被打一顿。 林瑾衡抿嘴乐。 “妹妹,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吃饭漏汤了。”林延思见状举着右手信誓旦旦保证。 林瑾衡咧嘴一笑,狠狠的跺了林延思一脚,林延思你的智商在哪里。我只是为了展现淑女风范,才不是因为被你说缺门牙才抿嘴笑,才不是! 夏季,鞋子穿的也单薄,林瑾衡吃得好养得好,平日也注重锻炼,这一脚又是下了狠力气。 林延思抱着脚丫子跳。 “嗤~” 林瑾衡循声抬头看,栏杆上靠着一名锦衣华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 “周誉,你笑什么笑!”林延思对着少年不客气的嚷嚷。 周誉似笑非笑地瞅着林延思,“怎么脚不疼了你,还有好歹我是你表哥,谁许你指名道姓叫我了。” 林延思讪讪的摸摸鼻子,没好气道,“我愿意逗妹妹玩,你羡慕也没用。”周誉家里有一个妹妹,不过是继母所出,性子骄纵,兄妹俩也不亲近。 “阿誉!誉大哥!”林延恩和周腾也上了楼梯,都有点惊讶在这里见到他。 周誉对着两人点头,他也是在窗口见到几人才迎了出来。 周誉是诚亲王元妃之子,如今已经封了世子,前段时间在西山大营,今日才回来,所以林瑾衡才没见过。 林瑾衡忍不住想起原配之子爹不亲娘不爱,所以年纪轻轻跑到军营挣前程的套路。果然是小说看多了,可是周誉的情况真的很符合,诚王妃出自豪门还有自己的儿子,老太妃还是诚王妃远房姨妈,怎么看周誉都是被后母挼搓的可怜继子。 你听,因为诚亲王不在府中,周誉宁愿来醉欢楼吃饭也不回王府。 林瑾衡脑补的厉害,脸上就不自觉带了出来,周誉偏头问,“我可有不妥之处?” 林瑾衡被虾仁呛了一下。 林延恩抚着林瑾衡的背替她顺气。 林瑾衡才小声道,“觉得誉表哥很厉害,这么年轻就进了军营。”我能说我脑补你被吊着打长大吗? 周誉愣了愣,见林瑾衡一派真诚的模样,明明之前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同情。 周腾连连点头,“誉大哥去年还随着大军去打羯部。”林延恩在政务上也是早早的崭露头角,只是周腾好武,所以对周誉更加推崇。 林延思老是对周誉大呼小叫也是因为在周腾眼里,周誉这小子居然比他哥好,口胡,他哥要是弃笔投戎,肯定比周誉强了一条街,兄控不解释。 “我哥今年刚破了江南贪污案。”林延思郑重声明。 周誉和林延思开始一条一条辩论谁更厉害。 林瑾衡则在琢磨,周誉肯定是为了逃避面甜心苦的继母,去战场上拼命,好给自己增加筹码。继母不解释,渣爹不解释。 周誉和林延恩对视一眼,自小到大,两人已经习惯了周腾和林延思的闹腾。倒是林瑾衡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两人奇怪。 林延恩以为她是担心周腾和林延思伤感情,解释,“这两人自小吵到大,越吵感情越好。” 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给林瑾衡,哄她:“随他们闹去,我们把鱼吃完了,给他们留一碗骨头。” 事实上没等林瑾衡把鱼肉用完,周腾和林延思便偃旗息鼓,两人野了一通本来就是要回城用膳,肚子早就饿了。 林瑾衡人小胃口小,放下筷子之后,便趴在窗台上往外看,醉欢楼依山傍水,风光旖旎,窗外便是一片湖,湖中接天莲叶,不远处还有画舫,丝竹之声隐隐可闻。 林延恩和林延思见林瑾衡便是站在椅子上,窗沿也只到胸口,又有丫鬟守着,放下心来。林延恩便和周誉闲话京中的大事,虽然有食不言的规矩,但是酒桌上不说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周腾和林延思埋头苦吃,虽然速度快,但是姿态堪称优雅,礼仪是刻入他们骨血的东西。就是那种在路边摊也能吃出五星级大酒店的范儿。 林延思吃得差不多了便搬了椅子坐到林瑾衡身边,讲解视线范围内的景致:“我已经派了人去把府里的画舫驶过来,待会儿我们便去湖上游玩,这个时节湖上风光美不胜收,沿着东边下去,能到凉山,那里。” 林瑾衡听着林延思的安排正欢喜,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仰着头要问,却见他眉头紧皱的看着不远处的一艘画舫,目光不善又夹杂着兴奋。 弱弱的唤了一声:“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思吃得差不多了便搬了椅子坐到林瑾衡身边,讲解视线范围内的景致:“我已经派了人去把府里的画舫驶过来,待会儿我们便去湖上游玩,这个时节湖上风光美不胜收,沿着东边下去,能到凉山,那里。” 林瑾衡听着林延思的安排正欢喜,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仰着头要问,却见他眉头紧皱的看着不远处的一艘画舫,目光不善又夹杂着兴奋。 弱弱的唤了一声:“二哥。” ################# 周誉 诚亲王原配的嫡长子 诚亲王世子 14岁 周腾 恪亲王世子 13岁 ------------ 第44章 三老爷 靠在软榻上闭目倾听声乐的重华长公主慢慢睁开眼,见刚进来的孙嬷嬷似乎有话要说,一挥手,大厅中央吹拉弹唱以及跳舞的伶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下。 “怎么了?” 孙嬷嬷上前一步,肃声道,“六太太怀孕了!” 重华着实愣了愣,这可真是及时雨,忍不住问道,“真的?” 孙嬷嬷点头,“已经请江太医瞧过了。”否则她也不敢和重华长公主说。 那日六太太被重华带来之后,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倒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一大筐,不外乎怎么虐杀姨娘妾室还有虐待唯一的庶女十五姑娘,就连在杨婉月身边插钉子,刁难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对于十四少爷之前落水的事情,一开始还死不承认,即便几个婆子指证也嘴硬,直到她命人拿了刑讯工具出来,惊惧之下才招认。但是对于这次意外,拒不承认,重华见她模样倒是又信了几分。 这下,线索是真的完全断了,重华有多少年没这样了无头绪过了,心中恼恨老太太手伸得太长,弄巧成拙断了她的线索。 于是便把六太太扣在了公主府,关在柴房每天一碗水一个馒头的养着,还把十四少爷的灵牌和小衣裳玩具放在里面。没道理她女儿为了十四少爷的事情噩梦连连,六太太这个试图弑子的却能睡得安安稳稳。 这些事情重华长公主也没瞒着老太太,老太太亲自来求她放人的时候,重华甚至让老太太去看了看六太太。碍着林晋海她不好直接动老太太,还不能敲山震虎不成。老太太求情又如何,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六太太做的那些事情,这样都是便宜了她。 重华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指甲上的花样,道,“刘倩她运气真好!罢了,把人放出来吧。给她传一句话,本宫今儿是看在林家骨肉的份上放了她,日后她若是再敢把心思动到子嗣上头。到时候甭管谁想和她同生共死,本宫都不介意成全他们。”都死了,才省心省事,重华又加了一句,“这话也让燕禧堂那位知道知道,看好了她的好侄女,到时候别怪本宫心狠。” 孙嬷嬷心中苦笑,重华长公主这次是真的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 孙嬷嬷又说道,“老国公那边使人传话说三老爷回府了。” 重华长公主一挑眉,讨人嫌的今天真是上赶着往她面前凑,“回来便回来,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去迎接他不成,他当得起吗?” 三老爷就是老太太这一脉的耻辱,提醒他们当年作为正妻和嫡子却被一个姨娘和庶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避到庄子上才能保住性命。如今这爵位要不是今上登基,正了纲常,也轮不到林晋海。 但就这么一个人,因为太夫人的遗言和老国公,大家都只能选择无视而不能把他怎么样。 ### 三太太带着三房的二子四女在二门等候,三太太连同嫡出子女见到三老爷都是表情淡淡。 周姨娘所出的三姑娘和十姑娘激动的不可自抑,在这大宅子里没有宠爱她们的生父和生母照顾,便是老国公偏爱一些,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其中艰辛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三老爷原本还因为门房冷淡的态度而心中郁结,如今见到心爱的两个女儿也把自己复杂的心绪收了起来,转而心疼起两个女儿来,这几年他不在,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要不是燕禧堂的老虔婆和三太太这个妒妇拦着,他怎么会带不走女儿。 在外面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三老爷,他们一家日子过得比国公府里不知道自在快活多少。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回京仰人鼻息,受人白眼。 心含怒气,三老爷也不顾三太太等人还站在一旁,拉着三姑娘和十姑娘嘘寒问暖。三太太冷眼瞧着三老爷、周姨娘和三姑娘、十姑娘似乎才是一家人。 不过,众人也是习惯了,三太太心中冷笑,还真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儿子,一样的宠妾灭妻,一样的嫡庶不分,以后自然也会落得国公爷这般的下场,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骨肉被人作践。 怕是国公爷的下场都不及,国公爷如今能够安享晚年,三老爷能够活的像个人样。是太夫人林宋氏临终遗言求来的。 将来可没人替周姨娘那两个求情。且待日后,看谁笑得最好! 等久别重逢的一家人续完旧,三老爷才施舍了注意力到其他四个孩子身上。几个孩子都是规规矩矩的行礼答话。 “先去向父亲请安。”三老爷对三太太道。 几月前大房回府的待遇,三老爷自然享受不到,除了三房,其他几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流程也和大房不一样,他先去给老国公请安。 老国公对虞氏是真心爱重,恨不相逢未娶时,如果可以他必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何至于最后闹得母不母,父不父,子不子。 虽然知道自己对发妻和嫡子不公,但是又如何舍得委屈心爱的女人和子嗣,便是虞氏对嫡子下毒手,他虽心痛也不忍责罚。为了防止人伦惨剧的发生,便把发妻和嫡出子嗣送到庄子上,起码保住一条命,日后再给他们留下足够享受一辈子的家产,就当全了父子夫妻之情。 没想到世事难料,安王夺嫡失败,当今登基,一夕之间他被罢官,林晋海承爵,心爱的虞氏香消玉殒,乖巧懂事长女被远嫁最后落得个双十年华未到却客死异乡的下场,天资出众的三儿子被养成庸碌之徒。 这些年他忍不住想,若是当年他由着虞氏施展手段,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若是他死了见到虞氏,肯定会被破口大骂,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怒哀乐都不加掩饰。 老国公看着满面风尘神色不自在的三子微微心疼,叹道,“等过了寿辰,你还是回去吧。”三老爷进京是为了老国公的六十大寿,他虽想念儿子,却也不愿他在京中受苦。 三老爷微红了眼,哽咽,“父亲!” 国公爷询问了三老爷在外的经历,三老爷突然想起一件事,慈爱的看着二姑娘,“父亲,二丫头年纪大了经不起耽搁,钱家的婚事不成了,我便给她寻了一门亲事。” 二姑娘正被三老爷那一眼看的莫名,她和三姑娘差了一岁,自小经常见到父亲用这样的眼神看三姑娘,自己可从来都没这待遇。 等听到三老爷的话,若不是顾忌着礼仪,真想伸手掏一掏耳朵,若是这门亲事是好的,哪里轮得到她,更荒谬的是。 “谁说娟儿和钱家的婚事不成了。”三太太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和二姑娘一样,绝不认为三老爷会替二姑娘找多好的亲事。 三老爷闻言也是一脸震惊,“难道没有和钱家退亲?钱家已经罢了官,怎么配的上我们国公府。” “国公府岂是那等嫌贫爱富,见利忘义之徒。”三太太冷冷的看着三老爷出声讽刺。之前她求着老太太,老太太便是如此回她。 如今她倒是要感激老太太,若是由三老爷做主,不知道他会把二姑娘嫁给什么人,如今好歹在京城,钱家到底富贵无忧,又在她眼皮子底下。 三老爷涨红了一张脸,被三太太呛的无言以对。 “钱家那边婚事照旧,你那边就去回绝了人家。”国公爷对钱家那门婚事也是持赞同的态度,一来能为府里挣得名声,二来三房嫡出的女儿低嫁未必不是好事,以三太太和老三的关系,将来若是她的儿女成气候了,少不得要出波折。 他欣慰老大和老二将卫国公府治理地更上一层楼,但是有时候也遗憾,两个儿子太过强势,否则他不会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当初他也劝过老三,给三太太几分情面,莫如他一般,弄得父子夫妻形同陌路。可是老三犯了左性,他知道这孩子将自己当年的感情寄托到了周姨娘和周姨娘所出的两个孩子上。他又能说什么,当人在局中的时候,便走不出来了。 “我已经和对方交换了庚帖”三老爷心虚,语气越来越弱,“三书六礼就差最后两道仪式。”亲事,女方本人需要出面的地方很少,三老爷这个做父亲可以全权做主,三书六礼,只剩下最后的迎书和亲迎没办,三老爷回京把二姑娘发嫁就成。 三太太只觉得眼前发黑,二姑娘整个人都木愣愣的,还是一直做壁花的六姑娘反应过来,扶了三太太一把,才避免栽倒。 三太太强忍着把三老爷撕烂了的冲动,哑着声音问,“你再说一遍。” 三太太的眼神太过渗人,三老爷心中不安,换了下姿势,又觉得自己是二姑娘的父亲,决定她的亲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遂道,“这门亲事我已经定下了,整个内蒙都知道这门亲事。” “你,你……”便是国公爷也是不敢置信,他起先以为不过是口头上和对方说了,推了也无妨,虽说儿女亲事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论上是由父母决定,但是上面祖父母俱在,万没有不询问长辈的道理。 退一步说,明知道和钱家订了亲,就算以为退了亲,也应该写信询问一番。 这个儿子怎么变得这么糊涂,他一直以为儿子只是变得平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老太太往老三身边不断塞调皮又美貌的小厮丫鬟,这也是太夫人林宋氏默许的,他也知道,老大、老二不可能允许老三成才将来和他们作对,做一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如今突然发现儿子居然糊涂到了这种境地。 三老爷不在乎三太太,但是对老国公的态度不可能不在意,不安道,“父亲,钱家无权无势,退了那边的亲事便是,我给二丫头定的可是个千总,日后前途无量。” 老国公爷难掩失望之色,“钱家这门亲事也是人尽皆知,外人都道我们国公府谦谦君子,你让我们如何退,日后你让外人如何说道我们林家。”老国公疼三老爷不假,但是他也疼卫国公府这百年基业。 一女二嫁,日后府里的姑娘如何说亲,卫国公府颜面何存。 三老爷再糊涂也知道自己这回闯祸了,他没想到府里没有退婚,肯定是那个老虔婆,若是她的亲生孙女,怎么会坚持这门亲事。 三太太缓过神来,扯着女儿和儿子扑通一声跪在老国公面前,“父亲,你可得给娟儿做主啊,”一女许二夫,这让二姑娘怎么活啊! 此时,老国公已经冷静了下来,“你们夫妻两留下,其他人都退下。”老国公了解这个儿子,这样急急忙忙的定下这门亲事,肯定有内因。 而二姑娘的婚事,中间少不得要三太太出面,与其三太太不知情,最后坏了事,不如让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四少爷扶着无力的二姑娘,抿着唇看了一眼三老爷,眼里一片冰凉,出了老国公的院子很远,四少爷小声又坚定的对二姑娘道:“二姐,我会好好练武,出人头地,日后让他们后悔如此待我们。”像大伯和二伯一样,把那些欺负过他们母子三人的人都踩在脚下。 二姑娘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怎么会?”不管他为她定了什么亲事,哪怕有一点上心,也该来信询问一番。 三姑娘携着十姑娘走近,笑道:“父亲可真疼爱二姐姐,便是在老宅也都关心姐姐的亲事,姐姐不是不愿嫁到钱家,这下可好了,又可以做官太太了。”三姑娘心知肚明,有她姨娘在,这肯定不是一门好亲事,而且必定比不上钱家,否则也不会定给二姐姐,看着对方伤心,他们就开心,这就是十几年来,三太太一房和周姨娘一房的现状。 作者有话要说:三姑娘携着十姑娘走近,笑道:“父亲可真疼爱二姐姐,便是在老宅也都关心姐姐的亲事,姐姐不是不愿嫁到钱家,这下可好了,又可以做官太太了。”三姑娘心知肚明,有她姨娘在,这肯定不是一门好亲事,而且必定比不上钱家,否则也不会定给二姐姐,看着对方伤心,他们就开心,这就是十几年来,三太太一房和周姨娘一房的现状。 ------------ 第45章 女偿债 三老爷这样急慌慌甚至有意无意避开府里定下二姑娘的亲事,个中缘由实在是一言难尽。 起因是三老爷在外与人合作以次充好,从军粮中谋取暴利。 听到这里,老国公嘴唇哆嗦了几下,指着被猪油蒙了心的三老爷说不出话来,贪污军饷,他哪里来的胆子,这是要杀头的罪,牵连出来,便是国公府也得吃刮落。 三老爷涨红这一张脸,无地自容。 “你继续说下去,”老国公无力的吐出这句话,如今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 这事被张翰也就是二姑娘要嫁的那位千总抓到了把柄。三老爷被周姨娘一撺掇就想把二姑娘嫁给张翰,那可就是一家人了,张翰总不能检举告发他这个做岳父的,反正前不久刚传来钱家倒台和京中人家纷纷退亲的消息,三老爷理所当然的认为二姑娘这桩婚事铁定也不成了,国公府的姑娘怎么能够嫁一个白身。 天上掉馅饼,能和卫国公府攀上关系,还是嫡出的姑娘,张翰岂有不应的道理,他甚至还怕自己听错了,不是嫡出的二姑娘,而是庶出的三姑娘,就是三姑娘他也是非常乐意的。得到是二姑娘的肯定,张翰高高兴兴回去准备婚事了。 周姨娘担心夜长梦多,便催促三老爷火速把亲事定下了,三老爷也心知府里是不可能答应把嫡女二姑娘嫁给张翰这样身份的人,于是两人齐心协力就把亲事定了。并且全城皆知,张翰定了京城卫国公府三房嫡出的二姑娘林瑾娟,不日完婚。 周姨娘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是二姑娘可不是三姑娘,这个哑巴亏,三太太吃定了。张翰今年都二十五了,黑黑壮壮的莽夫一个,庄稼汉子出身,让三太太母女哭死去吧! 当然对着老国公何况还有三太太在场,自然不能这么说,三老爷心虚道,“那张翰要挟儿子,口口声声要我把二丫头嫁给她,否则就检举儿子,儿子这才不得不……”又为自己辩解道,“况且儿子想着二丫头退了亲事,日后在京城也不好找人家,嫁过去,我们父女也能团聚,且由我看顾着,也能放心。” 老国公哪里猜不道内里情况,无外乎老三不舍得三姑娘,当年他也舍不得长女远嫁,可是京中谁敢娶她,那不是联姻是结仇。 便是三太太进门,也是因为下面的儿子要成婚,再拖着不好看,老太太便去选了一个一心向着她的媳妇。 “你放屁,我的娟儿便是退了钱家的婚事,也能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你自己闯了祸,如今倒要拿我女儿顶缸,我女儿没受过你一天疼爱,凭什么要她替你偿债,你找林瑾芳去,反正娟儿绝不嫁姓张的人,否则我们娘儿两就一头碰死在国公府门前,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三太太目眦欲裂,什么规矩,什么体统都忘了,只记得这个男人要把她的女儿推进火坑。 “你放肆,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我要休了你。”三老爷怒火中烧,愤然起身指责。 “我七出之条犯了哪一条,你凭什么休我,老太太不会让你休我,谁敢休了我。”三太太毫不退让梗着脖子说道,话明白的伤人,这府里可不是他们父子的天下,老太太和国公爷爱惜名声,绝不会允许休妻的事情发生。 老国公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目光如梭的盯着三太太,哪一个公公愿意被儿媳这样轻视。 三太太禁了声,垂头恭敬的跪在地上,眼里却满是怨怼。 不多时,老国公的声音带着暮气,“请国公爷和二老爷过来。” 怪不得一个内宅夫人都要轻视他了,这件事情他有心却无力,这些年他有老国公的尊荣,却没有老国公的权利,府中的人脉都在儿子们手中。 ### “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老国公看着眼前五人恍惚道。 休沐日,林晋海和二老爷都在府里,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老太太,重华长公主和二太太。 “我刚刚从下人口中得知老三又为二丫头说了一门亲事。”老太太当初插了钉子进去,没想到老三好手段都给拔了。便派了人去打听,仆人大多是家生子,亲戚连亲戚,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遂很快就得了消息,老太太差点气得倒仰,老三这是要把国公府的面子扔到地上让人踩吗? 又有人回报说老国公派人去请国公爷二老爷,惹了祸就想起我的儿子了,让我的儿子替你儿子收拾烂摊子,没这么容易! 怕老国公拿着孝道夫纲压他们,于是便透了消息给儿子,让他们把媳妇带上,有公主在,在媳妇面前,看他有没有脸提出非分要求。 “钱家的婚事是我定下的,里里外外都是二媳妇打理,如今老三又定了一门亲,可是对我这个嫡母和二媳妇不满,也让我们晓得是怎么回事,日后别人问起来也好回答不是。”至于公主那是拉来压制你的,大家都心里有数。 六人纷纷落座,最中间站着的三老爷,跪着的三太太。 “王氏,可是你不忿钱家的婚事,于是欺骗老三已经与钱家退婚,让老三另寻婚事。”老太太坐下之后,厉声问道。 三老爷目光期盼的看着三太太,希望她把罪名顶下来,可是他也不想想,以他们之间的夫妻情义,三太太怎么肯? 三太太抽噎道,“媳妇冤枉,媳妇从来没有与老爷说起过要与钱家退婚的事,反而是媳妇身为娟儿的母亲,老爷为她定亲居然都不与我说一声。” 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着三老爷,“既然如此,老三怎么会做出一女二嫁的事情?”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目光嘲讽的看着老国公,看看你的好儿子。 老国公在老太太的目光下,脸色微变,“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如何处理这两门亲事?”两亲事在礼法上都说的过去。 “钱家这门亲事是最先说好的,自然以这门亲事为准,至于那边退了便是。”老太太轻描淡写,人尽皆知的亲事岂是那么好退。 三老爷慌乱道:“不能退,不能退,”退了张翰要是恼羞成怒告发了他怎么办,又觉得自己这样有心虚的表现,忙住了口。在他看来,绝不能把以次充好的事情说出来,他两个兄长是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谁知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退了钱家的亲事,把二姑娘嫁给张翰,既然成了姻亲,张翰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老太太嗤笑出声,“凡事讲一个先来后到,哪有后来居上的道理。”看老三这幅作态,老太太越发肯定,老三结的这门亲事有隐情,无外乎被对方抓了把柄,或者收了好处。 老国公知道,不拿出充分的理由来,老大他们是不可能帮着解决张翰的事情。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看得更远,怕事情留下后患本来就打算让儿子出面清理干净。他原本只打算告诉两个儿子,毕竟有林宋氏的遗言在,两人还会对老三手下留情。如今让老太太和公主知道了,老三这次怕是不能善了。 老太太瞪着三老爷,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不要命,她的儿孙还要命,拿起手边的杯盏就往三老爷头上扔,指着三老爷喝骂,“你个混账东西!” 杯中的水只是温热,三老爷没被烫到却被砸了个正着,还不敢叫疼,缩着脖子站在那。老太太鲜少骂他,基本对他采取无视或者嘲讽态度,不过一旦老太太开骂,每次都会动上家法。 二太太忙上前替老太太顺气,又重新斟茶倒水,“母亲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原本属于打酱油的林晋海和二老爷也正了神色,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三房问斩都行,另几房少不得牵连,说小了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遮掩过去。 林晋海和二老爷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点悔不当初,当年林宋氏临终之前拉着两兄弟的手,让他们孝顺父亲,殷殷嘱托让老国公能够颐养天年,知道两个孙子和儿子亲近不来,不当仇敌就好,于是把嫡长孙大少爷林延息交给老国公抚养,好歹记着这份香火情,老国公不至于晚景凄凉。 林宋氏是个心软的,三老爷再怎么样都是她的孙子,也要求他们,如果三老爷不起坏心思,就容他活着。 这两个孙子都不是手软的,她怕出现手足相残的惨剧,若是为外人知晓了,到底与他们名声有碍。更怕父子之间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老国公是父亲,如果真的豁出脸面来,吃亏的还是做儿子的。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早些年她帮着孙子,临终前就让她帮儿子一把。 林宋氏对老国公这个儿子无疑是失望的,但是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疼孙子还不是因为孙子是儿子的儿子,儿子除了在虞氏的事情上违逆她,其他地方也是孝顺有加。 两人知道三老爷闯了祸,只是没想到这么大,又同时转头看老国公,老国公当年不是安排了清客随行,怎么会没看住。 “这两人都于路上失踪了。”所以老国公才会觉得事关重大。这两个清客怕是已经被人收买,怂恿着三老爷犯事。 如果是三老爷自己个人的行为,他还不至于着急,可是如今看来对方有很大可能性是冲着卫国公府而来。专程做了这个局,引三老爷往下跳,所图为何,接下来又有何动静,都叫人心下难安。还有那张翰是不是背后有人,又是谁? “水至清则无鱼,我就不信只有我做了。”三老爷觉得林晋海和二老爷大惊小怪,肯定是为了找借口重罚他。 林晋海冷笑:“元和二十三年,我手下一个守备也是以次充好,”一字一顿道,“本人被问斩,家眷都充做官奴。” 三老爷骇得一张脸都没了血色,三太太委顿于地,猛地爆发出一声尖细的哭声,“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你这么一个人。” 重华长公主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呵斥道,“嚎什么嚎,你是不是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躲在暗处的人还没出招,自己倒乱了阵脚。”这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老太太拨弄手中的佛珠,声音不稳,目光希冀的看着重华,“公主,可有良策?”有公主在府上就落不到那个地步,老三,日后再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长公主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呵斥道,“嚎什么嚎,你是不是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躲在暗处的人还没出招,自己倒乱了阵脚。”这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老太太拨弄手中的佛珠,声音不稳,目光希冀的看着重华:“公主,可有良策?”有公主在府上就落不到那个地步,老三,日后再收拾。 ################################################################################## 感谢皎皎的手榴弹! ------------ 第46章 妾如萍 重华长公主目光凌厉的看着三老爷,“我只问你,真的是张翰主动要求娶二姑娘,”在二姑娘三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见三老爷嘴唇微张,重华也不给他机会开口,“本宫自有法子知道真相,你尽管糊弄试试。” 三老爷欲出口的话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噎在那里,不敢直视重华的眼睛,眼神下意识的投向老国公,目光中的求救一览无遗。 老国公眼皮一跳,摩挲拇指上的指环,镇定的开口,“那张翰拿着把柄逼迫,老三要稳住他以图后计,这也是无奈之举。” 重华长公主脸上的嘲意毫不掩饰,老国公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她更信自己问出来的,头也不回道,“把周氏带过来。” 书房内谈论的是要事,旁人都是屏退左右,一个下人都未带,唯独重华孙嬷嬷以及四个女护卫不离身。除了在公主府的正房、皇帝的乾清宫和太后的慈宁宫,重华这五人从不离身。她惜命的紧,尤其是在恪亲王的嫡长子被刺身亡之后,更是小心,连丈夫儿女身边护卫也下了死令,轻易不能离身,恨她欲死之人也不比恪亲王少。 女护卫得令立刻便出了房门。 三老爷猛地抬头看着重华长公主,小心翼翼道,“公……公主,找雪娘作何?” 重华坐在那,轻划着杯盖,云淡风轻道,“本宫觉得这样的好亲事,定然少不得周氏的功劳,所以便想着论功行赏。”这门亲事怎么定下的她不清楚,但是能够闹得全城皆知,必定有周姨娘的功劳,她不就是吃准了,府里定然不同意这门亲事,又怕以三姑娘代之,所以闹得尽人皆知,便是国公府想让三姑娘代嫁都不成。 以庶代嫡一直以来都是大忌!个中缘由便是平民百姓都能说上几句。 可以追溯到开国太祖身上,自小定亲的人家看太祖家族式微,于是想把说好的嫡女换成庶女,太祖愤而退婚。后来等太祖割据一方,那家厚着脸皮居然想再续前缘,自然被撅了回去。 三老爷几乎骇破了胆,语无伦次道,“这都是那张翰要求的,是我答应的,雪娘什么都不知道,不关她的事情,是我做的主,是我决定的。”说着说着竟是膝行向重华。 重华身后守卫怎么会让三老爷近身,万一出点什么状况,她们这些人万死难辞其咎,一人上前,反剪着三老爷的手臂就让他这么的跪在离重华一丈远的地方。 “放肆!”见爱子如此,老国公脱口而出一声呵斥。 “放肆!”重华毫不退让的对上老国公的眼睛,“本宫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摘,天地君亲师,请老国公谨记!”竟是连父亲也不肯称了。 老太太宠出了一个六太太,老国公惯出了一个三老爷,她这一天尽跟这两朵奇葩打交道,早已窝了一团火,老国公还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真当她是面团不成。 林晋海和二老爷两个俱是捧着茶坐在那,如同老僧入定,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子不言父过,却也不想做和事老。 重华长公主少见的摆起了嫡长公主的款,便是老国公爷嘴唇蠕动了几下,见林晋海和二老爷置身事外,不禁苦笑,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 三老爷也是冷汗淋漓的跪在那儿,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他就不该回来的,果然不该回来的。 不多时,周姨娘被带了进来,只是模样。 “雪娘!”三老爷心神俱裂,也忘了自己还受制于人,就想扑过去,结果自然是没成功,眼睁睁看着血迹斑斑的周姨娘摊倒在地上,唯有眼睛带着委屈、恐惧、喜悦,直直的看着三老爷。 周姨娘气若游丝,“老~爷~老爷,救~我~” 重华可没心思关注这对苦命鸳鸯你侬我侬,直接问来人,“问出了什么?”她来之前就命人去拿了周姨娘。 “三老爷被张翰抓住把柄,周氏怂恿将二姑娘嫁过去,又故意命人将这门亲事闹得众所周知。” 重华击掌而笑,“若是老三是个能做主的,你这计策倒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忽然变了脸色,“一个姨娘也敢做嫡出姑娘的主,谁给你的胆子!甚至让府里陷入两难的境地,你说本宫该如何赏你?”最后一个字打了个旋音,无端端让脉脉对视的三老爷和周姨娘煞白了脸。 在两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下,重华长公主缓缓道,“本宫就赏你一条白绫。” 她不过是离开几年,这些人胆子一个比一个大了。早年,三老爷不过是偏爱周姨娘一些,她管天管地还管小叔子喜欢哪个女人不成,只要不乱了纲常,她才懒得和一个姨娘计较。便是如今她也不会和一个姨娘计较,小惩大诫什么的,周姨娘也配她费心思。既然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去死吧! 三老爷不敢置信的看着重华,怀疑自己听错了,再如何周姨娘都给林家生了两个女儿,怎么能够说死就死呢! 他原以为顶多就是杖责或是进家庙。然后见女护卫不知从哪里取来的一段白绫走向周姨娘。顾不上仪态,哭喊着求饶,“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杀雪娘,”手脚并用的挣扎,可是制住他的是皇家千里挑一的护卫,如果让三老爷就此挣脱,那就可以直接以死谢罪了。 “父亲,父亲,你快救救雪娘!快救雪娘!”三老爷对着老国公声嘶力竭道,“当年你救不了姨娘,让我眼睁睁看着姨娘被刘氏活活溺死,今天你还要让我再眼睁睁看着雪娘被勒死吗?”当年老太太命人绑着他,让他亲眼瞧着虞氏在水中痛苦挣扎直至变成一具浮尸。难道今天悲剧还要重演? 老国公一听这话,眼前的场景不自觉和二十四年前重合,想起自己赶回府只看到虞氏面目扭曲的飘在湖上,当时那种恨不得随了虞氏而去的悲痛。 “住手!” 老太太嚯的站起来指着周姨娘神情狠戾,“勒死她!给我勒死她!”看着老国公的眼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当年三老爷把年仅六岁的林雅兰推到湖里,还拿竹竿按她下水,她怀着六老爷跪在虞氏母子脚下求饶换来的只是他们的嘲笑奚落,要不是太夫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结果老国公得知之后只是把他们母子四人送到了庄子上。 一朝翻身,老太太很想当着虞氏的面把三老爷活活溺杀在她面前,让她体会下当年自己的无助和绝望。碍着太夫人不敢动三老爷,所以只能退而其次溺杀虞氏。 老国公在老太太仇恨的瞪视下,不由得偏开眼,对老太太他不是不心虚的。 “要是雪娘有个好歹,我也不独活了!”看着周姨娘双手胡乱抓着颈间的白绫,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三老爷痛不欲生,一狠心,对着老国公大喊,状若癫狂。 啧,这林家的男人难不成都是痴情种子,先有一个老国公,导致太夫人动不了虞氏。再有一个六老爷,让六太太进了门。今儿个轮到三老爷了。 “本宫成全你,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看在这一份同生共死的痴情份上,必定风光大葬,还让你们生同衾,死同椁。”如果真的殉情了,三老爷倒是还有一点可取之处。 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那也得是玉瓶,三老爷,算什么玩意儿。 重华一挥手,另一名护卫就不紧不慢的走向三老爷,手中的白绫吓得三老爷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国公再顾不上其他,扑过去就要阻止,三老爷如梦初醒,不住的把身子往后缩,腿间一滩水渍,尖声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爹,救我,我不想死。我才三十六岁,我是卫国公府的三老爷,你们不能杀我。” 重华嘴角漾开嘲讽的笑意,对眼睛翻白的周姨娘道,“看吧,这就是你以为是天的男人,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真是个傻子,以为男人嘴上说着爱你如命,就真把自己当成金贵人了。下辈子,眼睛放亮一点。” 周姨娘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抓着白绫的手失去了力气,很快人就没了动静。 三老爷缩在老国公背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嘴中神神叨叨的念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对上老国公恳求的眼神,重华长公主淡淡道,“老三既然不想随周氏同去,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本宫瞧着老三这是得了癔症,以后好好在府里养着吧,有事也别出来了,父亲意下如何。” 老国公苦笑,重华喊他一声父亲,已经给足了面子,哪里还有他如何的份,沙哑着声音道,“公主仁厚!” 重华长公主微微一笑,对于老国公识趣很满意,皱了眉头道,“换个地方议事?”不说周姨娘的尸身躺在那里,就说三老爷和周姨娘失禁的那股骚味也够几人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国公苦笑,重华喊他一声父亲,已经给足了面子,哪里还有他如何的份,沙哑着声音道,“公主仁厚!” 重华长公主微微一笑,对于老国公识趣很满意,皱了眉头道,“换个地方议事?”不说周姨娘的尸身躺在那里,就说三老爷和周姨娘失禁的那股骚味也够几人受的。 ########################################################################## 感谢墙角晒肚皮扔了一颗地雷 修文中 看见更新提示请忽视哦~~~ ------------ 第47章 砧上鱼 众人移步到公主府的书房,重华问,“钱家的婚事,对外一直说的是二姑娘还是国公府的姑娘?”张翰那边,周姨娘生怕别人记不住,说得清清楚楚就是国公府嫡出二姑娘,可操作空间太小。更重要的张翰手上有国公府的把柄,由不得他们不小心,所以他们选择先稳住张翰。 老太太看二太太,二太太遗憾的摇摇头,“说的是二姑娘,我们府里姑娘多,怕影响其他姑娘说亲,一直说的很清楚。” 三太太听着话头,似乎是要把二姑娘嫁给张翰,不可置信的看着重华长公主,忍不住插话,“既然是周姨娘定的,为什么不让三丫头嫁过去?” 重华长公主凤眸一瞪,“以庶代嫡,你是要本宫打祖宗的脸吗?” 三太太吓白了脸,“妾身不敢,”又急急道,“那把三丫头记到我名下,”说到一半,自己都没了声音,庶出的哪怕记到嫡出的名下又如何,可不是记成嫡出那就是嫡出了,和真正的嫡出依旧天差地别。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三姑娘记做嫡出,再代替二姑娘嫁过去,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姐妹代嫁这种事情,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中只有原主身死或是以嫡代庶才会出现。 三太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哀声问道,“钱家这门亲事怎么办” 二老爷似乎明白了重华的意思,缓缓道,“四丫头!”四姑娘年纪正好,可惜了,二太太和他说过四丫头老持稳重。四房虽是庶出,四姑娘却是嫡女,如今庶出的嫡出比嫡出的庶出来的尊贵。 何况四老爷不是一般的庶出,他的姨娘是太夫人远亲,为了分虞氏的宠,太夫人做主正正经经抬进来的贵妾。 四老爷自身也是身居高位,四太太出自书香门第,四姑娘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品貌,家里本来是打算大用,这两年二太太都已经把四姑娘带在身边教着主持中馈。这可是二姑娘、三姑娘都没有的待遇,对外自然是说,四太太身子不好,没精力教导四姑娘。 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换成自己的庶女五姑娘。二老爷是个很正统的士大夫,国公府为少爷姑娘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良好的教育,而他们的婚事自然就要为家族服务,他们自己也是如此。四姑娘配钱家真的是暴殄天物,不过却是眼下最好的人选。 重华道,“就是四侄女,这样钱家和外人也无话可说。再和他们通好气,让他们对外说,二姑娘染了怪病,需要到温暖宜人的地方调养,所以我们为她定南边的亲事,亲事便换成了四姑娘。两家都要一口咬定早就改了。”把时间统一起来,必须是把二姑娘换成四姑娘之后,再把二姑娘远嫁,绝对不能出现二姑娘在同一时间内订给两家人的丑闻。否则卫国公府和公主府的政敌还不得使劲往两府身上泼脏水。 二太太补充道,“张翰身份不如钱家,二丫头退了亲又是为了养病所以只能低嫁。这事圆过来的可能性很大。”在他们看来张翰虽有官身,地位却比不上官宦世家的钱家,哪怕钱家丢了官。 “便是被人看出来蹊跷,我们自己也得咬定,二姑娘是先退了婚事再订的婚,钱家那边一定要打点好。”重华长公主掷地有声,谎话说上一百遍就是真话。 三太太神色闪烁,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为什么不把四侄女嫁给张翰?” 重华冷冷的看着三太太,“四丫头可不是三房的女儿!”这都已经够委屈四姑娘的了。何况控制钱家自然比张翰更稳当。 “我看延惠资质不错,打算给他找一个武师傅,学两年之后,就送到禁军中,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林晋海在三太太再欲开口时忽然出声。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考察府里侄子的资质,对一个家族而言,在旁枝不超过嫡枝的前提下,自然子弟越出众越好。结合二老爷的意见,他们圈定了几个人,林延惠就是其中之一,资质好,和三老爷又不亲,将来也不会向着三房。 三太太一颗心跳的飞快,三老爷指望不上,老国公也不用指望,小四将来的路并不好走,每次见到儿子努力用功的身影,她既骄傲又心疼,如果,如果大伯愿意培养他的话。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三太太沉默了下来,何况她答不答应,重要吗? 老国公欲言又止,他并不想三房嫡出的子女出人头地,否则他的今日就是老三的明日,可是大儿子明显要抬举四少爷。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不孝罪包括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供养有缺;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 没有说儿子抬举哪个侄子也要听老父的。如今儿子对他就是不做‘不孝’之事,多余的也不做。 二太太想起四姑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事如何与四弟和四弟妹说?” 又可惜四姑娘是个通透,大姑娘都不及她,真是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四姑娘这次是真的遭受了无妄之灾,可是她作为国公府的小姐,时也命也! 林晋海和二老爷也是为难,这次为了家族不得不牺牲老四的嫡长女,如果可以,两人也不舍得四姑娘,只能私底下多给她贴补一些嫁妆。 林晋海对二太太道,“四弟那边我去说,四弟妹那边就劳烦弟妹了,总之这次委屈了四房,日后定会做出补偿。”四太太还有一子一女。 二太太苦笑,林晋海还真是给了她一个难题,四太太那身子骨,她想着就觉得慌。 亲事有了章程,却还有另一个三老爷捅下的篓子要处理,这就不是老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能参与的,三人都是知机的退下。便是老国公也被重华‘客气’的请了出去。国公府的权利中心,老国公二十四年前就没了接近的资格。 ### 当大家都知道二姑娘退亲而四姑娘和钱家定亲之后,再听到二姑娘远嫁的消息,理所当然就会认为事实便是如此。一女二嫁,这样的名声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府上姑娘的名声都给毁了,便是府里也要担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前面半条消息透露出去,这就需要钱家的支持,早一天就多一分把握。 二太太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四太太要四姑娘的庚帖,这次要求钱家配合,自然得让他们得到甜头,四姑娘的庚帖便是上上之选。 老太太闭目坐在软轿上淡淡道,“你派人去四太太处瞧着,若是有不妥,即刻来报。”顿了顿才道,“再让芳菲过来。” 胡妈妈心中一凛,招呼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离开,又让抬轿子的婆子放慢了手脚。 二太太想到四太太可能会有的所有反应,面无表情,默默流泪,歇斯底里,破口大骂,甚至晕过去,只是没想到四太太是吐了一口血。 明明在公主府江太医的照顾下,四太太虽然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气色好了很多。 二太太被那口血喷了正着,一下子懵了,后见四太太面如金色,心中大乱,“快请太医。” 乱成一团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一溜烟的跑向公主府。 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带着陶芳菲赶过来,进屋就见四太太的模样,眼皮一跳,陶芳菲忍不住拽紧了手中的丝帕。 “让你拿个庚帖,怎么成了这幅模样。”老太太厉声斥责二太太。 二太太垂了头,肃身听训,婆婆训媳妇,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若是和老太太辩解,只会把她的火勾起来,你沉默,她也就停了。心中苦笑,她已经尽可能婉转了,可是再婉转,知道女儿被顶出去谁会心里好受。 老太太见二太太如此,剩下的话也咽了下来,逡巡了一圈又是火冒三丈,“太医呢,老四家的病不是一直是江太医在治?” “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姨母还是坐着歇一会,您今天也忙了一天了,要是累坏了,四表嫂醒过来也要心里不安了。”陶芳菲扶着老太太往椅子处走,握着老太太的手微微加了一点力气。 老太太收敛了怒气,二太太看一眼陶芳菲,这位表姑娘让人看不透,却是个会做人的,明里暗里没少帮着府内众人灭老太太的火。 江太医到的时候本身还有一点气喘,四太太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咳血了,如今身子大有起色,怎么如今又…… 施了两次针,四太太悠悠转醒,木愣愣的看着床顶,偏过头,见坐在不远处的老太太,向来端庄优雅的四太太竟是不顾仪容的开始哭求着老太太放过四姑娘。 字字带泪,听来犹如杜鹃啼血。 江太医悄无声息的退到屋外只听见低低的哭声,深宅大院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一些活的更长,站在这里有情况别人喊一声就成。 四太太身子本来有了起色,如今这一口心头血,诶,这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老太太和二太太被四太太这一声又一声问的心中有愧,的确最无辜的就是四姑娘。 陶芳菲上前安抚四太太,拿着桃花色丝帕替四太太拭泪,“四表嫂,姨母和二表嫂也心疼蝉姐儿,只是这也是无奈之举,既已如此,姨妈和二表嫂也无力改变。”老太太告诉她,前阵子府上将二姑娘换成四姑娘嫁到钱家,今天就是两家换庚帖的日子,再详细却不肯多说,她也没有追问,老太太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怎么会无力改变,你们一个是公府老太君,一个出身侯府的二太太,如果把四姑娘换成八姑娘和九姑娘,你们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改变,不过是不愿意为了四姑娘费心罢了。 四太太是个心思通透的,之前的哭闹是因为一时激愤,冷静下来之后便清楚,今天便是她哭死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眼下唯一能求就是四老爷,老爷对蝉儿素来疼爱有加,未必愿意蝉儿嫁到钱家。 “这事,我要和我家老爷商量一下。”言下之意,这庚帖是不愿意给了。四老爷今天一早就带了嫡出的一子一女去孙家。 四太太这样不声不响的姿态反而让老太太和二太太不安,两人虽然心急,但是也不好逼得太急,叮嘱了几声便离开。 ### “母亲!”陶芳菲进了屋子,就见陶刘氏坐在凳子上拨弄着桌上的香炉。 “快些洗手。”陶刘氏急忙拉着陶芳菲到水盆边。 陶芳菲飞快的收回手,“母亲,我自己来就好,您别碰我。” 陶刘氏焦急,见陶芳菲坚持,欣慰女儿关心她,担心女儿坏了身子,“把手洗干净了,若是那药入了口,可就大事不好了。” 陶芳菲的手在水中抖了一下,垂眸看着清水之中白皙嫩滑的手。 “把药抹到她嘴上了?”陶刘氏轻声问。 陶芳菲仔仔细细的洗着手,微微颔首。 “她喝药了?”陶刘氏为女儿换了一回水,确认。 陶芳菲又点了点头,她们是看着四太太喝了药才离开的。 陶刘氏松了一口气,唇上的药入了口,那就好。 见陶芳菲还是神思不属的模样,以为她是担心事发,安慰道,“四太太本来身子就不好,如今又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心力交瘁而亡也很正常。这药是娘从一位高人那里得来,事后便是太医也看不出意外。” 这位高人出自京中权贵之家,她主子拿这药连主母嫡子都害了去,扶着自己的庶长子得了家业。陶刘氏对她有救命之恩,她遂把最后一瓶给了陶刘氏,陶刘氏靠着这药收拾了不少姨娘。如今这最后的一点也没了。 其实这药也鸡肋的很,用银针一试便能试出来。但是一旦中了,想查出来也不容易。它不会让人立时死亡,只是身体会在三四年内逐渐垮下来,四太太这样的身体怕是三四个月都熬不住。 陶芳菲的神色依旧带着不安,以前眼见府里得宠的姨娘一个一个的香消玉殒,听着别人说她母亲心狠手辣的时候,她心里也有涟漪。如今,她也亲手了解了一条人命,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陶刘氏叹了一口气,“四太太的位置总归要让人,可是你等不及了。”四太太不死,陶芳菲绝没有机会,四太太死了,陶芳菲的希望也不大,只是,她们已经没退路了。陶刘氏气女儿不自重,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木已成舟,只能下水闯一遭。 陶芳菲反反复复换了三回水,才拿着帕子擦手,“母亲,姨母知道了会不会日后对我有偏见?”觉得她心狠手辣。 陶刘氏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你以为你姨母不知情,否则她为什么把你带过去?” 陶芳菲悚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刘氏。 “我和她做了几十年的姐妹,她怎么会不清楚我的脾性,何况这药我给过她一些,我一直怀疑前头那位大姑娘年纪轻轻的去了就是你姨母的手笔。”陶刘氏对女儿正色道,“别说只是个庶子媳妇,便是嫡子媳妇,你姨母也不会手软,你日后切不可得罪她。”又安慰受了惊吓的陶芳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你姨母这个人护短,只要你不损害六房和刘家的利益,她必定护着你。” ------------ 第48章 事生变 府内风起云涌,林瑾衡几兄妹处也不平静。 林延思揉揉林瑾衡的头,对林延恩道,“三哥,你来瞧瞧,是不是那个钱承祖?” 林延恩起身走到窗边,凭栏远眺,目光微闪,慢悠悠道,“你过去打个招呼。” 闻言,林延思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转身便朝着门口走。 林瑾衡一头雾水,钱承祖是谁?还想再细看,眼前一黑,就被林延恩遮住了眼睛,林瑾衡嚷道,“三哥,三哥,三哥!”伸手就要掰脸上的手,可惜却是蚍蜉撼大树。 周誉和周腾见状更是纳闷,以钱承祖的身份哪里当得林延思亲自过去,林延恩又是这个做派。 起身一瞧,便明白了,这事的确不好让林瑾衡看见,没得污了姑娘家的眼。 钱承祖正和一群艺妓在画舫上寻欢作乐,这虽然是个比较大的问题,但还不至于林延恩兄弟如此。 只是钱家犯事那位老爷受不住打击去世了,按制,钱承祖这个侄子要守孝一年。礼法上守孝期间要居住在家,断绝娱乐和交际。 不过如果严格照礼法行事,像一些人口庞大的家族,五服之广,每年都要死人。一部分人这辈子都不用出门了。所以没有到不能出门的地步,一切低调为上。钱承祖倒是潇洒,竟然在外头寻欢做乐,这太高调了。 林延恩一只手固定着林瑾衡,另一只手轻叩窗沿,微微一笑。 婚姻乃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联盟,钱家如此等于废了,金尊玉贵养了二姑娘十七年,说不可惜是假的,不过比起国公府的名声,只能如此。 如今,钱家倒是主动送上了把柄,因为钱家丢官而退婚,少不得担上一个嫌贫爱富的名声,但是钱承祖孝期失德,卫国公府怎么能够把姑娘嫁给这样道德败坏之人。 钱承祖出生富贵,少年举人,联姻卫国公府,好不得意。原以为这一生便是这样鲜花锦簇的走下去。 只是祸从天降,钱二老爷犯案连累到家里罢了官,身上的功名也被夺了,成了一介白衣,这辈子仕途无望。 一直以来家中众人私下都道,林二姑娘委屈了他,如今家里人都对他说,要好好对林二姑娘。 他们可以得到国公府的庇护,但是再要其他就是妄想。唯一能依赖的就剩下林二姑娘和府里的关系。 在府里随处可见这样的嘴脸――你今天的地位不过是靠着你有一个好妻子罢了! 向来心高气傲的钱承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落差,遂溜了出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钱承祖正抱着美人抒发郁郁不得志的愤慨,结果一阵喧哗,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面门上被揍了一拳,鼻子一热,一股热流直下。 钱承祖大怒,身为长房嫡子,他也是被捧着长大,正打算好好收拾来人。一腔怒气在见到冷笑连连的林延志,便烟消云散,腿一软,瘫软在地,“林,林,六爷”七分醉意一分都没有剩下,环顾左右,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做下这等荒唐事。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等林瑾衡手脚并用掰开林延恩遮在她眼前的手后,也顾不上懊恼,探着身子就往窗外看,只见不知何时画舫已经靠岸,狼狈的钱承祖被林延思强硬的拖上岸。 隔得有些远,别说声音,就连各人的表情都看不分明,她就靠着衣服认出了中间上蹿下跳的林延思。 岸上的人皆好奇的看着这一行人,眼里闪烁着发现八卦的欣喜。 林延思义愤填膺的攥着钱承祖的衣领高声道,“我倒要去钱家问一下,这是哪门子规矩,孝期在画舫上寻欢作乐。” 围观者哗然,对着钱四公子怒目而视,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钱四公子大不孝还大恶。 周腾看着老神在在的林延恩,“你不回去?” “我回去做什么,父亲母亲都在府中。”林延恩笑,又摸摸林瑾衡的头,“等下,三哥带你去钓鱼。” 林瑾衡指着远处的人群问,“六哥在干嘛,三哥干嘛不许我看?” “你六哥遇上讨厌的家伙,去和他打架,三哥怕吓着妹妹才遮住你眼睛的。”林延恩眼睛都不眨的忽悠。 林瑾衡狐疑的看一眼林延恩,再看那里林延思拖着人正往外走,“六哥这是要做什么?” “找家长评理去!” 林瑾衡大惊,“不是六哥先打人的吗,我看着还是六哥打赢了。”这是传说中的倒打一耙吧! “你六哥打他是因为他做错事了,于是就想和他家里说一声,免得他日后再犯。”林延恩继续道。 林瑾衡愣愣的看着义正言辞的林延恩,为什么听起来没问题,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周腾打开扇子遮住不停上扬的嘴角,林延恩这扯白话的水平,忍不住悲愤,自己小时候就是这么被忽悠的,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还是让它随风而散了吧! 周誉虽然表情还维持这镇定,眼里的笑意却不加掩饰。 “钱承祖是谁?”林瑾衡不甘心的问,开始回想自己记忆库里有没有这么个人。 林延恩淡淡一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妹妹不认识的。” 林瑾衡突然灵光一闪,仰头问林延恩,“和二姐定亲的人不就是姓钱,难道是他?”传说中的钱公子,最后一句明显带了悲愤。 林延恩弯腰问林瑾衡,“妹妹知道那人在做什么?” “他牵其他姑娘的手,不是说只能牵妻子的吗?”林瑾衡做生气状,她似乎只能知道到这里,这还是她听一个小姑娘问长辈什么是成亲时,顺耳听来的。 在场的三人被林瑾衡的牵手理论给噎了噎,自然不能跟她详细说这个 林延恩很郑重的点头,说道,“妹妹说得对,所以六哥去教训他。” 林瑾衡看着林延恩一本正经的脸,徒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忽然又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似乎听九姑娘说过,钱公子家中有丧,亲事要推到明年,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古代守孝也可以掺水分的吗? 林延思把钱承祖一路游街似的拖到钱府,看着钱承祖被他爹打成了猪头,然后钱老爷老泪纵横的奔赴卫国公府负荆请罪,不要和我们退婚啊,没了卫国公府这顶最大的保护伞,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林延思走到一半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他还打算求他哥放他一马,结果林六爷大闹画舫,牵着钱承祖游街,他爹一看便知,好伐,逃课了! 林延思泪流满面,他哥绝对是故意的,现在只能求他爹看在他立功的份上饶他一马。 ### 钱家这门婚事如此一波三折,实在超出人类想象。难道对外说,先退了二姑娘的亲事,换成四姑娘,如今再退了四姑娘,道理上说得通,但是,在大家只知道二姑娘亲事的时候,他们突然发出这样的跌宕起伏的消息,太劲爆了有没有,大家一时之间会接受不了的有没有。 但是必须这样,卫国公府如今要退的是四姑娘的亲事,而不是二姑娘的。只要林家和钱家这两个当事人一口咬定,别人也不过是捕风捉影。否则等张翰那边的消息传来,一对时间,二姑娘一女二嫁的事情就会大白于天下。 其实相信的人还是挺多的,虽然是男方有问题才退的亲,但是四姑娘退过亲也是事实,好好的国公府何必往自家姑娘身上泼脏水。 有人不信,这四姑娘比二姑娘金贵,国公府难道为了二姑娘牺牲四姑娘,谁都知道嫁到钱家这个姑娘是废了。 又有人说二姑娘是三房嫡长女,三房可是老国公的心尖子。 于是一部分不信的又信了。 林瑾衡和林延恩回府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由林家人和钱家人放了出去。钱家失了一个好媳妇,但是自家儿子犯了这样的大错,被退婚实在是天经地义。又因为林家要堵他们的嘴,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 内里的情况林瑾衡自然是不清楚的,她还记着钱承祖,遂问府上是如何处置的。 这一天实在是过的人心力交瘁,重华长公主抱着小女儿道,“自然是退了亲事,四姑娘怎么能嫁到那样的人家。” “四姐姐?”林瑾衡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二姐姐的病不适合在京城待着,要在南方慢慢调养起来,家里给她说了一门南边的亲事。我们和钱家早换了四姑娘了,只是钱家有丧,没来得及公布罢了!” 林瑾衡愣愣的看着重华长公主,二姑娘虽然还在病中,但是有这么严重吗? 府内很多人同样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但是国公府顶端的几人都是如此说,所以二姑娘只能得怪病。 ### 三太太坐在床头抹泪,二姑娘本就是勉强起身迎接三老爷,没想到接到如此一份大礼,人一下子又病倒了。 四少爷坐在一边,拳头握得发白,“母亲,真的毫无回旋之地吗,儿子宁愿不要大伯父提点,也不想二姐嫁过去。” “便是你不要大伯父提点又如何?除非我死了,否则这门亲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姑娘突然翻身正对着四少爷道,“何况我若不嫁,一旦一女许二夫的事情闹出来,我便是不绞了头发做姑子,还能寻到什么样的人家?”名声,名声,女子没了名声就什么都没了。 听二姑娘提到是死,三太太只觉地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哀声道,“娟儿,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都是母亲没用,护不住你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母亲怎么办?” 四少爷也是脸色煞白的看着二姑娘,抓着她的手道:“二姐,你可千万不要。” 二姑娘宽慰一笑,语气幽幽道,“我不会寻死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她早就认了钱家的婚事,如今不过是更坏了一点,能坏到哪里去。只是无法接受,明知道父亲宠爱周姨娘母女,可是这样的区别对待,血淋淋的摊在面前,让为人子女者情以何堪。 “我会好好的活着,让父亲、三妹、十妹都知道我活的比他们都好!”二姑娘看着四少爷的眼睛认真道,“日后你要照顾好母亲,大伯父愿意栽培你是你的造化,你要努力上进,替母亲挣来凤冠霞帔。母亲和我日后过的如何,就看你了。” 四少爷没有说话怕开口就露了哭音,只是重重的点头。 ### 四太太倚在榻上,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淡笑道,“我命该如此!”事情峰回路转,但是她的身子到底是被那一口心头血彻底掏空了。 四姑娘勉强忍了泪意,“江太医说了,母亲好生调养便可康复。” 四太太笑道,“傻孩子,”拉了四姑娘的手道,“虽然你有了退亲的名声,但是公主与我说了,你已经为府里嫁了一次,再嫁便由己。”四太太轻轻的拍着四姑娘的手道,“明哥儿是个好的,你们又是自幼相熟,那还是你亲外祖家,你看你大姐这日子过得,你将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她不想女儿再如她一般一辈子圈在这豪门之中,看着荣华富贵,内里苦只有自己知! 早前她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自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明哥儿身份到底比不上四姑娘,她连把庶妹定下来做继室都不是很有把握。 如今府上亏欠了她们母女,这两门亲事总算是都成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母亲,”四姑娘再也忍不住,伏在四太太腿上哭出声来,“娘,娘~” 四太太也是泪花闪烁,拿了帕子拭去,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不是哭的时候,四太太从枕下取出一个长盒,递给四姑娘。 四姑娘纳纳的看着四太太,不明所以。 四太太轻轻的抚着盒面,神色郑重又带着追忆,“这是你高外祖母手上传下来的东西,自古只传女儿。你外祖母给了我,我本打算等你出嫁的时候,如今,还是先给你省得来不及交代。” “娘!”四姑娘为了四太太话里的暮气,再一次泪染睫毛。 四太太豁达一笑,马上神情又严肃了起来,紧紧盯着四姑娘的眼睛道,“这里面有一张方子,上面都是一些常见的食药材,男子吃的久了强身健体但是子嗣上却是艰难了。” 四姑娘错愕的看着四太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四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姑娘,“我病了这么些年,你父亲添了多少人,你可见谁坐过胎,不怕姨娘通房得宠,就怕她们有宠还有子嗣,女则弱,为母则强,有了孩子,这心就大了。这方子,你外祖母健在的时候万万不可用,等她老人家去了,你再斟酌着用。瑾妤还小,将来便由你交给她。忠儿性子敦厚,瑾妤又是个冲动的,日后,难为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四姑娘,“我病了这么些年,你父亲添了多少人,你可见谁坐过胎,不怕姨娘通房得宠,就怕她们有宠还有子嗣,女则弱,为母则强,有了孩子,这心就大了。这方子,你外祖母健在的时候万万不可用,等她老人家去了,你再斟酌着用。瑾妤还小,将来便由你交给她。忠儿性子敦厚,瑾妤冲动,日后,难为你了。” ################################################################################# 钱承祖守孝参照的是清朝。 唐代,为母,父在父卒皆齐衰三年;子妇为姑(婆)亦齐衰三年。至清代,凡夫为妻,男子为庶母、为伯叔父母、为兄弟及在室姊妹,已嫁女为父母,孙男女为祖父母,均服齐衰一年, ####### 看了评论来说说我这样安排的原因吧,我在文中应该已经表露我的意思,庶出代替嫡出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然后就是一些亲认为可以把三姑娘记做嫡出,不知道有没有亲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一点,有爵位的人家没有嫡子,爵位可能就会被皇家收回,如果把庶出的记做嫡出就是真的嫡出了,哪个没嫡子的人家不会这么做。所以我一直的设定是庶出便是记住嫡出也不能完全当嫡出用。 然后一女二嫁闹出来,也够国公府灰头土脸名声臭大街。这点应该没问题吧! 还有就是为什么府里对三老爷以次充好的事情这么紧张,因为林家是以武起家,林晋海更是从军队翻身的,军队军心就是林家的根本。一个在军粮上动手脚的将军主帅,怎么服众?还有就是我提到过一点,背后有人再设局,背后之人是谁,这个局多深,他们不清楚,贸贸然捅出来,后果他们控制不了预测不到,皇帝是重华的胞兄不假,但是他也是皇帝。加上政敌什么的抓着不松手,抄家倒不至于,但是损失也不会小。 然后处理完一女二嫁的事情,就该解决三老爷以次充好的事情了。 ------------ 第49章 心难测 若有空,林晋海和重华都喜欢把三个年长的儿子带到书房与他们讲解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免得将来初入朝堂手忙脚乱惹出祸事。今天这事两人也没打算瞒着儿子,只是三老爷的事□关重大,林延意到底年幼,这次会议就没他的份。 说了大概之后,林晋海问林延恩,“若是你觉得该如何收场?” “儿子觉得咱们得先把三叔闯的祸有多大弄清楚了,那些粮食到了哪,可有惹出什么大乱子?” “这些老三也不清楚,我已派了人去打探。这几年,边境有几场战役,只怕到了那里的可能性更大。”林晋海叹气,和平部队的军粮和战争部队的军粮又是两码事。眼中划过戾气,老三的命留着还有用,如果事情遮不住闹开来,国公府的威望势必要受损,届时拿三老爷祭林家的清白,多少也能挽回一些。 林延恩沉吟,“就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这样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想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有些困难。”他们是绝不相信三老爷有能力插手军粮的。 “左右不过是我那几个侄子,布了这么个局却没有捅出来,那就是想借此拿捏住我们,且等着吧,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上门了。”重华冷哼,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军中我继续派人追查,若是有人上门,咱们也先稳住他,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图后计。”能遮就遮,不能遮,也不能由别人捅出来,绝不能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中。 ### 第二日,闺学气氛很有些不同寻常,昨日猛然爆出二姑娘退了钱家的亲事要远嫁南方养病,四姑娘代替二姑娘嫁入钱家,可是钱家公子孝期失德,四姑娘退了钱家的婚事。 这事闹得好多姑娘都是辗转反侧,早上十姑娘没来上课,一问才知,周姨娘舟车劳顿,累‘病’了,三姑娘和十姑娘要去家庙为周姨娘祈福。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周姨娘死了,就怕一些人多想,于是周姨娘累‘病’了。 “这不对劲,两人这种性子,怎么可能去祈福。”九姑娘对着林瑾衡咬耳朵。 林瑾衡回忆两人行事作风,点头,“那又是为什么?” “你这么看看这我干嘛?”九姑娘不解。 林瑾衡理所当然道,“你不是万事通吗?”九姑娘是个小八婆,消息灵通的很。 九姑娘对万事通这个称号很满意,又撇撇嘴,“打听不到?”压低声音道,“我猜可能是三婶婶,三叔和周姨娘一回来就病了,没人给两人做主。” 林瑾衡不同意,“可是之前两人也不在,为什么要等到两人回来再做。” 九姑娘一幅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林瑾衡虚心请教。 “这是下马威,三婶婶在发出挑衅呢!”三房的妻妾争斗里面学问可大了,二太太还当教材给她讲解过。不过九姑娘觉得没必要,如果让她碰上周姨娘这种姨娘,直接卖了干脆,这是跟她二舅母学的,她二舅母是县主。 妻妾之争,林瑾衡上辈子没经历过,这辈子也没机会经历,到了国公府方觉得这真是一门让人胃疼的学问。 现在是课间休息的时候,众位姑娘都交头接耳聚在一起交流八卦分享自己的脑补。杨婉月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手上拿着一杯茶,却是一口都没喝。 九姑娘瞧见之后,心里紧了一下,以前两人最要好,后来林瑾衡来了,母亲要她多多照顾林瑾衡,再后来她和林瑾衡志趣相投,不知不觉就和杨婉月远了。 想到这里,九姑娘牵着林瑾衡站在杨婉月面前,“表妹!?” 没反应,九姑娘又道,“表妹!” 还是没反应,林瑾衡看着杨婉月眼神发愣的模样,纳闷,便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杨表姐?”林瑾衡表姐太多,都是加姓氏或加名字区分。 “啊”杨婉月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就见满脸疑惑的林瑾衡和九姑娘站在她面前,两人皆是好奇地看着她。 “杨表姐想什么想地这么出神?”都快物我两忘了。 “昨夜没睡好,今儿个便有些乏。”杨婉月回道。 林瑾衡狐疑,刚刚她注意到,杨婉月的神情实在复杂的很,她都不能辨别出是什么情绪。 杨婉月偏头避开林瑾衡的视线,放下茶杯,起身道,“该要上课了。” 众位姑娘一瞄架子上的西洋钟,也纷纷起身。 九姑娘拉了拉林瑾衡,“还不走?” 林瑾衡才收回视线,笑道,“走吧!” 杨婉月微垂着头往内走,眼里渗出藏不住的惊惧,她在内屋睡觉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和陶刘氏为了让陶芳菲嫁进四房,竟然对四太太下毒。 一条人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没了。她一直知道古代后宅女人斗得狠,后宅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但是知道和亲见完全是两回事。 帕子上的毒药,怎么防?防不胜防! 为了一件影子都没有的事情居然谋人性命!疯子,都是疯子! 她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这些人不是NPC,她们有自己的想法,而她根本看不透也猜不到。 ### 上午的课业结束之后,林瑾衡随大流去向老太太请安,在门外就听到里面阵阵说笑声。其中最响亮是一个还带着童音的男声。 虽是九伏天,但是这里本就是府里最好的院落,冬暖夏凉,老太太这里又是无限量供应冰块。 国公府里也就老太太和老国公如此,其他各房都有定额,冰块都是冬天的时候储存在冰窖内,夏天取出来避暑,数量有限,供不起府里这么多人无节制的使用。 一进门,众人都觉得一股凉气袭来,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林瑾衡虽然来了七年,对此还是怨念不已,没有各种现代化设备,这日子就是贵族也不能过得快活似神仙。 这一路虽然是坐着轿子而来,但是衣服穿得又多,日头也烈,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所幸如今可以随时洗澡,也不用自己洗衣服,关于这点,林瑾衡很满意。 请安落座,陶芳菲从外面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两人手里都是各举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放着一碗碗凉果。 林瑾衡发现这位陶姑姑真是个有心人,送到每一个人面前的凉果都不尽相同,各个姑娘的表情都很满意,这才是高人啊! 不过似乎杨婉月是个例外,她的表情有些怪! 杨婉月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那碗凉果,虽然不断告诉自己和陶芳菲应该没有过节,人家犯不着害她,但是握着勺子的手依旧犹如千斤重。 偏头想和右手边的林瑾衡说话,好叫自己不显得那么刻意,不想错眼就见捧着碗递给林瑾衡的芷言手指缝间银光一闪而逝。 杨婉月愣了愣,才猛地反应过来,危险,哪里比得上皇宫危险,那才是吃的用的都要一万个小心的地方。重华长公主怎么会不在林瑾衡身上注意这点。又回忆起之前,林瑾衡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身边几个丫鬟递上去才接手。 这恐怖的古代,吃个东西居然还要这样小心翼翼! 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花红柳绿的一群姑娘,陶刘氏对老太太道,“我啊,就是喜欢这来姐姐这里说话,看着这一群花朵儿似的姑娘,就觉得开心。”多子多孙,谁不羡慕,谁不开心。 闻言,老太太也是笑眯了眼,府里子嗣昌盛,一直是老太太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年纪大了,也喜欢看着这些丫头们承欢膝下,看着她们就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瞧见视线内的六太太,如今府里最单薄就是五房和六房,都只有二女一子。五老爷去了,这是没办法,六房,冷哼,若不是这个侄女手辣,如今六房十个孩子都有了。有心敲打她两句,想起忞哥儿想起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祖母这话我听着可要伤心了,祖母只要姐姐妹妹,那我怎么办?”少年晃着老太太的手撒娇。 林瑾衡是个颜控,六房嫡长子九少爷林延志的容貌整个府里除了林延恩之外完胜其他人,不过她却不是很喜欢,脂粉气太浓了。 不过说起来,六太太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依稀也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加上六老爷是个美中年,八姑娘容貌在众位姑娘中也属于翘楚,可见刘家的基因在美貌上很强大。 接触了几回,再由九姑娘提供了若干实例,话说九姑娘真是个八卦素材库,知道的还真不少。如今林瑾衡这样认为,六老爷对着旁人是贾赦,对着九少爷是贾政。 九少爷享受着贾宝玉的待遇,性格也有点像贾宝玉,不过只是有点,大凡得宠的都有相似点。这位虽然爱和姐姐妹妹玩闹,但是并没有把读书人看做国贼禄鬼可惜却没有贾宝玉的灵性。而且就算他是贾宝玉,他们大房也不会是荣国府的大房。 老太太爱怜的搂着九少爷,“祖母每天见着你就什么都不求了。”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满出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心肝肉宝贝。 “那我就每天陪着祖母。”九少爷晃着身子道。 老太太一口拒绝,“那不成,你要跟着先生好好做学问,你有这份孝心即可。”老六是个不成器的,这个孙子可不能像他父亲一般。 “祖母当年可是个才女,祖母教我便可。”九少爷继续晃。 老太太笑眯了眼道,“那是女儿家的玩意,志儿将来是要做大官的,怎么能学这些。” 六太太忙接道,“累着你祖母,仔细你父亲捶你。”丈夫没本事,她还指望儿子给她挣诰命。 收到六太太的警告,九少爷焉了,林瑾衡瞧着倒是忍俊不禁,这模样和林延愈真像,果然得宠的都有相似处,两人的相似处就是都有一个严厉的老子。 老太太不悦,“今儿是你生辰,志儿专程请了假回来陪你,你到来吓他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 六太太揉了揉丝帕,话锋一转,“娴姐儿和瑾妤都出来了,母亲看是不是能解了妙儿的禁,今日我三十生辰,府里这情况我也不想大办,就想着我们六房一家子热闹一下。” 这话单拎出来听没关系,问题是你小儿子刚死了没一个月吧!十二姑娘出来是因为四太太病重侍疾,如今你一个生日,就想八姑娘出来,是不是有点…… 老太太气得狠了,指着六太太的手都在抖,“忞哥儿去了才多久,你就想热闹了。”自从忞哥儿出事,她就有意冷着六太太,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为了八姑娘三番两次的求情,对另一个儿子就当没生过。忞哥儿那副模样还不是因为她求子胡乱吃药导致的。 六太太的嫡长子被老太太抱去养,担心儿子被养的不认娘,国公爷和二老爷不就是因为养在林宋氏膝下,所以对老太太并不亲近。六太太便想再生一个儿子傍身,没想到儿子求来了,却是个傻子。 老太太怪六太太,六太太还怪着老太太呢! 老太太这话一出,不止六太太白了脸,林瑾衡和九姑娘都是脸色煞白,十四少爷同样是两人避之不及的禁忌,两人在一起无话不谈,可是从来都是默契的回避这个话题。 芷言一句饱含担心的“郡主”引得众人都是看过来。 陶芳菲率先反应过来:“可是要请太医。”林瑾衡要是再来一次昏迷不醒,重华长公主能拆了燕禧堂。 林瑾衡勉强笑了笑,“孙女先告退了。”也不管符不符合礼数便退了出去。想起夭折十四少爷,除了怜惜之外,还有那股萦绕不去阴森恐怖感。她一共梦到了十四少爷三回,每次十四少爷都是拿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瞧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陶芳菲率先反应过来:“可是要请太医。”林瑾衡要是再来一次昏迷不醒,重华长公主能拆了燕禧堂。 林瑾衡勉强笑了笑,“孙女先告退了。”也不管符不符合礼数便退了出去。想起夭折十四少爷,除了怜惜之外,还有那股萦绕不去阴森恐怖感。她一共梦到了十四少爷三回,每次十四少爷都是拿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瞧着她。 ############### 感谢bjshq2005扔了一个地雷 ------------ 第50章 表兄妹 林瑾衡还没回到公主府,身边的人就已经把消息传给了重华长公主。 重华放下手中的书冷笑道,“本宫都下了令不许再提十四少爷的事情,她们把本宫的话当成什么了!” “老太太这也是话赶话,并不是。”孙嬷嬷还想劝,公主和驸马的母亲闹得太难看,总归不美,重华又是那样的性子,孙嬷嬷没少在一边和稀泥,重华和林晋海琴瑟和鸣,儿女双全,已是公主里头一份。 重华长公主打断孙嬷嬷的话,“你以为我是气她不把衡儿放在心上,我的女儿不差她那一份。我就是烦她那副把别人都当傻瓜的模样,她偏心谁不知道,偏还要装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来,装又装不像,没得堵人!” 九少爷兰花过敏,老太太就让整个府里都没兰花的影子,甚至还想让公主府里也绝迹。八姑娘喜欢红色,就是二房都得让着她。如今林瑾衡和九姑娘受了这样大的惊吓,不过是让人避讳一二,她倒是记不住了。要是受惊的是九少爷和八姑娘,老太太还能话赶话,不过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对大房二房有所求的时候,就对几个孩子和颜悦色,大房二房不如她意了,就给孩子冷脸。把两房人当什么了,她不心疼,他们这些做爹娘的心疼。 林瑾衡进屋见重华的模样也不奇怪,她身边的人都是重华给的,这事自然也不会瞒着她。趴在重华膝上抱着她的腰,闷闷的说不出话来,重华抚着林瑾衡的背,柔声道,“衡儿莫要多想。” “我想去给十四弟上柱香。” “后日带你去护国寺。”明日有人递了拜帖。 ### 林延意和林延愈从宫中回来见林瑾衡恹恹的模样,得了暗示的兄弟二人遂寻了无逸斋和路上瞧见趣事逗她。 兄妹三人闹着闹着便开始下起棋来,由林瑾衡和林延愈对弈,不过林延愈这个倒霉孩子经常场外求援。 林延意这个没节操的有问必答,林瑾衡棋力本就在林延意之下,很快就漏了败象,也开始场外求援。 林延意自食恶果,差点被整成精神分裂。 “诶,命里有时终须有。”林瑾衡放下棋子,施施然把作为彩头的匕首拿起来把玩,拔/出/来,在白玉棋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棋子上立马出现了一道划痕,赞叹道,“金石可切,好匕首!” 林延意见她夸张的模样失笑。 林延愈看着匕首的眼睛都是红的,“你个姑娘家玩匕首做什么?”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林瑾衡撇嘴,“我用来给小白狮切肉啊!”白狮子牙齿都被磨平了,肉必须切碎了才行。 林延愈一脸你怎么可以这么浪费,你怎么可以把一头狮子看得比我更重的悲愤表情:“你浪费!” “本来就是我的,我乐意,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是你没把握住。” 林延愈哑口无言,匕首是那天周誉送给林瑾衡的见面礼,当时周誉手边没有其他合适的东西,便拿了匕首给她。 林延恩和林延思本来想没收,这样危险的东西怕她伤着自己,结果林瑾衡飞快地藏了起来,怎么哄都没有,废话,又不是真的七岁小孩,这匕首一看就是好东西。 两人哭笑不得,晚上重华长公主亲自出马,结果被林瑾衡撒娇卖萌糊弄了过去。 林延愈愤愤道,“明日我要去拜访周誉表哥。”上门要见面礼。 “你好意思吗?”林瑾衡鄙视。 林延愈脸红了一下,看一眼林瑾衡手上发着寒光的匕首,决定把羞耻心暂时放到一边,凭什么妹妹一个女孩子都有了,他这个男子汉没有。 在门口听着三人玩闹的林晋海和重华带着林延恩以及又闯了祸一回家就被林晋海拎到书房教育的林延思进门,林延愈在林延意和林瑾衡没脸没皮惯了,在林延恩和林延思这两个相处不久的兄长面前顿时难为情了。 “好样的!”林延思窜到林延愈身边,欣慰拍拍他的肩膀,透露第一手情报,“他房里放了不少奇兵利器,到时候你随便拿,他要是不给你就哭,还有他墙上那把剑是莫邪,你一定要记得拿回来。”说到后来,林延思兴奋起来。 第一任诚亲王嗜剑如命,又正逢乱世,收藏了不少宝剑,其中最有名就是干将、莫邪还有七星龙渊。 诚亲王妃是女中豪杰,夫妻两人一人干将,一人莫邪立下赫赫战功。诚亲王府便有了一条规矩,干将是诚亲王的身份象征,莫邪象征着王妃。 林瑾衡以为周誉是小白菜,那是大雾,如今莫邪在周誉手里而不是现任王妃手中,就能看出诚亲王对原配和继室的态度。 莫邪是雌剑,周誉并不用,他用的是七星龙渊。林延思想扎小人,那是暴殄天物好不好。 名剑这玩意是可遇不可求,否则以林延思的身份怎么可能弄不到,结果人家用一把挂一把,林延思表示自己不介意那是女人用的,借我威风几年成不,周誉表示不成,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林延思使尽了手段都没用,周誉防他跟防贼似地,他都两年没进周誉的院子了。不过如果是小弟出面,林延思认真盘算成功率有多少。 林晋海咳嗽一声,瞪一眼二儿子,“有你这样为兄长的!日后要我知道你再教你弟弟这些有的没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晋海也头疼,长子次子都不在自己身边长大,长子让人欣慰,次子,他会说每次收到京中的消息都恨不得把儿子拎到身边看管起来吗? “父亲,我那是和弟弟开玩笑呢!”林延思真诚地看着林晋海。 弟弟,这个问题我们等下接着讨论。 等林延思的梦想构建的差不多了,林延恩慢条斯理道,“明日,周誉要过府拜见父亲和母亲。” “……”林延愈,这次肯定准备好了见面礼,我的凶器!!! 林延思:这次没机会,下次创造机会,小弟不行,还有十弟,还有妹妹。 ### 第二日林延愈一下课,便催着林延思快点回家,如今俩弟弟都归林延思管,林延思没几日新鲜之后,深切同情林延恩,老大不是好当的,林延愈的折腾功夫比他当年还弱了一筹,可是照样弄得他心力交瘁。 林延意表示七八岁,猫狗嫌,这才刚开始。 林延愈这么着急是因为周誉要来府里向父母请安,这个点正好也是林晋海回府的时辰。 他是想着万一福临心至,周誉也给他准备了一件他喜欢,他爹娘不喜欢的见面礼,被扣下了怎么办,所以必须早点回去。 在府门前得知,周誉刚到,林延愈不等下马,直接驾着马往后院跑,门房也不敢拦着,忐忑不安的看着林延思和林延意,府里规定不能跑马。 林延思下了马自言自语:“得跟母亲提一下意见,把这规矩改了,坐轿子没意思透了。”公主府占地广阔,每次进出都浪费不少时间。 重华长公主端详周誉片刻之后道,“一转眼你都这般大了,到底是在军营里待久了,气势是养出来了,只是这皮肤太黑了一些。”大历朝以白为美,讲究君子端方如玉,便是武将也往儒将这个方向发展。 周誉幼时也常随着林延恩过公主府玩耍,是以重华对他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孙嬷嬷,把我从福建带回来的珍珠玉肌膏给誉儿带一些回去。”又对着周誉极力推介道:“效果极好。”指着坐在一边喝茶的林晋海道:“你姑父常年在海上漂,多亏了这个药。” 林晋海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下,无奈的看一眼重华长公主。 周誉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侄儿谢过七姑姑。” 林瑾衡也是暗笑,“誉儿”这个称呼,玉儿,真不适合周誉这样五官俊朗硬气的人。 周誉拿了一个玉做的风车对林瑾衡笑着道,“昨日仓促之间也没有给妹妹准备见面礼,这个小玩意给妹妹玩耍。”他觉得昨天那把匕首虽然够贵重,但是到底不适合女儿家。 林瑾衡得了那么合心意的匕首,对周誉印象甚好,于是奉送了一枚大大的笑脸,福身道,“谢谢誉表哥。” 林延愈跳着进了屋子,把打帘子的丫鬟吓了一跳。目光直指屋里唯一一个陌生人,甜腻腻的喊了一声,“誉表哥!” 恍惚间周誉以为是几年前的林延思重现。 林延愈眼巴巴的看着周誉,目光里的希冀便是周誉想忽视都不成。 其他人猜到林延愈的小心思,林晋海怕他待会儿失了礼数,暗自眼神警告。 结果自然是令林延愈失望的,周誉给林延愈准备的是一方端砚,一看便知石质优良,雕刻精美,林延愈也是个识货的,当然知道不是凡品,问题是他不缺啊,他缺的是凶器。 于是期间周誉一直被林延愈哀怨的小眼神瞅着,但是周誉依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闹的林延愈委实没有成就感。 ### 这次去护国寺上香,林瑾衡顺便也派人问了九姑娘,要不要同去,这也是个落下心理阴影的可怜孩子。 九姑娘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街上人来车往,重华长公主不放心两人骑马,到了郊外,派了侍卫守护就由着两人出了马车。这次上香本就是为了宽两个孩子的心,自然尽可能顺着她们。 “喏,那是清月庵,就是我们府里的家庙。”九姑娘指着山间一座庵庙对林瑾衡道。 林瑾衡问,“庵堂里都是一些什么人?”不知道事实是不是与她之前从书上看来的一样。 九姑娘回道,“犯错的的女眷,年老的姨娘!”又补充道:“还有就是像三姐和十妹这样来祈福的林家女眷。”不止是卫国公府,还包括林家在京的旁枝。而且来祈福的一般都是不得宠的,真的要祈福完全可以在家里弄一个小庵堂。 祈福是内宅常见的整人手段。 没一会儿就到了护国寺,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只对皇族宗室开放,所以虽然寺庙雄伟壮阔,富丽堂皇,规模宏大处处彰显着威严,人烟却是稀少,当然大家称之为肃穆。 “咦,这不是诚亲王府的人。”九姑娘的姨妈就是现任诚亲王妃,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看守马车的婆子见了重华的仪仗,跑过来请安,一行人才得知诚亲王妃带着侄女也来上香,比她们更早到,现在应该在正殿内。 “若是知道公主要来上香,我们两家就可以约着一起来了。”诚王妃笑着道。 重华长公主也笑,“约好了哪里有惊喜。” 诚王妃对着九姑娘道:“娴姐儿也来了。” 九姑娘福身,“姨母。” 林瑾衡和诚王妃的儿女都各自行礼。 前头长辈在闲话,后头几个孩子走在一块。 周晴拉着兄长周荣故意和两人撇开一段距离。 林瑾衡腹谤,小心眼。 周荣抱歉的对两人笑。 九姑娘回以谅解的微笑。 林瑾衡瞧着两人的眉眼官司纠结。有十四少爷的前车之鉴在,给天作之合的表兄妹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哭都没地方哭去。 进了大殿,林瑾衡拿着香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祈求,十四弟,如果你有冤屈,就告诉我,好为你伸冤。如果只是意外,以后,不要再入梦。她实在是被吓怕了! 九姑娘也是跪在蒲团上,等林瑾衡起身之后,她还在念念有词,也许是越说越顺溜,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保佑我大嫂生个侄子,保佑我……” 诚王妃忍俊不禁:“这孩子是个有心的!”娴姐儿是她自小看大的,是她亲外甥女,性格开朗,家世却差了那么一点点,若是……所幸周荣年纪还小,不急在这一时。 九姑娘不好意思,抿紧了嘴继续拜佛祖。林瑾衡觉得她还在继续用保佑造句。 重华和诚王妃要听方丈讲经,周荣作为中间最年长和唯一的男孩,带着三个女孩去园子里玩耍。 周晴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坐,林瑾衡估摸着她还记着上次所谓的不带她玩的事情。 后来周荣耐着性子劝,周晴才嘟着嘴坐到了一块。 林瑾衡暗自摇头,哪怕九姑娘真的嫁了周荣,这么个小姑子也够她喝一壶的。 “你干嘛摇头?”周晴眼尖看到了林瑾衡的动作。 林瑾衡随口道,“我昨晚没睡好,脖子疼。” 周晴直瞪着眼看着林瑾衡,不信道,“你骗人!”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疼?”林瑾衡反问。 周晴继续瞪,嘴一扁,又泫然欲泣地看着周荣,“她欺负我,哥哥,她欺负我。” 九姑娘见周晴越哭越大声,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周荣的表情无奈又心疼,忙在桌子底下拉林瑾衡的衣服。 林瑾衡无语,这样都能哭,她的泪腺要有多么的发达才行,还有这样就算欺负了?你也太好欺负了吧! 林瑾衡对着九姑娘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于是两人有志一同的看着周荣,他应该经验丰富吧! 周荣轻叹一口气道,“两位表妹先行一步,我们过会儿跟上。” 难道有什么秘法不许她们知道。 林瑾衡和九姑娘对视一眼,起身先去‘玫苑‘。 “衡表妹没有骗你,她是真的脖子疼,这一路我见她揉了好几回脖子了,她身体不舒服,所以说话才会这么凶,妹妹这么懂事,这么可以和她计较呢。” 周晴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确认:“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晴点点头,翘起嘴角,“我才不会和她计较,祖母也说了,她刚来京城没见过世面,不懂京里规矩。” 上次她和祖母告状,林瑾衡和周颖不带她玩,祖母就说林瑾衡是外面的人,周颖的父王是个魔头,两人都是没规矩的,她根本犯不着和她们计较。 ### 玫苑,顾名思义是一个满是玫瑰院子的,明明早已过了花期,但是里面各色玫瑰依旧争相开放。 “诶,”九姑娘叹气,“荣表哥真可怜!”每次要替周晴收拾烂摊子,还要费尽心思哄人。 林瑾衡非常赞同的点头,她大哥到小哥都该庆幸有她这么一个妹妹,多懂事啊! “我们摘一些回去,用来做点心。”九姑娘心血来潮,“我以前随着姨母来过,只要采的不多,僧人也不会阻止。” 林瑾衡想起各色玫瑰式美食,欣然同意,两人跃跃欲试,打算做采花大盗。 芷言笑着上前劝阻兴致勃勃的林瑾衡,“郡主,九姑娘,这花有刺,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做。” 一群丫鬟也都是眼神殷切的看着两人,试图以眼神打动两人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两人若是伤了手,最后挨骂的还是身边伺候的人。 林瑾衡和九姑娘便只好罢手,站在一边东指西点的让人摘花。 周荣带着周晴到的时候,她们已经了摘了一小篮玫瑰。 周晴眼珠子一转,走到两人身边问,“你们也要摘回去做花枕吗,晚上睡觉可香了。” 林瑾衡怕自己说一声不是,人家又来一句你欺负我,再一次水漫金山,便道,“恩,诶,那一朵不错。”抬脚要往另一边走。 却不想裙角被踩住,林瑾衡一个不稳,旁边的人想拉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衡摔进了花丛,玫瑰多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林瑾衡带着哭腔的惊叫声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却不想裙角被踩住,林瑾衡一个不稳,旁边的人想拉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衡摔进了花丛,玫瑰多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林瑾衡带着哭腔的惊叫声也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 只有一更,后面更新提示是在要修文 ------------ 第51章 诚王妃 候在禅房外面的孙嬷嬷听见小丫鬟的禀报之后,脸色一变,顾不上仪态有些跌撞的跑进禅房,焦急道:“郡主摔进了玫瑰丛里。” 重华想起玫瑰刺,脸色巨变,霍然起身。 诚王妃眼皮一跳,想起女儿之前闹出的那几出‘意外’,心道,这丫头不至于这样大胆吧,都与她说了林瑾衡不是一般人,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林瑾衡已经被移到最近的厢房,一个会医术的和尚在替她处理脸上手上的伤口。 重华开始还抱着侥幸心理,玫瑰刺最多是几道划痕。 可是林瑾衡额头上那道刺眼的伤口几乎让重华心神俱裂,这哪里是花刺能造成的伤痕。 这个女儿,被他们夫妻俩捧着手心里长大,磕都没磕到过,这次额头上直接被开了个口子。 看着林瑾衡脸上,手上的的血痕,重华的手都在抖,想抱女儿,却不敢,哽咽道“衡儿!” 林瑾衡见到重华,刚刚忍住的泪水有再次决堤的现象。 “别哭,伤口碰到眼泪会疼。”和尚慈祥的看着林瑾衡。 重华连忙安慰,柔声道:“乖,不哭,不疼,不疼,”说着说着重华自己的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泪意,想起一事,急忙问,“大师,可会留下疤痕?” 林瑾衡也是忍着痛紧张的看着和尚,痛可以忍,脸上留一道疤痕怎么能忍。 药正好上完,和尚双手合十道:“脸上的伤痕不会留疤,只是。”目光怜悯的看着林瑾衡,“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被枝条刺伤,伤口颇深,贫僧不敢断言。”见重华和林瑾衡双双变了脸色,又加了一句:“宫中御医许有良方,阿弥陀佛!” 谁也不知道花丛里藏了一支尖锐的枝条,那么巧,林瑾衡的额头就擦到了枝条。其实这已经算运气好,不是其他关键地方摔在枝条上,否则性命堪忧。 脸色突变的不止是重华长公主和林瑾衡,周晴也是脸色煞白,她再任性也知道这次闯祸了,之前,那些被她整的人都只是流点血,府里赔一点东西就完了,有祖母护着,就是母妃都只能训她两声。 一直观察周晴的诚王妃,见周晴的反应,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个,这个混账东西! “娘~”林瑾衡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惧,容貌对女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还没超然到看开的境界,眼泪再也忍不住,伤口碰到泪水,越疼泪水越流越多。 “衡儿,衡儿。”重华长公主心疼的恨不得以身相替,直视着林瑾衡的眼睛道:“衡儿,别怕,娘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留下疤痕,这世上好大夫不计其数,娘肯定不会让你留下疤痕。” 林瑾衡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嘴角边就有伤痕,说话都开不了口。 安慰好林瑾衡,趁着让人去抬软轿的间隙,重华一双美目带着冷冽的寒气盯着跪在床头的芷言几个,“你说,到底是这么一回事,郡主好好的怎么会摔进花丛里。” 林瑾衡忍着痛出声,“有人踩了我的裙子。”目光直指周晴,当时和她站在一起就九姑娘和周晴,从她的角度,她更怀疑周晴,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 “不是我,是娴表姐,我看见了,是娴表姐踩了你的裙子。”周晴抱着诚王妃的腰,指着九姑娘尖声道。 九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晴,慌乱的摆手辩解:“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紧张的看着重华长公主和林瑾衡,连声道:“我没有,不是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滴滴答答滴流了下来。 “九姐姐,”林瑾衡看得不忍,正要说话却被诚王妃抢了话。 “公主,娴姐儿也是无心之失,我们府里有西域来的雪花生肌膏,对伤口有奇效。”诚王妃急忙出声。 重华目光沉沉的看着九姑娘,冷笑一声:“是谁做的,不是凭着她一句话就能决定是谁做的。” 诚王妃脸色一白,重华这话,明显不相信周晴。诚王妃无意识的拽紧手中的锦帕。 重华正想把在场的人都问一遍,感觉到林瑾衡在扯她的袖子。 重华马上缓了神色,柔声道:“怎么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瑾衡呲着牙,艰难的开口,“花刚浇水,土是湿的,裙子上可能还有脚印,比一下就成。”裙子被人从后面踩住,她是面朝花丛摔下去,后面的脚印应该还在。 此言一出,禅房内几人脸色变幻莫测。 九姑娘神情一松,看一眼拧着眉的周荣,垂下头,周晴是不懂事,姨妈明知周晴以前有过这样的恶作剧,难道真的以为是她做的吗?如果她母亲在这里,还会被这样欺负吗?她想回府。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诚王妃六神无主, 周晴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诚王妃:“母妃,我不是故意的,我无心的,我害怕,我要找祖母。”祖母从来不会骂她,想到这里,周晴就往门外跑。 可惜门口早被重华长公主的人把持住,重华看着周晴的目光发寒。 周晴在这样的目光下忍不住瑟缩,直觉告诉她这次不会像以前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真的没想到林瑾衡会这么严重,她不过是想教训她一下,只有她敢这样不给面子,其他人谁不让着她,凭什么她不让。 诚亲王妃几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周晴脸上,厉声喝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居然这么不小心伤了你表妹,做错了事,还不敢承认,还不快向你姑母和表妹道歉。”一把将周晴推到林瑾衡床前。 周晴捂着脸还没有从被母亲打耳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连疼都忘了连哭也忘了,愣愣的看着诚王妃。 诚王妃鼻子一酸,偏过头含泪对重华道,“公主,是我没有教好女儿,”扑通一声,竟然是跪在了重华面前,“女不教母之过,我替晴儿向衡儿赔罪,望公主绕过她这一回,我回去定好生教她。” 周荣一惊,重华长公主虽然是嫡长公主,地位尊崇,但是由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妃下跪。 忍不住去瞧重华长公主的反应,就见重华波澜不惊的看着跪在眼前的诚王妃,半响幽幽道,“想一跪了之,你未必把自己看得太重,把本宫看得太轻。就是皇后给本宫下跪,本宫也受的。”这多亏了女控太祖,居然规定嫡长公主比皇后尊贵。 重华轻轻地抚着林瑾衡包扎好的额头,目光温柔,“衡儿,娘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周晴将人‘不小心’摔进湖里,摔进花丛,摔下轿子,摔下阶梯……的事情还少了,不是每一次都没人目睹,她哭着说一声:我不是故意的,碍着诚亲王府,也没人敢深究,但是流言还是传了出来。 不管这次周晴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假的不小心,重华都以假的处理,要怪就怪她自己前科不良。 周晴也许的确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但是林瑾衡不会开口替她求情。她不是圣母,周晴害得她如此,她真恨不得让周晴亲身尝尝她的痛和恐惧。 诚亲王妃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件事,重华长公主明摆着不会善了,重华又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她根本不惧诚亲王府势,眼下该如何收场。 重华长公主盯着周晴,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剑,缓缓道,“把她给本宫扔进玫瑰丛里。”她行事向来奉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目光划过盘子里那段尖锐的枝条,上面还带着林瑾衡的血迹。眼神徒然多了几分狠戾,要是再偏那么一点点,重华都不敢想后果。抚着林瑾衡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诚亲王妃的目光也黏在那枝条上,不敢相信重华竟然选了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看着两个步履矫的女子走向周晴,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住手,你们敢!” 重华拍案立起,厉声道,“本宫就敢,只许你女儿害人,就不许别人报仇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她以前干的好事,你的女儿你教不好,本宫替你教,看她日后还敢不敢再害人。” 指着周晴对两个护卫大声道,“给我狠狠的扔进去,死了算本宫的。” “欺人太甚,晴儿好歹是王府嫡女。”诚亲王气得连嘴唇都在抖,更是害怕。 “是你们欺人太甚,我的衡儿被害的如此,你居然想一个耳光回府训斥一番糊弄过去,你女儿是宝,我的女儿是草不成。你若是当场打她几十板子,我还能轻饶她,这局面都是拜你所赐。”就她女儿金贵不成,重华长公主气得狠了,连本宫都忘了用。死个周晴大不了就是和诚亲王府反目成仇,她当年连高太后苏氏都不惧,如今更不会畏诚亲王府。 ### 原本卫国公府是欢欢喜喜的气氛,大奶奶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卫国公府四世同堂。老太太正抱着重孙子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时候,下人禀报,林瑾衡被抬着回来了,还受了不轻的伤。 笑容满面,刚升级做祖母的二太太顿时敛了笑容,九姑娘是和林瑾衡一起出的门,林瑾衡出了事,“九姑娘如何?” 传信的丫鬟道:“九姑娘无碍。” 二太太一颗心放了回去,对老太太道:“母亲,我们?” 老太太把还没抱够的曾孙子交给奶娘叮嘱了仔细照顾,才道,“可怜见的,这孩子这段时间多灾多难,我们去看看,万望祖宗保佑!” 林瑾衡的伤看着着实吓人,手上脸上额头上都是血痕血痂子,老太太和一众闻讯过来探病的人都是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瑾衡,“好好的出去,人怎么伤成这样?” 如今伤口有结痂的趋势,林瑾衡更加不好开口说话,脸部肌肉一动就疼。 重华从江太医那里得到保证,林瑾衡额头上那道伤口不会留疤,只是伤口颇深,最快一年,最慢两年才能完全消掉。 林瑾衡年纪还小,耽搁得起两年,重华和林瑾衡吊着的一颗心都放了下来。 重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九姑娘被周晴冤枉,诚王妃名为说情实则定罪的话也说了。 看九姑娘委屈难过的样子,二太太直觉的一股怒气喷涌而来,周晴什么性子难道诚王妃会不清楚。 “诚亲王妃欺人太甚!”老太太恨恨的驻了驻拐杖,伤了她一个孙女,还想把罪名推到另一个孙女身上,当他们卫国公是好欺负的不成。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二太太,往日姐妹两感情多好的模样,如今瞧着,不过尔尔。 ### 周晴运气很好,虽然看着比林瑾衡还严重的模样,却没有她额头上那样险些毁容的伤痕。 诚亲王妃放心之余,不免开始担心起来,拿了一堆礼物上门见二太太。 “大姐,我也是一时情急,王爷说了,晴儿若是再闯祸就把她送到山东姐姐家去,这是要挖了我的心肝啊!”诚王妃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王爷决定的事情便是老王妃也无能为力。这次周晴受了这样的大罪,诚亲王没有安慰,反而把她们母女疾言厉色地训了一顿,还决定等周晴身体好一些就送到山东去。 “一时情急,好一个一时情急,一时情急你就能把周晴犯的错误推到娴姐儿身上,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娴姐儿的好姨妈。”二太太心中气急,连晴儿都不愿意称,指着诚王妃咬牙切齿道:“公主的脾气你也见识到了,如果娴姐儿被你们母女栽赃成功,今天躺在床上的说不定就是娴姐儿了。” 二太太的用词,让诚王妃好不尴尬,心知如果她今天不求得二太太原谅她,日后姐妹之间的隔阂怕是弥补不好。 她是真心不想和自己的胞姐断了交情,而且她已经得罪了重华长公主,周誉这小子偏偏又和林延恩林延思交好,若是重华长公主表明立场站到周誉这边,她还怎么给儿子争王府。原本还想着和重华做亲家,那爵位就准是周荣的,如今是不可能了。 现在更是绝对不能寒了二太太的心,如果让周荣娶了九姑娘,二房背后的卫国公府和公主府才有可能扶持周荣,大姑娘又嫁回了娘家。二太太对她的态度就变得举足轻重。 诚王妃拉着二太太的手,后悔莫及道,“大姐,大姐我知道错了,你知道我向来对娴姐儿视如己出,今天是真的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胡说八道。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想解释的……” 说着说着,诚王妃又跪了下去。 二太太被惊得站了起来,诚王妃不仅是她妹妹,更是亲王妃,如果被人瞧见,“你这是做什么?” 诚王妃哭道,“大姐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二太太一下子想起了少女时期的旧事,这个妹妹差了她八岁,是她一手带大,犯了错,也是这般。 一声叹息,脸色渐渐缓了下来。 诚王妃神情微松,继续忏悔。 半响,二太太皱着眉头道:“其实晴儿交给岚平郡主照顾一段时间也好,岚平郡主德才兼备,谁人不知。” 岚平郡主是诚亲王的庶妹,诚亲王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女分封上就比较严苛,否则诚亲王这一脉就太过尊贵了。 嫡长子袭爵,其他嫡子想做个郡王还得看圣宠如何。周荣这个继室所出的嫡子,更加要降一等,也怪不得诚王妃想争,实在是心有不甘,同是嫡子,将来地位天差地别。 按律,岚平郡主封一个县主已经是皇恩浩荡,不过诚亲王一支历来子息单薄,诚亲王那一辈只有这一子一女,诚亲王又有从龙之功,于是破格封了郡主。 诚王妃脸色僵硬了一下,岚平郡主德才兼备能教养好周晴,二太太是不是暗示她和老王妃无能。 她也想教女儿,只是老太妃宠得紧,她不得王爷欢心,只能靠着表姨母兼婆婆。 心下盘算,也许交给岚平郡主的确不失为一个上策,王爷和郡主兄妹和睦,女儿得了岚平郡主的欢心,在王爷面前也多几分脸面。如果把郡主拉到他们这边更好。还不用担心老太妃把女儿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二太太见诚王妃目光闪烁,就知道这个王妃妹妹听进去了,又叹息,这个妹妹就是小心思太多了!多的让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要开始防她了! 如果,已故王妃不是诚亲王的心头爱,如果周誉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支持妹妹争王位,世袭罔替的王位,说不心动,那都是骗人的,何况已故王妃出生寒微,诚王妃出生世袭罔替开国五大侯府之一的忠义侯府。但是明知道诚亲王对已故王妃情深似海,周誉年少有为地位稳如泰山,还肖想王位。 那就是蠢,不好好笼络周誉,反而耍心思,把诚亲王和周誉越推越远,以后周荣和周晴怎么办? 看看老太妃,那才是个聪明人,那也是继室,进门的时候诚亲王都已经八岁,照样把他拢得跟亲儿子一样。 不过老太妃这辈子都没有生养,诚王妃有亲子,真是…… 当年家里就不赞同这门亲事,偏偏她入了魔障一样,上赶着当人继母。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老太妃这辈子都没有生养,诚王妃有亲子,真是…… 当年家里就不赞同这门亲事,偏偏她入了魔障一样,上赶着当人继母。 ------------ 第52章 香饽饽 重华长公主得知周晴只是擦伤,诚王妃还有心思跑来找二太太求原谅,可见这伤委实不重。而自己的女儿险些毁容,额头上开了那么刺眼的一个口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责问道,“我让你们狠狠的扔,你们是怎么扔的?” 女护卫们也恨无奈,她们明明是朝着花丛最茂密的地方又是以脸向下的方式,只能说周晴实在是运气逆天了。 林晋海看望林瑾衡回来,便见重华烦躁的以手敲案几,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薄怒。 “我越想越觉得便宜了那丫头!”重华对林晋海道,林瑾衡年纪小又是伤在额头上,太医止疼药都不敢狠用,林瑾衡只能这么忍着,便是用了安神药睡觉也不安稳。 林晋海也心疼小女儿,却是道,“公主已经把周晴”顿了顿,其实他也觉得重华这方法太直接粗暴了一些,“扔进花丛,若是再做什么,宗室那边该有意见了。”周晴害林瑾衡摔进花丛,重华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宗室也不好说什么。但是重华再对周晴做什么,宗室那边未必肯依,林瑾衡是宗室出女,周晴才是宗室女,宗室总是要维护他们脸面的。 当年先帝时期,宗室大部分站在萧太后这一边,高太后纵容高家人欺凌宗室甚至逼死了一个郡主也是很大的原由,周家人骄傲也护短的很。 重华见林晋海那模样,便知他对自己的行为有微词,冷哼道,“你是没见衡儿当时那凄惨的模样,若是瞧见了,我看你还有这份从容没有。” 林晋海苦笑,道,“我自然是心疼衡儿的,我不是反对公主替衡儿做主,只是公主若是暗地里动手,便是外人都知是你所为,只要不留把柄,宗室那边也会装不知。”当着众人的面把周晴扔进花丛,重华跋扈的名声必是又要盛几分,周晴犯错,可以交给宗人府处置,重华直接私下用刑,宗室面上也不好看。 重华一挑眉,“宗室那些人好面子我还不知道,只是我凭什么要暗地里动手,这次可不是我理亏,你就是把名声看得太重,才纵得一些人得寸进尺。” 林晋海只能无奈的笑,哪个世家不重名声。皇家人最爱名声但是有时候又偏偏是最不讲究名声的。 重华又蹭的一声站起来道,“这仇我勉强就算报了,这理我还没讨回来呢。” 林晋海讶异的看着重华,“公主这是?” “我不动周晴,但是诚王妃教女不严难道不该申饬一番,还有周晴她一个王府嫡女若是及笄之年还没得到封号,我看哪个权贵世家想娶她,她日后如何在世家圈里立足。”诚王妃又明显和周誉不和,和承爵的兄长不睦,还没有封号,日后有的是周晴哭的时候。 ### 林瑾衡挨过了头几天之后就好了许多,不过顶着这张脸,她也不敢出门,怕吓死人,也怕自己被指指点点,太医说了脸上那些小伤口最晚半年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期间要尽量避免阳光。 所以林瑾衡决定在半年内都不出门,现在脸上都是血痂,过段时间血痂退了还会留下一条一条的白痕,更吓人。半年后,额头上那条伤疤用头发或者抹额遮一下就能出门。 得知周晴后来还被诚亲王行了家法,诚王妃连带着老王妃都被萧太后传进宫申饬了一番,林瑾衡摸着额头上那层纱布也把这事彻底抛开了,坏心情是会影响养伤的。 见她表情变化,林延恩失笑,“妹妹好好养着,要玩什么和三哥说。” 林延思挤开林延恩,一屁股坐在床头:“三哥是个大忙人,还是和六哥说。六哥那里好玩的多着呢,待会儿就给你全搬过来。” 林延愈表示自己的存在,认真道:“妹妹,我不去上学了,天天陪你玩吧。”每天寅时起床的孩子伤不起。 林延意习惯了管教林延愈,一敲他的头:“休想!” 林延愈抱着头委屈的看着林延意。 林瑾衡好笑,牵动了嘴角,丝丝抽冷气,嘴上的伤口太讨厌了。 众人连忙安慰她。 林瑾衡自我安慰自己也算得上因祸得福,前段时间她习惯了睡到巳时起,一下子卯时起床真不习惯,如今好了,这个习惯不用改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觉得脸上疼痛感消失了,心情更是大好,只是吃东西的时候遇上了麻烦,嘴巴张大一点就疼,只能吃一点流食。 下午还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大皇子之女周瑶,两人感情实在是一般。上次她落水,大皇子妃这个表嫂来了,这个表侄女没见影子。 林瑾衡也不是所有探病的接见的,不过这个娇客,却不好拦在门外。 知道周瑶的来的原因之后,林瑾衡忍不住嘴角抽搐,结果疼得还是自己。 周瑶是上门送药的,言辞之间表示,周晴伤的很重,周晴伤好点就要去山东,周晴走了,京城的天是蓝的。 京城处处是耳报神,公主府和诚王府的恩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周晴终于在林瑾衡这里踢到铁板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她甚至还带了其他被周晴荼毒过的贵女的感谢礼,真是让林瑾衡无语,嘴又疼了。 周晴姑娘,你的人缘要差到何等地步。她怀疑周晴真走那天,那些小贵女会不会放鞭炮庆祝。 大皇子妃或许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完美无缺的贵妇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不过显然见惯了女儿的脱线,很快就恢复过来。 大皇子妃似乎有事情和重华长公主谈,留下周瑶陪林瑾衡,两人就走了。 周瑶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对林瑾衡这个一来京师就备受关注的郡主姑姑,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又是杨婉月的表妹,还跟与她不睦的周颖交好,就更不喜欢了。 虽说父母要她和林瑾衡交好,但是从来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骄傲的周瑶到底放不□段,不故意找茬尚可,讨好逢迎实在做不到。 林瑾衡对周瑶也没好感,于是两人大眼瞪大眼,不过好在林瑾衡本来就有伤不好轻易开口,这场面也算不上尴尬。 林瑾衡是躺在床上的,高床软枕,瞪着瞪着困意来袭,周瑶见状正好她也不想玩瞪眼睛游戏,便告辞自去玩耍。 丫鬟很忧伤,大皇子妃出门前还说了要大小姐和琅华郡主最好能冰释前嫌,言归于好。 林瑾衡朦朦胧胧醒来就见重华长公主坐在她的床头,目光温润的看着她,下意识一笑,立马又呲牙咧嘴,真疼。 重华长公主嗔怪,“又忘了吧,太医说了再过上三五天才能好。” 林瑾衡眼神哀怨,当哑巴,当面瘫的滋味真不好受。 重华把林瑾衡的头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腿上,捋着她乌黑的头发,含笑道:“可是好奇大皇子妃找我做什么?”重华知道这个女儿好奇心重,但是乖巧的很,知道父母一些事情不方便告诉她,并不会追问。 林瑾衡仰头认真的看着重华,她娘这话就表示这件事情可以和她说。 “她想替她弟弟求娶四姑娘。”重华悠悠道。 皇帝父爱欠缺,于是自己便想做一个好父亲,对儿女颇用心,大皇子生母敏妃出生一般没有母族支持,皇帝就给他找了一个强盛的妻族。 那虽然是大皇子妃的庶弟,但是颇有才名,单论家世和人品堪称良配。只是牵扯到背景就复杂了,大皇子是在通过这门婚事向他们递来橄榄枝呢,问要不要上他这条船。 还有大皇子妃刚刚的暗示,果然是他们,大皇子以军功起家,能在军资这块挖一个坑让三老爷跳进去还瞒过他们的人手,也只有他了。 软硬皆施,她皇兄把儿子教的真好!把一个庶长子教的这么好,也怪不得元后郁郁而终了。 林瑾衡见重华脸色沉沉,知道她在想事情,遂安静的躺在那里想自己的心事。 看了那么多清穿,知道了那么有名的九龙夺嫡,林瑾衡下意识的不看好大皇子,两人多像啊!潜意识就认为大皇子是一条注定要沉的船。 可是如今朝堂局面不一样,没有当箭靶子的二太子,也没有备受穿越女重生女青睐的冰山四爷,贤王八爷在哪里?所以林瑾衡从来不乱说,虽然她真实年纪比重华小了没几岁,但是她的见识完全无法和混迹于宫廷朝野的重华和林晋海相比。 她父母能混的如此风生水起,还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行来指手划脚添乱。 重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就见女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失笑,又见脸上的伤口,目光怜爱道,“你四姐姐可是个香饽饽,你三舅母日前来的时候也表示要替胜儿求娶四姑娘。” 公侯府第不舍得把自己金尊玉贵的嫡出姑娘嫁进廉亲王府这个火坑,但是嫡出庶出,庶出嫡出的姑娘他们愿意,那到底是一个亲王府,家里出一个王妃也是可以在族谱上记一笔向后世子弟炫耀的事情。 廉亲王妃一开始看不上,兜转了两年之后终于认命,开始挑拣,四姑娘出自国公府,父亲是个有出息的,母族书香门第,本身也有美名。在庶出嫡出这一群姑娘中,算是条件最好的。之前廉亲王妃就有过这个口风,不过卫国公府婉拒了。 如今四姑娘有了退亲的瑕疵,廉亲王妃觉得总不至于还舍不得吧! “四姑娘是个好的,钱家的事情是府上委屈了她,你四婶婶已经给她选了一个稳妥的人家。”重华温声道,四姑娘便是有过退亲的瑕疵,但是错可不在女方,以国公府的门第和她的性情不愁嫁不到高门。不过四太太想把女儿嫁回娘家,府上也顺了她的意。只是四姑娘刚退亲,马上定亲难免惹来非议。卫国公府和孙家虽然私下已定,但是一直没有公布。 这意思是不会答应这两门亲事了,林瑾衡忍不住放松了神情。 和夺嫡的皇子搭上关系,要么一步登天,要么被家族当做弃子。做周胜的世子妃,看着尊贵了,但是林瑾衡觉得四姑娘不会喜欢。 林瑾衡对八姑娘和十二姑娘那一战印象深刻,让她最深刻的是四姑娘的应对,一个又聪明又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重华见状,微微笑起来,重华长公主手段凌厉,但是在女儿面前一直是个慈母。担心周晴的事情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现在开始挽回形象。 其实重华多想了,林瑾衡觉得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娘,真好,换个息事宁人一点的娘,这件事情肯定以赔礼道歉结束。 周晴把她弄到这个地步,对方如果只是禁足抄书,她是真的心有不甘。 ------------ 第53章 刘家人 四姑娘的确是个香饽饽,这厢大皇子妃和廉亲王妃蠢蠢欲动,那厢老太太娘家人也上门求娶四姑娘。 刘家这一代家主是老太太的嫡亲弟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运气好,是老太太唯一的嫡亲弟弟,如果还有其他选择,老太太绝对不会费尽心机扶持这个弟弟。 刘老爷这辈子唯一值得称道的事情把刘家并不旺盛的嫡枝弄得人满为患,嫡子一个,嫡女有三个,庶子零个,六太太果然是刘夫人亲生的,庶女十四个,在这点上刘夫人比女儿六太太‘精明’,庶子要分家产,庶女嫁得好,不止不用嫁妆还能收回来一堆聘礼,多划算啊! 吏部尚书的孙女,卫国公的表妹,有的是人家愿意买,哦,不是,是娶。 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不许为妾,不许嫁给商贾,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刘夫人把女儿都‘卖’了一个好价钱。 祖上烧了高香,刘夫人的宝贝疙瘩儿子虽然早亡,却留下一个才高八斗的遗腹子――刘璋,总算没断了刘家的香火,刘夫人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一直想给他选一个好亲事,拖到二十岁也没成亲。 刘夫人打小就看中了大姑娘,二老爷身居高位,二太太出身侯府,虽然二老爷不能继承爵位差了一点,不过也还过得去。 她觉得当年老太太不肯把林雅兰嫁给她儿子,不过还好没嫁过来,这么善妒的媳妇谁要。又欠了刘家这么多亲事,如今总该把大姑娘嫁过来了吧,璋儿那可是将来的状元郎。 老太太也同意了,正好重华长公主不在,这回总不会有圣旨、懿旨什么的出来搅局。为了以防万一,她催着老太太换庚帖,有了庚帖,这门亲事谁也别想动手脚。 庚帖是换了,她又去和二太太商量嫁妆,谁也没想到向来端庄的二太太没说几句话就直接命人抢庚帖,她势单力簿哪里是对手。 刘夫人后悔的直拍大腿,应该一开始就拿着庚帖给所有人瞧瞧,再来找二太太。如今什么都晚了。 后来她看上了四姑娘,各方各面都比大姑娘差一点,不过比大姑娘知情知趣多了,一个庶子的嫡女,日后卫国公府也不会替她出头,这样她也好拿捏。 老太太这次没应声,不过是一个庶孙女,难道这还做不了主。偏偏老太太没好气的把四太太喊了过来,让她自己问。 上次大姑娘事件让老太太和二老爷这些年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感情又添裂缝,惯常笑脸迎人的二老爷在燕禧堂大发雷霆。 四太太病病歪歪的几句话就晕了过去,几次之后,刘夫人也懂了,这是不好直接拒绝。 刘夫人憋了一肚子气,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卫国公府,她去别家求,她孙儿这块璞玉自然有人识货。 兜了一圈,刘夫人终于明白,伯乐太少了,她求的人家不给,人家给的她看不上。四姑娘又退了亲事,如今他们家肯要四姑娘,四姑娘就该烧高香了。 老太太听完刘夫人的话,淡淡的瞥她一眼不说话。刘璋的婚事让她吃够了委屈,后来她和老四提过,老四咬着不松口。和四太太再说,四太太立马晕给她看。 和老二说,老二笑眯眯道:“三侄女如何?”尖酸刻薄的三姑娘,老太太怎么看得上。 刘夫人下手边的儿媳卢氏笑着道,“璋儿的文章,先生又夸了,说他这次下场,二甲不在话下。”原话是只要这一年勤学不缀,金榜题名不在话下,三甲同进士也是金榜之列,刘家人选择性忽略了。 老太太闻言连声道好:“璋儿是个有出息的。”娘家有人成材,老太太自觉有颜面去见老父亲了。 “这成家才能立业不是,璋儿也是姑母看着长大,他什么秉性您还不清楚,四姑娘文采斐然,我瞧着四姑娘和璋儿可真是天生一对,日后夫妻俩谈诗论画,琴瑟和鸣,两人还不得感激您。”卢氏笑道:“四姑娘经了这一遭,少不得被那不知情的人说道,咱们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家当然知道不是她的错,日后也不会为难她。把四姑娘定下来,也让四弟妹走的安心一点,谁不夸姑母一声慈厚。” 老太太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四姑娘退了一回亲,到底没有以前尊贵了,老四和四太太的要求肯定要放低一下。 四太太也就这一个月的事情,四姑娘不早早定下来,难道要守三年孝,那就是老姑娘了,仓皇之间哪里去找一门比刘璋更好的亲事。 老四自己也是走科举的,当年还是二甲,老丈人还能提点一下女婿,越想越觉得好。 不过有了大姑娘的教训,老太太不敢随便答应,也不敢给娘家人太大的希望:“蝉姐儿的婚事总要问过老四夫妻两的意见,我到时问了再给你们信。” 刘夫人婆媳两觑着老太太的脸色,不能肯定她的态度,刘夫人还想加大火力,卢氏使了一个眼色。 陶刘氏在一边看着婆媳俩的眉眼官司,暗道,卢氏是个有城府的。她未出嫁的时候,姑嫂两人斗得乌鸡眼似的,你最了解的往往是你的敌人,陶刘氏便是如此,刘夫人什么脾性她最了解,刘夫人是个刻薄成性的,否则也不会把家里庶女当成瘦马来买卖。 一个死了丈夫的媳妇能拿捏住婆婆,还是刘夫人这样的婆婆,怎么会不精明。 刘夫人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大姐你看,十娘这孩子出落的越发好了。”刘家出美人,刘十娘更是个中翘楚。 陶芳菲手中的葡萄一个不稳掉回了盘子里,所幸无人在意。 刘十娘年方十五,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安静,观之可亲,这样的美人,陶芳菲一进来就注意到了。 陶刘氏目光一闪,来了,在见到刘夫人带来的刘十娘,她就猜到刘夫人的用意,她之前可从来不会带庶女过府, 胡妈妈说过那是早几年,刘家八娘子趁二老爷酒醉想爬床,最后被二老爷夫妻使出雷霆手段处理了,老太太为此还病了一通。 刘夫人虽说自己并不知情,是那庶女自甘下贱,但是在陶刘氏看来,这还真是刘夫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或者是卢氏指使。刘家这样的门第,刘老爷这样的德行,就算有老太太也说不上好人家。两人都是出生一般,哪里懂高门大户的规矩。 老太太看到刘十娘没有惊喜欣慰等表情,显然也想起了那件旧事,她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她是想二老爷纳一个侄女为妾,这样对刘家也能亲近几分,但是她好脸面再如何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就是当年六太太的事情,要不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和六老爷的以死相逼的份上,她都不会答应。 刘夫人像没注意到老太太的脸色一样,笑呵呵推一把十娘:“还不给你姑母请安。” 刘十娘盈盈下拜,动作曼妙动人,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垂首轻声细语道:“拜见姑母。” 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这哪里是书香门第小姐的做派,早年老国公迷恋虞氏的时候,她从江南找了两个瘦马回来分宠,就是这副模样。 瞪着刘夫人和卢氏,老太太呼吸都重起来,刘家是没落了,但还没到把女儿当瘦马养的地步,这是要做什么,把刘府当成勾栏院吗? 陶芳菲急忙跑到老太太身边替她顺气,“把宁心静气丸拿来。” 胡妈妈连忙拿药喂水。 老太太在陶芳菲的伺候下,缓过来气来,看着刘夫人婆媳的目光犹自带着恨铁不成钢。 陶刘氏一方面唏嘘自家门风沦丧,一方面又幸灾乐祸,这样也想做国公府四太太,把国公府当成什么了?面上还是一派心痛的模样,哽咽道:“大姐……”欲语还休。 老太太眼里带了泪花,刘家的门风这两个刘家妇不在意,在意的反而是他们这两个出嫁女。 刘十娘惶恐的看着老太太,惹人怜惜。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心里的失望铺天盖地的袭来,刘家真的需要一个支撑内院整顿家风的主母。 否则刘家就要被这两人毁了,都是眼皮子浅的,只看得到鼻子跟前这点利益。 刘夫人和卢氏也是不解和焦急,卢氏望了一眼陶刘氏。 陶刘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卢氏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们的确打着让十娘给四老爷做填房的主意,早年老太太自己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被公主捷足先登。如今四太太命薄,也是天赐良机。 四姑娘嫁刘璋,还是十娘嫁四老爷,老太太总要成全一个。期间总少不了刘璋的好处。 只是为什么老太太一见十娘就气成这样,她们都还没把来意说出来。 老太太无力的挥挥手,恹恹道,“我身子不舒服,你们先回去!”看见这两人,她就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扔到她们脸上。 “大姐,这十娘。”刘夫人心急,瞄着四太太这个位置的人不少,刘十娘除了年轻美貌,其实这都算不上优点,四老爷还缺美人,十娘唯一的优势就是是老太太的内侄女,若是不早早定下下来,再被人截了胡,她们怎么办啊! 好歹二选一啊! 卢氏一扯刘夫人的衣角,温声道:“姑母,您保重身子,我们过几日再来给您请安。”又对陶刘氏福身道:“姑母就劳烦三姑母照顾了,三姑母若是得闲,就带陶表妹来府里做做,父亲惦记你们的紧。” 陶刘氏应了一声,忍不住再看一眼卢氏。 卢氏得体一笑。 上了自家的马车,刘夫人向卢氏抱怨,“你干嘛拉我,不让我说下去?” 卢氏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轻笑,“璋儿的事,我看十有□能成,母亲若是再说下去,把姑母气坏了可怎么办?” 刘夫人欣喜,对这个媳妇她还是很信服的,“你说璋儿能成?”又纳闷,“也不知道你姑母为什么生气?” 卢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娘的生母就是个瘦马,跟在姨娘身边长大,她们看惯了家里的莺莺燕燕,也没注意到不妥之处,反倒是她们家姑爷喜欢的紧。 应了一句话,大家闺秀和风尘女子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像大家闺秀”的风尘女子和“像风尘女子”的大家闺秀。 “我瞧着二姑母想把陶表妹嫁进去,陶表妹都这个年纪了,又是这样的家世,哪里能找到更好的人家。而且最妙的是,陶表妹进了国公府,二姑母就能在府里养老,若是陶表妹嫁了其他人,你让二姑母怎么办?” 刘夫人一拍腿,怒道:“刘琼玉她自小就不是给省心的,最爱给我添乱,她那女儿都这把年纪了,还妄想国公府,做梦!” 卢氏叹气,陶芳菲年纪是不小,但也不大,最是鲜嫩的时候,比十娘还多了一丝女人味,虽然长相艳丽,但是举止落落大方,四老爷未必看不上,劝道:“其实这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 “哪里是好事了?便是四姑娘这门亲事不成,若是十娘嫁了进去,她一个继母随便使点手段,都能让四姑娘嫁进来。”刘夫人连这都想到了。 卢氏一噎,“三姑妈想让陶表妹嫁进去,她大概也猜出了我们的心思,为了安抚我们,她总会帮着我们说服姑母让四姑娘嫁给璋儿,否则,若是我们缠着姑母让十娘入门,你说在刘家和陶家之间,姑母会偏向谁。 我想着,姑母生气,是不是因为二姑母向姑母说了她的打算,又猜出我们带十娘的用意,看着我们两家都争四老爷一个庶子,觉得我们不争气。” 刘家和陶家,老太太当然偏向刘家,老爷说过,当年公公临死之前拉着老太太的手,把整个刘家和弟弟都交给了她。 刘夫人虽然心有不甘,少了一个高官女婿,不过想到孙儿,其实她心里也有数,两门婚事想都成很难,十娘成了,便是用了手段,一个不好就成了仇,还是安安分分娶了四姑娘好。 卢氏虽然猜错了老太太生气的原因,但是有一点没有料错,陶刘氏的确在帮着说项四姑娘的婚事,她也是真的担心,刘夫人不依不饶要把十娘嫁进来,刘夫人手段下作的很,万一闹出事情,老太太顾惜两府名声,弄的四老爷不得不娶,女儿都和四老爷私定终身了,可怎么办? 再说,四姑娘进了刘家,也不能给胞弟助力,陶芳菲日后行事也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卢氏虽然猜错了老太太生气的原因,但是有一点没有料错,陶刘氏的确在帮着说项四姑娘的婚事,她也是真的担心,刘夫人不依不饶要把十娘嫁进来,刘夫人手段下作的很,万一闹出事情,老太太顾惜两府名声,弄的四老爷不得不娶,女儿都和四老爷私定终身了,可怎么办? 再说,四姑娘进了刘家,也不能给胞弟助力,陶芳菲日后行事也方便。 ------------ 第54章 相思意 林瑾衡因着嘴上的伤口不方便说话,来看她的九姑娘就一个人自说自乐,林瑾衡偶尔回复几个单音节便成。 九姑娘开始吐槽,“福哥儿长的真丑。”福哥儿是大爷林延息嫡长子的乳名,大少爷有了儿子,为了称呼方便,少爷辈一律称呼为爷,林延愈还来和林瑾衡分享了他被称为十三爷的自得。 九姑娘继续自说自话,“母亲还瞪我,明明长得丑还不许人说,诶,我听见母亲问大姐姐有消息没?真是的,大姐姐才成亲多久,怎么会这么快有外甥呢!” 林瑾衡看着九姑娘的眼神带了神奇,这些她都懂吗? 九姑娘接到林瑾衡奇怪的眼神,理解的点点头,“我忘了,你还小肯定不懂。”说完,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林瑾衡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丝丝倒抽着凉气,我比你懂,问题是你懂生孩子吗? 九姑娘纳闷,“诶诶,你怎么了,你干嘛笑啊!” 林瑾衡瞧她无知无觉的模样吗,更想笑,好险才忍住。 杨婉月进屋见状遂笑问,“九姐姐说了什么?把衡妹妹逗成这样。”后面还有一群姑娘,她们都是下了闺学一起过来的。 林瑾衡为了避免麻烦,这半年都不会去闺学,重华便又把之前的先生划拉了出来,这次可不像之前还有个林延愈陪她,如今她是完全的一对一教学,到底无趣了一些。 然后九姑娘就加入了进来,林瑾衡这边作息时间比闺学还放松一些,先生也更有趣。 林瑾衡乐得有人陪,后来重华长公主干脆在府里给九姑娘置了一个院子,公主府比国公府还大两倍,主子比一只手多了两根手指头,院子多得很。 “姐妹们来了,我代衡妹妹欢迎你们。”九姑娘站起来,一本正经道。 “九姐姐如今是衡表妹的嘴巴不成?”杨婉月玩笑道。 各位姑娘纷纷落座,皆笑看着九姑娘。 九姑娘得意,“你们看中了这房里什么的东西,如今趁着我能做主的时候,尽管拿便是,等她能开口了,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众人皆笑,谁也没把这当真,可是偏偏有人,“这个风车我瞧着好看的很。” 心思深一点的收敛了笑容,心思浅一些的直接一脸错愕的看着开口的十四姑娘。 十四姑娘今年七岁,说她没听懂这是玩笑话的似乎也可能,但是。 风车是周誉送的见面礼,整个风车由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高一尺,宽半尺,底座镶了各色宝石,并不是博古架上最精致的玩意,如果十四姑娘瞧中了其他无关紧要的,林瑾衡倒不介意给她,而且她总不好让九姑娘下不来台。林瑾衡看一眼芷言,又瞄了一眼博古架上的白玉马。 芷言上前对十四姑娘温声道,“风车是别人送给郡主的礼物,若是那人问起来,郡主也不好回答。十四姑娘是属马的,那座白玉马您带回去赏玩可好。” 十四姑娘似乎反应过来,有些怯怯的看了林瑾衡一眼。 林瑾衡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以示无碍,还好不痛。 事情没有闹僵,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丫鬟进来禀报诚王府二少爷周荣来了。 政客都是演戏的高手,林瑾衡和周晴闹成这个局面,诚亲王府和公主府与卫国公府邦交依旧,周誉和周荣还代表诚亲王过府探望过她。 不过重华和诚亲王妃的关系是恢复不到之前的状态了,诚亲王妃上门探望,重华直接拒绝。 不过前几日他不是刚来过,今天是? 林瑾衡猜周荣来意的时候,错眼瞥见九姑娘亮起来又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诚亲王妃做了这么不厚道的事情,九姑娘对诚王妃连带周荣的感情到底微妙了。 周荣已经进了屋,对着林瑾衡和九姑娘的笑容更亲切几分,对其他姑娘没有因为嫡庶而区别对待,都是浅浅微笑。 周荣问了一遍,衡表妹还疼吗?休息的可好?吃的可好……问的无微不至,态度真诚。 又送了各种补品还有一些小玩意给她打发时间,贴心又周到。 林瑾衡有点明白,九姑娘为什么会哈她表哥了。 林瑾衡还明白,九姑娘要吃醋了,她又不好说话,芷言虽然懂她大部分意思,但是这个,估计,她真不懂! 正待要忍痛开口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呦,咱们荣少爷到了。”林延思一进府就听门房说,周荣来了。 他和周誉关系好,对周誉这个异母弟弟自然就不那么友好,林延思还是个行事乖张的,不想和你讲面子情,管你是谁,一律冷嘲热讽。 周荣面不改色:“延思表哥,腾大哥。”周腾又跟着林延思来了,一进门目光就梭梭往一个方向扔。 林延思气极,还等着他唱双簧呢,结果他倒好,视奸六姑娘去了。要不是周腾死皮赖脸跟牛皮糖一样,他都不想带回来,一点余热都发挥不出来。 许是林延思的不满太过明显,周腾想忽视都不成,转过眼,惊讶道:“诶呀,你也在啊!” 多么彻底的无视啊! 周荣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林瑾衡看一眼九姑娘,觉得,她降不住周荣,日后便是成了事,也是被牵着走的份。 “衡妹妹,阿颖的信到了,你收到了吗?”周颖随着恪亲王妃去济南外祖家祝寿。 林瑾衡点头,今天刚到还收到了很多土特产。 周腾埋怨,“阿颖把济南写的跟什么神仙地儿似的,还有那大明湖,她还在那里亲自采菱角。”他也想去,可是恪亲王觉得这个儿子去了济南,没人制着,肯定会闯祸,丢脸丢在家里就够了。 周腾拉着林瑾衡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济南,周荣耐心地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告辞,来了马上走有些失礼,这点时间刚好。 周荣一告辞,周腾就住了口,总结陈词:“下回有机会咱们也去玩啊!”下回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周腾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冷饮,随口道,“这果汁儿榨的够细,”转身就朝六姑娘所在的位置走。 林延思拎着他的后衣领对众姐妹微笑道,“我买了天簪坊的簪子,姐妹们瞧瞧看可有中意的。”一摆手,丫鬟将几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放在桌子上,“姐妹们自己挑选中意的,我有事先走一步。” 天簪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其中簪子的工艺最是出神入化,寻常官宦人家一簪难求。 林延思拿来答谢众位姑娘陪林瑾衡解闷,他们兄弟几个忙着学业和交际应酬,父母更忙,林瑾衡难免孤单,丫鬟婆子虽有一大堆,但是说话总没姐妹们有趣。 首饰永远是姑娘们心头好之一,闻言众人也是掩不住的喜气,却矜持的站着不动。 林瑾衡只好道,“簪子还蜇人不成,姐姐妹妹们怎么不选?” 九姑娘灿然一笑,“既然姐妹们客气,那就让我这个脸皮厚的抢先了。”随手选了一只不起眼的。 有人打头,其他姑娘纷纷选了合心意的。 林瑾衡笑看着众人选簪子,慢慢的出了神,周腾几次三番如此,心思差不多昭然若知了,知慕少艾,六姑娘花容月貌,心动太容易了,何况如今少年普遍早熟,十三岁做爹的都有。 可是两人注定不能修成正果,若是闹出什么事情,周腾是男子又是亲王世子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六姑娘搞不好要赔上一切。 想到这里心里狠狠的骂了周腾几句,下次他再来,可不能让他碰见六姑娘,没见他把六姑娘吓成什么模样了。 七姑娘握住六姑娘微凉的手,温软一笑,小声道,“六姐,别太担心。”周腾对六姑娘的心思,有眼力见的都看了出来。 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六姑娘这般好容貌,难得出来见客几趟,都给众位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何况那些年少的公子。 姑娘家被人爱慕并不是丢人的事情,反倒显得这家姑娘优秀。只要不私相授受私定终身,世人不过一笑了之。 六姑娘回以微笑,心却有些放不下,从来没有哪一个人给她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和林瑾衡一样的担心,如果周腾做出僭越的事情,最后受罚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 九姑娘向林瑾衡介绍了听涛斋一处景致,长松青竹,还有一间竹屋,边上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底是专程从金陵运来的五花石。姑娘们夏日最喜欢在那里休憩,林瑾衡见了也喜欢的紧。 马上就是林延意的生辰,送其他东西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闺阁女子经常拿来做礼物的刺绣,她一窍不通,于是便想画一幅画。 听涛斋风景秀丽,环境宜人,几日前她便选了在这里作画,目前已经接近尾声,今天就想把剩下的画完,遂戴了帷帽过去。 今天是二姑娘出嫁的日子,府里的仆役很多都调到了前院帮忙,一路鲜少遇到人,往日总是被来纳凉的姑娘闹得欢声笑语的竹林也是一片寂静,鸟鸣声不绝于耳。 林瑾衡在竹屋内找了视野开阔之地,随行的人将桌椅案几迅速摆放好,案几上还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水果。 几个丫鬟伺候着拉画卷,调颜料,递笔,知道林瑾衡作画喜静,都是刻意放轻了动作。 凉风习习,鸟鸣幽幽,松竹摇曳,难得的好地方,不过显然识货的不止林瑾衡一个。 “表哥,你在这里等着,姐姐马上就来了,嘻嘻……”少年带着戏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鸟鸣山更幽,换这里是鸟鸣林更幽。 声音有些远,但是林瑾衡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林瑾衡眨眨眼,西厢记什么的她也偷看过,为什么她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孙嬷嬷嘴角一沉。 另一个声音清越,似乎是个青年,语气为难,“这,这……” “嘻嘻,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偷偷藏了姐姐的画别以为我不知道,表哥画技一绝,和姐姐交流一下经验嘛!” “可是……” “诶呀,你先在林子里等着,姐姐快到了。” 林瑾衡从窗户里就见青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少年扬长而去。 这是幽会呢还是幽会呢还是幽会呢! 事情似乎是少年替他姐姐和表哥拉煤。坑爹的,居然在自己家后花园幽会。 林瑾衡已经开始琢磨这是情难自禁还是被棒打鸳鸯的小两口。 只有林瑾衡在这里瞎琢磨,孙嬷嬷和芷言、芷兰从声音和身形上已经猜出是谁,作为一个合格的下人,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主子都会印象深刻,何况这位主子见了不止一次。 芷言、芷兰看孙嬷嬷,怎么看怎么听,少年口中的姐姐都是府里的小姐,这事若是让外人知晓了,对林瑾衡的声誉也有影响。 “郡主,走的那位是九爷,林子里那位应是刘府表少爷。”孙嬷嬷在林瑾衡耳边低声道。 刘璋没见过,但是一声表哥,就把范围划了出来,再对一下年纪和今天来的宾客,显而易见。 林瑾衡张了张嘴,九爷的姐姐,不管是父族那边还是母族这边,怎么看都是她的姐姐吧,林瑾衡的思想一下子从现代扭转到古代。 现代,我喜欢你姐姐,把你姐姐叫上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不行做朋友,行就做男女朋友。 古代,要命了!这里是民风开放,可以爱慕,但是没允许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见面。管你两厢情愿还是一厢情愿。 九爷,真有胆量! “把他抓起来!”林瑾衡指着外面对孙嬷嬷道,真等九少爷把那位倒霉的姐姐带过来,要是让外人瞧见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可是没等芷兰几个动作,林子外的刘璋甩了甩袖子,嘀咕了几句走了。 林瑾衡看得莫名其妙,他莫不是打算悬崖勒马,刚刚听他语气似乎也不是很赞成九爷的样子。 只是这件事,她既然撞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次不让九爷长了教训,日后他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依旧让芷兰去抓人,她打算把人交给她娘处理,这可不是小事! ### 今天孙十一姑娘随着孙家人前来参加婚宴顺便去看望四太太,十二姑娘见自己母亲病入膏肓,再见孙十一姑娘光彩动人,神采奕奕,看着她的目光就跟看女儿一样。 心头火气,正巧丫鬟端药上来,十二姑娘手一挥,就把药全喂了孙十一姑娘的衣服。 结果自然被四太太责备了一通,不是她心疼孙十一姑娘,只是因为孙十一姑娘以后是十二姑娘的继母,继母想刁难女儿名正言顺。尤其是四姑娘出嫁之后,十二姑娘还要在继母手下过好几年,就她那性子,四太太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十二姑娘是个犟脾气,哪里肯认错,一转身就跑了。 四姑娘担心妹妹,一直在找她,十二姑娘任外人怎么说都不会轻易哭,但是亲近的人一说就爱掉眼泪,她就是担心妹妹躲起来哭,这大喜的日子,如果让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是非。 “四姑娘,”九爷的小厮对面色焦急的四姑娘低声道:“我家爷看见十二姑娘在听涛斋的竹林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九爷劝她也没用,九爷就让奴才和您说一声。” 四姑娘让丫鬟听雪赏了他一个荷包,笑道,“替我向九弟道声谢。” 小厮笑嘻嘻的接了,忙不迭谢恩。 四姑娘便带了人到听涛斋,正急步往竹屋走,见到刘璋自转角处出现,心念一转,提了裙角对听雪急道:“快走。” 听雪一把抓住四姑娘,声音和手都微微的发抖:“表少爷过来了。” 刘璋原本是被九爷诓到了竹林外,等九爷那番话一出,哪里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打算离开。 可是一等见到四姑娘,刘璋便下意识的迈向四姑娘,四姑娘妙笔丹青,他一直很敬仰,家里的意思他也清楚,能娶四姑娘为妻,每每想起他都忍不住打开从表弟九爷处得来的画卷。四姑娘蕙质兰心,他也见过几回,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只是以两府的纠葛,到底是痴心妄想了。 四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听雪,听雪年纪比四姑娘大,长得也比四姑娘结实,虽然作为一等丫鬟也是身娇体弱,但是拉住更弱不禁风四姑娘完全不是问题。 表情复杂的刘璋已经到了四姑娘面前,四姑娘冷冷的看着刘璋:“让她放手!” 刘璋面色涨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道:“我对四姑娘钦慕已久,”又举起手中的画道:“我对……” 刘璋说什么四姑娘都已经听不到了,目光怔怔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如果让人撞见这个场面,到时候她便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九爷,听雪,刘璋全都是一伙的,刘家,欺人太甚! ‘奸夫□’都碰面了,‘捉奸’的人还会远吗? 四姑娘绝望的目光徒然亮了起来,芷兰出现在刘璋背后的不远处,芷兰在这里,林瑾衡肯定也在附近,又是那个方位,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吱呀”一声,院门被从外打开。 “就这个院子还没找过,他肯定躲在这里。”一群□岁锦衣华服的小少年鱼贯而入。 九爷站在人群中,笑得好不得意,他身后的小厮一瞄里面一溜烟跑了。 众位少年儿郎也不是全然懵懂不知,见到刘璋和四姑娘这架势,四姑娘笑容清浅,刘璋赤红了一张脸的时候,心下已经转了好几道心思。 “四姐姐,芷兰可把你接来了,这棵松树我怎么都画不好,你帮我看看。”话音刚落,林瑾衡带着孙嬷嬷和芷言从拐角出走出来。 见到这么多人,林瑾衡疑惑:“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少年军团有人问:“你干嘛带着帷帽,你是江南来的?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机关枪一样一堆问题。 林瑾衡见问话的少年粉团子一样,有问必答:“我脸受伤了,所以带着帽子。我是府上的十三姑娘,我在这里画画,”又问了一遍:“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在玩官兵抓贼的游戏,沈燕明找不到了,你见过他吗?”说话间小团子还左顾右盼问四姑娘和刘璋:“你们见过有人进来吗?” 林瑾衡忍不住失笑,这是多么的天然萌啊! 见她摇头,小团子一挥手豪气道:“那我们去其他地方找吧?小爷就不信找不到。” 啊喂,重点不是沈燕明在哪里,重点是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几人目光炯炯看着刘璋,深宅大院那点事,不巧他们知道的也有几件。 四姑娘手心微微出汗,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笑着道:“表哥走错院子了,大哥那里是听涛轩,这里是听涛斋。”不动声色的拂开被芷兰暗暗制住的听雪,走到林瑾衡身边无奈道,“知道你等得急,我这不就过来了。” 林瑾衡牵了四姑娘的手对一众少年道:“你们去其他院子找找看,我一直在这里就没见其他人进来过。芷兰,你把刘表哥送到听涛轩。” 如果只是四姑娘和刘璋,又是这样隐蔽的地方,那么自然往香艳的地方展开。但是中间多了一个林瑾衡。 似乎就是林瑾衡邀请四姑娘指导画画,偶遇了找错院子的刘璋。 反正林瑾衡和四姑娘是这样说的,刘璋呢? 刘璋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迎着林瑾衡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他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笑道:“许久没来府里,一时之间竟然记错了。”向众人告辞之后,随着芷兰离开。 九爷林延志不知所措,这种情况外祖母没和他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刘璋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迎着林瑾衡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他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笑道:“许久没来府里,一时之间竟然记错了。”向众人告辞之后,随着芷兰离开。 九爷林延志不知所措,这种情况外祖母没和他说啊! ------------ 第55章 两种人 等所有人离开了院子,四姑娘脸上的镇定如同冰块一样融化殆尽,幸好孙嬷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林瑾衡都要被带倒。 四姑娘靠在孙嬷嬷身上,小口小口的呼吸,她整个背上都是汗,若不是林瑾衡出现的及时,她这次在劫难逃! 林瑾衡瞧着不忍,古代对女子名声苛刻到了恐怖的地步,“四姐姐,你别担心,没事了。” 四姑娘微微扯了扯嘴角,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向林瑾衡郑重作揖行礼:“这次多谢十三妹妹援手,否则,”她这辈子就毁了。 “自家姐妹,本该如此,再说了这可不是四姐姐一个人的事情,与我也有莫大的关系。”这可不是套话,一旦做实四姑娘和刘璋幽会,整个国公府,甚至林家的姑娘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九爷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这样谋算姐姐,还亲自带队围观。 四姑娘自嘲,“想不到九弟与我说十二妹妹在这里,原来不过是为了把我诓来,好做这么一个局,刘璋是他表哥,难道我不是他堂姐。”语气里难掩失望和痛心。 林瑾衡向四姑娘请教画艺有过几次接触,也不相信四姑娘是这么没轻重的人,遂道,“这事自有长辈做主。” 孙嬷嬷暗道,这四姑娘可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在之前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谈笑自若,经历如此大劫之后,也不过是变色,顷刻间就恢复过来,既不忘替自己解释还顺带把九爷供了来。眼前这模样又有几分真几分刻意在里面,妙人啊! 什么时候林瑾衡有这份通透她就对得起太后了,不过这通透三分天生还有七分是后天磨练来的。 四姑娘是长女,又是庶出嫡出的尴尬身份,四太太病怏怏这么些年,四房差不多就是她在打理。林瑾衡是重华长公主的手中宝,且又是幼女,到底不能比。 四姑娘错眼间看见一边的听雪,目光发凉,“我自问待你甚好,你为何陷我于不义?” 林瑾衡也把视线投向委顿在地,脸白如纸的听雪。 听雪对四姑娘哭着磕头道:“姑娘,奴婢对不住你。”说完浮起一抹凄然又绝望的笑容,竟是想往一边的假山上撞。自己活着只会牵连家人,死了说不得四姑娘消消气,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饶了她家人。 只是制住她的芷兰早有防备,哪里会让她自尽,又堵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到一边。这时候林瑾衡派去通知重华长公主的人也回来了,自然重华也一起来了。 重华长公主进门就打量林瑾衡,见女儿无恙,才拧眉看着鼻涕眼泪血水混在一起的听雪,几个强壮的嬷嬷立马上前将听雪带了下去。 一路 ,重华听来报信的也把事情理了七七八八,又让四姑娘讲述了一遍,对四姑娘道,“这事,本宫心中有数,你先回去,不要对人说,任何人!” 四姑娘晓得轻重,点头应是。眉眼间的愁绪散了几分,这事得罪的不仅仅是四房,把重华长公主和国公府也绕进去了。 等没了外人,重华把林瑾衡招到身边,笑的欣慰,“衡儿这次做的很好,你下次遇上这种事,甭管他是谁的谁,扣住了便是,事后谁敢说你不成,便是错了也无妨,总比闹出乱子好。” 林瑾衡笑嘻嘻的点头,又道,“那个刘璋被芷兰看着。”芷兰是会武的,扣住一个刘璋绰绰有余。 “这事我和你父亲会处理。”重华长公主笑着道,眼底一派嘲讽,刘家真以为有老太太就能胡作非为了。 ### 六太太得了讯之后,恨不得大声嚷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她知道老太太好脸面,如果她敢这样做,老太太非扒了她的皮。反正那么多小少爷知道了,很快大家都会知道四姑娘和刘璋幽会。 虽然四房拒绝了这门亲事,但是耐不住人家姑娘自己喜欢呀!四姑娘要是扯出九爷,那也不怕,老太太为了护住九爷,绝对会说是四姑娘和刘璋自己迷了心窍哄着九爷做错事。九爷是老太太的心尖子,顶多挨一顿骂便了事。 若是四姑娘咬定是别人陷害她,说不定能让四老爷把案子翻过来。 当年何家的嫡小姐不就是被庶小姐这么摆了一道,最后以死明志,男子耿耿于怀成了心魔,临终之前说出真相,嫡小姐才挽回了清白。 结果她预想的混乱直到散席都没有出现,那些小少爷不是应该把事情说出来了,怎么回事? 同样疑惑不安的还有刘夫人,男女宴饮之地分开,她派人去打听也是一派风平浪静,使人去找刘璋,却说找不到,刘夫人这一颗心就悬在那不上不下。 热闹散去,燕禧堂三堂会审,审的是九爷和六太太。 重华,林晋海还有二老爷都在,四老爷满脸怒气,老太太脸色阴晴不定。六太太和九爷都是神情惶惶然。 林瑾衡和四姑娘两人差不多就能将事件还原,听雪在重华长公主手里走了一遭,如今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雪的兄长犯了大错被六太太抓住,若是不从,闹出来足够要了兄长的命家人也落不得好下场。六太太让她一口咬定四姑娘和刘璋早就有了私情,还说事后会设法解救她,她知道这是六太太哄她的,自己怕是要赔上性命,但是四太太宽厚,自己的家人应该性命无忧。 六太太辩解的语言太过苍白,就是老太太都不相信,老太太紧了紧手中的拐杖,四姑娘的秉性她也清楚,万不会做出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来。所以四姑娘怎么会如六太太口中一般和刘璋幽会,何况还有林瑾衡作证。 还有小九,老太太看着瑟瑟发抖的九少爷怒其不争,又止不住的心疼。 老太太先发制人,一拐杖打在六太太身上,“你个蠢妇!”这句话不是做样子,是真的觉得六太太蠢的无可救药,六太太到底清不清楚,这般在国公府脸上抹黑,意味着什么。她还有八姑娘,八姑娘以后要不要说亲,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老太太犹不解气,又是一拐杖:“府里出了这样的丑事,难道你能落得好,妙儿能落得好!”以六太太的脑子做不出这样的局来,肯定是刘夫人婆媳干的好事,她们两可以不在乎林家的名声,可是六太太她居然也糊涂至此。 一群混账东西,一些事情上她是可以护着他们,但是这件事,她哪里有脸面开口。 被吓住的九少爷,猛的回过神,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哭道:“祖母,祖母,不要打母亲!” 六太太抱着生疼的胳膊在一边也是哭,心中不忿,谁敢说国公府的闲话,最多是在背后说两声。妙儿出阁至少还有七八年,到时候这件事情大家早就淡忘了。这话却是不好说出来,显得她没把其他侄女放在心上。 六太太灵机一动,开始抱着肚子叫疼。 老太太一慌,她这一气就忘了六太太还怀着身孕,急忙道,“太医,快请太医。”说罢目光急切的投向重华长公主。 揽着女儿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重华长公主,对林瑾衡和四姑娘道:“都这个时辰了,衡儿和蝉姐儿该回去歇息了。” 林瑾衡望一眼重华,见她坚持,撇了撇嘴,向长辈们行礼之后和四姑娘一起退下。就知道会被打发,她都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了。 等林瑾衡走了,众人以为重华要说什么,却只见她捧了茶碗慢条斯理的用,余光都不瞄两人一眼。 林晋海脸色微变,看着六太太微不可见的轻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你是要我把大夫请来当场揭穿你吗?”六太太连演戏都演不好,当年他们怎么就会同意她进门呢,否则六房何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六太太还想再喊疼,在老太太近乎吃人的瞪视下,把呼疼声咽了回去,滑稽的抱着肚子跪坐在中间。 “林延志,”林晋海沉声指名道姓喊九爷,“你为什么把刘璋带到听涛斋,你又为什么要骗你四姐姐过去?” 老太太见林晋海的神情,眼皮子一跳,这个大儿子一旦如此就表示这件事情不能善了。这回,六太太母子两真的捅到马蜂窝了。又看一眼收了惯常笑脸的二儿子,国公府就是这两个儿子的逆鳞,谁敢动,谁也别想讨到好。 九爷打了个哆嗦腿一软,跪在地上,他怕六老爷但是更怕这个从来没有骂过他的大伯父。 老太太心疼跪在地上的九爷,“志儿年纪小,他哪里知道轻重。”又愤愤然指着六太太道:“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教他做的。”这个孙子心性单纯,如果不是有人教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 四老爷冷哼一声:“年纪小,今年都十一岁了,读了这么多书,难道连男女之防都忘了。” 想起自己的嫡长女差一点就被刘家的几个女人毁了,他就恨不得活剥了这群人,府里还清净了。当年老太太不舍得林雅兰嫁过去,倒是舍得四姑娘嫁过去,他们拒绝了居然使出这样阴损的招数。在四老爷看来这场戏的主导者是老太太。 林延志望一眼老太太含着泪委屈道:“表哥学富五车,四姐姐满腹才华,又是表兄妹,不正是天生一对吗?”他懂男女之防,可是话本小说里不都说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因为门第之见而不能在一起罢了。 四老爷气得摔了茶杯,怒声道,“混账,他算个什么才子,连个进士都不是,就算他是才子,蝉儿的婚事也轮不到你来操心,我和孙氏还没死呢!” 任哪个父亲听见这话都得生气,合着我养的女儿,最后婚姻大事由你胡乱配人。 听见这话,林晋海和二老爷都起了警惕之心,今天九爷能替四姑娘和刘璋保媒拉纤,哪天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也得毁在他手上,府里的侄女是不是都得让他毁了名声。 老太太也是又惊又怒又心疼:“你胆子大了,在我这里扔杯子,你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吗?” 四老爷跪在老太太面前请罪,不过面容依旧带着愤懑,今天这事,没这么容易完。四太太刚刚殷殷嘱咐照顾好儿女,转身女儿就被下了这么一个阴损的套,他要是不给女儿讨回公道还配做父亲吗? 林晋海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延志:“这事本来就是林延志的错,四侄女是四弟的嫡长女,又是林延志的伯父,说上两句天经地义。母亲若是一味溺爱,反而害了他。”林晋海缓缓道:“有些错不是年纪小就能算了,他这次犯的错太大了。” 二老爷捋须点头附和,“今日不给他一个教训,日后他能闯更大的祸。”家里能闯祸的子侄不少,但是没一个像他这样不知轻重,就是六老爷也不过好色,花银子如流水,没惹出过大乱子。他们宁愿林延志像他爹,一个纨绔,府里养得起。 老太太眉间紧皱,缓缓的坐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个儿子,哑着声音道:“你们想怎么样?” 林晋海用一种陈述的语气道,“把紫蚕鞭请出来。”紫蚕鞭是林家传家宝,专用于打不肖子孙,非一般的错,还不够资格请。前段时间,三老爷有过这个荣幸,三十鞭,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没有半年下不来床。 林延志这次差点令整个府邸蒙羞,毁了四姑娘一生,请紫蚕鞭绝对不冤枉。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几鞭?” “十鞭。”林晋海想不想回道,这个数字他早就想好。 看过林氏家规,林延志知道紫蚕鞭的厉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抱着老太太语无伦次的求饶。 六太太对此也有所耳闻,也是心如刀绞,“志儿还这么小,大哥,二哥,你们放过他吧,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二老爷道了一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心疼志儿,那为什么不心疼四丫头,如果换成八丫头,你还会不会如此。”二老爷截住欲开口的六太太:“若是会,我立马让刘家来下聘,让刘璋等八丫头及笄。”六太太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目光求救的看着老太太。 二老爷同时目光沉沉的看着老太太,“母亲可舍得把八丫头嫁到刘家?” 老太太难堪的转开目光,老二还是在怨她呢! 二老爷嘲讽一笑,最后叹了一句,“去家庙吧,没事就别回来了!”六太太人糊涂,却心狠手辣,杀伤力强大,仗着老太太无所顾忌,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她会出什么招数,防不胜防。 今天的事情,还好林瑾衡在,但是明天呢,后天呢,有六太太在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当年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看看六房嫡长子和嫡长女的行事做派,尊贵的嫡嫡出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老太太,六太太和林延志都是呆若木鸡的看着二老爷,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六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二老爷这是要她一辈子都待在家庙里,这怎么可以。 六太太猛地爆发出一声哀嚎,抱着老太太痛哭流涕:“姑妈,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姑妈,你救救我。”明明母亲说了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不过一个庶出的,哪里比得上她这个嫡亲表妹,老太太一定会护着她的。 老太太哆嗦着手道:“倩儿有错也不必去家庙,在家中自省也可以!”又急急道,“我让人给她整一个佛堂出来,让她好好反省。”她是厌了这个侄女媳妇,但是在家庙了此残生,到底不忍。 “她犯了这样的错,居然只如此,国公府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懈怠了!”重华长公主放下杯盏淡淡地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她犯了这样的错,居然只如此,国公府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懈怠了!”重华长公主放下杯盏淡淡地接话。 ############ 这事没老太太什么事,她再偏娘家也不会往林家身上泼脏水,不顾大房二房也得顾六房。 不过的确因为她,刘家和六太太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 第56章 心太狠 重华一出口,房内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她。老太太和六太太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能够来形容了。六太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动,慌乱的看一眼重华,又畏惧的撇开眼不敢细看。 “把林延志带下去受罚,孙嬷嬷你去瞧着,十鞭,本宫要鞭鞭见血,一鞭都不能少,望他能长记性,再犯可没这么简单了。”重华轻描淡写的吩咐,全然不顾老太太勃然大变的脸色。 九爷被重华的话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扑到老太太怀里抱着老太太的腰哭喊道,“是外祖母教我的,不是我要做的,不是母亲要做的,是外祖母让我们做的。祖母,救我,志儿害怕,志儿以后不敢了。” 重华看着九爷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十一岁的少年,不管是平民子弟还是勋贵子弟都开始担事了,可眼前这个简直是废物! 老太太也端地好本事,把六老爷父子养成这幅德行,不知道还以为是故意捧杀呢。 “今儿个谁也救不了你,”重华长公主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本宫今天就让你看清楚,这府里是谁做主,也免得你日后轻狂。”一挑眉,看着老太太道,“还不带下去。” 老太太搂着九爷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嘴唇蠕动了几下看向林晋海和二老爷,可两人眼中一片寂静没起半点波澜。 九爷被带下去的时候,看着老太太的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口中一声一声的祖母让老太太湿了眼眶。几次想张嘴求情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老太太清楚,如果今天不让重华把怒火消了,积在那里只会越烧越旺,下次九爷再犯到她手上,重华就会加倍讨回来。而且这怒火积的越久,重华对九爷的印象就会越差,九爷的前途就难了。 老太太忍不住深深的看一眼六太太。上次重华长公主对六太太的怒火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忍了,可是六太太这个不省心又捅出了大篓子,她也无能为力了。 刚刚她就不该开口,由着二老爷处置了六太太,重华总会给二老爷几分面子,如今什么都晚了。 六太太浑然不知自己大祸临头,目光疼惜的看着刚合上的门,不断的向老太太和林晋海、二老爷求饶,却是避开了神情冷淡的重华长公主。 若是六太太肯把对九爷的慈母之心分一两分到死去的十四爷和四姑娘身上,也不会落到这般结局。林晋海看着六太太的眼底带了几分怜悯。 重华若是一上来就发作六太太,证明她还有耐心,她若是连话都懒得说了……当初她赐死周姨娘的时候,可曾和周姨娘说过什么。 六太太已经耗光了重华对她所有的耐心。 “当初本宫放刘倩回去的时候,让人捎了一句话给母亲,母亲可还记得?”重华对六太太的哀声哭求置若罔闻,只问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微晃,她怎么会不记得? 二老爷和四老爷却是不知道那句话的,只是见老太太的模样,又见重华的做派,心中各自思量起来。 六太太猛然止住了哀求声,惊惧交加的看着神情淡然的重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想忘,可是偏偏那句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响起。 日后她若是再敢把心思动到子嗣上头,到时候甭管谁想和她同生共死,本宫都不介意成全他们。 四姑娘不是六房的子嗣,却是国公府的子嗣。 六太太猛地抱住肚子,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大声道,“我有身孕,我有孩子,我怀的是林家嫡子,是最尊贵的嫡子,啊 ”六太太脸色突地一变,抱着肚子的手紧了几分,额上冒出了冷汗,身下的裙摆渗出红色,手一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的血迹,尖声道,“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姑母,快救救我的孩子。”双手乱舞抓着裙子上的血迹,似乎想抓住什么。 老太太大惊失色,几步来到六太太身边,蹲□子抖着手去摸她。 六太太染血的手紧紧的攥着老太太,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哭道,“姑母,太医,太医,找太医……”神情慌乱不堪,这是她盼了五年的儿子,这是她的保命符。 “倩儿,倩儿,倩儿……”老太太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六太太的闺名,声音带着哽咽,语气中难掩的愧疚、怜惜,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六太太如果就这样死了,重华长公主、林晋海、二老爷对六房对刘家的怒火也该散了,或许对六房还有几分歉疚,这样,九爷才会有前途。 她也舍不得,她也心痛,可是六太太都这样了,重华长公主几人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对此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这就是他们的态度,这就是他们要的结果。 六太太突然流产在几人的意料之外,又见老太太都没有开口请太医,几人继续保持沉默。因果循环,六太太这十几年来害得多少人一尸两命,如今这下场不无讽刺。 重华冷冷的看一眼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六太太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绝望,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疾呼道,“我错了,我错了,姑母,”六太太一把推开泪流满面的老太太,艰难地爬到林晋海脚边,拉着他的下摆,仰着头看着林晋海道,“大表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求其他……我,只求你好好照顾……志儿和妙儿,他们是你嫡亲的侄子和侄女啊,我求求你,好好照顾他们……” 林晋海看着六太太的眼睛,道,“他们谨守林家子弟的本份,我这个做伯父的就不会不管他们。” ### “大姐”陶刘氏轻轻的唤了一声。 老太太浑身无力的倚在炕上,灯光明明暗暗,显得整个人暮气沉沉,陶刘氏心中一酸,她只知道今天晚上燕禧堂来了很多人,丫鬟婆子却被打发的远远的,其他却是一无所知。 心中就有不详的预感,如今瞧老太太,八成是出大事了。 老太太眼神浑浊,目光虚无:“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才回对我如此绝情!”老太太激动的拉着陶刘氏的手:“我是他们的亲娘啊,他们居然对我步步紧逼,和我谈条件。那是对娘的态度吗?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说我偏爱老六一房,我也想对大房和二房好,可是他们不在乎,我对他们好,他们是这样,我对他们不好,他们还是这样,我的心也会冷的。” 陶刘氏安抚惊慌的老太太,轻拍她的背柔声道:“不会的,他们不会知道,那些人我们不是都远远的送走了。”陶刘氏一声又一声的不会,让老太太慢慢安静下来,喃喃道:“送走了,送走了!可是为什么他们对我这样疏远。” 陶刘氏斟酌道:“国公爷和二老爷一直跟着太夫人,难免对你生疏一些。何况太夫人对姐姐有意见,说不定背后没少说你坏话。大姐好好对他们,日久天长他们就知道你的心意呢,不要好一段冷一段,这样好不容易捂热的不就又冷了。” 又状似无意的问:“今儿个晚上,国公爷和二老爷不是来看你了。” 老太太身子一僵,眼眶微湿,“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倩儿被他们送到庄子上去了。”六太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却不能对外说,不能前脚出了事,六太太后脚就没了,九爷会怀疑的,她绝不能让九爷和大房二房有了隔阂。 几个月后,六太太才会难产而亡。重华长公主,心太狠了!明明可以暗地里这么处置六太太,却偏偏要让她知道,这是在警告她啊!这是一个媳妇对婆婆的态度吗? 想到这里,老太太整个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六太太在她面前咽了气,那是她疼了几十年的嫡亲侄女,肚子里还有她的孙子啊! 陶刘氏一惊,马上拿了药喂老太太吃下,又忙顺气,劝慰道,“想来国公爷他们也是一时之气,倩儿有孕,过阵子就会接回来了,大姐别太担心了。” 老太太垂了眼没有应声,还怎么接回来,就是因为孩子,六太太才敢如此胆大包天。 陶刘氏心中好奇,六太太这次得是闯了多大的祸才会被送到庄子上,不过见老太太绝口不提什么事情,她也不追问。 “以后和刘家除了年节不必往来,左右不走了大褶儿。”老太太黯然,她愧对父亲,愧对刘家。也怨刘夫人想出这样阴损的招数,娘家,夫家,真正是一颗心在油里煎一般。 陶刘氏猜到六太太惹的祸有刘夫人或者说卢氏的功劳在里面,这可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心里直骂,这是生生要把最后一点情分做掉。 瞧着林晋海、二老爷对刘家越发的生疏,她们母女两夹在中间这可如何是好。 “芳姐儿的事情,还是就此作罢吧!”老太太神色难堪,当初是她说动了陶刘氏,但是今天,她实在是被重华长公主吓怕了,陶芳菲和四老爷若是真的闹得不体面,陶芳菲就是下一个六太太,六太太好歹育有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依旧落得这般下场,她实在不敢深想。 这一句话对陶刘氏不吝于晴天霹雳,她们母女最大的倚仗就是老太太,没有老太太,她们母女能折腾出什么来,哆嗦着声音道,“大姐,大姐,你说什么?” “是我对不住你和芳姐儿,只是,只是,”老太太脸色通红,不敢直视陶刘氏的眼睛,这让她如何开口,实在是难以启齿。 “天下又不是只有老四,我肯定给芳姐儿找一门好婚事!”老太太生硬的转了话题。 陶刘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她们母女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其他的路能走。 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抚慰陶刘氏。 作者有话要说:陶刘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她们母女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其他的路能走。 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抚慰陶刘氏。 ########### 葡萄莲子八宝饭扔了一个手榴弹 枫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两位(*^__^*) 还有对刘家的处置不止如此。 ------------ 第57章 五房事 “那刘璋怎么办?”林瑾衡知道九爷被抽了十鞭,六太太被送到庄子上之后好奇刘璋的下场,仔细说来这才是罪魁祸首,如果真是君子,在见到四姑娘的时候就该避开,更不该上前说什么钦慕已久,其心可诛。而且忙前忙活还不都是为了他的‘前程’。 重华长公主拍着她的背道,“刘璋又不是我们府上的人,没有理由不好轻易打罚。只是断了他的前程比什么惩罚都够了。” 昨天刘璋和刘夫人祖孙毫发无伤的回了刘家,两人若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那就是大错特错。 四姑娘这事,老太太是她们的底气,六太太是她们手中的木偶,这婆媳两才是操纵者。 虽如此六太太却着实更可恶,刘夫人婆媳是外人所以不将国公府的名声放在心上,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谋算四姑娘,六太太如此,就怨不得国公府容不下她,吃里扒外之人,留着何用。 至于刘夫人婆媳,也甭想善了,之前林晋海容得下刘家,愿意栽培刘璋,到底还念着那是他的母族,刘璋又的确是个有才的,刘家未必起不来,刘家掉进尘埃里,林家面子上也不好看。这次是刘家自己亲手把最后一点感情给折腾没了,就别怪他们心狠。 说什么和刘家以后断了来往,那都是哄老太太的。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国公府就绝不能对刘家置之不理,刘家还能继续仗着国公府亲家的身份狐假虎威。老太太心知肚明,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答应。老太太哄他们,他们就也哄老太太,互相哄着玩呗! 刚没了一个六太太,紧接着再把刘家打残了,老太太非得在林晋海和二老爷面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没得糟心。 这亲娘做着继母会做的事情偏还占着生母的情分,累得她也束手束脚。 林瑾衡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拿麻袋把他罩起来打一顿。”这样的登徒子,放过真不甘心。 重华失笑,点点她的鼻子道,“你个促狭鬼!”又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痕迹,“痒不痒,疼不疼?”语气饱含心疼,她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哪里遭过这种罪。 林瑾衡摇头,又愤愤不平地告状,“六哥说我是花脸猫,他还送了一只花肚皮的猫给我。”她放小白狮当着林延思的面,把花肚皮追的喵喵叫。 林延思觉得等小白狮再大一点,也许林瑾衡会让它追在他后面跑,这畜生虽然没牙没爪,但是被林瑾衡养得膘肥体壮压也能把人压死。 这绝对不是他杞人忧天,林瑾衡把小白狮训得极听话,所以林延思暗暗决定趁着小白狮还是‘小’白狮的时候,多欺负会炸毛的妹妹几次。 “胡说,”重华看一眼林瑾衡,严肃道,“你六哥三岁那年长水痘才是花脸猫。” 林瑾衡悲愤,啊喂,你眼里的笑意是怎么回事,满脸控诉的看着重华。 重华以为她不信,拉出证人,“等你父亲回来,你问他是也不是?” 孙嬷嬷进屋后不动声色朝林重华打了一个手势。 这是宫里有消息了,重华也不急,陪着林瑾衡说了一会儿话,等到林瑾衡上课去了,才示意孙嬷嬷禀报。 “要用兵了。”孙嬷嬷沉声道。 闻言,重华长公主并不惊讶,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是这些年边关一带并不安稳,当年林晋海就是在边关战役中展露了头角才得以翻身。否则就凭老国公那些恶心事,等今上登基定是要撸了国公爵位的。 如今这摊子乱事还是先帝留下来的,先帝期间大家都忙着夺嫡,朝纲混乱,以至于邻国都开始趁火打劫,边关城池被占了好些个。 这些年皇帝已经把失土都抢了回来,如今立志要四海归心,八方来贺,开创盛世基业。 这份壮志除了一个皇帝建功立业的本能,也是一个儿子的报复。皇帝不是先帝属意的继位人,这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帝憋着这一口气便要向世人证明,他才是天命所归,先帝错了! 你被人欺负,我欺负人,你不能做到的,我都做到了。童年阴影往往能影响人的一生。 ### 二太太和诚王妃闹了龌龊,忠义候老夫人总不能眼看着嫡亲的姐妹反目,这段日子便经常制造机会让姐妹两见面,又有她这个当娘在中间和稀泥,如今姐妹两感情有回温的趋势,至于真实情况,那就除了本人谁也摸不准了。 忠义候老夫人秉承着打铁趁热的原则,今日又把二太太唤了过去,九姑娘也随行。所以林瑾衡便要一个人上课,习惯了和九姑娘作伴,还真有些不习惯。 休息的时候,没想到五房庶出的十四姑娘林瑾芝来了,她这里要么一群姑娘一起过来,要么就是杨婉月、九姑娘各自前来或者携手同到,其他人甚少单独出现。 “十三姐姐画的真好。”十四姑娘瞧见案几上没收起来的画赞道。 林瑾衡放下手中的笔,微笑,“比不上四姐姐。”四姑娘在众姑娘中画技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十四姑娘偏头笑,“等十三姐姐和四姐姐一般大的时候,肯定比四姐姐好。” 林瑾衡笑了笑不置可否,正巧芷言拿了冰碗进来,便对十四姑娘道,“十四妹妹走了一路,凉快一下。” 两人吃着冰碗,杂七杂八胡说了几句。 十四姑娘到底年纪小,没等多久就忍不住说出了来意,支支吾吾道:“明儿个就是十姐姐的生辰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拿着勺子的手慢了一下,她就猜十四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没想到竟然有关十姑娘。 “十三姐姐,你让他们把十姐姐放出来吧!”十四姑娘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林瑾衡。 林瑾衡顿时觉得亚历山大,想着十四姑娘的意思应该是让她帮忙求情,但是什么叫她让把十姐姐放出来,十姑娘可不是她关的。 大家都知道三姑娘、十姑娘以祈福之名,实则是被三太太惩罚。三太太这个嫡母拿捏两个庶女,太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她一个隔房的侄女巴巴让把人接回来,手未免伸得太长。 当然听闻三房二三事之后,林瑾衡也不否认她对周姨娘母女三人有偏见,更同情三太太。她的身份也注定她是站在嫡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林瑾衡笑眯眯道,“三姐姐和十姐姐为长辈祈福乃是为人女的本份。” 十四姑娘着急不已,又愤愤不平道,“她们才不是祈福,是三伯母故意惩罚她们。”十姑娘去了家庙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回来的征兆,十四姑娘就去求了五太太和嫡姐,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于是又找上了林瑾衡。 “十四妹妹慎言,长辈岂容我们信口开河。”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三太太让三姑娘、十姑娘祈福,说到天边理都在三太太那边。 十四姑娘见林瑾衡脸色沉了下来,表情便有些怯怯,嗫嚅道,“我,我只是担心十姐姐。” 林瑾衡缓了神色,十四姑娘还记挂着十四姑娘,倒不枉两人相交一场,只是十四姑娘这说话行事委实让人为难了一些。 ### 五太太挥手让人退下,半响幽幽道,“芝丫头倒是个有心的!” 吴妈妈是五太太的奶娘,对自己亲手奶大的孩子不说了解十分,九分却是有的,心下叹气,她家太太心思太重了,“这也是太太宽厚,将十四姑娘教得好,十四姑娘是个重情的,日后也必定孝顺您。” 五太太垂下眼淡淡道,“只是这丫头到底轻狂了,三房的事情,我们五房怎么好插手,她更不该求郡主出面,可不是给人出难题嘛!” 吴妈妈知晓五太太的心思,轻笑道,“十四姑娘年幼,行事难免没有章程,太太好生教着,日后便懂事了。” 五太太颔首吩咐,“把大哥送来那套青瓷茶具送给郡主,虽比不得公主府的奇珍异宝,却也是我这个做婶娘的心意,芝丫头打搅了郡主,我这个做嫡母的少不得要弥补一二。待芝丫头回来让她到我这来,这丫头做事实在……”叹了一口气。 吴妈妈心疼道,“不若另寻了一件,太太难得有样喜欢的物件。”那套青瓷茶杯用色均匀,材料剔透是难得的精品,五太太爱不释手。 五太太摆手,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太太可真疼十四姑娘,为她设想的这般周到,便是亲娘也差不离了,只是难为您了。”吴妈妈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五房失怙,五太太只有一个七姑娘林瑾如,偏偏十一少爷林延宣和十四姑娘林瑾芝却是一母同胞,五太太这个嫡母做的太难了,重不得轻不得。 五太太淡淡一笑,轻拍着吴妈妈的手,“我只求将来延宣善待如儿!” ### 九姑娘回来了,九姑娘心情很好的回来了。 原因――“表哥给了我一盒象牙团扇。”说完九姑娘还得意洋洋的拿出来炫耀,一盒四把,把把都是精致异常,更出彩的是上面的画,林瑾衡忍不住取了一把荷花景致的团扇把玩,触手微凉,“这画真不错!”她也就在画上能评点几句。 “这是青莲夫人画的。”九姑娘眉开眼笑,青莲夫人的丹青甚少流出来,这可是周荣专程要来的。 林瑾衡瞧着九姑娘拿着团扇美得不行,琢磨九姑娘是单相思还是双相思,周荣送这些是因为兄妹之情,还是那啥啥啥。 九姑娘臭美完,对林瑾衡道,“你喜欢哪一把?” 听这话头,林瑾衡惊讶九姑娘居然舍得割爱,乱感动了一把,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九姑娘明显宝贝的不行,又拿了自己的团扇道,“何况,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上面的画是她亲手所画。 九姑娘嫌弃的看了林瑾衡手上的团扇一眼,不过知道是林瑾衡自己画的也就给她几分面子,不吐槽了,把林瑾衡刚刚把玩过的那把推过去,“我两还差这一把团扇不成。” 林瑾衡笑了笑,倒没有再推拒,否则就显得矫情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有丫鬟进来轻声禀报,“五太太处来人了。” 林瑾衡和九姑娘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迷茫,突然九姑娘一脸恍然道,“定是五婶婶替十四妹妹善后来了,你不是说十四妹妹请你出面替十妹求情吗。” 听九姑娘这么一提醒,林瑾衡就想起上一回她送十四姑娘白玉马,转身,五太太就替十四姑娘回送了一份礼物。 “十四妹妹年纪小,行事难免有不妥之处,五婶婶又最是谨慎守礼的性子,少不得每回都要替她收拾,真是难为五婶婶了。说来,府上哪一位庶出的姐妹有十四妹妹过的这般轻松。” 不说林瑾衡倒没注意,细细一想,和其他几房庶出的姐妹一比较,果然十四姑娘章法上的确是比旁的姐妹略逊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十四妹妹年纪小,行事难免有不妥之处,五婶婶又最是谨慎守礼的性子,少不得每回都要替她收拾,真是难为五婶婶了。说来,府上哪一位庶出的姐妹有十四妹妹过的这般轻松。” 不说林瑾衡倒没注意,细细一想,和其他几房庶出的姐妹一比较,果然十四姑娘章法上的确是比旁的姐妹略逊一筹。 #################### wow扔了一个地雷 墙角晒肚皮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亲们的霸王票 ------------ 第58章 战事起 北戎犯境,皇帝决定发兵十万。近些年,大历朝赢多输少,战场成了镀金圣地,尤其是勋贵子弟挣破了头想捞一个露脸的职位。 这次自然也是争得热火朝天。主将一早就定了,靖国公聂达,靖国公世代驻守边关,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有这元老将在,胜算又提高了几分,各大世家贵胄摩拳擦掌,势要分一杯羹。 大皇子又一次给自己争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副将,十六皇子党急得嘴上长了几个泡,他们这一派文官为主,武官拿不出手,眼睁睁看着这个大筹码划向大皇子党,恨得想挠墙。 另一元副将――林晋海,这位也是战果累累,十六皇子党看的眼热,若是把林晋海拉到自己阵营,哪里用担心大皇子,只是这位也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继续恨得想挠墙。 消息传回卫国公府,有惊又有喜,机遇与危险并存。 重华长公主没等下朝就得了消息,林晋海出征,这在她意料之内,但是,“为何你也要去?” 林延恩微笑道,“先祖与父亲都是以武起家,儿子若是连战场都上不了,岂不是堕了国公府的威名。” 林晋海虽然不放心儿子,但是闻言也是欣慰,点头道,“我当年十四岁便上了战场,何况延恩是跟在我身边,公主放心便是。” 重华有心说,这一样吗?当年林晋海是被老国公压制的厉害不得不上战场以图翻身,林延恩哪里用得着以身涉险。这话自然不能说,转而问,“是你自己提出要上战场,还是皇兄先开的口?” “是儿子先求的,皇上开始不允,后来儿子恳求了几番,皇上才准了。” 重华细细摩挲着茶杯,目光放空,林晋海和林延恩对视一眼,也不打搅,都静坐在一旁。 半响,重华才对着林延恩正色道,“皇兄对你寄予厚望,你万不可让你舅舅失望!”话锋一转:“不过一切都以自身安全要紧,便是立下赫赫战功,丢了命也都是枉然。”说完又看一眼林晋海。 林晋海和林延恩自然连声称是。 林瑾衡得了消息,颠颠跑过去,皱着眉头道,“爹又要去打仗了!”语气里掩不住的不满和不舍。 到了林晋海这个身份,很少会亲自披挂作战,都是坐在后方调兵遣将,但是也经常有死士刺杀,或者分兵围剿。 因此林晋海身上也带了不少‘男人的徽章’。最危险的一次是主船被敌军击沉,下落不明,重华长公主被吓得早产,她和林延愈体弱,未尝没有这个原因,这些年花了多少精力才勉强调养回来。 林晋海把她抱到腿上,摸着她的头笑道,“是啊,爹又要出门了,衡儿要听你娘亲的话,还要看着你小哥,不许他胡闹。”这个小儿子最让人头疼,还有一个,对着重华郑重道,“延思性子也要压一下,太跳脱了。”将来要担起一个侯府,这样的性子未免不够稳重。 重华不以为意,“延思年纪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沉稳下来了。” 林晋海觉得还是给二老爷打个招呼比较妥当。 “六哥这样才好玩!”林瑾衡赞同她娘,虽然每每气的人想咬他。 林延恩逗她,“那妹妹是喜欢六哥还是三哥?” 林瑾衡正色道,“三哥、六哥、十哥、十三哥我都喜欢。” 林延恩笑眯眯道:“哪一个最喜欢?” “当然是三哥了。”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你就在我面前,我会这点眼色都没有吗? 得了消息,一下课就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三兄弟打帘进来,正巧听见这段话,林延思痛心疾首,指着林瑾衡语气悲怆,“难为我给妹妹搜罗了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妹妹居然最喜欢三哥。” 林延愈愤愤不平的指着林瑾衡,“妹妹中我最喜欢你了,你居然在哥哥中不是最喜欢我,我决定也不最喜欢你了。” 林瑾衡被他最的耳晕。 林延意看了林瑾衡一眼,慢吞吞道:“妹妹之前还说最喜欢我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变心了。”说罢,重重叹了一口气。 闻言林延息和林延愈这两个没有被最过的都是嚷起来。 林瑾衡一头扎到她爹怀里,泪流满面,在被外人欺负的时候,哥哥多是好事,在被哥哥欺负的时候,真想一个都没有。 接到女儿的求救信号,林晋海一个眼风扫过去,一本正经的开始训话,“我和你们三哥要出门,你们在家要……” 林晋海的任命是大朝会上宣布的,林延思几个都知道了,林延恩是上书房里决定,几人都是不知,闻言皆是惊诧的看着林延恩。 林延思率先反应过来,跳起来大声疾呼,“我也要上战场,我给你们当亲兵好了,不用给我安排职位的。”一脸的我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省心。 被打断了训话,林晋海不满的瞥了二儿子一眼,“你上战场不是添乱。”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等你满了十五岁,你要上战场我不拦你,你们几个也都是如此。”他们家的子孙在战场上挣功勋是天经地义,孩子有这个意向,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阻拦。 林延思苦着脸,“可是我这次就想。”眼巴巴看着重华长公主,他爹是铁石心肠,不用指望。 重华长公主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符合她的表情,“你若是敢擅自跑过去,你知道的,你娘我有的是法子把你揪回来,然后三年内你一步都别想离府。” 林延思彻底熄了小心思,重华大多数时候是个慈母,但有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后母,最狠的那种。 林晋海和林延恩不日就要出征,林瑾衡在福建时就有经验,帮着重华给两人整理了一大车吃的用的。 林晋海习以为常,林延恩觉得这到底不妥,两人是去打仗又不是远足。不过在收到林晋海的暗示之后闭了嘴。 出了府林晋海对大儿子道,“你有和将士同甘共苦的心,这甚好。这些物件我们带着的确有失体统,不过若是不带又辜负了你母亲和妹妹的一番心意。到时候,将吃的送到火夫那,药材送到军医处,东西虽少,却也是一种态度。” 虽然之前嘱咐了好几回,还是忍不住老调重弹,“你自小锦衣玉食长大没吃过苦,不过这战场是你主动要去的,到时候你别向我叫苦,若是敢逃回京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林家有战死沙场的男儿,绝没有逃兵和降兵。” “父亲放心,儿子绝不会丢了我林家的威名。”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林晋海却是放了心,这个儿子虽然一大半时间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但是品行他也心中有数。 大皇子打马靠近,朗声笑道,“延恩第一次上战场,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 林延恩拱手笑道,“那就劳烦大殿下了。” “你我嫡亲的表兄弟,这话说的就见怪了。”大皇子对林晋海神情推崇道,“这次有姑父在,我大历,可真是如虎添翼。” “大殿下折煞老臣了。” “姑父何必自谦,元和三年,收复三郡,元和六年,平定安王,元和十年大败呼贺,元和十八年,扫平南海海寇,元和二十年,黎国大捷。”说着说着,大皇子自己都有点酸溜溜了,属下私下称他一句战神,真正的战神在这呢,还有远在边关的靖国公,那是举国公认的战神。 林晋海向着皇宫的方向拱手,恭敬道,“圣上洪福齐天,我军自然势如破竹,老臣不过是托了圣上的福。” ### 转过身,大皇子就对着谋士抱怨:“我这姑父真是顽固不化,本皇子何时向人这样曲意奉承过,偏就他还不领情。”原本想着我夸夸你,你夸夸我,我们做个好朋友,你来给我助威加油吧! “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绝不会轻易下注。”高谋士眯眼望着林晋海的方向。 大皇子哼了一声,“本皇子是长子,又立下赫赫战功,老五那个伪君子没了指望,诸皇子中舍我其谁。”附近都是大皇子的亲兵,所以他说话也毫无顾忌,“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让人把林晋杰的破事捅出来。”说着就要唤人。 高谋士赶忙阻止:“主子爷稍安勿躁,这事便是闹了出来,以卫国公府和长公主的圣宠,最多不过是申饬一顿夺爵。我们却是和他们结了深仇大恨,若是公孙太傅拉拢了他们,我们处境就是大大的不妙。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是七寸,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大皇子闻言勉强熄了心思,但是还是不平,“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给林晋杰设局,如今倒是一点用都没起到。” 高谋士笑得高深莫测,“这是一种牵制,没有用掉的把柄才是最有用的把柄。我们抓了他们如此大的一个把柄,少不得让他们投鼠忌器。之前我们有意和卫国公府结亲,都被拒绝了,这次他们可是说了要慎重考虑一下,说明他们已经意动。” 微微眯起眼沉声说道:“这次主子爷再立一个大功,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少不得要下定决心了,良禽择木而栖。” 大皇子大喜,有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相助,他可就真是高枕无忧了,“我这次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作者有话要说:大皇子大喜,有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相助,他可就真是高枕无忧了,“我这次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 一更,后面更新提示是我在修文 ------------ 第59章 浮生闲 听涛斋前阵子虽然险些出事,但是林瑾衡还是喜欢这里的清凉舒适,于是有空便经常过来。府里姑娘若是得闲也喜欢在这里纳凉嬉戏。 林瑾衡躺在竹榻上,拿着肉条逗被养的肉肉的小狮子上纵下跳。 “再逗下去,小心它恼了咬你。”杨婉月玩笑,众人也知晓小狮子被调/教的比猫猫狗狗还安全,闲时也会偶尔逗弄几下。 “它可乖了!”林瑾衡手一抛,小白狮子纵身一跃,终于如愿以偿,心满意足的叼着肉条跑到一边吃起来。 杨婉月坐下后忧心道,“不知道大舅舅和三表哥在外如何?” “父亲和三哥写信来说一切均安。”其实便是有不好的事情也不会说,所幸重华长公主有自己的眼线,报告也是一切均安。不过林瑾衡也知道她听到的消息那都是被过滤了好几遍,只有报喜的份。 “我最近看了一些北方的地理志,书上都说那里干旱缺水,好多人都因为携带的水不足而出事。”杨婉月这几天才想起这一茬,忍不住提醒,若是真不幸被言中,帮长房躲过了这一劫,对自己有益无害。 大房归来近五个月,老太太经常派她去送些点心玩意以示亲近,她自己也向林瑾衡释放最大的善意,但是她和大房的关系却一直平平。反倒是之前和林延恩、林延思尚可的关系,因为林瑾衡这个嫡亲妹妹的归来而冷淡下来。或许说不上冷淡,只是与林瑾衡一比,他们这些人便成了路人甲。 林瑾衡脸上的笑意褪去,这思维一被打开,各种意外情节就纷沓而来,虽说,林晋海父子身边不缺能人异士,但是不怕一万就怕那个万一,林瑾衡这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杨婉月又道,“我这人就爱胡思乱想,大舅舅和三表哥吉人自有天相,只是我想着有备无患。这里是我收集的一些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资料。” 林瑾衡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仔细的瞧了杨婉月一眼,“表姐有心了。”难为杨婉月能想到这一点。不过林晋海可不是第一次北征,北边什么情况哪里不清楚。 “这都是应该的。” “九姐姐,五姐姐来了!” 九姑娘、五姑娘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迎面走来,几个丫鬟手上还捧了东西,走近了一看是红得发紫的杨梅,鲜艳欲滴的荔枝。 荔枝虽然金贵,但是国公府的姑娘可不缺,后面的两盘杨梅才是稀罕物,丰收的时候都鲜少能尝到,更何况如今杨梅早下市了。 林瑾衡带来的那两盘子是萧太后赏的,据说宫里拢共就得了十筐,看着不少,但是和庞大的后宫与宗室一比,那就是僧多粥少。 “姨母送了一些过来,便拿来给姐妹们尝尝。”诚王妃和二太太关系正处于热恋期,三五不时的上门,送这送那,九姑娘也是心情极好,因为她和周荣见面机会多了。 十四姑娘拍手乐道,“十三姐姐拿了杨梅过来,九姐姐也带了,两位姐姐都想到一块去了,怪不得你们俩最要好。” 九姑娘扫一眼案几,这才发现上面有一堆的杨梅核,假意生气道,“枉我巴巴想着你们,你们倒好,背着我都吃完了,就留个空盘子和核给我,好没良心。” “十三姐姐怎么会不给九姐姐专程备下呢!”十四姑娘嘻嘻笑着回道。 九姑娘虚点十四姑娘,“就你机灵。” 十四姑娘笑的憨态可掬。 姐妹间说笑了一阵子,九姑娘才寻了林瑾衡身边的空位坐下,林瑾衡便问, “荣表哥走了!”肯定的语气,否则,九姑娘哪里肯来陪她们。 答案出人意料,“还没呢。”想起来九姑娘就有点不高兴,她还没来得及和周荣说上话,二太太就让她和五姑娘送吃食过来。 林瑾衡琢磨了下,以前周荣过来,九姑娘必定是要陪着的,不过那时候还有个周晴。如今二太太是因为周晴不在,为了避嫌呢,还是护国寺事件的后遗症 “十三姐姐,你下次出门能带上我吗?”十四姑娘跑到林瑾衡和九姑娘面前问,眼神期待又忐忑,绞着衣角急急解释,“母亲生辰降至,我想亲自给母亲选一支凤钗。” 众位姑娘不约而同停了说笑,好奇的看着林瑾衡。 十四姑娘的嫡姐七姑娘无奈出声道,“芝儿不可放肆。”十四姑娘又给人出难题了,但是想着她这一片孝心,七姑娘和颜悦色道,“你有这份心,母亲比得了什么礼物都开心。” 十四姑娘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焉的站在那。 ### 十四姑娘没有死心,又寻了机会求林瑾衡,林瑾衡提出可以让人将首饰送到公主府,再由十四姑娘亲自挑选,也保证替她做好保密工作,定然给五太太一个大惊喜。 十四姑娘没办法才期期艾艾的道出,她已经近两年没出过国公府的大门了。想趁着给五太太选礼物的机会见识一下。又巴巴的拿出一个荷包,说她已经攒了一年多的月例银子。 十四姑娘说的清楚又明白,孝心是真,想玩也是真。林瑾衡倒不忍拒绝,两年没出过大门,作为三四天就要出门进宫或做客或游玩的林瑾衡实在同情的很。 这时候,有人禀报,九姑娘来了,九姑娘掀帘进来,就见十四姑娘面前一个打开的荷包,露出一些大大小小银子,便打趣道,“你们这是在分银子?见着有份哦!” 林瑾衡道,“十四妹妹攒了银子想亲自给五婶选一支凤钗,”后面的话让十四姑娘喜上眉梢,“正好我们要出门便同我们一道去。” 林瑾衡和九姑娘也约好了出门,这是重华长公主同意的。 十四姑娘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在阳光下眼睛熠熠生辉,“谢谢十三姐姐!” 不过重华长公主临时有事无法脱身,见林瑾衡三个失望的模样失笑,“带了丫鬟嬷嬷和侍卫,摆好了仪仗便是。”林瑾衡这个郡主不单单有封邑还有专门的仪仗队,只是往常都是和她一道出门,倒是不显眼。也该让林瑾衡明白,她不单单是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女儿,还是皇帝亲封的有实权的郡主。 出了门,林瑾衡见不是重华长公主的仪仗队,不适应了好一会儿,便是九姑娘和十四姑娘也是失了会神。 往日里不是没人称林瑾衡郡主,但是她们都是以姐妹相称,加之行的是家礼,林瑾衡又性子温和,对她郡主的身份到底感触不深。如今乍然间见了这威严的专属林瑾衡的仪仗队,猛然间反应过来,林瑾衡还是琅华郡主。 林瑾衡比两人先回神,笑道,“走吧。”她倒还记得自己有依仗队,只是从来没有单独用过,话说她还是个富婆,她的封邑可在鱼米之乡。 ### 十四姑娘趴在马车的窗户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沿街的人物,嘴里“诶呀,诶呀”个不停。十四姑娘如今见着什么都新鲜好奇的很,她之前出府的年纪委实太小,留下的印象少得可怜, 林瑾衡和九姑娘倚在宽敞的马车内,对十四姑娘的‘大惊小怪’失笑不已。 “十四妹妹倒是个有心的,不枉五婶婶这般疼她。”九姑娘道。 林瑾衡正玩着十二方孔明锁,点头应了一声。 九姑娘无趣的紧,一个眼睛不够使,一个手不够使,于是她决定自己嘴巴不够使,让丫鬟白霜给她夹核桃。马车够大,于是她们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伺候。 十四姑娘,诶呀诶呀,红衣防止自家姑娘从窗口掉出去。 林瑾衡,克塔克塔,芷言觑着空隙,递上水果点心。 九姑娘,没有声音,淑女吃东西怎么会有声音。 一路总算是热热闹闹的到了天簪坊,九姑娘在马车里早就待得腻歪了,欢喜道:“可算是到了。”率先下了马车。 十四姑娘紧接其后。 “我就不下去了,我还没拼出来呢!”林瑾衡和手上的孔明锁较上劲了,这玩意拆起来容易装起来可真难。 十四姑娘还想劝,九姑娘拉了她一把,“那你等我们一下。”九姑娘以为林瑾衡顾忌脸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居然忘了这一茬。 十四姑娘还是把头探了进来,眼巴巴看着林瑾衡,“我们都不懂玉的好坏。” 林瑾衡笑,她也不是很精通,不过,“我借你们一个高手,芷言你陪她们进去。”芷言管着她的首饰,对这些最是在行。 “那我也把红衣借给你,一个换一个多公平。” 芷言正打算唤后面马车上的几个芷上前伺候,见状到底不放心,还是唤了芷玉。 林瑾衡停了手中的动作,也没有拒绝红衣,笑看一眼十四姑娘, 十四姑娘眨了眨眼笑着对林瑾衡道,“十三姐姐可要让芷言姐姐待会儿给我选一支最好的。” 林瑾衡莞尔一笑。 林瑾衡专心致志的玩着手里的孔明锁,不想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夹着喝骂,哄笑,还有鞭子落地的声音,林瑾衡抬眼问,“怎么回事?” 红衣主动起身道,“奴婢去瞧下。” 片刻后,红衣回复,“一名孩童突然跑到了路中央险些被大皇子府上的大姑娘撞到,多亏旁边的一个少年救下孩童,少年的兄长指责周大姑娘马速太快,周大姑娘便提鞭抽人。” 大皇子府上的大姑娘,那不就是周瑶,这位姑娘可真心彪悍。 京城的道路规划的很清楚,两边是行人,中间供轿子、马、马车、牛车等通行,等闲不可越线。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默契的控制了速度,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的道路规划的很清楚,两边是行人,中间供轿子、马、马车、牛车等通行,等闲不可越线。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默契的控制了速度,这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 十四姑娘 孔明锁也叫八卦锁、鲁班锁,它对放松身心,开发大脑,灵活手指均有好处,是老少皆宜的休闲玩具。孔明锁看上去简单,其实内中奥妙无穷,不得要领,很难完成拼合。 ------------ 第60章 种善因 林瑾衡的马车还没走近,就听到周瑶娇声呵斥,“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知道藐视皇族是什么下场!” 又让丫鬟扔了一包银子给抱着被吓得哭都不敢哭孩童的妇人,扬眉道,“以后看住了你家孩子,不守规矩,死了也是白搭。” 她马速虽快却也在允许范围之内,分明是这孩童自己突然跑出来,她再如何也不会无缘无故践踏一个孩童,勒马却是来不及了,眼见惨剧就要发生。那位少年扑出来救人,她还有点庆幸,只是少年的兄长说话委实不中听,不教训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抬眼见不远处林瑾衡的仪仗,又是长辈又是郡主的,虽不喜却也不好装没看见。骑着马靠近一段距离之后,下马行礼,“给林姑姑请安。”这次大皇子又是声势如日中天,只是她到底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得意忘形,免得摔了自己,有什么且待日后。 林瑾衡微微笑道,“阿瑶免礼。” 周瑶等着,这位姑姑是不是也要大义凛然的责备她两句,片刻后却什么都没等到,抬眼,隔着帘子也看不清林瑾衡的表情。 林瑾衡虽然看不惯她当街抽人的行为,但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模糊着呢,而且周瑶抬出的还是藐视皇族这个罪名,更何况周瑶行事轮不到她这个外姓的表姑姑评价。 周瑶和林瑾衡也没什么寒暄话好讲,两人也都不是多热情的人,周瑶道了一句,“姑姑慢走!” “我随着家中姐妹在天簪坊选首饰,你有事可以先行一步。” 周瑶福了福身,一扬鞭,打马走人。 这次芷玉派出去打探详细情况的人也回来了,周瑶勉强算正常的跑马,孩童突然跑出,少年救人,这事有惊无险原也能揭过了。可是少年兄长站出来指责周瑶闹市跑马,视人命如草芥,边上围观者也起哄。周瑶怒起打人,少年护兄长,兄长护少年,围观者看周瑶行事这样嚣张,又是议论不休,周瑶这火就越大,于是事情闹到了这般地步。 林瑾衡就见较为健壮的书生样男子将清瘦少年护在身下,都是面朝地背朝天的趴在街面上,背上鲜血斑驳,周围的人面色不忍,畏惧大皇子的势力却都不敢上前帮忙。 林瑾衡经历了穿越这一遭,对鬼神之说便信了几分,她前世随着母亲慈善做了不少,是以她认为这辈子投了这么个好胎有因果回报在里头。 这辈子,重华为着常年征战沙场的林晋海从来不忘往寺庙、育婴堂、善堂送米粮衣物和银子,林瑾衡也愿意相信这一道,只求保佑她家人平安。希望菩萨不要怪她目的性太强。 如今撞上这事,这兄长虽有些书生意气,但是想他这样严严实实的护着自己的幼弟,那少年又是奋不顾身的救孩童。到底做不到见死不救,又是在林晋海父子出征的档口上,“派人去瞧下,若是能移动就近送到医馆,不行的话请个大夫过来。” 红衣主动下车打下手,林瑾衡没兴致再装孔明锁,靠在窗口关注地上的两人,若不是微微的动弹,差点以为是死人。 回来的红衣表情带着怅然,林瑾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前去查探的嬷嬷懂一些医理回道,“青年受的伤颇重,能不能熬过去老奴不敢断言,还是送到医馆为好。少年只有一些皮肉伤无大碍。”周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鞭鞭见血,青年又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承受了绝大多数的鞭子。 林瑾衡叹息,瞥见红衣眼中有火还红了眼眶,微微疑惑,是她太冷血还是红衣太感性。 红衣抹泪,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奴婢的弟弟就是在街上被马蹄践踏至死,父亲为替弟弟讨公道,被打成重伤,家中没钱替父亲抓药,不得不将奴婢姐妹卖给了人牙子。” 林瑾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寻常人家的疾苦,林瑾衡知道一些,但是乍闻这样血淋淋的事实,心下难免骇然,“那如今你家中如何,姐妹们都在一处吗?” “家中尚可,奴婢姐姐几年前便因病去了。” “让大夫尽力施救吧!”林瑾衡又让芷玉拿了一袋子银子出来,“你带几个嬷嬷跟着去医馆看一下吧!” 红衣从兄弟两的穿着上就看出两人家境贫寒,林瑾衡这些银子实在是雪中送炭,喜形于色,躬身道,“奴婢代他们谢谢郡主救命之恩。” 九姑娘和十四姑娘上车之后发现红衣不见了,林瑾衡倚在软垫上发愣,两人专心致志的选簪子,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瑾衡长话短说了一遍。 九姑娘的表情很镇定,带着一股习以为常的味道,“周瑶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还有御史参大皇子,不过都没用。”打死个把人,别说皇族宗室,在世家子弟之中也是屡见不鲜。 公平总是相对的,现代一个宣称人人平等的时代,都有人能逃避法律的制裁,何况是等级分明的古代,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现代都不成立,在古代更是妄想。 只能说在得势的时候,这些都是小事,失势的时候才是罪名,如果一辈子不失势,那就永远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只能说在得势的时候,这些都是小事,失势的时候才是罪名,如果一辈子不失势,那就永远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很狗血很老的桥段,不过结果不会是少年“以身相许”哈 PS十四姑娘和五太太之间就是一个想做慈母一个想做孝女,说到底就是为了名声,如果十一少爷和十四姑娘不是一母同胞,两者之间关系还能够更自然更真一些,嫡母和庶女之间未必不能和平共处。 十一少爷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是被家族重视的,这是我的设定。也是因为这点,导致十四姑娘和五太太两人各有小心思。这算是剧透吧,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大宅门里的小姑娘还是这种处境的小姑娘有心思很正常,十四姑娘又是显示孝心(攒了一年多的银子)又是显示童心(想玩)还示弱(两年没出府),怎么说呢,林瑾衡的确很没出息的心软了,毕竟这不是涉及原则性的问题,自己又正好要出门,所以就把十四姑娘捎上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人物日后走向很清楚,知道哪些是‘坏人’哪些是‘好人’,所以不自觉的在女主和‘好人’相处上更宽容,但是亲们不清楚,亲们看到的是十四姑娘负面的形象,所以觉得女主圣母了,要被坑了。 林家这些姑娘大多数都不错,珍惜姐妹之情,不会老想着要怎么害别人,踩别人,看别人出风头就各种冷嘲热讽,发誓要把对方比下去。 ------------ 第61章 噩耗连 林延意的生日在十一月里,十岁这个整岁的生辰,却并没有大办。四太太热孝未过,林延意这个做侄子的万没有庆生的道理。所以当天不过是长房小聚了下。 林瑾衡几个月之前就在琢磨生辰礼物,这次也颠颠的拿了出来,是十幅画,选了国公府和公主府她认为最美的景致,画中她凭着自己的想象添了林延意进去,喜怒哀乐,神态各异。 林延思啧啧称奇,拿着真人和画对比,评论,“还挺像!妹妹,我生辰的时候也给我画一套,十四幅哦!”林延思的生辰在二月,届时他就十四岁了。 林延愈不甘落后,也要凑热闹。 林瑾衡应付好林延愈,又取了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出来。 林延愈吃味,“你只送我一份,为什么十哥有三份?” 林瑾衡奉送白眼一枚,指着一个左手边的盒子道,“这是莫表姐送的。”又指着右手边道,“这是颖表姐送的。”她只是中转站。 重华笑着道:“两个孩子都是有心的,”林延意和莫馨蕊这门亲事定的仓促,她总是希望儿子媳妇幸福美满,婚前两人能培养好感情自然更好。 “看看,看看,都送了什么?”林延愈催促,打开包装盒那一刹那的惊喜是他最喜欢的。 林延意从善如流,满足他的好奇心,先打开的是周颖的礼物。 “诶呀,火枪!”林延愈大叫。 林瑾衡一看,金黄色的枪身,约莫一尺长,看林延意眼里的笑意,觉得周颖这份礼物真是送到了心坎里。 林延意忍不住拿出来把玩,重华起先觉得林延意还年幼,拿着这玩意不安全,见他如此,叮嘱道,“平日里玩耍的时候,仔细一些。” 闻言,林延意喜不自禁连忙点头。 “娘~,娘~”林延愈扯着重华长公主的裙摆撒娇,“三哥,六哥,十哥都有了,我也要,”想想又加了一句,“妹妹也要。”多一个同盟军,多一分保障。 重华毫不留情的打开他的手,“你要玩就去靶场找教官,等你十岁了,娘再送你,要几把就几把。” 林延愈不依,还要闹。 “看看你妹妹,比你小,都不闹,你不难为情。” 林延愈七年以来最坚定的想法就是在妹妹面前要树立哥哥大人的威严,纠结了一下,确认:“十岁就给我。” “给给给”重华忙不迭的敷衍。 林延思噗嗤笑,林延愈顿时难为情了。 “来来来,我们看看莫表妹送了啥,”林延思是个有心的,看他娘和昌华的做派,便猜付两家有结亲的意向,遂打趣林延意,结果就见林延意一本正经的一张脸,顿时深深的胃疼了,要不要COS林晋海! 林延思以前在京城随心所欲的长大,林延恩虽然对他要求严格,只是身边就这么一个至亲在,总是忍不住宠着。可是林晋海回来了,逍遥自在的好日子至此一去不复返。 莫馨蕊送的竟然也是火枪,周颖和莫馨蕊实在是太会选礼物了,都送到了林延意心坎上,区别是这把外面有一个枪套,用的是金丝帛线,针脚细密,花纹精致, 重华取了枪套端详,“想不到蕊儿小小年纪,针线功夫如此好,想来废了她不少功夫。”莫馨蕊由江嬷嬷教引了一阵子,虽然性格还有些怯弱,但是到底比初见时好了许多,她这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想短时间内改了,哪有这么容易。 林延意淡淡一笑。 林延愈忍不住猛看了两眼,虽不懂,但是瞧着还不错,睁大了眼睛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没好气,“看我干嘛!” “我都没见你拿过针,不是说女儿家都会女红的吗?” “谁说女儿家必须会女红,我房里有八个针线娘子,我要是会女红了,要她们做什么?”林瑾衡义正言辞道,不会女红的贵女多了去了,几个公主表姐妹、周颖,还有萧家几个表姐妹不都是没学过的吗?没事戳自己一手针眼好玩啊!有那功夫她不如把画技琢磨琢磨,日后也有个能充门面的才艺。 林延愈苦恼,挠脑袋道:“可是我看两个姐姐晒嫁妆的时候都有一些绣品,他们说是新娘子亲自绣的,说是每个新娘子都要的,妹妹以后不当新娘子了吗?” “到时候让人绣了,谁知道是不是我绣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难不成她的夫家事后还要考她这个不成。 林延愈恍然大悟:“对哦。”看着重华,“我也没见过母亲拿针。” 重华长公主躺着也中枪,她不会女红,林瑾衡不喜欢女红,自然不会要求她学。 林延意阻止林延愈继续胡扯,把手上的点心塞到他嘴里。 “如果能收到妹妹亲手做的鞋子或者荷包啥的,诶~”林延思一幅悠然向往的姿态。 林瑾衡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延思,林延思眨着星星眼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面无表情的看着绣架上的手帕,据说这是最好绣的玩意,见鬼的好绣。作为连十字绣都绣不好的人,真心觉得刺绣这门玩意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也不知道是谁漏了风声,重华长公主暗示,自己最喜欢君子兰,林瑾衡囧着一张脸。 林延思穿了一身华服过来说,妹妹,给我画个像吧,眼神一直瞄着绣架。林瑾衡囧着一张脸。 林延意拿了一幅字过来,表示这是自己近期最满意的,林瑾衡囧着一张脸。 林延愈欢欢喜喜的跑过来说,绣一个大橘子吧,最简单了。林瑾衡还是囧着一张脸。 “诶,你还真的在琢磨这玩意啊!”九姑娘也过来参观,见林瑾衡那架势唬了一跳,不过近身一看,狐疑,“这是什么?” “竹子。” “恩~”九姑娘斟酌用词,“很有风格的竹子。” “你不用昧着良心说话,”林瑾衡把针线往针线篮里一扔,靠在椅子上道:“我知道自己的本事。” “你何必和自己过意不去,不会就不会,有什么关系。”女红又不是她们这阶层女子必备的技能,“我也不会这劳什子玩意儿。” 林瑾衡偏头道:“我就是突然觉得,父母兄长生日的时候,送一件自己亲手绣的东西很有意义。” 九姑娘露出思付的表情,不由得点头:“大姐送父亲母亲绣品的时候,他们是挺开心的。”取了自己的荷包炫耀:“这也是大姐亲自绣给我,上面是我最喜欢的荷花。” “你看,是这个理吧,所以我就想着学一下,反正有空闲。”林瑾衡拉同盟:“你要不要一起。” “行,其实姐妹中六姐姐的女红最好,比府里的绣娘还好,去年祖母寿辰,六姐姐绣了一幅观音像,祖母爱不释手。” 林瑾衡第一个反映是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垂首刺绣,这画面真心美。想起六姑娘送给林延意的贺礼,就是一幅骏马图,活灵活现,极其传神。 她有生之年都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 九姑娘嚯的起身:“我们去找六姐姐学女红。” “何必劳烦六姐,向绣娘学便成。”九姑娘院子里不可能没绣娘。 九姑娘笑得好不得意:“六姐姐长得这么美,和她待在一起就高兴。六姐姐性子冷,除了和七姐交好,对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的,我想找她玩,都没理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林瑾衡和九姑娘厚着脸皮以学习刺绣之名,行围观美人之实,经常混迹蔷薇苑。 半个月下来的成就是通过六姑娘也和七姑娘结了点交情,还发现六姑娘和七姑娘之间感情极好,默契极佳。 两人都是安静温和的性子,林瑾衡和九姑娘在两人面前也收敛了性子,静下心来女红上倒是取得了不错的进步。 林瑾衡也完成了她生平第一份和第二份绣品,两个都是荷包,一个上面是仙人掌,一个是仙人球。 对此六姑娘、七姑娘和九姑娘都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林瑾衡万分珍爱的把两个荷包收起来,“这是送给父亲和三哥的,你们不觉得很写实吗?” 最终林瑾衡还是决定把处女作送给远在边关厮杀的林晋海,林晋海有了,林延恩也不好拉下。 “可是很少有人绣这个吧!”九姑娘实话实说。 林瑾衡瞥一眼九姑娘的荷花图,强词夺理,“这样才显得我的珍贵,你这个太常见了。” 九姑娘低头瞧自己的荷包,“可是还是我的好看一点点。” 林瑾衡:“……” ### 周誉捡起地上的荷包对林延恩道:“你掉东西了,”看了一遍之后嗤笑:“你府里的丫鬟就这水平,改天我送你两个。” 林延恩走回来,淡淡的瞥一眼周誉,接过荷包珍而重之的塞到怀里,“有本事你去做一个。” 周誉觉得林延恩不可理喻,见他这珍视的模样,打趣,“姑娘送的。” 林延恩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周誉挑眉,手搭在他肩上,“想不到你小子开窍了,哪家姑娘,可要早点定下来,省得被人抢走了。” “目前还抢不走。”林延恩自顾自往军帐走。 周誉快步追上,“抢不走就是抢不走,什么叫目前。” 林延恩不理他,周誉难得见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延恩这模样,心中好奇的紧,“我写信去问延思便是,你两自来形影不离。”有林延思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这事必定闹得天下皆知,周誉忍不住笑着道,“到时候,只怕要碎了一地芳心。”摇头叹息:“我瞧着聂帅似乎有意招你为婿,这消息一出,也省了不少事。” 靖国公聂达这段时间怎么瞧林延恩怎么好,正好他有一个嫡长孙女,今年十二,两人只差三岁,正合适。 镇守边关的大将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失了帝心,这几年靖国公府在朝中没有说得上话的盟友,这太危险了。 大皇子倒是有意帮忙,和皇子结交,脑袋被驴踢了那是。 靖国公历来都是只忠于皇帝,便是有了太子,也只忠于皇帝,何况大皇子还不是太子呢。这也是为什么靖国公府能历经五任皇帝而不倒的根本。 卫国公府是铁杆帝党,和他们成了亲家,也是向皇帝表态。 “你挺乐?” 周誉笑着点头:“瞧着是挺乐。”又道:“我要回去写信了,”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 见状,林延恩无奈:“是妹妹绣的。” 周誉愣了一下,拍手笑:“妹妹女红真不咋的。”偶尔听着林延恩和林延思妹妹妹妹的念叨,周誉也习惯唤林瑾衡妹妹。 “这是她平生做的第二个荷包,如此已算得上很好。” “我倒想瞧瞧第一个什么样?” ### 林瑾衡回京第一个年过得并不太平,不说国公府大部分主子在孝期,只说林晋海和林延恩出征在外,这个年就过得不踏实。 就这样老天似乎尤嫌不够,刚出了正月,北边传来的消息就让国公府大部分主子都失色,林延恩在沙漠中失踪了。 林延恩所在军队被北戎大军突袭,后援不及之下,与三千士兵退入沙漠,迄今为止了无音讯。 林延思得了消息之后,从宫里直接带了两个贴身小厮,偷偷溜去了边关。 重华长公主担心长子还得担心二儿子,气急败坏的砸了手边的杯盏,“这个胆大包天大的混账东西。” “娘,边关危险,快点让人把六哥找回来。”林瑾衡此时也是坐立不安,边关战火弥天,林延思只带了两个小厮,虽然是会武艺的,但是万一碰上歹人,有什么用。又挂心林延恩,在沙漠中消失,徒然加了一重阴影。 重华一时激愤,倒是把这茬忘了,立马派了侍卫兵分几路去追,兀自念叨:“这个混账,这个混账!” 忍不住把林瑾衡搂到怀里,语意难得的带着慌乱,“这可如何是好!”重华再强硬,此刻她也是一个母亲,两个儿子同时出了事,这心怎么能不乱。 林瑾衡此刻也是六神无主,却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添乱,强打起精神道,“三哥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够逢凶化吉。” 这个世上总有奇迹存在,她都可以穿越,她三哥凭什么不能化险为夷,“三哥身边还有三千士兵保护。”这也是她还保持着希望的重要原因。 重华缓缓点头,道理如此,还是忍不住的揪心。 这时候,林延意和林延愈也被提早放出宫,进屋时一个神色焦虑,一个眼睛微红。 林延愈带着哭腔道,“娘,三哥怎么了?六哥跑了!” “你三哥无碍,延恩和延思过些日子就回府了。”重华神态坚定,刚刚是她失态了,再如何她绝对不能在孩子面前露出软弱 林延愈抬头确认道:“真的?” “娘何时骗过你,”又对林延意道:“你在家中看着弟弟妹妹,娘要进宫一趟。” 林延意正色道:“母亲放心!”此刻父亲和两名兄长不在,他作为家中最大的男儿,合该担负起照顾母亲和弟妹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正色道:“母亲放心!”此刻父亲和两名兄长不在,他作为家中最大的男儿,合该担负起照顾母亲和弟妹的责任。 ######################################################### 终于元和二十五年了,介绍各种背景和人物漫长的二十四年过去了 ------------ 第62章 人心动 除了年节难得齐聚一堂的兄弟姐妹都到了公主府安慰,只是众人的话都带着几分不确定,边关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又在沙漠中失踪,一细想谁都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唯独杨婉月安慰的话铿锵有力,彷佛那就是事实。还特特翻了史书出来,例举同样在沙漠中失踪而平安归来的大将。她替林晋海父子准备了《沙漠求生守则》可不就是想着以防万一,如今这万一既然发生了,这守则合该派上用场让林延恩平安归来。她不信穿越大神这么不给面子。 林瑾衡从来没觉得杨婉月这么可爱过,穿越者这么难得,两个都认为林延恩能够逢凶化吉,林延恩肯定没事。 这样的逻辑没道理可言,偏偏林瑾衡此时觉得再有道理不过,事后想起不过是强词夺理。 杨婉月又顺势劝道,“衡妹妹多少用一点粥,若是饿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大舅母和表哥们担心。这是外祖母特意让我给妹妹和两位表兄准备的,妹妹和两位表哥用一些,也当是安她老人家的心了。” 林延意感激的看了杨婉月一眼,也道,“妹妹还是用一点,母亲回来知晓了,可不是要责怪我没照顾好妹妹。”林瑾衡三兄妹听闻噩耗之后,都是急的滴水未进。 林瑾衡之前实在是没胃口也没心思进食,如今心中的担心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一些,又想着自己用膳,林延意哥俩也会跟着用一些,便道,“劳烦祖母牵挂了。”从芷言手中接过碗慢慢的用。 “延意让婉月时常过去陪衡儿?”老太太斜靠在榻上,额上一块锦帕,面色憔悴,眼中却带了光芒。 候在下首的是老太太新赐给杨婉月的如灵,如灵犹豫了下恭敬答道,“姑娘斩钉截铁的安慰郡主和两位少爷说世子爷遇难成祥。”再多她却不敢多说了,这好话谁都喜欢听,又是这个节骨眼上,长房几位小主子更是喜欢听这种话。 “婉月这孩子心眼太实了,若是把自己绕进去可怎么是好!”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是她诅咒自己孙子,只是那片沙漠历来吞了多少性命。林延恩要是也不能幸免,林瑾衡几个想起这一茬迁怒杨婉月,那可如何是好。 但是这未必不是机会,杨婉月许是能借此入了长房几个的眼。 老太太阖眼,遮住眼里的精光,“她做的东西可口,让她代我多做一些给公主、衡儿、延意和延愈送去,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了。”在延意上不自觉加了重音。 杨婉月还小,不着急,润物细无声才是正理。 ### 二太太过公主府探望,见重华长公主虽不在,但是府中依旧井井有条,二太太便宽慰了三个孩子几句,嘱咐下人仔细照顾,又打道去了诚王府。 跟着林延恩一起失踪的还有周誉,二太太知道诚王妃一直惦记着世子之位,如今心里指不定多么欢喜。她怕诚王妃掩饰不好情绪,惹怒了正伤心的诚亲王。要过去提点一下,周誉是她礼法上的外甥,过府慰问也是天经地义。 二太太到了诚亲王府,见诚王妃面上哀戚,眼里却是偶有得意闪过,暗自摇头。 让人退下后才对诚王妃道,“你这模样连我都瞒不过,如何瞒得了王爷。” 诚王妃神色讪讪又恼恨道,“王爷哪里有功夫来看我。”周誉失踪的消息传回来,诚亲王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黑气,一直在书房里和谋士筹划。忍不住想,若是周荣出了事,诚亲王又是什么反应。 见二太太面露不满,诚王妃讨饶,“姐姐莫担心,我这心里是真的快活,但是还没晕头,也就是在姐姐面前一时大意了,在外人面前定然会注意。至于王爷,我不喜欢周誉,我两心知肚明。” 二太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气,“当年我是如何与你说的,你偏偏不听,做事情这么毛手毛脚,让王爷对你生了戒备之心。” 诚王妃嫁进王府的时候,周誉才四岁,正是不懂事的年纪,家里都让她先笼络了周誉再见机行事。 偏偏诚王妃一进门就生了周荣,老王爷对她疼爱有加。 诚亲王一脉,子嗣单薄一直是隐患,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丢了祖宗的爵位,死了都没脸去见先祖。 老王爷只有诚亲王这一个嫡子,后院那么多女人都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太医虽说他身子无碍,他却灰了心,一颗心都扑在诚亲王身上,但凡有个头疼脑热,这心都得悬在喉咙口,恨不得以身相代。诚亲王出征,他这个做父王的都想哭死在乾清宫里头。只是儿子倔强,老王爷拗不过,老王爷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身病是为了这个不孝子得的。 临老临老,诚亲王成了痴情种,娶了小门小户的贺王妃就算了,看在她进门就怀孕的份上,老王爷认了。 但是贺王妃她难产死了,留下一个病怏怏的周誉,老王爷看诚亲王那架势居然有不续弦的意思,这怎么可以!哪怕周誉身子骨好,出个好歹,这偌大的诚亲王府怎么办?何况周誉那明显养不大的模样。 老王爷连绝食都用上了,终于和老王妃合力把如今的诚王妃迎进了们,临终之前看着怀有七个月身孕的诚王妃牵着周荣站在床头,老王爷是含笑而终的。 至于日后爵位的事情,他管不了了,也相信诚亲王能处理好,在心爱的女人和家族之间,诚亲王最终选择的是家族,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老太妃是自小看着诚王妃长大的表姨母,本人出身显赫,拿了如此一手好牌,对将来自然也抱着大期望,于是忍不住小动作不断。 诚亲王妃对此也是一肚子的火,这么些年也念念不忘,“拢住,怎么拢住周誉,我没进门的时候,说是怕老王爷老太妃操劳,把周誉养在了自己院子里。我进了门,作为继母,他也不许我插手,这不是明摆着防我吗?”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真的做了。”二太太恨铁不成钢。 诚王妃悻悻然,也是后悔,“当年我不是还不懂事吗?”又委屈:“后来我对周誉嘘寒问暖,可是父子两都拿我当贼防,等我把周誉当个陌生人了,两人反倒放了心。” 诚王妃和诚亲王父子闹到这个地步,二太太真是无话可说,诚王妃不是个蠢笨的,只是她自小就对诚亲王芳心暗许,所以有关诚亲王的事情总是犯了左性,让诚亲王看到了马脚。 冷不丁的,二太太目光锐利的看着诚亲王妃,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周誉失踪的事情,你有没有动手脚?” 诚王妃飞快道,“姐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哪里有这样的能耐,我也不瞒你,我若有这本事,哪里容他活到现在。” 二太太仔仔细细的看着诚王妃的神情,见她目光坦荡,想着她有心也是无力,叹了一口气,“是我多想了。”又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哪怕王爷明知你不喜周誉,如今这当口上,你就算不装成伤心,也收敛一下。王爷正是难过的时候,一个不好,就会迁怒你。” “我晓得轻重,”诚王妃应道。 “荣哥儿你也要和他提一下,总归是他兄长。”二太太殷殷嘱咐。 诚王妃知道好歹,二太太真心为她着想,自然连连应是,又欢喜道,“我越看娴姐儿越是喜欢,和荣哥儿也是青梅竹马长大,姐姐你看……” 九姑娘她是真心喜欢,二太太对她更是没话说,自然想着亲上加亲。之前为了争世子之位,觉得九姑娘分量轻了一些,如今没了周誉,她当然不会介意了。 “他们还小,如今处的好,长大万一合不来这么办,待他们长大再说吧!”九姑娘和周荣的亲事一直是她们姐妹自己的想法,周荣若只是个王府嫡次子,诚亲王府又是这样的情况,二老爷再疼九姑娘也不会答应,总不能把女儿都嫁到她娘家亲戚这边。但是周荣若成了铁帽子王府的世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再有便是周荣已经是世子,她也不会早早定下,婚姻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二太太不得不谨慎,大姑娘和赵世子的婚事,两家也是早有默契,但是她为了看清赵世子的品行,一直没有定下。这才给了老太太可乘之机,差点嫁到刘家。这周荣,她自然也要好好的慢慢的看。 ### 公主府上门安慰的人不少,有真心,也有看重华长公主笑话的,不过面上都是一片哀戚之色,说林延恩定能否极泰来,林延思吉人自有天相。 重华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依旧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嫡长公主,让所有抱着阴暗想法,以为会见到一个失魂落魄重华的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老太太病了,林瑾衡虽然挂心下落不明的兄长,但是也不能不做表示,便选了一支百年老参去燕禧堂探病。 老太太见了林瑾衡不由得追问,“延思,追上了没有?” 林瑾衡摇头,轻声道,“母亲已经派了侍卫去找,宫里也派了人,祖母别担心。” 这些老太太之前就知道,听闻还是了无音讯,掩不住的失望,“这孩子这么如此胡闹!” 专程回来看望老太太的大姑娘掖被子道,“祖母放宽心,这身子才好得快。有这么多人去找,何况六弟才走了一天,肯定马上就找到了。若是六弟回来见您如此,他还不得自责。三弟自小就是个稳重机智的,定然能够平安归来。” 杨婉月适时亲自捧了吹凉的药到了床前。 两人伺候着老太太用药。 老太太见孙女外孙女如此贴心,不禁舒展了眉头。 “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你也别太担心了。”老太太轻拍大姑娘的手,大姑娘向来把林延恩和林延思视作同胞弟弟一般爱护,如今两个都出了事,这心里也是如乱麻。 大姑娘正待说什么,坐在床上的身子就微晃了一下,所幸身边的丫鬟扶着,才没有摔下床。 老太太脸色一变,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把太医请回来。”江太医刚走了不一会儿。 林瑾衡连同几个姑娘都是担忧的看着大姑娘,就这么一会儿大姑娘的脸色更憔悴了。 大姑娘扶着额头道,“前阵子二房堂妹出阁,孙女儿帮着婆婆筹办,许是累了,回去休息下便成,祖母别担心我。” “太医就要来了,你就当让我安心好了。”老太太不放心,这档口,老太太有些草木皆兵了。 没等江太医说出一二三来,刚出去的胡妈妈带着几个婆子脚步微晃的进来,哀声道,“十姑娘殁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等江太医说出一二三来,刚出去的胡妈妈带着几个婆子脚步微晃的进来,哀声道,“十姑娘殁了!” ################## A扔了一个地雷 11072234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两位的霸王票 一更 我要捉虫不要被后面的更新提示误导啊 ------------ 第63章 大神通 十四姑娘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中间的婆子,声音有些走调,“你说什么?” 十四姑娘的嫡姐,坐在她对面的七姑娘对她打眼色,示意她这里可是燕禧堂。 不过老太太没有怪罪她,便是老太太自己一时间也是没能消化好这个消息。 三姑娘和十姑娘自从去了家庙只回了两次,一次是四太太去世的时候,过了头七便又回了家庙。紧接着周姨娘‘病逝’,两人便自请在家庙要为生母守孝三年。老太太感念她们一番孝心,允了,让家庙提供最上等的供奉。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老太太问道。 十姑娘年纪小,受不了家庙的清苦,一直吵闹着要回府,徐妈妈等人自然是不允的,没料到十姑娘胆大包天居然趁着雨天巡视之人懈怠之时,偷偷往山下跑。 她们带着人去追,十姑娘慌不择路不慎从山上滚了下去,磕到了石头上,当场就没气了。 林瑾衡回忆十姑娘,印象并不深,只记得这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姑娘,说话有些尖刻。翻过年也才九岁,竟然就这样没了。 “你们都回去!”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在场还有许多姑娘,消息太过悚然,居然忘了让孙女们避开。 众位姑娘都是神色恍惚的告退,别管十姑娘平日多么不讨喜,也是相处了这么些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乍然没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谁也没有注意到,江太医去而复返。 听了江太医的话,老太太先惊喜万分而后忍不住白了脸。 四太太去世将近半年,大姑娘这个出嫁女要服大功,为期九个月,如今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孝期怀孕。这可如何是好!? 让人知晓了,赵世子和大姑娘少不得要被人指摘,这世子之位,说不定都保不住。 孝期禁止房事,大家也清楚短期尚可,长期到底不近人情了。不过也都懂得分寸不会弄出孩子来。若是弄出来了,不忍心的偷偷生下来,送到别处,不过这其中变数太多,大多数都选择打胎。 正悲从中来的老太太猛然想起死不瞑目的六太太,微微鼓出的肚子,老太太脸色煞白,手都哆嗦起来,这是六太太母子来寻仇了! 老大老二罔顾人伦,眼睁睁看着怀孕的嫡亲表妹兼弟媳咽气,这还不够,卢氏、刘夫人短短半年内去世,意外,病逝,好一个意外和病逝,他们真当她相信吗,可是木已成舟,她能说什么? 四姑娘毫发无伤,刘家却付出了三条人命,刘家在他们眼里就那么卑贱吗? 如今十姑娘横死,长房两个嫡子又了无音信,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江太医原本如同老僧坐定一般坐在那,要生,他就保胎,要打胎,他这自有良药。这样的事情,江太医之前没到公主府之前见得多了,极为淡定。 惊见老太太这模样,快步上前施针顺气。 老太太好不容易缓过来,扶着额头遮住眼睛,有气无力道,“这事劳烦太医替我们府里保密。” “老太太放心便是。” 老太太脑中千折百转,派人把二老爷夫妇喊了过来,将事情一说,神情莫名的坐在那里静待两人反应。 沉默了半响,二老爷开口,“这件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大姑娘连带着林家姑娘的名声都要指摘。便是赵彦之的世子之位堪忧。这小两口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又想起赵彦之身边一个姨娘和通房都没有,食色性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太太虽然晓得厉害,却是不忍,大姑娘嫁过去近一年,一直没有消息,好不容易怀上了,却是这个档口。而且,打胎最是伤身子,若是出了事,让她怎么办。 二太太斟酌用词道,“不如让妍儿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再给他安排一个出生。”哀哀的看着二老爷,“这可是妍儿第一个孩子,我实在不忍心。” 二老爷断然拒绝,“若是个男孩,日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回来和妍儿后面生的孩子争怎么办?”同父同母,还是长子,只因出生时间不对,便失去了忠义侯府的一切,有多少人能豁达,“我们不能给妍儿埋下隐患。” 老太太道,“妍儿如今才一个月的身孕,中间这八个多月如何遮掩,何况这生产过的女子到底不同,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可是,可是,”二太太语带哽咽,潸然泪下。 二老爷也不好受,大姑娘是他的长女,对着儿子要做严父,二老爷的一腔慈父之心都倾注在了两个女儿身上,他怎么不心疼,“妍儿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到时候,我们去庙里给他做几场法事,多添一些功德。” 老太太的病需要去温泉庄子上调养,又老小孩脾气,想出嫁的大姑娘侍疾,二老爷夫妇无奈,为了母亲,只好硬着头皮上门向忠义候‘借人’。到底大姑娘是忠义侯府的媳妇,这样长期陪伴老太太有些于理不合。 忠义侯府和卫国公府是两代姻亲,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真相忠义侯府只有赵世子清楚,没道理大姑娘承受丧子之痛,赵世子却一无所知。赵世子也不打算告诉赵家人,大房和二房这几年因着二太太母家的崛起,关系远没有外人眼中的和睦。 连父母也瞒着是担心两人对大姑娘存了偏见,这事原是他的错,那天他酒兴上来拉着大姑娘行周公之礼,不曾想,竟然铸下如此大错。 ### 近一年国公府和公主府似乎厄运缠身,老太太病了,大房嫡长子沙漠失踪,嫡次子音讯全无,三房死了一个姨娘和十姑娘,四房四太太过世,六房十四少爷溺水而亡。 这都是明面上,暗地里,二房的大姑娘要打胎,六太太一尸两命。 唯独五房人口简单,反倒相安无事。 便是出了这么多事情,二月九日即将来临,三年一次为期九天的春闱要来了。 府上大爷林延息元和二十二年那场并没有参加,他的水平夹在三甲和二甲之间,若是得了同进士之名,反倒不美。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次春闱的主考官是宋家家主承阳伯,也是贤妃的伯父,还是林晋海的表叔。这一年皇帝屡次在各种场合表示对十二皇子的宠爱,后宫中贤妃也是恩宠无二。 凡是这一届的考生,日后都得称承阳伯一声老师,所以历来主考官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这一回,承阳伯博得头筹。 不少人开始琢磨,皇帝是不是有意抬举十二皇子。 林瑾衡脸上的伤经过调养也彻底痊愈,只留下额头上一道疤痕还顽强的盘踞在那里。 终于告别了面纱和帷帽,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林延恩一直没有消息,林延思也不知道怎么躲的,居然也追不到。 “明天三哥本来也该进考场的。”林瑾衡喃喃道,林延恩去年秋闱得了举人的功名,今年本也该下场的。 林延愈哭丧着脸道:“今儿个六哥的生日,我还专门给他准备了礼物。” 林瑾衡被林延愈勾的鼻子一酸,没多久之前,她还在绣林延恩的荷包,林延思要她绣的肖像画,都绣一半了,只是,后来噩耗连连,绣品一直放在那。 “当着母亲的面别提这些,”林延意叮嘱幼弟幼妹,重华长公主面上不显,这段日子却消瘦了不少,其实他们几个何尝不是呢! 两人都是乖巧的点头。 重华长公主人未到,声音先到,里面掩不住的笑意,“你们三哥有消息了。” 进屋就对上三双灼灼的眼睛。 重华长公主语气轻快道,“延恩和周誉带着三千士兵从沙漠中取道剿灭了北戎主帅的的营帐,俘获北戎太子和兵马大元帅。”语意里掩不住的得意。 林瑾衡眨巴眨巴眼睛,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一时之间她有点接受不能。 重华轻点林瑾衡的鼻子,“你们三哥这次立了大功!”日后谁敢说林延恩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哦,三哥是个大英雄,三哥打胜仗了!”林延愈蹦跶起来,然后问,“那六哥呢?” 重华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又笑道,“指不定过段时间,老六也给我们带来一个大惊喜。” “六哥也去打仗了吗?”林延愈疑惑。 “……” ### ### 在庄子上‘养病’的老太太得了消息,喜上眉梢,对胡妈妈得意道,“鸿道婆果然有几分本事,这前脚她做了法事摆了阵,后脚延恩不仅化险为夷还立了这样的大功劳!” 胡妈妈也是笑道,“这都是老太太一片慈心,请来了鸿道婆这样的大神通。” “可怜我们延思至今还没有下落,快去把鸿道婆请来,让她快些把延思找回来。”这鸿道婆一次只能替一个人做法,老太太分了下轻重,便先紧着林延恩。 胡妈妈忙命人备了功德钱,亲自去请鸿道婆。 老太太左思右想,让如画取了博古架上的一个木盒,拿在手中反复的摩挲。鸿道婆说了林延恩这一难是卢氏的冤魂作祟,算算时间,卢氏刚没,林延恩就失踪了,可不是对上了。 作孽啊!这父债由子偿!老太太少不得请马道婆费心超度卢氏。再把刘夫人送了往生,林延思也能平安归来了。 六太太却是棘手,这横死的孕妇怨气最重,鸿道婆说过六太太的怨气可以化解,她那未出世的孙儿,就解不了,只能够抵! 老太太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满布咒语的符纸,烧了给大姑娘服下,她那来不及出世的孙子就会知道大姑娘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为他抵命的,就不会再害大姑娘了,一命偿一命总比一尸两命的好。何况大姑娘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留更不能留。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满布咒语的符纸,烧了给大姑娘服下,她那来不及出世的孙子就会知道大姑娘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为他抵命的,就不会再害大姑娘了,一命偿一命总比一尸两命的好。何况大姑娘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留更不能留。 ########## 守孝制度参考的是清代 《清史稿·礼志十二》:“斩衰三年,子为父、母;为继母、慈母、养母、嫡母、生母。 清代,已嫁女为伯叔父、兄弟,均服“大功”。 ------------ 第64章 暗恨生 江太医号完脉,轻叹一口气,道“大姑娘无碍!”他为了尽可能减少打胎对大姑娘身子的影响,前阵子一直在为大姑娘调养,今日用药,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能保大姑娘无虞,九成却是有的,便是大出血也不该如此,这更像…… 这档口,他不能直说,也没权利查,少不得传信给重华长公主。 重华虽得了林延恩平安的消息,但是林延思一直了无音信,这心就悬在那,林延思又是胡闹的性子,真怕他出个好歹。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得了消息,不禁道这事可真是上赶着来。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告诉二老爷和二太太,这事让他们全权做主。” 二房夫妻俱在,她如今实在没多余的心思处理旁事,事小,二房夫妻尽能够处理了,涉及到厉害人物,再由她出面也不迟。 林瑾衡进屋的时候就见重华手撑着额头斜靠在榻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头上,林瑾衡竟然发现了一根白发。重华爱美,保养的极其精心,加上心态好,便是不施粉黛半点也瞧不出是五个孩子的娘,该做祖母的年纪了。 就在前不久,林瑾衡专门跟人学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次日一大早便兴匆匆的跑去给重华梳头,她还摸着重华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爱不释手。 当下,林瑾衡眼眶微热,忙低了头憋回去,收拾好心情才抬头。 重华长公主虽合着眼却知道林瑾衡进来了,半响却不见动静,微微疑惑的睁眼,就对上林瑾衡难掩心疼的眼神。 愣了愣,重华失笑,这段日子,几个孩子明显懂事了一些,可是若用这样的代价让孩子成长,重华倒更愿他们永远长不大。 林瑾衡迎着重华的微笑,走到她身边,也不行礼,搂着重华的脖子道,“舅舅、外祖母和您都派了这么多人去找六哥,愣是找不到,可见六哥多聪明!如今六哥知道三哥无事,肯定就在回来的路上了,说不定已经和派去的人碰上了。” 重华伸手环着林瑾衡,笑容柔和,“是啊,过阵子延思就该回来了!”又捋起林瑾衡额前的刘海,看着那一道疤痕,“这样遮着就看不出来了,等你六哥回来让他带你好生出去玩。”林瑾衡脸受了伤,到底不像以前那么爱往外跑,姑娘家没有一个不在乎容颜的。 她这个女儿回京后便是多灾多难,萧太后安慰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林瑾衡要是一路都走的那么顺畅,老天都要看不过眼了。林延恩、林延思亦是如此,这些都不过是老天给的小磨难罢了! 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他们母子三人如今是站在这个帝国的顶端,但是之前哪一个受的罪少了,她还真没见过听说过哪一个从生到死都是波澜不惊的。这老天可真是有趣的紧! 只是想起来这心还是止不住的心疼,儿女都是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孩子痛上七分,这当娘的就痛上十分。 ### 大姑娘差点没挺过来,老太太惊魂未定的同时又有几分庆幸,多亏了那符水,否则大姑娘怕就要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了。 听说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了,老太太很想和两人说道说道,她也是疼爱大姑娘的。她虽偏爱六房和杨婉月,但是长房和二房也是她嫡亲的血脉,出了事,她这个做祖母照样为他们牵肠挂肚,费尽心思。 只是到底还记得二房夫妻历来不信这个,与他们说了两人少不得生是非,方歇了心思。 二太太步履不稳的快步走进寝房,见大姑娘形容苍白的躺在床上,房间里还有未散尽的血腥气,勉强忍住的泪水又落下来,仪态尽失的扑到大姑娘床前,只喊了一声,“妍儿……”其他再说不出什么。 原本坐在一边安慰大姑娘的赵世子起身,扶着二太太愧疚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害得阿妍遭受如此大罪。”想起当时的危急,赵世子恨不得回去抽死当时的自己。 二太太对赵世子这个侄子兼女婿是有怨气的,只是在见到他守在里面之后,这怨气就散了,血房是不祥之地,男子不宜。二老爷方才情急之下想进来,被老太太拦住,就没有坚持,自己生了四个儿女,二老爷一次未曾踏入,这本就是常事。赵世子不会不知道这种避讳,他却坚持守着大姑娘,可见真心。 二老爷从江太医处再次确认大姑娘虽然伤了身子,但是性命无忧,这心堪堪放下,马上就开始问起另一件事情来。 “你觉得这事另有蹊跷?”二老爷问江太医。 江太医答道,“大姑娘这症状并不符合我配的药,我瞧着倒更像是另一种药和我的药相冲。”两种都是药性温和的打胎药,但是混在一起,那就不仅仅是打胎而是催命了。偏偏前一种药,见效缓慢,若是早点发作,江太医就不会给大姑娘用药,哪怕换另一种药,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说话的时候神色难掩惭愧。 二老爷狠狠的一拍扶手,“是谁擅自给妍儿用药的。” 老太太被二老爷惊得松了手上的佛珠,她的是符水,可不是什么打胎药,那是符水!这心却平静不下来。 二老爷看了眼老太太,垂了垂眼,又对他专门派来伺候大姑娘的常德家的问道,“妍儿今天用了什么?” “大姑奶奶早上用了老太太送来的人参粥,不过大姑奶奶反胃又吐了些出来,奴婢还未送去浆洗房。午时吃了两块酸枣糕,剩下的酸枣糕也在桌上。”细究起来这话对老太太很不尊重,是把老太太当成嫌疑人来看了。不过常德家的是二老爷奶娘的女儿,丈夫也是二老爷身前的得力人,这心自然偏着二房,对偏心眼的老太太便有些看不过去。 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指着常德家的疾言厉色,“混账,你的意思是说老婆子会害自己的亲孙女的不成,简直一派胡言。”又对二老爷冷笑道,“老二你莫不是要去验毒不成?你也认为我会害妍儿不成?” 二老爷握了握拳头,语气平淡,“儿子自然知道母亲是不会伤害妍儿的,就怕宵小之徒趁人不备使坏,妍儿险些丧命,我这个做父亲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实在妄为人父。”又掷地有声道,“这事必须查,仔细的查,谁也不例外!” 不管厅里母子两是个什么局面,外面二老爷的人已经开始动作,首当其冲的便是厨房的人,自然那痰盂和酸枣糕也没有落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担心什么,什么就成真,老太太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大姑娘这次打胎本该丧命,多亏她的符水才险险保住性命,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在老太太还在绞尽脑汁逃避现实的时候,胡妈妈突然跪在二老爷面前,痛哭出声,“是老奴想求菩萨保佑大姑娘平平安安,于是背着老太太偷偷把符纸烧了掺在给大姑娘做的粥里,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才铸下这等大错啊!”说完,便朝着红檀木桌角撞去。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好心办坏事啊,鸿道婆那么神通,她们两真的以为那药能救大姑娘,却不曾想反而害了大姑娘。 为着刘家,为着六房,老太太已经和长房二房相敬如冰了,加上这事,就该形同陌路了。主仆五十余载,她不能眼看着老太太落得老国公这般的下场。 她留在老太太身边,妹妹被陶刘氏拿捏着,少不得要受她驱使,怂恿老太太做一些惹怒长房二房的糊涂事。长房二房才是老太太真正的依靠,这谁都知道,但是老太太和她身边人都不知道离心离德的长房二房就不再是老太太的依靠了。 偏偏等她确认自己时日无多,才幡然醒悟到这一点,她都没来得及寻到合适的机会劝老太太。 江太医上前一探鼻息,叹息的摇头。这胡妈妈倒是忠仆了,胡妈妈一力承担所有,而且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认罪。 虽然事实上谁都猜到这是老太太犯得糊涂。 看着穆然老了十余岁的老太太,哆嗦着手晃着胡妈妈的尸体。有了这个台阶,二老爷自己也会更愿意相信是胡妈妈所为而不是老太太所为的。何况虽不知事情具体如何,但是他们也都相信老太太是真的没有存害人之心。 二太太木然着脸,站在门口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太太,是啊,她是生母,做错了有什么关系,便是她的妍儿死了,老太太也能活得好好的,大不了就是在佛堂里待几年,几年后,等她的妍儿尸骨化成了灰,老太太照样能出来风风光光做她的公府老太君。谁让她是亲娘呢,母子几个共患难过,相依为命过,所以老太太才敢这么得寸进尺,有恃无恐。 如今她的妍儿只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罢了,老太太只要哭一场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她的妍儿只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罢了,老太太只要哭一场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 第65章 苦与甜 重华手指轻敲案几上的信,这是林延恩传回来的消息,这次他们沙漠脱险并且立功,一个人功不可没。 那人便是二姑娘的夫婿――张翰,竟是没料到,所谓的要挟都是三老爷自己脑补出来的。 三老爷做贼心虚,办事的时候遇上了张翰,就以为张翰什么都知道了,加上张翰这个人爱笑,对着三老爷笑了几回。三老爷回去就脑补的厉害,估摸着和周姨娘一念叨,周姨娘就抓着三老爷疑神疑鬼这点,顺水推舟把二姑娘推了出来。 于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张翰头上。三老爷客客气气的找到张翰,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张翰听懂的不多,就记住了二姑娘遇人不淑,原本许配的人家出岔子退了亲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忍心看她在京城被指指点点,遂打算把二姑娘嫁到身边好就近照顾。挑来挑去,就是张翰你了,家世简单,本人前途又好。 人家张翰真不知道自己和三老爷的小辫子擦身而过。张翰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的确是军队里一把好手,又没有婆媳姑嫂这类麻烦,看中他的人真还不少,这刚升了官,就有人给他做媒,对方也是官家小姐。 不过肯定是不能和二姑娘这个国公府姑娘比的,他觉得人家肯把二姑娘嫁给她,说不得这姑娘长得其丑无比或者有病来着。否则顶着国公府姑娘的光环,哪怕退过一次亲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只是张翰打小就见远远的见过一个名门贵女,当时便想,若是娶上这么个媳妇,这辈子就值了。是以便是猜付二姑娘有些不妥,也欢欢喜喜的应了这门亲事。 大婚之夜,就得到一个大大的惊喜,二姑娘花容月貌,他再没见过比二姑娘更美更有仪态的女子。 又得知,二姑娘是因为病弱需要到南方调养才退的亲事,张翰看着二姑娘单薄的模样一拍脑袋,怪不得公府嫡女会便宜他。 对着贵女媳妇更是添了了几分小心殷勤,就怕她犯旧疾,这样仙子似的媳妇哪里再去找。 他们都以为张翰敢要挟三老爷,必定不是个善茬或是背后有依仗。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打算徐徐图之。林延恩把张翰带在身边就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试探之下,拼凑出这么个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呕出一口血来,事实就是这么的匪夷所思! 重华长公主忍不住摇头失笑,若是如此,二姑娘嫁给张翰倒也不算辱没了,状元都只是六品,张翰这次立了大功,已经是五品官。张翰这人瞧着虽有些心眼不足,但是军事能力着实不差,还有国公府扶持,将来这前途就差不了。二姑娘若是嫁到钱家先不说要从孙媳妇熬起,单说能力,钱承祖就差了张翰一大截。 只要卫国公府不倒,张翰想在部队有前途,就得好好供着二姑娘,二姑娘这样都不能把日子过好的话,就怪不得旁人了。 二姑娘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时候她头上这片愁云也能消散了。重华把信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希望看到林延思平平安安在林晋海父子身边的字眼,最后只能挫败的扔在一边。 “二太太来了。” 重华把信收了起来,二姑娘勉强算是先苦后甜,大姑娘却是先甜后苦。这世事难料啊! 大姑娘在家中千娇万宠,嫁的是心悦的丈夫,赵世子对大姑娘更是一往情深。重华长公主都想过,林瑾衡日后出阁后若能和大姑娘一般,她就什么都不求了。只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林瑾衡将来未必有大姑娘这份福气。 不曾想,大姑娘竟然在子嗣上头被老天摆了一道。重华心疼大姑娘之余,更觉得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大姑娘都如此,林瑾衡将来又如何? “江太医说了,妍儿这次虽然伤了身子,但是她底子好,仔细调养几年将来未必就不能有子嗣,彦之和妍儿还年轻,不着急!”重华安慰二太太道,“咱们卫国公府还立在这,那又是妍儿的外家,便是等上三五年又何妨。” 这是往好的方向想,若是调养不回来。 世袭罔替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若是没有子嗣,便是有卫国公府给她做后盾,这日子也不能过得尽善尽美。 林雅兰不就是前例,贵为国公府嫡女,低了多少重嫁到杨家,原也该过得顺心如意,人人欣羡。只是嫁过去整整十二年只得了一个杨婉月,杨家要延续血脉,卫国公府怎么阻止,林雅兰也知道再也拦不住了,于是就生生把自己病死了, 重华是看不上林雅兰的,为了自己那点儿女私情,就把五岁的小女儿给抛下了,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便是没有儿子,凭着林雅兰的身份在杨家横着走都成,照样能把杨婉月养得金尊玉贵,杨婉月何必在国公府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是来替妍儿谢公主赐药之恩的。”二太太说着便要下跪行大礼,重华为了大姑娘的身子,将难得的宫廷秘药都拿出来了。 重华示意齐嬷嬷去扶二太太,轻叹道,“妍儿在本宫身边养了近四年,本宫赐药也是应该的。她好好把身子养好,便尽够了。” 二太太拭泪道,“妍儿有您疼她是她的福气,只是”语带悲怆道,“妍儿在老太太膝下养了十几年,当年老太太差点把她推进刘家这个火坑,如今竟然是要把她往鬼门关里头送。公主可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给妍儿下药,她竟然以为延恩失踪是卢氏冤魂作祟,延思不归是刘夫人,而妍儿的孩子是要给六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偿命的。 她刘家人死了,就该我们林家人偿命,六太太害了多少人一尸两命,刘夫人婆媳为了保刘璋的地位又害了多少人,怎么不说她们要给别人偿命,难道只许她们报仇,不许别人报仇吗?” 胡妈妈死了,但是鸿道婆还活着,抓起来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荒谬简直是荒谬,什么符纸,本就是拿打胎药混合着颜料画成的。 鸿道婆从老太太只言片语中打探出大姑娘要打胎,于是就掐着时间做法,那边正好在流产,可不就是她的神通了。 而老太太就是怕人看出来,于是也趁着江太医用药的当天行事,这才撞上了。 这鸿道婆根本就是个无知的骗子,竟然以为大姑娘无缘无故流产了,事后没人会去追查,反而以为是她的本事。混迹大宅门的神婆道姑,哪一个敢真正下药的,难不成世家大族里头都是蠢材不成。 重华真不知道说老太太什么是好,无知碰上蠢材,就是一场悲剧,偏偏是悲剧别人不是悲剧自己。 二太太对她诉苦,重华隐约猜到二太太的几分意思,老太太做了这样的事情,二老爷这个做儿子的不能说什么,二太太这个做儿媳妇的更不能说什么。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求公主把老太太怎么着,她总归是婆婆,养了大伯和二老爷这么些年,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何况妍儿……”二太太笑的讽刺,“还留着一条命!我只是想告诉公主,在老太太眼里我们大房二房是比不得刘家人尊贵的,老太太今天能做这些事情,日后保不准就能做更过分。 我腆着脸求公主出面和老太太定个规矩,以后别再拿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害孩子了。我便是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也听不进去,当年她擅自把妍儿的庚帖给了刘家,我就与她直接敞开把话说完了,可是今天她依然敢怎么做。我在她眼里算个什么阿物! 我今天斗胆请公主和老太太把话说清楚,请她日后再也不要插手几个孩子的事情了,他们受不起。” 除了请重华出面,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能震慑老太太的人了,只有让老太太有所顾忌,老太太才能收敛。 ------------ 第66章 喜事临 国公府终于一扫之前的霉运,喜事接踵而至。 林延思终于被找到了,对他而言这真不是一个美妙的消息。重华长公主之前为了防止林延思跟着林延恩跑去战场,有言在先若是犯了,三年之内不许出府。重华这段时间被这个二儿子急得几乎吐血,平白添了多少白发,念在他是担心兄长,改为一年,谁说情都没用。 林延思这次平安归来,要多谢一位义士帮忙,那人名唤戚威,是送兄长灵柩回乡。 林延思半路遇雨,随便找了一个破庙避雨,他来就是日夜兼程,又担心林延恩,终于不支病倒了。 身上带的药材又不慎遗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万幸遇上同样避雨的戚威一行人,总算熬了过来。 “你可有问人家何处人士,家住何处?”重华长公主听了,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又恨又惧的瞪一眼林延思。 林延思摸着鼻子笑道,“儿子自然问了,只是他说不过举手之劳,但是他这举手之劳却是救了儿子,他能不在意,儿子怎么能装不在意。他不肯说,儿子便向送灵柩的人打听了姓名籍贯,他们这是要去昌北建河。” 重华赞同的点头,“很该如此,我这就派人去昌北建河,戚威是吧?” 林延思嘿嘿笑,“母亲不如派我那两个小厮去,还不至于认错了人。” 重华长公主挑着眉淡淡的看着林延思,不做声。 林延思一点儿也不扭捏的摇着重华的手撒娇,“两人都跪下来求我不要出京,只是我说他们若是敢通风报信就卖了他们的家人,儿子生病多亏了他们精心伺候,否则娘都见不到我了。” 重华长公主心中一紧,又是一阵后怕,瞪了嬉皮笑脸的林延思一眼,妥协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林延思自是花言巧语,哄死人不偿命,重华被他逗得露了笑。 林瑾衡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她将来的六嫂可真是个有福之人,不过前提是林延思不是个滥情的,目前看来,她家几个哥哥谁也没冒出风流的迹象来,看来家庭对人的影响果然甚大。 林延思忽然想起自己当初说好的生辰礼物,遂问林瑾衡,“妹妹可绣好了?” 林瑾衡觉得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一得知林延思回府,她还记得让人把绣好的画像带上。便示意芷言拿上来。 林延思倒是喜出望外,原本不过是逗林瑾衡,没成想,居然真的有。 虽然,虽然,丑了一点。你不能指望学刺绣一年不到的人绣出多么惟妙惟肖的作品。 林延愈早就毫不留情的吐槽过。 端详片刻后,林延思不顾林瑾衡的威胁,认真道,“我六十岁之后原来长这样!” 虽然如此,林延思还是宝贝似的挂在了书房里,妹妹送的第一幅绣品,多么有意义的礼物。 ### 这第二件喜事便是伐北大军凯旋归来,林晋海、林延恩和二房嫡子四爷带着荣耀归来。一家人几经辗转总算团圆。 林延恩这个新兵蛋子,变化巨大,林瑾衡觉得他三哥身上多了一些杀伐之气,整个人都变得锐利,犹如出鞘的宝剑。 今日是发榜的日子,阖府上下都是严正以待。二老爷已经让大爷把文章默出来请先生评点过,二甲不在话下,名次具体如何就得看殿试结果了。这也是件大喜事,不过没有万全把握,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岂不是贻笑大方。于是二老爷在书房也是坐立不安。 一众姑娘坐在燕禧堂,陪着老太太等候消息。也是讨个喜庆,大家都觉得大爷没有不中的道理。老太太这次从庄子上养病回来,明显精神气差了很多,越发显出了老态。 重华长公主把鸿道婆拉到老太太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老太太,所谓的神通不过都是骗人的伎俩。老太太心底隐约明白自己弄巧成拙害了大姑娘,差点亲手把大姑娘送进鬼门关,这样不堪的事实,老太太拒绝相信,她坚信鸿道婆是大神通。可是鸿道婆一招供,老太太再也不能够自欺欺人了。 重华和二太太这两个媳妇又一起向她透了底线,话说的客气,让她只管含孙弄怡,颐养天年,实际上不就是让她做个聋子瞎子,只会吃喝玩乐的废人吗! 九爷、八姑娘、杨婉月她若是不管,长房二房哪里会管,没看三房的四爷都翻了身,前途一片光明,四房的七爷有四老爷这个亲爹保驾护航,五房的十一爷,林晋海和二老爷更是请大儒收为弟子。九爷这个嫡亲的侄子却还在家学里。她怎么放心的下啊! 这媳妇到底是隔了心的,与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且她惹不起!儿子却是亲生的,其他可以不管,那三个孩子她说什么都不能撩开手的。 林瑾衡见九姑娘度秒如年的模样,暗笑,正要打趣几句。 这时候秦瑞家喜气洋洋进来,大声道,“大爷二甲第七名。” 状元郎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老太太清楚状元多难得,而且对他们家而言,有一个二甲的出生便尽够了。 于是老太太乐呵呵道,“赏,重重的赏,”对二太太和颜悦色道,“都赏两个月的月例。” 二太太虽厌恶老太太,这档口也是欢欢喜喜的应了。 林瑾衡也替大爷高兴,寒窗苦读十几个春秋,不就等这一刻。 杨婉月不失机会笑着道,“二舅舅和大哥哥父子皆进士,”对着大奶奶道,“等福哥儿长大了,可不就是祖孙三进士了。” 闻言老太太和二房的人都是笑逐颜开,杨婉月这话实在说得讨巧。 秦瑞家还有好消息要禀报,族中还有两名子弟金榜题名。族中一下子出了三个进士,这是林家几十年没有的盛事了。家族人才济济,这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只是老太太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回,无他,这两人一个是林修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喜事都让林修明遇上了。 另一个便是林佑安,堪堪吊在二甲末尾,老太太之前瞧不上人家,如今可好,居然真成了天举人老爷,悔之晚矣,如今老太太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找林晋海重谈这门亲事。 北征大捷,殿试顺利结束,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擦亮眼睛打算择一佳婿的时候,朝廷却出事了。 继江南贪污案之后,朝廷又迎来一场动荡。内蒙将军上了一封奏折,揭露军需军饷贪污案,三年间涉及的银两以百万来计。 当今震怒,百官震惊。 涉案人员数以百计,其中不少是这次凯旋归来的将领,于是有功赏有过罚。 因为罪证确凿,很多官员在几天内落马,拔出罗拔带出泥,带出来一串紧要人物,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卫国公府三老爷林晋杰,竟然也在其列。 三老爷自然是被污蔑的,林晋海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林家几兄弟一直以来也是安分守己,政绩卓然,这样的世家怎么可以贪污呢! 林晋海原想把三老爷捅的篓子无声无息的遮掩过去,一查之下险些吓出冷汗,这事牵扯的如此之深,若是再瞒着,谁也猜不准皇帝会不会对卫国公府失望。于是他便上了密折请罪。 这次牵连到诸多军中世家,法不责众,皇帝不可能把所有人都问罪,为了安军心,皇帝也不可能把涉案的世家都问罪,朝廷还要脸面。看在重华和卫国公府的情分上,林家自然也是皇帝要保的那一派。 他们一直以来担忧的也不是皇帝,而是有心之士抓着三老爷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坏了国公府的名声。人言可畏!但是如今这局面,谁也不是干净的,谁也别想抓谁的小辫子趁机闹事!这对他们而言倒是不错的结果,过了明路,这事就再也不能成为卫国公府的把柄了。 大皇子倒是好手段,不止给卫国公府挖了坑,几个世家也有亲眷被牵连进去,只是这次大皇子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把人都给得罪了。这事一出,耳聪目明的都能看出几分其中有大皇子的手笔,几大世家和大皇子添了隔阂,大皇子再想拉拢,那是痴心妄想。 当今可真是好手段啊,林晋海冷眼瞧着,当今不是个乐意放权的,身体康健,这样一来反而是几个威胁小的皇子占便宜。 早些年皇帝抬举五皇子。历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比起大皇子和十六皇子,五皇子才是最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个。但是势大又如何,皇帝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打下去,引不起丁点波澜。 大皇子占着长子的名分,比连假嫡子都算不上的十六皇子可名正言顺多了,大皇子身边那一圈有一半便是冲着长子这个身份靠过去的,又有军功在身,这才是皇帝最忌讳的。这也是林晋海不担心和大皇子结仇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大皇子占着长子的名分,比连假嫡子都算不上的十六皇子可名正言顺多了,大皇子身边那一圈有一半便是冲着长子这个身份靠过去的,又有军功在身,这才是皇帝最忌讳的。这也是林晋海不担心和大皇子结仇的原因。 ####################################################### 63章12号凌晨已做修改,可能部分亲没看到我64章中的作者有话说,所以还在议论大姑娘为四太太守孝的事情,这点是我弄错了,我很抱歉,是我查资料不仔细。 在这里再说一声,63已做修改 ------------ 第67章 人之私 大皇子自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一些人翘首以待等着他倒霉,结果却是失望而归,一时之间大家可真摸不准圣上的脉。削了大皇子的势力但是对这个儿子的疼爱却是依旧,到底是长子呢!百姓爱幺儿,皇帝爱长子!自古有之。 回到府里,大皇子砸了一堆古董,心情总算缓过来了。 高谋士这才开口,“圣上如何说?” 大皇子扯了扯领口,喝了一口微凉的茶,“父皇敲打了我一番,让我收敛一下,不打算追究我的责任。” 高谋士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主子爷该高兴,因为江南贪污案五皇子被圣上厌弃,您看,除夕五皇子都没有出现。而圣上不过是暗地里申饬您,其中区别,您难道看不出来。” 一时间,大皇子拿着茶杯愣在那里,突然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高谋士,带着不敢置信,逐渐又成了巨大的欢喜,来回踱步道,“父皇,父皇,父皇真的有意本宫?那为什么不封我为太子?” 高谋士缓缓道,“圣上许是有意考查主子。” 大皇子忽然白了脸,“那这次父皇岂不是对我很失望。”愤愤然一捶桌子,“内蒙将军,好一个内蒙将军。” “主子若是报复他,岂不是让圣上觉得您行事,”小鸡肚肠了。 大皇子也不蠢,“本宫日后和他算账。” “内蒙将军其实是颗棋子,背后之人才是主子该担心的,居然能把证据收集的如此齐全,这股势力不容小觑。”高谋士分析。 两人面面相觑,想起这股势力,并且是冲他们而来,来者不善,让人心惊。 高谋士继续道,“公孙家有这个能力,还有十二皇子一系?” 前者大皇子没异议,却提高了声音重复,“小十二?!” “贤妃娘娘出自承阳伯府,卫国公的祖母也出自承阳伯府,众人皆知卫国公对其祖母孝顺有加。若是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站在贤妃那边,十二皇子自然就有能力了。而且此事一出,我们手中就没了能牵制国公府的把柄。在属下看来,他们更有可能。” “难道在他们眼里我还比不上十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皇子向来觉得只有五皇子能与他一较高下,两个小弟弟根本不足为惧。 高谋士目光沉沉道,“十二皇子可以许林家太子妃之位!” 半响之后,大皇子长出一口气开口,“若是本宫能许他们未来太子之位呢?” 高谋士怔怔的看着大皇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大皇子与大皇子妃只有两个女儿。无嫡子这一直是大皇子的心病,大皇子妃一直在求生子秘法。 聂达受了伤,以后不能再上战场,日后林晋海的地位必定加重,林延恩此次也立了大功,再细细琢磨卫国公府的姻亲世交,这样庞大的一张关系网,无外乎大皇子心动,只是…… ### 四老爷很心动,大皇子说愿以侧妃之礼迎四姑娘,若生下儿子便记在正妃名下记作嫡子。 这意味着什么,四老爷很清楚,大皇子妃无子,一旦大皇子登基,四姑娘母子前途无量。 孙家小子资质平平,四老爷实在是觉得委屈了女儿,在四太太看来,和蔼的婆婆,相熟的夫君是幸福的保证。但是在四老爷看来,夫荣妻贵,封妻荫子才是正理。他不否认想用女儿的亲事为自己这一房加筹码,但也是真心为女儿好,这便是男子与女子的差别。 眼下有了这等机会少不得心动。四姑娘和孙家的亲事,因为刚退亲不便宣之于众,后来四太太去世,更不能公布。因此两家只是口头之约,出尔反尔虽有违君子之道,但是诱惑太大了,大的四老爷都想当小人。 不过四老爷有自知之明,大皇子要的是国公府的支持,不是他的支持,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转身,健步如飞地去找林晋海和二老爷商量,这事还是问过两位兄长再论。 林晋海听罢四老爷略带激动的讲述,淡淡道,“不说和孙家有言在先,我们家的姑娘岂可去做侧室,四弟莫不是都忘了吗?” 四老爷没忘,只是,“虽是侧妃,但是大皇子妃无子,日后”四老爷日后的意味深长。 林晋海强硬道,“府上向来不掺和夺嫡,四弟莫要昏了头,”又嗤笑了一声,“退一步,日后若是大皇子妃生下嫡子,我们又能如何,已经上了船,难道还能跳下来不成。” 二老爷笑眯眯接道,“这话,说不得大皇子向多少人提过。还有若是四侄女生不出儿子呢?”没有儿子,他们前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四老爷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他被泼天富贵迷了眼,对其中的变数视而不见,顿时尴尬不已,利益与回报并不等价。 等四老爷走了,二老爷对林晋海摇头失笑,“老四真是……” 林晋海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四老爷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他没失了分寸便成。 ### 老国公进了三老爷的院子,温暖的午后阳光、庭院中郁郁葱葱的松柏和争相怒放的鲜花,在他眼里却显出一股萧索的味道来。 三老爷身边的长贵早的了信候在院门外的,见了老国公,忙不迭笑着上前,奉承,“老太爷万福!”府上的主子也就老国公和三房儿女会来,便是三太太也是轻易不登门。 三太太前两日来过一次,却不是看三老爷而是炫耀加讽刺,二姑娘被三老爷和周姨娘险些推进火坑,好在老天开眼,二姑娘否极泰来。三太太好生‘感谢’了两人一番,多谢两人让二姑娘‘错过了’钱承祖。 并且眉开眼笑的告知三老爷,此次随着林晋海出征四爷表现出色,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 对比周姨娘那两个一个死了,另一个在家庙里什么时候出来都没准,三太太怎么能不高兴。 这么多年下来,三太太和三老爷的夫妻情分早就缘尽了,之前还碍着夫纲做面子情,如今三太太什么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也不用做了。 “你家老爷身子如何今天精神可好?”老国公边走边问。 “三老爷身子好多了,精神气也颇好!”三老爷自从回了府就被关在院子里,半步不能离开,加上亲眼目睹了周姨娘惨死,几乎抑郁成疾,何况当初那三十紫蚕鞭可是下了狠手打的,这身子骨却是垮了。不久前十姑娘又夭折,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四十不到的人,居然白了半边头。 老国公进了内室,见儿子面色发黄,双眼深陷的模样,一时之间心如刀绞,这儿子自从回了府就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早知今日,他何必为了见儿子一面,让他回京贺寿,悔不当初啊!如今,再想让他再离京,老大老二却是万万不愿意了。便是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这阵子他的心一直跳得厉害! 丫鬟捧了熬好的药进来,老国公亲手接过喂三老爷喝下。 三老爷喝罢药,攥着老国公的手,“我对不起周氏啊,保不住女儿,眼睁睁看着她们被送到家庙中受苦却无能为力,我的芸儿小小年纪就去了。便是如此他们还不打算放过芳儿。儿子知道,因着陈年旧事,两位兄长对儿子有成见,只是孩子是无辜的,芳儿终归是林家骨血。儿子不想再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父亲!” 老国公悲戚,眼睁睁看着三姑娘和十姑娘受苦,他不由想起自己早夭的大女儿,在这府里也是过的小心翼翼,他这个做父亲还不敢多加照顾,就怕碍了老太太一房的眼,便是这样,也逃不过远嫁早亡的命运,花朵儿一般的年纪就去了。 三老爷见状,痛哭出声,“芳儿日后便不是芸儿的下场,也是大姐的下场,与其眼睁睁看着我的骨肉一个个被作践,我不如早点去了,到了下面也好看顾她们。”说罢竟是往床头撞。 老国公骇得脸色发白,连忙拉住三老爷,一边的下人也忙上前帮扶,这才堪堪阻止了三老爷。 “你这是做什么,一个男子居然学那女子寻死觅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这样将我置之何地。”老国公又恨又心疼。 三老爷瘫在床上,悲怆,“儿子这日子实在是过的生不如死,连亲生骨肉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苟活。” 三老爷这么一说,可真是戳了老国公的肺管子,老国公面色发白,整个身子都微微抖起来,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翻来覆去的回响,连亲生骨肉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苟活。他的大女儿被作践死,难道还要再眼看着三儿子重蹈覆辙。 长贵眼尖,见老国公不对劲,飞快上前扶住几欲跌倒的老国公,焦声道,“老太爷,老太爷……” 哭得不能自己的三老爷闻声,也是大惊失色,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扑上前扶着道,“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快!”语气里的焦急满满,半点不做假。关心老国公是真,怕老国公有个好歹,自己命不久矣也是真。 下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动作矫健的三老爷,不自觉的张大了嘴。 便是老国公也是失望的阖上了眼,到了这一步,他怎么会不清楚老三是在装病。 三老爷也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芳儿已经十七了,再这样待在家庙里,这辈子就毁了。儿子每天做梦都梦见芳儿在哭,她哭着求儿子救她啊!” 三老爷膝行到老国公身边,“父亲,您救救芳儿吧,她可是您的亲孙女。”说罢,三老爷重重的叩首。二姑娘雨过天晴,国公府毫发无伤,他却失去了周姨娘和十姑娘,已经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老爷膝行到老国公身边,“父亲,您救救芳儿吧,她可是您的亲孙女。”说罢,三老爷重重的叩首。二姑娘雨过天晴,国公府毫发无伤,他却失去了周姨娘和十姑娘,已经够了。 ###################################### 非常感谢Ginger扔的地雷 只有一更,后面是在修文 ------------ 第68章 爱不得 卫国公府总体是喜气的,诚亲王府里有些人却是辗转反侧。诚王妃神色莫名的抚着眼前的枕头,这是她亲手绣成,绣的是诚亲王最爱的剑兰,里面还放着凝神静气的香料。 今天不是带一带五的日子,诚亲王自然不在她这里,不过也不在别人的院子里,别人羡慕她,诚亲王是个洁身自好的痴情人。 诚王妃只想狠狠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诚亲王不好女色,但不是因为她,在娶了贺王妃之后,诚亲王就没有过其他女人,便是续娶了她,也没有,她该高兴吗?高兴她的后院干干净净?可是这都是为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诚亲王来她这里不过是点卯,给她王妃的颜面,给两个孩子做脸。这多情之人最是无情! 诚王妃抹了抹眼角不自觉流出来的眼泪,这条路是她选的,至今她都不后悔,她只是恨! 诚亲王被周誉一惊,周誉又不愿意弃武从文,诚亲王想起自己也不好逼迫,便开始念叨着要为周誉娶妻,若是真有个好歹,也能后继有人,周誉十六也不算早。 这事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而且他无意为周誉找一门强势的姻亲,王府已经够显贵了,当年若不是老王爷、老太妃使了手段,他绝不会迎娶如今的诚王妃为继妃。 这样的婚事,诚王妃和老太妃也不会从中作梗,两人巴不得周誉选一个无权无势的妻子。此外他还派了自己的奶娘随同考察,其实不过是借着诚王妃的身份,让奶娘相人,双方心照不宣。最后他还会派人细细调查一番,不至于选一个拖后腿的世子妃。 对此,诚王妃欢喜又纠结,欢喜的是,诚亲王无意为周誉找一个有力的妻族,纠结的是,若是周誉生了嫡长子,这世子之位就更稳当了。又想着,成亲未必能生出孩子不是?这才转悲为喜,开始盘算起人选来,不能太好了,这样不好对付,又不能太差了,别人会说她这个继母苛刻,影响周荣、周晴,还有赵家女儿的名声。 次日,诚王妃便去见二太太,想让她参谋一二。 对着二太太,诚王妃才算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抱怨的人,“你说那小子怎么如此好命,这样都无碍,还立了功,他这世子之位是越发稳了。”眼看着周誉世子之位越来越牢靠,她却是无计可施,整个人都是坐立不安。 周荣更是拼了命的练武习文,看着儿子休息的越来越晚,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诚王妃这心就跟在油里煎似的。 “你可不许胡来,若是被他抓到了把柄,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还要连累晴儿和荣哥儿。”二太太给诚王妃打预防针,真怕她出昏招。“周誉的亲事,我劝你还是莫要插手,只管由着王爷决定便是。”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些年下来,王爷对周誉是什么态度咱们也都看明白了,你还是放手吧!我看周誉不是小器的,你占着继母的名分,将来他也不敢慢待了你,宗室也不会由着他不孝。” 诚王妃眼神微闪,避而不答,只管接着自己前面的话说下去,“这条件可是王爷定的,我不过是跑腿罢了,说是我替他说亲,最后还要王爷的奶娘看过,王爷指不定还要派人暗地里查探。我就是想给他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也没能力啊!” 闻言,二太太也是为诚王妃心疼,被枕边人这样猜忌,难怪诚王妃对周誉迁怒了,但是这怪得了谁,这门婚事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过了门行事又不谨慎。这世子之位,都成诚王妃的执念了,他们这些家人的规劝也成了她的耳旁风。 “姐姐也别替我难过,这路是我自己选的,路上有什么我都自个儿受着,只要我笑到最后便成。”打叠起精神问,“我记得你们府里还有一个三姑娘没嫁人。” 二太太以为诚王妃要替周誉求娶三姑娘,连忙摇头,“她一个庶出庶出的身份!这事传出去,你还能做人吗?王爷怎么看你?”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诚王妃苦笑,“我再昏头也不至于如此,是老太妃娘家有一个侄孙想娶填房,三姑娘出孝就是双十了,两人倒配得上。”三姑娘到底顶着国公府姑娘的名头,与那人也算合适,老太妃也该满意了。 二太太叹气道,“三姑娘打算自梳好终身为生父生母祈福。” 三老爷月前病逝,这几个月病逝意外死的人可真不少,知情人一看,大多是军队世家中牵扯到贪污案中的子弟,皇帝没有追究问罪,他们这些人却不能够护短,否则该皇帝不护你了。 三老爷死了,老国公就该疯了,那到底是生父,若真失去理智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也够卫国公府焦头烂额。于是林晋海和二老爷两人将老国公的人清理完并且把松鹤堂里里外外都换上自己的亲信之后,老国公就因为痛失爱子病了。父子之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老太太知道老国公被儿子变相软禁之后,高兴的喝了一壶酒,然后抱着陶刘氏失声痛哭,他终于遭报应了!他早就该遭报应的! 这几十年来,她恨不得亲手杀了老国公父子三人。只是这谈何容易,便是有陶刘氏给她的秘药,她也只能够下在虞氏的女儿身上。那是因为女儿归嫡母管教,她才有机会得手,还得等她出嫁了才敢让她顺理成章的死。看着老国公父子俩在她面前蹦跶,她拿两人生不如死安慰自己,到底是自欺欺人了,她只想两个人去死。 诚王妃顿了一下,心念一转,只怕涉及国公府的私事,也不再深问。 又想,诚亲王想给周誉娶个身份一般的,周荣若是定了九姑娘,卫国公和二老爷总是支持自家儿子的。卫国公在军中势大,周誉又是在军中发展,只要卫国公略施小计就能让周誉有去无回,卫国公府还不用担心名声受损。这样回报明显大于付出的买卖,她就不信卫国公府不会算。 遂老话重提周荣和九姑娘的亲事,这定下来之后她也能安心一点。 二太太依旧拿着话以孩子年幼,性子还没定下来拒绝。诚王妃明显不听劝,若是双方闹僵了,最后上位的还是周誉,周荣的日子不会好过,她舍不得自己女儿受苦。 ### 九姑娘很惆怅,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和周荣一起玩耍的经历成了遥远的回忆,她和周荣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今年她满了十岁,十岁是一道坎,需要避讳的就更多了。 这次二太太便是让二爷和五爷一同招待周荣,九姑娘一转眼珠子提议去跑马场,又让人去请五姑娘,一想五姑娘不会骑马,遂派人去请林瑾衡,一堆兄弟姐妹在一起,这下总没人有话说了。 林瑾衡一问有哪些人就琢磨自己是不是做了烟雾弹,正好刚从济南回京的恪亲王府周颖也在她这,两人也要跑马,便一起前往。陪着周颖同来的周腾、林延意和林延愈也随行。林延思这个闯了祸的,被林晋海罚抄家规,如今正是分/身无术的时候。周腾来看他,见他埋首在书案之中,仰天大笑三声,不等林延思发飙就跑了。 “恭喜了,你大哥逢凶化吉,你高兴吗?”周腾这话,可真够戳人心窝子的。周誉出事,得益最大的就是周荣。 周荣从容不迫,“大哥平安,我自然高兴。” 周腾重重的拍着周荣的肩膀,“我也这么觉得。” 周颖和九姑娘皆看不过眼,前者觉得周腾咄咄逼人有失风度,后者心疼表哥,觉得周腾这人太过分了。看林瑾衡,看你找来的什么人呦。 林瑾衡也头疼,没想到周腾行事也是这般乖张,是她起先想的不周到了。 “十哥,你和腾表哥的骑术谁更好?”林瑾衡转移话题。 周颖道,“自然是我哥哥厉害。” 林延愈撇撇嘴,“自然是十哥厉害。” 林延意翻身上马,对周颖笑道,“颖表姐怕是要失望了。” 周腾也是上了之前选好的马,一扬下巴,对林延愈和林瑾衡可惜道,“怕是要让弟弟妹妹失望了。” 周颖等两人跑开了对着周荣道,“没弄疼你吧,我哥就这样子,你别和他计较。” 周荣摇头笑道,“腾大哥不过是和我玩笑罢了。”又仔细观察林瑾衡的脸,松了一口气道,“衡表妹的伤都好了,否则我也是于心不安。” 林瑾衡微微一笑,林延愈哼哼道,“哪里好了,妹妹额头上还有一道疤痕呢!”说着要撩起留海让他看证据。 林瑾衡黑线,后退几步,瞪着毛手毛脚添乱的林延愈。 林延愈撇嘴,“都是他妹妹害的。” 周荣也是满怀愧疚,“晴儿不懂事,她这段时间写信来每次都问起你的伤势,她已经知错了。” 诚王府一直有礼物送过来,不是多贵重,都是一些小玩意,据说大部分都是周晴寄回来赔罪的。 不管是不是周晴的手笔,林瑾衡一律让它们躺在不见天日的箱子里。化干戈为玉帛,她到底是没有那样胸襟的,遂笑道,“晴表姐客气了,我已经没事了。”态度客气而疏离。 周荣微微苦笑。 九姑娘见不得周荣为难,只是林瑾衡和周晴之间的梁子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她便是想做和事老,也没这个立场更开不了口,只好道,“我们也去骑马吧,世子和十哥一圈都比完了。” 林瑾衡见状,拉着周颖上前追问结果。她和周荣也没什么好谈的。 林延意比周腾小了三岁,结果不出意外的输了,林瑾衡和周颖皆是毫不客气的糗他。 林延意不服,还要再比。 周腾伸伸脖子扭扭腰,斜睨他,“赢了我徒弟再来挑战我。”手指着周颖。 周颖挑眉,上马,“你要是输给了我,这脸可丢大了。” 林瑾衡与一众边上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周腾慢悠悠驾马到一个丫鬟身边,“去把六姑娘请过来,九姑娘请她来玩呢!” 丫鬟不敢耽误,应声之后连忙走了。 周腾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山不过来我过去,最近他去公主府都见不到六姑娘了,国公府后院他也不好随意,都半年没见美人了,诶呀,美人如今该有多美。 六姑娘这段时间与九姑娘和林瑾衡因为讨教女红,相处的不错,遂也不起疑。她不会骑马,可是九姑娘性子是不错,但是也带了几分骄纵之气,何况那么多兄弟姐妹都在,自己若不去,反倒招人嫌。不若过去告了罪再离开。 没成想在转角处遇上守株待兔的周腾,周腾的目光极热,六姑娘忍不住在这样的目光下打了一个寒战。周腾一个移步,挡在抬脚想退的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身边的嬷嬷看不过去,她的职责不允许她视而不见,上前挡在六姑娘面前恭敬道,“恪王世子,可是迷了路?” 周腾微微一笑,“我要去马场,你认识吗?”目光毫不避嫌的看着六姑娘。 嬷嬷没想到周腾行事这样不讲究,大喇喇的盯着闺阁女子看,只是周腾身份尊贵,再严厉的话她却不好说也不敢和他硬来。派去报信的人又还没搬来救兵。 周腾自然知道有人去搬救兵,他本来就没想怎么样,否则也不会让嬷嬷把人派出去,不过是想和美人多呆一会儿。 下马休息吃点心的林瑾衡被当成救星搬来,闻言,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周腾爱慕六姑娘,为了避免麻烦专程门口放了人,周腾来时,若是六姑娘在,她会找借口请姐妹们都离开。想着时间一久,周腾自然就放下了,没想到居然弄出这么一桩事情来。 六姑娘见到林瑾衡的时候几乎落泪,她想走都走不了,还好此处人烟稀少,否则指不定传出什么来,就是这样,保不准有人看见了乱说。 周腾一转身,“诶呀,我突然想起来马场的路怎么走了。”经过林瑾衡的时候,还不忘对她眨眨眼。 林瑾衡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林瑾衡见六姑娘忐忑不安的模样,当着她的面让芷言仔细去看周围可有闲杂人等,好安六姑娘的心。周腾闹出来的这场面跟登徒子也差不多了,的确不好看。 芷言带了人领命而去。 六姑娘突然落下泪来,周腾敢这么放肆,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 作者有话要说:六姑娘突然落下泪来,周腾敢这么放肆,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 ################ 人物提醒:周颖 恪亲王府嫡长女 周腾 恪亲王府世子 三房庶女六姑娘 林瑾芙 ------------ 第69章 风波起 “祖母正收拾自己的西厢房,似乎是要把八姐姐挪进去。” 九姑娘分享情报。 府里满七岁的姑娘都有自己的院子,便是老太太自小养到大的大姑娘也是在七岁之后搬了出去。如今八姑娘以十岁‘高龄’搬进去,可真是荣宠无限。 老太太这是要把教养权接过去,养在老太太这个一品诰命夫人膝下,说出去也是有脸面的事情。 林瑾衡想起八姑娘一开始是因为抄家规被禁足,后来是重华长公主觉得她的规矩的确需要调/教一下,便让宋嬷嬷给八姑娘开了小灶,这一开竟是近一年了,如今可以出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八姑娘已经脱胎换骨。各种场合下她也见过八姑娘几面,不过连话都没说上,瞧着这气质有了变化,脾性如何着实不清楚。 九姑娘的声音并没有压低,所以旁边的人都听见了,有几个当场眉头就皱了起来。 八姑娘要来了,这可怎么办! 众姑娘中脾气最差的是八姑娘,接着是十二姑娘,十二姑娘有四姑娘压着勉强还能相处,最难缠的八姑娘再次重出江湖,大家可以预见将来的腥风血雨。 事实出人意料。 八姑娘虽然眉眼间依旧带着那份倨傲,但是少了几分骄横。众人心道,宋嬷嬷威武! 八姑娘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不是抄家规也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跟着宋嬷嬷学规矩,经过宋嬷嬷专门的调/教,效果目前看来不错。 好在大家没有忘了今天她们前来主要是恭贺八姑娘乔迁之喜。 老太太不放心八姑娘,专门把陶芳菲派过来帮衬。陶芳菲长袖善舞,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一团喜气。 八姑娘对着姗姗来迟的林瑾衡一脸惊诧不似作伪,“咦,十三妹妹额上怎么有这么长的一条疤痕?” 经过这一句话,不止林瑾衡,很多人都得出结论,宋嬷嬷改变了八姑娘的外在,本质上没能化腐朽为神奇。这真不怪宋嬷嬷,八姑娘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林瑾衡微抬下巴,冷冷的看着八姑娘,“我记得你身边的如歌还专门替你来探望过我,且送了几瓶药过来,八姐这忘性也太大了!” 芷言轻声道,“如歌姑娘的确来过两次,说是因为八姑娘正在禁足,不方便,于是命她前来。”八姑娘要是不派人来,那才是不会做人,又是一个不悌幼妹。这世家里头哪怕你恨不得对方去死,这礼数上也得做的漂漂亮亮。 如歌是老太太专门拨过去的,便是八姑娘忘了,如歌也会让八姑娘忘不了。 林瑾衡皮肤白皙,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观之可亲,她又是温和的性子,大家竟是从来没见过她横眉冷对的模样,乍然见她如此,一时之间都有些怔愣。 府里除了九姑娘谁敢跟她这样呛声,若是九姑娘如此,八姑娘少不得冷声回过去。换成林瑾衡,八姑娘勉强才忍住骂回去的冲动,挤出一抹微笑道,“瞧我这记性,我居然忘了十三妹妹毁容了。”说完无措的捂住嘴巴,“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十三妹妹怎么会毁容呢!” 林瑾衡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袖子,这是重华长公主习惯动作之一,林瑾衡不自觉就学来了。容貌永远是女人的大忌,林瑾衡每天起床梳妆,见到那疤痕就够丧气的了,被八姑娘这样堂而皇之以奚落的口吻说出来。再好的脾气,现下也忍不住。 在一旁的陶芳菲看的着急,暗骂真是个蠢货,为了争一时之气,得罪林瑾衡,府里哪个姑娘不明里暗里让着她。难道真以为有老太太做靠山,她就能在府里横行无忌,重华长公主铁了心要收拾她,老太太也护不住,这一年受的苦不就是很好的证明,难不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老太太让她看着八姑娘,又不能置之不理,目光一闪,起身上前假装劝解打翻了八姑娘面前的西瓜汁。让八姑娘吃上一个亏,也有借口离开更衣,但愿林瑾衡不会抓着不放。至于事后林瑾衡要不要回去告状,就不是她能考虑的了,她能给老太太交差便成。 八姑娘猛地站起来,宋嬷嬷果然有真本事,如此情况下,八姑娘的动作都赏心悦目。八姑娘怒火中烧,她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陶芳菲故意打翻的。一个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也敢这样,翻了天了,遂想也不想狠狠推搡了陶芳菲一把。 陶芳菲摔倒在五姑娘脚边,五姑娘失声惊叫了一声,“陶姑姑!” 谁也没想到这一推,陶芳菲居然晕倒了,一时间整个西跨院都惊慌了起来,下意识离八姑娘远远的。 八姑娘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西跨院本就是老太太的地盘,下人见了这等情况,忙派人去请大夫和禀报老太太。 老太太正和陶刘氏商量陶芳菲的归宿问题,四老爷那里老太太不敢再起心思,林佑安这样的潜力股也被错过。陶芳菲这年纪实在不小了,老太太一直都在替她甄选,只是这陶芳菲越得她的眼缘,这人就越难挑。加之她对陶刘氏母女有愧,这眼光不免就放的高了一些,陷入了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 陶刘氏面对着煞费苦心的老太太,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女儿已经和四老爷……如何再嫁旁人,她们做了这么多事,竟是为旁人做了嫁衣。一时之间头疼欲裂,见急慌慌进来的丫鬟,好似见到了救星,等丫鬟开口,又是大惊失色。 老太太连忙安慰了陶刘氏几句,姐妹两携手赶忙过来,正院和西跨院也就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陶刘氏扑到床前,看着晕倒的女儿,好不心疼,这是她唯一的骨血,唯一的盼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芳姐儿,芳姐儿。”一声一声犹如杜鹃啼血,听得众人也是不忍。 老太太顾不上安慰,急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倒了?”目光直指年纪最大的四姑娘。 来传信的只知道陶姑娘晕倒了,其他却说不清楚,两人也没心情追问便急急忙忙赶过来。 四姑娘心下苦笑,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说了八姑娘肯定要记仇,说不得老太太还得迁怒。只是老太太问话没有不答的道理。 林瑾衡出声道,“我们正说着话,八姐突然起身推了陶姑姑一把,陶姑姑就晕了过去。”林瑾衡这个角度就是见陶芳菲似乎想劝八姑娘,然后八姑娘就把人推到在地了。不过这话里的偏向也表现的很清楚。 九姑娘点头附和,“就是这样,”谴责的目光看着八姑娘,“八姐,好好的你突然推陶姑姑做什么?” 八姑娘气红了一张脸,却无从辩解,她是突然推人了,但是,八姑娘红了眼睛道,“陶姑姑故意把西瓜汁倒在我衣服上,我一时气愤才错手,祖母,我不是故意的。” “胡说,芳姐儿怎么会如此。”陶刘氏疾言厉色,女儿被推倒晕了过去,居然还要被泼脏水。 八姑娘抹泪道:“祖母,真的是陶姑姑故意泼西瓜汁。”指着自己湿了一块的衣服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心中一比陶芳菲和八姑娘往日的行事做派,心中就有了判断,喝止道:“你姑姑不过是不小心碰倒了杯子,你就动手伤人,上次是不友悌姐妹,这次是不敬长辈,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杨婉月连忙上前安慰老太太,八姑娘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大夫没请到,正好来给老太太请平安脉的江太医被请了过来,进内对里面的混乱视而不见,老神在在地在万众瞩目之中,替陶芳菲把脉,又施针,陶芳菲悠悠转醒,茫然的看着陌生的床顶,没等她反应过来。 陶刘氏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急迫追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陶芳菲想起前事,却只字不提八姑娘推她之事。 林瑾衡和江太医相处了八年,对他也有一些了解,江太医虽然一脸平静,但是微拧的眉头,证明他在烦恼,难不成陶芳菲的身体有大问题。 “陶姑娘有些气血不足,思虑过甚,好生吃上几服药休养便是。”江太医道。 林瑾衡奇怪,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出了这样的意外,众人也不好久留都散了。 临别之前,九姑娘还在念叨,“诶,她一出来就闹事,还是关着比较好。”八姑娘又禁足抄家规去了,当着这么多了的面,老太太也不好不出面惩罚。 得了消息的重华揽着刚回来的林瑾衡,笑眯眯问,“若是没出陶芳菲这事,你原本打算如何处理今天这事?” 林瑾衡仰起头答道,“八姐显然没将礼这一道学透,看来还需要好生和宋嬷嬷学上一阵子。”回炉再造,这要求也该更严格了。“八姐姐正好还要禁足,便再让宋嬷嬷教导些日子。”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睚眦必报,不怕你祖母埋怨你?”重华挑眉问。 林瑾衡笑,“别人欺我,辱我,难不成我还得敬她,谢她不成。”又抱着重华的胳膊晃道,“一些事可以不计较,一些事一步都不能让。祖母深明大义,怎么会埋怨我呢!” 老太太对她骤冷骤热,林瑾衡再稍微关注下府里的事情,原因便也隐约明白了。难过肯定是有的,那到底是她嫡亲祖母。却不会太难过,她与老太太相处不久,感情不深,受伤也不会深。 重华笑点林瑾衡的头,到底有些惆怅,林瑾衡明明是跟着她长大,但是女儿的处世风格明显更像林晋海。看来林晋海每天挤出半个时辰指导女儿课业的功夫没白费。重华都琢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笑点林瑾衡的头,到底有些惆怅,林瑾衡明明是跟着她长大,但是女儿的处世风格明显更像林晋海。看来林晋海每天挤出半个时辰指导女儿课业的功夫没白费。重华都琢磨着下次旁听下,林晋海是怎么教女儿的。 #################### 谢谢js扔的地雷 ------------ 第70章 枝节生 江太医等林瑾衡出了正房,才去见重华长公主。听完江太医的禀报,重华长公主挑眉嗤笑,“书香门第!”老太太可是一直标榜刘家是书香门第,要是刘尚书那惊才艳绝的长子没死,刘家第二代传下去,第三代再争气些,勉强还能搭得上。如今这状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书香门能养得出六太太这德行的人,四太太那样的女子才称的上书香门第出来的。 林晋海今天衙门无事早早的回来了,进屋就见重华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纳闷,莫非又出事了。 等江太医言简意赅的又陈述了一遍,林晋海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对重华苦笑道,“让公主见笑了。” 重华长公主靠坐在榻上,慵懒道,“又不是第一次听说。”寄居的表小姐被弄大了肚子,其实也是挺常见的了,不就是表哥表妹那一套,世家人口多,这表妹也就多了,有几个想攀龙附凤的很正常,男的又色迷心窍,可不就干柴遇上了烈火 。何况卫国公府还有六太太这个珠玉在前,重华见怪不怪。 不过陶芳菲这人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虽然长相妖媚,但是难得几次见面,行为举止尚可,也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重华长公主早就在心里把府上那些人过了一遍,无外乎那几个,这可不是什么良人,白长了她那一脸聪明相。 林晋海顿时汗颜,林家这些糟心事,实在是……要不是重华贵为嫡长公主,身份尊崇,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他这个做儿子的又碍着孝道很多事都不能做不能说,这府里没有重华,指不定是什么光景,握着重华的手,低声道,“这些年劳烦公主了,这事便由我来处理。”他从老太太那里请安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陶氏母女,神情中有掩不住的惊慌,看来是去找老太太保驾护航了。 依着老太太对陶芳菲的宠信,想处理陶芳菲怕是没那么容易,老太太在六太太的事情上不胡搅蛮缠,那是因为她自己都厌了六太太,侄女再亲也亲不过儿子,亲不过孙子孙女,六太太害了那么多怀孕的姬妾,老太太这心里怎么可能没想法。不过是碍着伦理纲常碍着六太太的子女才没做什么出来,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袖手旁观了。顺势而为这一招,老太太驾轻就熟。 涉及到老太太,还是由他出面更好。他和老太太关系再紧张,也有过十几年的母慈子孝,在六老爷未出生之前,老太太是怎么宠六老爷的,差不多就是怎么疼他的。 他对老国公能够狠下心,对老太太到底是不能够的,重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着老太太总是束手束脚。 重华斜睨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 陶刘氏到底人老成精,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直接问陶芳菲,“你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见陶芳菲顿时面无人色,陶刘氏心里那一点点侥幸都没了,老太太临阵退缩,不肯再为他们谋划四老爷之事,陶刘氏试探了几次都是见老太太决意如此,只能歇了心思,陶芳菲进四房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太太。 她也早就狠狠警告了陶芳菲不许再和四老爷来往,正盘算着是时候离开了,离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寻个简单的人家陶芳菲还有机会过正常人的日子。老太太兴许是能够给陶芳菲找个不错的人家,只是陶芳菲已非完璧之身,若是瞒不过去,陶芳菲便是不死,这日后也没好日子过,陶刘氏不敢冒险。 “你,你,你”陶刘氏指着陶芳菲险些背过气去,不断安慰自己不能晕,不能晕,江太医肯定知道了,大房夫妇肯定也会知道,他们该来兴师问罪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晕过去。 陶刘氏顾不上陶芳菲体弱,猛地拍了她一下,“还躺着做什么,不想死的赶紧给我起来去求你姨母!”但愿老太太拿出老太君的威风来,千万要保住了陶芳菲。 母子两急慌慌的奔到燕禧堂,对着惊讶莫名的老太太不得不吐出了部分真相。 任陶刘氏和陶芳菲对着她哭得形象俱无,老太太看着陶芳菲的目光还是难掩愤恨和厌弃。 出了一个六太太,够她在儿子媳妇面前抬不起头的了,只是没想到陶芳菲竟然也做了这等荒唐事,陶芳菲母女是她做主留下的,她一张老脸都让她们丢尽了。 想到这里当场便砸了手上的杯子,到底舍不得往陶氏母女身上扔。 “大姐,”陶刘氏跪在地上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哭道,“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女儿,让她做下这等败坏名声的事情,只是我只有这么一滴骨血,再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大姐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这么没了女儿。”抱着老太太的腿痛哭,这已经不是在做戏而是真心话了,她这心里是真的怕啊! 陶芳菲跪趴在地上,哀哀哭泣,“姨母,姨母,我错了……” “老六混账,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枉我平日以为你是个好的。”老太太如今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她让陶芳菲去四房走动,可没想让陶芳菲和四老爷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她就想着让四老爷对陶芳菲留了心,四老爷松口了,她自有法子让老大老二答应这门亲事。为了她那点私心,让陶芳菲做填房,老太太这心里没少愧疚。 合着是她多想了,陶芳菲根本就是甘之如饴,原先的为难都是做给她看的,看四老爷没希望了,悄无声息的就和六老爷勾搭上了。五月里六太太‘难产而亡’,她可真是会抓机会啊! 陶刘氏只能不停地哭求,希望把老太太这心给哭软了。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六老爷,陶芳菲到底在做什么!她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先是四老爷,再是六老爷,这还是她乖巧懂事的女儿吗? 再退一步,老太太若真的有意让她做六老爷的填房,怎么会和她们说要给六老爷娶一个名门贵女,日后六老爷分出去了不至于太难过。怎么这么傻! 六老爷进来的时候,就见里面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他在外面得了传信才赶回来,这气都还没喘匀。见跪在地上的陶芳菲,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额上都磕出了血,顿时心疼坏了。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陶芳菲他刚偷着,正稀罕的紧。 陪着笑上前替老太太顺气,“娘,这都是我的不是,有气,你只管往儿子身上撒便成,芳菲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她身子骨又弱,万一出点事,心疼的还不是您,”六老爷叹气道,“儿子近三十了,膝下却只有志儿这一子。” 老太太拂开六老爷的手,冷声道,“倩儿去了才几个月,你就你就……”难听的话说不出口,“不说十几年夫妻之情,那也是你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你这心里就不亏吗”又指着陶芳菲道,“那也是你表姐,她尸骨未寒你就爬了老六的床,你对得起她吗?” 面对老太太的指责,六老爷面色讪讪,陶芳菲哭的更悲戚了。 “那娘怎么不说她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她对怀孕的姨娘下狠手的时候可考虑过那都是我的骨血,一个两个就算了,她这十几年害了多少人,儿子这心也是会疼的。”越说六老爷那股愤懑不满都冒了出来,梗着脖子道,“我早就想休了她,是您拦着不许。”当年他真是瞎了眼,想起为了这么个人寻死觅活,六老爷都臊得慌。 “你怪我,”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六老爷,为了这个儿子,她把长子次子都往后靠了,为了他殚精竭虑,结果这个儿子居然怪她。 六老爷见老太太如此不敢再放肆,六老爷虽然混账,但是对老太太这心还是孝顺的。忙一叠声的告罪加求情。 “娘还是依了儿子吧,儿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自己的亲事还不能做主,说出去都是笑话,这女儿家二嫁还能从己呢,怎么儿子一个大男人就做不了这个主呢。” 等林晋海来了,就见老太太和六老爷相对无言的坐在那,六老爷起身迎接林晋海。 六老爷这人颇有趣,他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对几个兄长哪怕是四老爷这个庶出的兄长也没有嫉妒的心思。在他看来,兄长们有能耐,表示他后面的靠山越稳,他的日子就越好。兄长们负责光宗耀祖,他负责吃喝玩乐好好享受。 卫国公府林六老爷喝花酒包戏子人人皆知,世家子弟里头总少不得几个纨绔子弟。林六老爷那群狐朋狗友差不多都是这一类人,虽不成器,但也不会给家族添麻烦,家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林晋海对这个嫡亲弟弟也很无奈,不是没想过管教,但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他打过骂过训过都 作者有话要说:林晋海对这个嫡亲弟弟也很无奈,不是没想过管教,但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他打过骂过训过都不见成效。,只要不惹事养着就是了。 ############################################ 一些人过世,如果过程中会引出其他剧情或者是前面毫无征兆的,我会专门写出来,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会一笔带过,比如这里的六太太,她难产而亡,前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会再写了,只提上一句。 ------------ 第71章 母子情 “大哥,这,这事,”六老爷尴尬的搓了搓手,他挺怵林晋海,一般他有什么难事都是去求二老爷,二老爷夫妻都是和气人,更好说话一些。 林晋海上下打量了六老爷几眼,果然是他。三十而立,六老爷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成体统,冷哼一声,越过六老爷先给老太太请安。 林晋海去而复返,老太太怎么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瞪了六老爷一眼,这个孽障 ,真是前辈子欠了他的。只是老太太对着林晋海实在是难以启齿。 六老爷忙上前认罪道,“我对陶表妹是真心,一时情难自禁才做下这等事情,原想着满一年后我再迎她进门,不想出了这事。”说完便跪下一幅负荆请罪的模样。 “失贞的女子做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林晋海淡淡的看一眼想动作的六老爷,“你也不要想学女人一样撒泼打滚,当年我松口刘倩进门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我平生只给你一次妄为的机会,这次里若还想绝食随你。若以后是个人都能拿绝食要挟我,我这卫国公不做也罢!” 六老爷这一肚子的话就堵在了喉咙口,看着面色明显不善的林晋海,到底不敢虎口拔须。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明明允了的。 老太太垂着眸,似乎没有看见。 林晋海一哂,前阵子,老太太还拿了几个出生好、名声好的姑娘试探他,她心心念念给老六找一个强力的姻亲,怎么会愿意让陶芳菲做妻。但是老太太又不想和六老爷母子生隔阂,自然不会对六老爷说实话。 林晋海稳稳的坐在那,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事在外面就是游街浸猪笼的下场。” 六老爷跳起来打断林晋海的话,道,“这怎么可以,她还怀着身孕呢!”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你妻子热孝未过,你就弄出了孩子,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卫国公府薄情寡义吗?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林晋海指着六老爷呵斥,“看你这意思,还想把孩子留下来,不要说孩子,她这个人我都不想留。勾引表哥兼姐夫,无媒苟合、珠胎暗结,随便一点都够她浸猪笼的了。” 六老爷脸腾的红起来,喊道,“我们两情相愿,大哥何必说得那么不堪,孩子生下来养在外面,谁知道怎么一回事?”六老爷再不理俗务,也知道这点轻重,他压根没想过把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又委屈道,“我刚没了一个嫡子,想保住这个孩子哪里过分了!” “在你眼里这是你儿子,在我眼里就是卫国公府的一个把柄,为了她让国公府有陷入纷争之中的可能,她没这个份量。”林晋海冷声道,“你也给我去祠堂跪着,我不说话,别想起来。谁敢给卫国公府脸上抹黑,就别怪我心狠。” 六老爷十几年没被林晋海这样黑着脸训过。加之林晋海神情严厉,他又历来畏惧林晋海,一时之间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母亲还是把人交给儿子,她是您外甥女不假,但是您可想过府上还有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姓陶不姓林,若是不住在府里,出了这种事我绝不会插手。只是她是住在国公府里头的,传出去,我们家的姑娘也别想做人,母亲难道忍心看着孙女们出门在外被人指指点点,到了夫家也要被怀疑操守。”这绝不是林晋海夸大其词,骄纵的名声尚可,□的名声最是毁人。 六老爷如梦初醒,陶芳菲今天要是被林晋海带走就没活路了,他这位兄长可不是手软的。跳起来奔到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道,“孩子我不留了,这样总可以了。” 老太太原想着让林晋海打消了六老爷娶陶芳菲为妻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做妾。只是没想到林晋海手段这么狠,竟然是要陶芳菲的命,也道,“这孩子不好留,只是你表妹罪不至死,那可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你这是生生要逼死她啊!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一想。”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林晋海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只道,“母亲是让我亲自去拿人吗?”这场面就闹得不好看了。 老太太看林晋海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不止一颗心往下沉,还不断的发凉,这儿子但凡对她有些孝心,就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不禁老泪枞横,“不看你姨母的面子,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这一年多来,倩儿没了,刘家除了这样的大事,要不是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我哪里挺得过来。” “我也不求更多的,只求她留下一条命便是,不做妻,她的身份难不成做个妾还不够吗?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我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没几年活头,你就连这个都不能顺了我的意吗?” 老太太见林晋海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悲从中来,他们母子之间真的要走到这般地步吗? 老太太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你怨我偏心,只是你和老二都有本事,这老人家都是患均不患寡,他又是老来子,我不免多疼了一些。说我偏心我不否认,只是若说我不疼你们两个,我是万万不答应的,这儿子都是当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疼。 我生你时难产,产婆说只能保一个,我想都没想就说要保你。你一出生就被你祖母抱走,我每天变着法想理由去看你,还不敢去的勤了,怕你祖母多想。 你五岁的时候调皮偷偷爬上树玩,不小心踩了空,掉下来,我为了接你折了手臂。八岁那年你出水痘,我明知道自己没出过也硬要守着你,不眠不休守了你四天,你好了,我却养了大半年。 虞氏使坏借机把滚烫的茶水往你脸上泼,想断了你的前程,我用身子替你挡了茶水。你也不管你父亲还在场就要扑上去打虞氏,最后还被你父亲罚了……” 林晋海闭上眼,遮住眼里的情绪,当年老太太对他真是如珠如宝,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心里那个结才解不开,想问都不敢。 老太太见林晋海有所松动,继续诉说着母子情深,林晋海是她的嫡长子,她怎么会不疼爱。当年为了这个儿子,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也不想以情相逼的,感情经不起这么折腾,一折腾就再也不纯粹了。只是她不得不如此,否则陶芳菲如何保得住,她于心何安,又如何面对陶刘氏。世事难料,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母子之间会生分到这个地步,非得她如此不可呢! 林晋海嚯的睁开眼,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哑声道,“母亲莫哭了,保重身子!” 老太太来不及转悲为喜,就听林晋海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字字掷地有声。 老太太盯着林晋海黑沉沉的眼睛,张了张嘴巴,却像失了声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晋海向老太太行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燕禧堂。出了门,被风一吹,盛夏时分,却觉得微凉,不禁苦笑起来,母子之情也成了筹码,到底是谁的悲哀!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老太太,没想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林晋海向老太太行礼之后,就大步离开了燕禧堂。出了门,被风一吹,盛夏时分,却觉得微凉,不禁苦笑起来,母子之情也成了筹码,到底是谁的悲哀!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老太太,没想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 第72章 贪心人 重华长公主听完之后不过是抬眼看了林晋海一眼,虽不知老太太具体做了什么,想来无外乎携恩求报,这母子之间沦落到这种地步,重华挺同情林晋海的。世人皆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偏偏她和林晋海都遇上了极品。他们母子三人和先帝之间几乎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所以先帝死,安王灭,高家因谋逆九族皆诛。林晋海和老太太到底还有情分在。 林晋海喟叹道,“这事是我的不是。”他也知道自己妇人之仁了,只是那到底是他的亲娘,爱他逾命过,在被生父所厌之时,视他若珍宝。对着老太太的,他终究硬不下心肠。 “不过是个妾罢了!”重华低笑出声,林晋海既然已经松了口,重华少不得给他面子。日后陶芳菲若是手伸得太长,那就是她自寻死路。连贵妾的名分都没有顶了天也就是把六房折腾坏,说来她倒是颇为期待老太太届时后悔莫及的表情。有了一个六太太还不够她长教训的,非得再弄个陶芳菲进来。 重华又道,“男主外女主内,你要做的是让国公府屹立不倒且更上一层楼,这后宅之事尽交给我吧!”这后宅之事到底是不能交给林晋海,人家是亲母子,老太太可不就是倚仗着这一点。经了这一遭,老太太以后再惹事,林晋海也不会再被老太太‘打动’毕竟底牌也不能无限的使用,倒也划算。用在陶芳菲这件事上,老太太这回可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林晋海颔首,只说了一句,“有劳公主!” 重华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挥手,微微笑道,“陶芳菲既然为妾,陶刘氏若是再留在府上,这身份可就尴尬了,这到底是将她做姨母尊敬,还是姨娘的娘家人呢!” “姨母出来有段日子了,想来老家的子嗣也颇想念她。”林晋海道,陶刘氏到底占着长辈的名分,她若留在府上,就是陶芳菲的靠山。表兄妹一场,林晋海希望陶芳菲心不要太大。 ### 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到了元和二十六年仲夏时节,蝉鸣不绝于耳,因为连日的暴晒,鲜花绿树都是恹恹的,人也提不起精神来。 卫国公府一处偏院内,却颇为热闹,原来今天是老爷纳美妾的日子。不过只是摆了几桌让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吃酒,主子一个也没有出现,陶芳菲身份再特殊那也是个妾。 半点红色都不见的新房里唯有陶刘氏一个亲人,便是陶刘氏也不能多留,这还是她求了老太太才得来的。等把陶芳菲送进来之后,她便要再回老家。这一年陶刘氏整个人徒然老了几岁,几成老妪,看着房间里一片刺眼的粉红,悲从中来,呜咽出声。 去年陶刘氏母女被送回老家。这一年里,陶刘氏不是没劝过陶芳菲放弃。这事,整个卫国公府也就六老爷愿意,连老太太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就此作罢,皆大欢喜。 只是陶芳菲就如入了魔障一般,认定了卫国公府,她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差点逼死了陶芳菲,陶刘氏想起女儿那癫狂的摸样,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我大喜的日子,母亲哭做什么!”陶芳菲取了帕子递给陶刘氏,示意她看周围的人。 陶刘氏看着陶芳菲镇定自若的模样,面上一片惶然,这个女儿,她已经看不透也猜不透了。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造下的杀孽,子殇,女儿如此,老天若是要报应为什么不直接冲着她来,要这样凌迟她。 陶芳菲看陶刘氏不接,亲手替陶刘氏拭泪,只是垂着眼睛不愿正视陶刘氏眼里的心痛和担忧。她知道自己在卫国公府地位尴尬,只是她不甘心,她付出了尊严,付出了骄傲,付出了良善,失去那么多若是不得到什么,她死也不甘心! 老太太屋子里也是一片冷寂,定定的坐在那里目光放空的看着远处。 “老太太,一条尾巴上系着鞭炮的狗闯进了摆酒席的院子。”说完,婆子飞快的低下头。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场,那场面实在是,鸡飞狗跳不足以形容, 老太太本就为这次纳妾积了一肚子火,想也不想怒声道,“是谁的狗?谁敢这么放肆!”陶芳菲再如何也是她的外甥女,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好大的胆子! 婆子一句话,让老太太急于发泄的怒火只能不上不下的憋在那儿,“八姑娘的狗!” 想起八姑娘含泪声声质问为什么要让陶芳菲进门,老太太心里那点火什么都不剩下了,“胡说八道,八姑娘虔心为母守孝,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定是你们这些下人作乱,为了逃避责任就污蔑主子。”她可不能让八姑娘传出这样的名声,这做女儿的,哪里好插手父亲的房里事。 婆子也是机灵的,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一叠声的告罪附和。 “去请八姑娘过来。”这孩子做事这样不顾后果,可怎么是好。如今已是十一岁的姑娘,再传出点什么,也不能再以年幼做借口。 ### 夏日无聊,林瑾衡正在九姑娘院子里下棋,远远的也听见隐约的鞭炮声,面面相觑,差了人去问。 打听消息的小丫鬟忍着笑脆声道,“八姑娘的狗,尾巴上系着一大串鞭炮在宴席上横冲直撞,场面被弄得一片狼藉。” 想起这场面,两人忍俊不禁,马上笑意又收了起来。 林瑾衡是感慨,父亲纳妾,哪里有子女置喙的余地。八姑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用行动表示自己不喜欢父亲纳妾的姑娘。不管如何,这份勇气可嘉,只是八姑娘此举不仅是下了陶芳菲的脸,六老爷也是面上五光,“六叔怕是要责备八姐。” 九姑娘赞同的点头,“八姐这法子到底莽撞了一些。”这事重点是在六老爷那里留了坏印象,至于陶芳菲,嫡女若是还怕得罪一个姨娘,简直就是笑话。陶芳菲是老太太外甥女,但是八姑娘还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呢,若是换成她,老太太可不定偏心谁,换成八姑娘,老太太妥妥的给八姑娘撑腰。 两人虽和八姑娘关系不睦到底也没什么血海深仇,同作为嫡女,和妾室是天生的两个阵营,尤其是陶芳菲这种身份的姨娘更是嫡系大忌,不免同情八姑娘。 九姑娘忽尔想起一事,瞧一眼林瑾衡幽幽道,“八姐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我瞧着快意,幼时还想学,被母亲好生罚了一通,母亲与我说,兵对兵,将对将,姨娘对姨娘,通房对通房,作为嫡枝正统让下面的人斗起来才是上策。若有人越了线,直接收拾,和她们这些人玩心机,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在如今这样嫡庶分明的世道下,正室还需要和妾室斗法,那才是最悲哀的。 大房后宅干净,九姑娘忍不住好为人师一把。林瑾衡是郡主可不是公主,驸马按律不能有妾室,郡马按理也没有,但是总有意外情况,比方说郡马兼职皇子或是王府世子的时候,人家还按律有侧妃呢! 林瑾衡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九姑娘笑。 九姑娘被她看的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你这是做什么?” “九姐姐真好!”这种话已经算得上母女之间的私房话。 九姑娘瞪她,忽然笑起来,“可见这柚子糖你吃多了!” “母亲说等我过完生辰,就让我把自己的院子管起来。”林瑾衡偏头看着九姑娘微微笑起来,“九姐姐要不要传授我一些经验。”九姑娘也是九岁上开始学的,九岁,不算早也不算晚的年纪。 一转眼,她都已经九岁,林瑾衡恨不得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第一次投了个绝世好胎,所以一点儿也不赶着投第二次胎。 在外人看来,林瑾衡和九姑娘都属于同一类人,生而高贵,与生俱来别人梦寐以求的,她们合该无忧无虑才是。 只是这人都是贪心的,九姑娘希望如同大姑娘一般青梅竹马,修成正果,只是家族利益是她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段懵懂的感情是开花结果还是无疾而终由不得她! 家族利益同样是林瑾衡面前的坎,低嫁的想法到底是有些自私了。世家贵女享受着家族赋予的尊荣,就该为家族的繁荣出力。这个事实在林瑾衡耳闻目睹了越来越多名门贵女的婚事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真是不忍直视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家族利益同样是林瑾衡面前的坎,低嫁的想法到底是有些自私了。世家贵女享受着家族赋予的尊荣,就该为家族的繁荣出力。这个事实在林瑾衡耳闻目睹了越来越多名门贵女的婚事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真是不忍直视的真相! ------------ 第73章 姻缘牵 元和二十六年的卫国公府是热闹而忙碌的。前两年随着几位长辈相继离世,府中爷和姑娘的亲事少不得被耽搁了。如今虽然三房、四房和六房子女还在孝中,但是长房和二房子女的亲事却是可以提上议程了。 还有六房主母的位置虚位以待,虽然六老爷是出了名的纨绔,还有一个表妹姨娘,但是这也不能掩盖他是卫国公嫡系的金贵身份,说白了他们不是和六老爷结亲是和卫国公府结亲,在外行走也是以卫国公府亲家的身份。 林瑾衡暗自观察来做客的各位姑娘,自家三哥的亲事也该有眉目了,指不定这里就有她的三嫂。没等到她看出什么眉目来,就迎来了一个惊喜,只是不是她这一房的。 “五姐姐要定亲?”林瑾衡努力告诉自己,十六岁已经比很多姑娘晚了。 九姑娘不掩喜气道,“今年定亲,明年三月里出阁。”二房嫡庶之间关系和睦,九姑娘对五姑娘是肯定比不得大姑娘的,但是这不妨碍她乐见五姑娘得到一个好归宿。 “许的是哪家?”林瑾衡好奇。 九姑娘早把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林瑾衡一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那人名唤陆景是大哥的同科进士,名次就在大哥前面,比大哥还小上两岁,他父亲是广州知府。大哥说他家中极重规矩,家规中甚至写了男子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说到这里,九姑娘不自觉带出了几分艳羡,陆家虽然不是显赫的世家大族,但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书香门第,家风清正,素有清名,多少有女儿的人家愿意和他们结亲。 五姑娘这门亲事委实定的不错,光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就能秒杀其他很多条件,虽然不纳妾可不表示没有通房。但是妾算半个主子,通房那就是奴婢,好多人家通房是不允许留子的,对主母几乎没有威胁。二太太对五姑娘已算不错了。 说来林瑾衡是非常佩服二太太这一类人的,将姨娘通房制的服服帖帖,庶出的五姑娘心思端正,做事得体,庶出的五少爷待人谦和,知礼上进,庶出的不会拖嫡出的后退,更不会掠嫡出的光芒。 想到这里林瑾衡不由得想起去岁年底进门的四太太——小林孙氏,这位也是庶女出生,说话行事落落大方,进门大半年在府上名声颇好,便是有意为难的十二姑娘也很难挑出错来。不是这位新四太太厉害便是那位孙夫人有本事,或者两个都是高手。 庶出受到的教育和拥有的资源极少能和嫡出同日而语,居移气养移体,嫡出的自有一番气度,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家娶媳只娶嫡女,嫁女只嫁嫡子的缘故,尤其是后面一条,疼女儿的人家绝对会贯彻到底,姨娘婆婆两重婆婆,一个不省事的就够女儿家折寿了。 九姑娘突然惆怅,“大姐姐和五姐姐都出嫁了,我们这一房冷清了好多。”九姑娘皱鼻子,“怪不得大家都喜欢生儿子,生儿子好啊,是往家里添人,越来越热闹。” 林瑾衡笑,“二哥哥和五哥哥也差不多了不是,你们房里只会越来越热闹。”二爷十七,五爷十六,都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九姑娘正要说林延恩,就听有人禀报,重华长公主处来人了。 “公主请郡主去见客人。”传信的人躬身答道。 九姑娘起身道,“那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林瑾衡和九姑娘一同出的院子,在岔路口和九姑娘分手之后才问来人,“是哪家的客人?” “裕丰郡主和她的小姑子潘姑娘,”来人边走边边答,裕丰郡主是灵溪大长公主的嫡长女,和重华是姑表姐妹。裕丰郡主这次是回来参加老父亲的大寿,于是便来拜访重华。 林瑾衡对裕丰郡主这位姨母没什么印象,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实在太多了,便是好多在家的亲戚都不常走动,更不用说那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 “想不到衡儿都长得这般大了,和表姐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妇见林瑾衡进门就对她招手,眉眼精致,气度雍容。 林瑾衡乖巧的走到她身边,然后不出意外的遭‘蹂躏’,裕丰郡主爱不释手的搓揉着林瑾衡,“外甥女都这么大了,我竟然是头一次见到。” 重华揭她的底,“要不是你自个儿爱玩,怎会如此,不说我们,单说你自家兄弟姐妹哪个见的多了。” 裕丰郡主揽着林瑾衡笑道,“我就是不爱待在京城,待了十几年早腻了,我如今这样想去那儿便去那儿,岂不快活。” 裕丰郡主的郡马是元和十年的状元郎,文采斐然,丰神俊朗。裕丰郡主对打马游街的状元郎一见钟情,偏偏状元郎祖父原是大粮商,父亲只是个举人,灵溪大长公主实在瞧不上。 无奈,裕丰郡主就是非君不嫁,她还去想招状元郎为婿的人家放了狠话。 灵溪大长公主向来娇惯这个女儿,见此,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是文采好的人,未必会做官,状元郎便是此类人,裕丰郡主替丈夫收拾了几次烂摊子之后,终于死心,干脆不让丈夫做官,改做才子。 当裕丰郡主看哪儿好,想去哪里住上两年,夫妻二人带上儿子就以游学之名去逍遥。这样的日子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羡慕的无以复加,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裕丰郡主见林瑾衡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满是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只有两个儿子,向来稀罕这样软孺孺的小姑娘。只是再稀罕也没想过把林瑾衡娶回家,她这样身份的姑娘,一般人家消受不起,她可舍不得自己千娇万宠的儿子向别的女子做小伏低。 裕丰郡主命人把一个硕大的漆雕木盒给林瑾衡,“这是姨母在外收集的一些小玩意儿,你拿去玩耍。” 林瑾衡连忙道谢。 裕丰郡主这才给林瑾衡介绍身边眉目如画,亭亭玉立的女子,“这是我夫家的妹妹颖雅。” 潘颖雅向前走了几步,欠身向林瑾衡行礼。 林瑾衡笑道,“潘姑娘多礼了。” 在重华长公主和裕丰郡主叙旧间或关注林瑾衡几句的时候,林瑾衡在打量含笑而立的潘颖雅,这半年来,上门说亲的太多了,林瑾衡几成条件反射,见到一个上门做客的年轻女子都要猜下是冲着谁而来。若裕丰郡主带潘颖雅上门也有此意,那么明显是冲着六太太之位而来。 六太太可真不是什么好职业!花心风流的六老爷,偏心糊涂的老太太,身份特殊的姨娘,还有六老爷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只是现代的女子有权选择自己的职业,而古代女子只能被就业,绝大多数人没有辞职和退休的机会。 ### 重华长公主和裕丰郡主的执行力让林瑾衡大吃一惊,在一个月内,两家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这三礼,六太太之位花落潘家。 对于这个结果,老太太是非常不满意的,潘家虽然娶了郡主,但是不能掩饰其底子单薄的事实,潘家大老爷徒有才名,没有半点实权。潘家在裕丰郡主下嫁之后,即使有一些子弟联姻官家,也不是多显贵的门第。 还有灵溪大长公主这一脉并没有能支撑门户的人,大长公主逝世之后,这一脉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更重要的是潘颖雅是继母所出的嫡女,和郡马同父异母! 这样的媳妇对老六有什么用! 老太太的这些牢骚自然不敢和重华长公主发,就苦了每日前来晨昏定省的林晋海,每次老太太抱怨诉苦,林晋海就如同老僧入定般,若老太太再提些有的没的,林晋海也是一言不发。 老太太看中的那些人,有几个林晋海倒是挺愿意和他们结亲,只是人家绝对不可能答应!那些姑娘就是做大房二房的嫡子媳妇都可以,老太太莫不是想让他逼着人家给六老爷做填房。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潘家虽没有实权,可太平盛世,谁敢轻瞧文人,才华横溢的潘大老爷是多少文人眼中的‘神’。 这些老太太怎么会明白! 卫国公府的老太太为了六老爷殚精竭虑,潘家也有人为了家族呕心沥血! 潘家那位给家族挣了百万家产的老太爷为了摆脱商贾身份对子孙的影响,修桥铺路,资助各种善堂以及寒门子弟。挣下足够的美名和善缘之后,变卖产业做了地主,一跃从最末的商跳到了农。 潘老太爷使了大银子大诚意延请名师教养家中子弟,终于养出了一个状元郎,状元郎还给他娶了个郡主。 天不遂人愿,郡马他不是个当官的料,潘老太爷失望之后马上又重新制定了计划,中心便是裕丰郡主的两个儿子。潘老太爷用财力和潘家其他儿女的亲事为两个曾孙子铺凌云之路。最终目标——将潘家发扬光大。 潘家在京城除了灵溪大长公主就没有其他依靠,随着灵溪大长公主去世,这份依靠也变得不稳定。 于是潘老太爷在听闻卫国公情况后一拍手,“京中卫国公府六老爷一直没有续弦,郡主不如去信问上一问?” 潘家有裕丰郡主坐镇,还有一个大才子,家里子弟颇有出息,几门姻亲勉强也还算拿得出手。潘颖雅做卫国公府六太太可能高攀,但是也不是没有希望。本就是高门嫁女!何况六房又是那样的状况。 重华得信之后,派人打听潘颖雅,倒是个不错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只是潘家敢嫁,她为何不娶。和林晋海一说,他也赞同,于是这门亲事就成了。 裕丰郡主上京贺寿之余还替小姑子定了亲事。双方都是早有准备,仪式倒也不显仓促。 作者有话要说:裕丰郡主上京贺寿之余还替小姑子定了亲事。双方都是早有准备,仪式倒也不显仓促。 ################################################## 非常感谢丶镜 投的的地雷,⊙﹏⊙b很抱歉今天才看到 ------------ 第74章 萧家行 潘颖雅成为六太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老太太便是想闹都只能在燕禧堂里,其实有时候老太太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这个理。 八姑娘不懂这个理,在纳吉那天,穿了一身孝衣就往前面跑,不过刚离了院子就被二太太的人拦住了。如今她掌家,岂能让八姑娘闹出这样的纰漏。何况若真的让八姑娘得逞,败坏的可不仅仅是她的名声,卫国公府其他姑娘都会名声受损。二太太不为侄女着想也得为九姑娘设想。 重华长公主得知之后,手撑着额头,透过窗户看着在树荫下画画的林瑾衡。这女儿家的名声能好一点是一点,八姑娘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可以,连累其他姑娘的名声却是犯了众怒。 八姑娘是从根子上被养歪了,宋嬷嬷这样的能人花了近两年的功夫愣是教不好她。宋嬷嬷可没少在她面前请罪。 原先还想着她嫡嫡出的身份浪费了委实可惜,如今看来浪费了宋嬷嬷两年的时光才是可惜。 长房和二房是不能够再添嫡女了,至于六房,潘颖雅的母亲生了四女一子,想来她也是有福气的。八姑娘也就没那么金贵了。 于是重华轻笑道,“八姑娘对母极孝,那府里不是有一座小佛堂,就让她在里面虔心为母守孝。”八姑娘再这么蹦跶下去,其他林家姑娘可不得给她拖死。在自己院子里禁足了几乎一年也没见她有所长进,果然是太安逸了。没给送家庙,重华已是看在她这一份孝心的份上。 八姑娘不喜继母,厌恶陶芳菲,重华长公主很理解,只是如此不会审时度势,手段拙劣,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还殃及无辜。宋嬷嬷的金玉良言她当耳旁风,那么就让她自己好好去琢磨! 三年母孝过后就是十三岁,若是能拿得出手,那是她自己的造化,若是依旧上不得台面,怨不得国公府放弃她。 老太太得知之后,掩面哭了一场,对陶芳菲悲声道,“我活了这把年纪,竟然连自己的孙女都护不住!我被儿媳妇欺辱至此,我儿子连话都不敢说一句,这种儿子,养来有什么用,当年我就不该……”老太太对林晋海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了极点,开始口不择言。 陶芳菲顾不上放肆,猛地拿手捂住了老太太的嘴巴,眼里都是惊恐,这种话若是传到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耳朵里,这本就稀薄母子之情还能剩下什么!好在里面只有她们两人。 “三姑娘和十姑娘当年直接被送到家庙,妙儿在家守孝,可见公主对妙儿不同,这也都是看在姨母您和大表哥的面子上。公主如此也是为了妙儿好,我知道妙儿不喜我,却也知道妙儿是难得的真性情,她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不会和旁人一般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这样的性子,将来对上旁人岂不是要吃亏,姨母不若趁着这几年,好生教导她一番,日后您也不必为她担心。”她宁愿八姑娘耍阴谋诡计,也不愿被八姑娘直接打脸。前者她可以设法挡回去,后者就是秀才遇到兵只能生受。 陶芳菲在八姑娘手下吃了几回苦,老太太知晓之后不过是拿东西补偿,话里话外还是八姑娘年纪小,让她不要计较。老太太对六房有多偏爱,陶芳菲终于是切身体会到了,这感觉实在憋屈。 却不想,老太太竟然拂开她的手,还把她往后一推,指着她厉声喝骂,“为了妙儿好,不会好生教吗,何必要把一个小姑娘关到佛堂里。你是不是很快意,公主替你出了气。我告诉你,再如何妙儿她都是六房嫡长女,你便是生了女儿也比不得她尊贵。” 被推倒在地的陶芳菲大惊失色,除了去年那次,老太太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她确信自己话里没透出这个意思,老太太这是被重华长公主气得狠了,迁怒而已。陶芳菲马上满脸委屈又强忍着泪水看着老太太,“贱妾身份微贱,岂敢和八姑娘相提并论,八姑娘是个尊贵人,贱妾日后再也不敢妄议。” 这一声又一声的贱妾,让老太太怔怔出神,片刻之后,老太太动了动嘴唇,徒然叹了一口气,“你何必妄自菲薄!。” 陶芳菲爬到老太太脚边,抱着老太太默默抽泣。 最后不知怎么的,演变成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府上有女儿的太太和姨娘得知八姑娘要静心守孝之后,都是忍不住阿弥陀佛了一声。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一个姑娘名声坏了,其他姑娘都要受到牵连。这姑娘们年纪渐长,可由不得八姑娘这么胡闹下去了。 虽然有时候重华长公主压得她们下面的人喘不过气来,但是这府里还真多亏了有她坐镇。 ### 重华长公主细细打量了林瑾衡一番,石榴红的圆领孺裙,梳着小姑娘间最流行的天鸾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江太医到底有本事,果然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欣慰一笑,“我们衡儿这么一打扮就是大姑娘了。” 林瑾衡看着穿衣镜,只笑不说话,这样的装扮的确显得年纪大。 今天是萧家长房娶嫡长孙媳的日子,现今的当家人是萧太后的胞弟,重华的亲舅舅——梁国公,重华自然要去贺喜。 梁国公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太后娘家,皇帝外家,谁敢不给面子,很多人想送礼都没门路。 林瑾衡随着重华下了马车,又上了萧家的软轿,约莫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座古朴大气的院落前下轿,又被人恭敬的迎进内室。互相按着辈分和身份行礼问安之后,梁国公夫人便要请重华上座,这里谁的身份能越得过她。 重华长公主笑道,“今儿是舅母娶孙媳妇的好日子,我可不能抢了您的风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娶媳妇呢。” 梁国公夫人笑对重华道,“延恩也是时候了,延思几个马上就能接上,有你风光的时候。” 边上坐着的贵妇们笑意盈盈的看着重华长公主,林延恩这身份实在是女婿的好人选,不知道谁有幸入了重华长公主的眼。这不免就看到了重华身边的小尾巴,林瑾衡。 梁国公夫人把林瑾衡招到身边,和蔼道,“衡儿可有些日子没来看舅婆了,你紫涵表姐可没少念你。”萧紫涵是梁国公府唯一的嫡嫡出姑娘,那就是梁国公夫人的手中宝。 “我也想紫涵表姐。”林瑾衡道,萧家表姐妹中,林瑾衡与她关系最近。 梁国公夫人知道林瑾衡在学着管家,出门的机会才少了,不免问了她一些,见她答的有条有理,这眼角的笑意越浓。 坐在重华左手侧的年老夫人对重华笑道,“有女如此,您可不就放心了!” 重华淡淡一笑,“不过懂些粗浅的,还有的要学呢!” 那老夫人无奈的笑道,“衡儿才多大,这样已然极好,何况她还有的是时间学,咱们家的姑娘多留在身边几年再许人家也无妨。”越是高门的女儿,嫁的越晚。婆家再好,哪里比得上娘家自在,这个理便是男子都明白。 重华听出些味道来,和姚萧氏说话的时候不免多用了几分心。姚萧氏是萧家另一房靖国公府的出嫁女,与萧太后是堂姐妹。夫家是世袭罔替五大侯府中排第二的长安侯姚家,毅勇候倒了,长安侯便成了大历第一侯府。 ### 林瑾衡被各位长辈问话完毕之后,终于被放出去和小姑娘玩耍。热情洋溢的贵妇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林瑾衡明显更喜欢和后者打交道。 由萧家的丫鬟迎着向花房走去,半路遇上了林延愈一行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妹妹这是打哪儿去?”林延愈问。 林瑾衡看着林延愈的架势不答反问,“小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延愈晃了晃手上的弹弓,“永宁的鹰飞了,我们要去把它打下来。”本来想用弓箭的,不过这大喜的日子到底不宜见血,又道,“我看这养鹰挺好玩的,赶明儿我给你找两头回来养。” 林瑾衡和周颖爱好游离在大众之外,别人家的贵女喜欢养猫猫狗狗,要不就是小兔子,鹦鹉这一类。这两人喜欢养猛兽,有恪亲王这个后援在,两人要考虑的是想不想养而不是能不能养该不该养。不过林瑾衡最宝贝的还是她的小狮子。 林瑾衡虽为林延愈的体贴窝心,但是不妨碍她觉得这一群小祖宗会给人家添乱的可能,人家大喜的日子到底不厚道,遂道,“让下人去捉便是,待会儿就要开席,小哥若是跑的一身大汗可不就是失礼了。”靠近林延愈,压低声音道,“要是打到其他人,被父亲知道了,你可别指望我替你求情。” 林延愈之前就有把人家小姑娘打哭的前科,虽然是不小心,但还是被林晋海罚抄家规且挥剑千次,勒令他以后只许在练武场这些地方玩。 林延愈动了动手腕,隐约觉得还有些手酸,把弹弓往后一抛,小厮赶忙接住,“还真的有点热,定个日子,咱们再比。” 永宁是府上长房的嫡幼子,被捧着长大,随心所欲惯了,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兄长大喜的时候和一群人玩打鹰。应该说这一群出生尊贵人的少爷都是鲜少迁就别人的主,萧永宁站出来道,“去我那里换个衣裳便是。” “你那衣裳再多,还能有这里所有人的尺寸不成。”林瑾衡很想翻白眼,好心没好报,林延愈虽然贪玩,但好歹好听得进劝,萧永宁就是冥顽不灵。 萧永宁不满,正要反驳。 人群中一穿天青色锦衣的少年一萧永宁的衣摆,道,“只有一个猎物,咱们这么多人,也怪没意思的,不如找个时间,去猎场上比试。” 总算来了个明白的,林瑾衡暗道,抬眸细看,肤若凝脂,眼如点漆,居然是少年郎,让身为女子的她情何以堪。 萧永宁还想再说什么,脖子一缩马上闭了嘴,还不断往人群里挪,要不是怕丢脸,他都想拔腿就跑。 林瑾衡了然一笑,能让萧永宁露出这模样,整个梁国公府只有三人,他祖父梁国公,他父亲,前面两位没空管这种小事,那么只剩下,林瑾衡转身招呼来人,“紫涵表姐!” 萧紫涵对林瑾衡道,“衡妹妹!”到了林瑾衡身边脚步不停,目标直指萧永宁,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还敢胡闹,等他闯了祸,看祖父和父亲怎么收拾他。 萧紫涵拉着萧永宁往人群外走了几步,旁人听不见声音,就见萧永宁脖子的弧度越来越大,下巴都快贴胸了,萧紫涵才停了下来。 看着萧紫涵意气风发的凯旋归来,林瑾衡忍不住笑,萧家这对姐弟关系也挺逗的。她若是争气点比林延愈早出来,可不就也能摆摆姐姐的威风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林延愈还在她面前摆兄长的谱。 众人中身份最贵重的林延愈、姚以安、萧永宁都表态了,其他人也不好坚持,和林瑾衡、萧紫涵道别之后,又去另寻其他不出格的好玩的。 林瑾衡和萧紫涵正打算走,就见那美少年回头朝两人挥了挥手,亮出一口白牙。 林瑾衡询问,“哪家的?”小少爷长得比姑娘家还美。后面这半句不好意思说出口。 萧紫涵不雅的翻白眼,“姚以安,长安侯府上嫡长孙,他祖母是隔壁靖国公府上姑奶奶,我得唤一声姑祖母,也就是你姨外祖母。你可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就是个混世魔王。”长安侯世代定居在洛阳,长安侯世子升了左副都御史刚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萧紫涵不雅的翻白眼,“姚以安,长安侯府上嫡长孙,他祖母是隔壁靖国公府上姑奶奶,我得唤一声姑祖母,也就是你姨外祖母。你可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就是个混世魔王。”长安侯世代定居在洛阳,长安侯世子升了左副都御史刚回京。 ------------ 第75章 文武斗 林瑾衡和萧紫涵说笑着往花房走,这前脚刚踏进去。 “林姑姑来得真巧,我们正在赛诗,林姑姑不妨也下场一显身手,好叫我们开开眼界。” 林瑾衡循声望过去,就见周瑶悠闲的躺在美人榻上,目光挑衅的看着她。 林瑾衡不紧不慢道,“既然大侄女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姑姑的怎么能推辞,不过是写来逗个趣,让大家开眼是不成了,不现眼就成。”她虽不喜欢吟诗作对,却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仗着年纪小躲过去,如今再说不会,人家就要传她是草包了。 这是林瑾衡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称周瑶为大侄女,有几声压抑的笑声传出,林瑾衡一本正经鼓着包子脸说大侄女实在有趣的很。 周瑶眼风扫过去,到底顾忌大皇子之势,一些人忙收敛了笑意,但是还有一部分依旧笑容不减,这里身份矜贵的姑娘不少,此外还有好些个其他皇子党派的贵女,也是众人中笑容最甜的。 林瑾衡文采一般,也从来没自称过才女,所以这话说来一点压力都没有,京中贵女也都清楚。 被精英教育了这么些年,震惊四座的诗句依旧做不来,打油诗的水平还是有的,规规矩矩的一首桂花诗就出来了。又让萧家伺候笔墨的丫鬟拿下去誊写。既然是赛诗,怎好叫人认出笔迹来,否则不就成赛身份赛关系了。 周颖这才上前几步,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姑姑不肯放人呢!” 两人虽然时有通信,但是也近半个月没见面,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没闲话。 片刻后,众姑娘的诗都被誊写完送上来,再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出了前三。 萧紫涵作为主人家拿着最终的结果站在众姑娘中间,故作神秘道,“我来瞅瞅谁是,探花郎!”半响就是没听到萧紫涵宣布,边上的姑娘们,恨不得抢过来自己看,当下都是又紧张又期待又无奈的看着笑嘻嘻的萧紫涵。 今天的结果,明天就能传遍京城上层圈子,才女的名声,谁也不会嫌它累赘。 “紫涵表姐,您老人家就行行好,莫吊着人胃口成不!”林瑾衡出声催促,她刚和周颖在争哪一首好,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等着群众的眼睛给她们评个结果出来。 周颖附和道,“你再闹下去,小心待会儿成为众矢之的。” 萧紫涵瞪两人,“知道你们一个鼻孔出气,不用特意提醒我。”说着自己撑不住笑起来,清咳了两声,才施施然把结果宣布出来。 第一名就是林瑾衡看中的那首,林瑾衡对夺魁的吴二姑娘粲然一笑,然后欢喜道,“我就说这首好吧!” 周颖好笑,“又不是你自个儿的,有这么高兴吗?”周颖问着林瑾衡挑出了她做的那首,“你今儿个早有进步,看来在家也没尽玩了。” 周瑶从榻上起身走近,目光草草一扫,漫不经心道,“不过如此。” 林瑾衡笑眯眯道,“自然比不上吴二姑娘,梁大姑娘,和萧六姑娘。” “我还是更喜欢梁大姑娘这首,够大气。”周颖也笑道。 林瑾衡偏头道,“吴二姑娘意境好!”两人自顾自争论,把周瑶无视了一个彻底。 周瑶这脸便黑了下来。 “这文斗好了,那接下来咱们就开始武斗!”周瑶眼波流转笑看林瑾衡。 这是之前便定好的,赛诗加投壶。萧紫涵便让人拿器具上来。 周瑶阻止道,“投壶多没意思,咱们几个都是会射箭的,不妨比箭法才尽兴。”也不等人拒绝,又道,“林姑姑和颖姑姑身为将门虎女,怕也是更喜欢这个。” 林瑾衡和周颖相视一笑,卫国公府和恪亲王府对大皇子的频频示好敬谢不敏,加上利益纠纷,双方在朝堂上时有摩擦,这关系越来越僵了。 便是明知道周瑶使的是激将法,两人也欣然允之,不过是比箭法罢了,有何惧! 萧紫涵本性也是个爱玩的,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带了众人去靶场比试,反正时辰尚早。 林延愈一群人跑了一圈,最后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也不知谁提议的,就都跑来靶场比箭法。 听说隔壁靶场一群小贵女在比赛,其中还有自家的亲戚姐妹,一群看热闹不闲事大的都跑了过来。 如今风气颇为开放,姑娘们见了来人也不惊不慌,泰然自若的很。 林延愈跑到林瑾衡身边,拍着她的肩膀鞭策道,“你可不许给我丢人。” “和谁打赌了?”林瑾衡一边戴护指套一边问。 林延愈笑嘻嘻道,“永宁说萧表姐肯定比你厉害。” 林瑾衡切了一声,“他那是盲目崇拜,这半年表姐就没赢过我。”林瑾衡喜动不喜静,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又惯着她天性,从不勉强她。所以林瑾衡学了一身的好骑术和好箭术。 显然林延愈对林瑾衡也很有信心,“我早看上他那把匕首了,今儿个你就替我去赢回来。” 京中会箭术的姑娘也不少,她们这一群小姑娘中就有半数的人参加。看那挽弓搭箭手法就知道平时玩的也不少。 姚以安对身边的林延愈闲闲道,“京中姑娘比南边的有趣多了。” 林延愈把注意力分了些给姚以安,随口应道,“走几步路都要喘,没意思的紧,哪像京里的姑娘,上得了马,拉得了弓,打猎都行。” 姚以安笑了笑。 “就说我妹妹比你姐姐厉害。”林延愈对黑着脸的萧永宁得意一笑,然后脚下生风的走到林瑾衡身边,“你这徒弟可算是出山了。”林瑾衡的箭术可是他教的。 林瑾衡手指翻飞,将弓箭转的踪影模糊,笑容可掬道,“都是师傅教得好!” 林延愈小下巴一扬,“那是当然。”又勉为其难加了一句,“你也算块璞玉!” 边上周颖听着兄妹俩互相捧场,噗嗤笑了出来。 忘了第一名还站在边上,林瑾衡和林延愈却是脸都不红一下,几人关系太熟了。 周瑶看着林瑾衡三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几乎没把手中的弓箭往地上扔,只是到底还顾着风度没有甩袖离去。 林瑾衡和周颖喜欢骑马打猎,知道的人不少,重华长公主常带着两人去西山猎场玩,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两人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过身手,周瑶以为两人只是唯熟而已,哪里想到两人将箭法学的这样好! 周瑶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此路不通就能找其他路子,“想不到颖姑姑竟是个中好手,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可真是深藏不漏啊!”说完便看着林瑾衡,笑的意味深长。 “颖姐姐那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林瑾衡理所当然道。 周瑶见林瑾衡那模样,假笑道,“听闻林姑姑剑法精湛,阿瑶想请姑姑指点一二。” 林瑾衡看着周瑶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古怪,“你虽然喊我一声姑姑,可是我比你小了三岁有余,”欲言又止的看着周瑶,然后叹了一口气,“你若执意,起码也等我再长两岁,体力和你相差不远的时候再比,否则即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剑法她可不咋的,应战那就是上赶着找打,她又不傻。 周瑶一张脸被林瑾衡臊得通红,恨不得就把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林瑾衡,到底还有理智在。她和林瑾衡可以斗气甚至在比武时‘不小心’伤人,但她若是敢明目张胆的逞凶,大皇子也保不了她。 林延愈可没那么多顾忌,站出来道,“我虽然也比你小三岁,但好歹是男子,正好扯平,不如我和你比试下。” 林延愈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好战,这武学一道上天赋极佳的名声早传开了,周瑶怎么敢应,又拉不下脸拒绝,气氛便凝滞在那里。 萧紫涵是决不允许几人在她家里打起来,伤了哪一个都是他们萧家失礼。前面她还来不及出面,林瑾衡自己就把场面顺过去了。如今周瑶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地,萧紫涵心道她是活该想不管,却不得不出面救场,“要比剑法换个日子,新娘子该进门了,谁要和我一起去凑热闹?” ### 重华长公主敲着长安侯府投的名帖,若是她没自作多情,姚萧氏就是那个意思。长安侯也是中立派,家族根基深厚,子孙成器,是朝中数得上的豪门。 姚家小子据说是个相貌英俊的,重华早就发现林瑾衡偏爱容颜好的人,人大多如此,只是林瑾衡更明显一些。重华好笑之余,给她安排的丫鬟婆子都是容貌端正一类。 就这几天打听来的消息,倒也还算可以,不过明面上能看出来肯定不是全部,说不得还不是真的,少不得仔细观望了。反正她观察的人也不少了,不多这一个。 林瑾衡才多大,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看,可不能走眼了。 重华长公主看着赵世子和大姑娘琴瑟和鸣,哪怕大姑娘嫁过去两年多无子,屋子里还是干干净净,羡慕的不行。大姑娘这一年来身子也逐渐调养回来,只要肚子争气点,再把赵彦之的心拴牢了,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她觉得这归功于赵世子的人品以及二人两小无猜,前者可以观察,后者可以培养。 于是重华长公主早早收集了一份世家子名单,拉着林晋海排除了一圈,剩下不少,观察到如今,总有这样那样的缺憾,名单上人越来越少。 姚以安不在其列,因为长安侯世代定居在洛阳,重华可舍不得女儿远嫁,林瑾衡得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 不过听这风声,长安侯是要举家迁回京城,那就另当别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听这风声,长安侯是要举家迁回京城,那就另当别论了。 ------------ 第76章 真绝色 姚萧氏带着儿媳顾氏和姚以安前来拜访的时候,正巧在家的林晋海便把姚以安提溜了过去。 顾氏上次病了并没有出席萧家的宴席,是以这次是重华第一次见顾氏。少不得仔细打量了几眼,眉目柔和,气质怡然,瞧着倒像个好相处的。 林瑾衡是不知重华在替她选婆家的,只当做普通的亲戚往来,按部就班的见客,收礼,答话,这一套已是驾轻就熟。 顾氏对林瑾衡笑的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把她的模样夸了又夸,并且语气真挚,毫无敷衍之意。林瑾衡的长相的确很讨长辈欢喜,爹娘都是美人,林瑾衡自然长相不俗,只是至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让她少了几分飘逸俊秀,多了几分憨态天真。要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份,顾氏都想揉上几把。 对此林瑾衡非常不满意,她和林延愈的容貌本有七分相似,经过这两年连三分都不剩下。看着自己和家人相去甚远模样,林瑾衡庆幸自己是胎穿,确定自己百分之百是重华亲生,否则就要以为自个儿是抱养来的。 吃了一盏茶,姚以安才被林晋海放出来,随着姚以安一同过来的还有林延意和林延愈哥俩。 按着辈分,姚以安是林瑾衡的远房表哥,该是林瑾衡对先他见礼,不过按着身份。 姚以安这礼行的有些新鲜,对这么小的姑娘行礼还真是平生头一遭。见林瑾衡泰然自若,这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面对着晃瞎眼睛的笑,林瑾衡安之若素,头一回见面大吃一惊,她惊得重点是居然是个美‘少年’。单论美的话,有国色天香的六姑娘在,其他皆是浮云啊浮云!男子如她大哥那般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才是真绝色! 林延意见状,忍不住勾唇一笑,他年岁正合适,重华长公主常问他一些人的情况,久而久之,林延意也琢磨过味来。和人交往的时候更是用了心思。 显然,姚以安是符合重华标准的,他越是符合标准,林延意就越嫌他碍眼。 可喜可贺,妹妹没有被美色迷惑!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姚以安让重华也不觉挑了眉,但见他风度姿态毫无半点脂粉气,又听他说话言之有物,重华眼里的笑意才深了几分。等姚以安再长两岁,有了棱角之后,不知要迷倒多少闺秀。 “我也不拘着你们坐在这儿,你们自去园子里玩耍。”重华笑对林延意道,“你姚家表弟第一次来,延意可要好生招待了。”姚以安比林延意小一岁。 林延意、林延愈、林瑾衡以及姚以安便出了正房,林延愈对姚以安道,“上次射箭还没决出胜负,今天继续!”上次比到一半,大家都跑去围观小姑娘了。 “客随主便!”姚以安扬眉回道。 林延意笑了笑,“那我们就去靶场。” 林瑾衡自然没有异议,四人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到了最近的靶场。 姚以安笑问悠哉坐下的林瑾衡,“郡主不下场一试身手?” “我这点儿箭术岂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林瑾衡笑眯眯道,“再说了,你不是要和我小哥比吗?” “姚表弟若是觉得两个人冷清,那我就来凑个数。”林延意说着就随手选了一把弓箭下场。 姚以安轻弹弓弦,这算是考验吗?祖母的意思他明白,他本人也乐意。一家女,百家求的局面,自然得好好表现了。 送走了姚家人,重华长公主状是不经意的问起几人玩耍的事情,“这么看来姚以安身手倒是不错。” 林瑾衡玩着手上的果子,随口应道,“恩,十哥也不比他差。” 重华瞧了瞧林瑾衡,见她就是陈述事实,又道,“你姨外祖母知道你喜欢养小东西,送了两头鹰给你。” “可是我已经有一头了。”林瑾衡抬头道,又不在意道,“反正养一头是养,养三头也是养,干脆我再多养一些,下次去打猎的时候,哗啦啦一群猎鹰多威风啊!”她那头猎鹰是不久前林延愈给她淘来的,两人各养了一头还比谁训练的好。 重华看林瑾衡喜滋滋的模样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就没抓到重点呢。为什么姚萧氏什么都不送,送的就是猎鹰! 林延愈把头凑到林瑾衡那,“诶,你这个主意真不错!我也再去弄些来,你说它们能不能带着我飞上天啊!” “然后再把你扔下来!”林瑾衡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林延愈。 林延愈脸腾的一红,又嘴硬道,“我拿绳子系着怎么会掉下来。” “我让你父亲拿绳子把你吊起来打,你觉得好玩不!”重华长公主粉面含煞,瞪着胆大包天的林延愈,孩子爱玩,重华由着他们,拿自己的安危玩,反了天了这是要。 林延愈缩了缩脖子,嘀咕,“我不就是说说吗?” “连想都不成,你还敢说。”按小儿子这人来疯的性子,重华还真怕他来这么一出,她可经不起意外,当下顾不得其他,疾言厉色把林延愈警告了一番,还再三把林晋海拉出来吓唬林延愈,那就是他的紧箍咒。 连带着林瑾衡和林延意也被训话不许胡闹,两人那个冤枉啊,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做。 ### 早上,林瑾衡就听到喜鹊在叫,下午这喜事就降临了。 读书郎比朝廷命官还可怜,林延意和林延愈还在无逸斋,林延恩和林延思却是休沐,不过林延思又闯祸了,被林晋海勒令在家好好反省,外加一篇反省心得。 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夫妻俩各有事情不在府中,偌大的公主府只剩下两个闲人:林瑾衡和林延恩。 林瑾衡是以为只有自己闲,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大忙人林延恩大驾光临,“妹妹这阵子学管家好些日子没出门,今天可要出去” 林瑾衡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林延恩,声音那叫一个甜,“三哥你真好,等我去换身衣裳!”家居穿的衣服、外出做客穿的衣服和外出玩的衣服可不一样,说完就小跑着进内屋换衣服。 很快,林瑾衡就出来了,穿的一身衣裳颇似男装,但是做的还是女儿家的打扮。这衣裳是最近新出的款式,适合骑马又不像骑装一样只能骑马的时候穿,深受一些小姑娘喜欢,“我要自己骑马!” 林延恩笑着颔首,“不许跑起来!” 林瑾衡连连点头,这点她还是知道的,除非有要紧事,一般人也不会在大街上跑马。 林延恩打量林瑾衡这身新装扮,“妹妹这样穿着显得更英气。” 林瑾衡喜上眉梢,微扬下巴,“我也觉得这样好看!” 林延恩嘴角的笑意柔和,“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林瑾衡奉送一枚大大的笑脸,哪个女孩不喜欢听人夸她好看,哪怕明知是对方哄人。 “哎呀,这样更好看!”刚刚摸过来的林延思乐不可支地指着林瑾衡,“缺了大门牙的小美人!真新鲜!” 林瑾衡下意识捂着嘴,又窘又恼的瞪着林延思。她的大门牙明明长出来了,现在换的侧切牙。 林延思笑眯眯的迎视,“妹妹真漂亮!” 林延恩无奈的看一眼林延思,都多大了,见天的逗林瑾衡,每回不把人弄急了不罢休,“你反省完了?” 林延思一挥手,“我已经深刻意识到我的错误!”一本正经道,“下次要把人揍的连告状的心都不敢有。” 林延恩眉毛都不动一下,只问,“文章写好了,你打算把这个写给父亲看?” 林延思顿时苦了脸,没注意到林延恩不知何时近了身,冷不丁林延恩一抬右腿,带起一阵风,直往林延思下盘来。 林延思没做防备,好在身体条件反射灵敏,下意识往后一闪,得意,“踢不着!三哥……” 林延恩微微一笑,刚收回的右腿直踢前胸,来势汹汹,林延思见状,不敢再玩笑,向后一跃,握手成拳,直击林延恩左肋,屈膝上顶。 林延恩左手下沉,擒住他的手,扣住他的麻筋,趁林延思身软的时候卸了他的后招,膝盖抵在他腹部的时候收了力轻轻一推,“反应慢了,不想在书房待着,便去练武场活动活动。” 林延思捶胸顿足,愤愤不平,“妹妹,你看你三哥这是在给你出气呢,可见我是捡来的。”忽的右腿横扫。 林延恩早有准备,一跃闪过,开始反击,几招之后,林延思便躺在了地上,一脸郁卒的望着天,嘟囔,“三哥下手可真狠,就不怕打坏了我。”又可怜兮兮的看着林瑾衡,“妹妹,六哥我骨头都散了,你快来拉我一把!” 林瑾衡扫他一眼,断然拒绝道,“不要!” “由他躺着,我们先走!”林延恩拉了林瑾衡要走。 顿时,林延思唉声叹气起来,“父亲在衙门,母亲也不在府上,十弟、十三弟在宫中,你们两出府游玩,我这个可怜见的,躺在这里都没人愿意搭理。”唱作俱佳,那叫一个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虽然明知道林延思在做戏,林瑾衡也被勾起了同情心,觉得自己和林延恩出门,把林延思丢在家里的行为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林延恩见林瑾衡的神色变化,无奈的摇头,给林延思打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 林延思本就是逗趣,用现代词来说就是有表演欲,可不是真的要困住两人,一跃而起,贴身小厮忙上前掸灰尘和草屑,冲林瑾衡笑,“我说着玩的,妹妹和三哥只管出门,记得给我带些好些好喝好玩的回来,若有那新鲜事说来我听听。” 林瑾衡问,“六哥有什么特别要的?” 林延思想说随便,见林瑾衡眼巴巴看着他,转念道,“寰坊斋的肉脯做的不错,妹妹都给我带一些回来。” 林瑾衡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林延思看她乖巧的模样,眉眼间俱是笑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林瑾衡的耳垂,“妹妹再戴一副耳环就更漂亮了。”语气中没了那股促狭的味道,时下,五六岁的小姑娘就开始带耳饰,林瑾衡这样九岁还耳朵空空的,在世家贵女中实属少见,装扮上到底单薄了一些。 林瑾衡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她围观过十五姑娘打耳洞,拿绿豆在耳朵边揉啊揉,然后一针穿下去。她是因为自己正要穿才故意去取经,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于是至今还没穿,不过重华长公主下了最后通牒,十岁之前必须穿,十岁之后打扮就要郑重起来,再不带耳环不成体统。 “没有耳洞,就带不来漂亮的耳环了,六哥那里藏了很多好东西,就等着妹妹穿了耳洞送过来。”林延思诱哄。 林瑾衡笑嘻嘻道,“现在也可以给我啊,我看着也喜欢。”眼珠子一转,“我知道六哥是要留着送给未来六嫂。” 林延思捏她的脸,“人小鬼大!你放心,哥哥们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这话可真好听!林瑾衡眨巴眨巴眼睛,笑脸怎么都忍不住。 难得的,林延思也没打趣。 兄妹几个笑闹了几句,林延恩和林瑾衡正要走,便有丫鬟报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如画来了。 林延恩眼神一闪恢复如初,林延思脸上的笑意却是明显淡了几分。 如画躬身行礼,“给郡主、世子爷、六爷请安!” 林延恩问,“祖母可有吩咐?” “老太太想念郡主和两位爷,特命奴婢过来请几位主子过府。”老太太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把孙辈聚在自己身边说笑玩闹。 林延恩道,“父亲罚延思思过,回府就要检查,我和妹妹有事要出府,怕是不能够过去了,请祖母恕罪,改日亲自去向祖母请罪。” 如画心下一跳,仔细瞧林延恩的脸色,这阵子她代老太太过来邀请长房少爷和郡主,十次中有三次能将人请过去。 林延思嘴角一翘,“我要去写功课了,三哥和妹妹也快点出门吧。” 老太太经常让他们兄弟和二房、六房、杨婉月亲近,存的就是让他们将来扶持的心思,这无可厚非,他们兄弟也对这些兄弟姐妹另眼以待。只是这两年,老太太是完全让他们和六房与杨婉月亲近,大姑娘一出嫁,二房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就更低了。 这样的厚此薄彼,身为同样不怎么遭老太太待见的长房,心里自然不舒服。于是有空就去点个卯,尽尽孝,没空那就算了。 老太太听了如画的回话,心中微微不高兴,但还是勉强笑着对下首坐着的九爷、杨婉月道,“他们既没空过来吃婉月做的水果羹,如画你送几份过去。” 如画顿了顿屈膝应是。 “婉月表妹的水果羹味道这么好,三哥他们是没口福了。”九爷在一边笑道。 老太太脸上立时浮起了满满的笑容,“你喜欢明儿让你表妹再给你做,只是今天可不能用多了,凡事过犹不及。”眼神划过九爷和杨婉月,某种念头一闪而逝,又马上被狠狠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脸上立时浮起了满满的笑容,“你喜欢明儿让你表妹再给你做,只是今天可不能用多了,凡事过犹不及。”眼神划过九爷和杨婉月,某种念头一闪而逝,又马上被狠狠压下去。 ------------ 第77章 俞姑娘 “我们先去古方斋,再去醉欢楼,吃用完膳游湖。”林瑾衡骑在马上喜滋滋的说着自己的安排,满满当当。 林延恩笑,“今天凡事都由妹妹做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迎面有一行人疾驰而来,发现还是熟人。 “你这是怎么了?”见周誉脸色微沉,林延恩也是收了笑。 周誉沉声道,“宋姑娘病情加重!” 宋家姑娘是周誉未过门的妻子,去年定亲,原本今年初夏就该过门的,不想临出嫁的时候,竟是染了怪疾,这婚期也就被拖延至今。 林延恩一顿,道,“若有什么,你传个话过来。”周誉本该在西山大营,这样赶回来,宋姑娘恐怕情况不妙。 周誉点点头,“我先走一步。” 宋姑娘缠绵病榻,林瑾衡也知道,便道,“宋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誉表哥宽心。” 周誉扯了下嘴角,“借衡妹妹吉言了。”拱手之后打马离开。 林延恩和林瑾衡对望一眼,宋姑娘这病,到了如今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了。周誉生而母亡,宋姑娘又如此,外面传的可不好听,不过那些流言蜚语又马上被压了下去。 林延恩朝林瑾衡宽慰一笑,“我们先去古方斋。”古方斋是京城有名的洋行,里面经常有各种西洋玩意,林瑾衡淘了不少宝贝回去。 林瑾衡选了一个望远镜,两个八音盒,一套钻石首饰,钻石很稀少,价格也不低,但是主流还是没有把它作为重要饰物,大家还是习惯珠宝玉石,钻石不过是一种稀奇的玩意罢了。 这套钻石首饰包括五款珠钗,三对耳环,一条项链,,一个胸针,一对手镯,还有两枚戒指。 林瑾衡取了一支流云簪,对着阳光,光芒璀璨,忍不住笑起来,自然是不能和现代的相提并论,但是比她在福建见过的已然好了很多。 “姑娘,这簪子真漂亮!好亮啊!” 林瑾衡偏头,就见一名五官端庄秀丽的姑娘俏生生站在那儿,穿着金丝织锦衣,撒花纯面百褶裙,身后站着两个十五六岁大的丫鬟,都含笑看着她。说话的丫鬟目光惊艳的看着林瑾衡手中的流云簪。 林瑾衡微微一笑。 那眼神灵动的丫头脆声问伙计,“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首饰吗?”她看出她们姑娘也有兴趣。 伙计笑着道,“这样搭配好的一整套是没了,要过一段时间才有货,不过各种独件儿的首饰还有。” 另一个机灵的伙计已经端了两个大盘子上来,里面都是闪烁着光芒的首饰。 伙计嘴皮子利落道,“这师傅是我们专程从西洋请来的,和咱们自己的师傅合作,做出来的首饰那是整个大历朝头一份,姑娘来的可巧了,今儿是头一天拿出来。” 林瑾衡觉得自己运气更好,最后一套搭配好的首饰被她挑中了。 那位姑娘开口,吴侬软语,应是江南人士,“你们一整套的头面什么时候出,能否给我留下一套?” 伙计自然连声答应了,一整套下来起码百两银子,这样的大生意怎么能不接。 林瑾衡想着钻石首饰如今挺少见,她在福建见过的切割技术远没有这样好,看来中西合璧,非比寻常,便想给重华等长辈和几个交好的姐妹准备一套,便问眼前的伙计,“我能不能自己画样式,你们照着我的图纸打。” 伙计知道林瑾衡的身份,很想接这份生意,不过,“这要看样式如何?”留下三分余地,万一不成,得罪了贵人,他们可承受不了后果,又道,“不如郡主将样式给小店,让我们师傅看一下,再给您回复。” “那好,等我画好了,送过来。”林瑾衡点头。 伙计眉开眼笑,见林瑾衡爱不释手的把玩面前的首饰,便安静的站在一边随时准备回答这位娇客的提问。 那位姑娘猛地转头,看着林瑾衡,眼神复杂。 主仆三人离林瑾衡不远,也听到了郡主的称呼,京中这个年纪能称一声郡主的只有两个,昌华长公主的女儿莫馨蕊丹阳郡主,另一个就是重华长公主的女儿林瑾衡琅华郡主,尊号跟着长公主一辈的‘华’字走,可见这两个郡主身份上的差别。丹阳郡主守孝,眼前这个应该是琅华郡主了。 林瑾衡似有所感的偏头,对上那位姑娘恬淡自若的眼神。 那姑娘带着温和的笑容,上前行礼,“臣女俞氏拜见琅华郡主。” 林瑾衡示意芷言将人扶起,不是正式场合,这种大礼显得太郑重了。又想俞,想不起来,这姑娘也面生的紧。 “我家姑娘是俞阁老府上的大姑娘。”俞姑娘的丫鬟脆声自报家门,她家姑娘一直随着大老爷外放,才刚回京城。 阁老那真是一个金光闪闪的招牌,内阁是朝廷文官阶级的权力中枢,里面的人相当于以前的丞相,也被人称一声相爷。 京里炙手可热的豪门,林瑾衡多少都听过一耳朵,俞家有这么一位简在帝心的阁老,自然也算的上豪门,何况俞家可不是俞阁老一枝独秀,家族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数。俞家这家族史颇为有趣,祖上也是开国功臣,老祖宗是侯爷,不过如今爵位已经没有了,华丽丽的从勋贵世家摇身一变成了书香门第,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纯臣。 多少勋贵人家想成为第二个俞家,只是开国百余年,俞家只有一个。 两人这就算认识了,就着里面的玩意,闲话了几句,林瑾衡发现俞姑娘懂的可真多,一个花瓶一方砚台,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并且似乎是顾忌着她的年纪说的不仅浅显易懂还趣味横生。 “这套首饰倒是不错,还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群人。 正听的兴味盎然的林瑾衡转头发现,果然是熟人――周瑶,就说耳熟呢! 伙计也认识周瑶,知道这位不是好性子,手上还拿着马鞭呢,心中叫苦,面上还是微笑,“周姑娘,对不住了,最后一套就在郡主手上。” 周瑶一挑眉,“她付银子了吗?”这是明知故问,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去账房结算,鲜少当场付银子的。 伙计深知这一点 ,都要急出汗了,他们最怕就是遇上这样的情况,谁也得罪不起,一个不好就拿他们发火。 “买东西自然要当场银货两讫,她没付银子,自然不算她的,给我包起来,我带了银票。”周瑶一抬下巴,示意身后的丫鬟上前。 道理如此,但是伙计要哭了,支支吾吾,“这,不是,我们铺子允许先拿货再付银子。” 周瑶一笑,“你们这样是不是该关门了。” 这是威胁吧,这是威胁吧,这是威胁吧! 伙计把求救的目光的投向林瑾衡。 林瑾衡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笑容和煦,“打开门做生意,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贸贸然改了,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阿瑶还是莫要强人所难。这规矩定出来就是让人守得,不守规矩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瑶愣了愣,委实没想到林瑾衡今天把话说得这么透,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直接骂她不守规矩了。 关于林瑾衡和周瑶之间的纠葛,重华长公主只告诉了林瑾衡一句话,别人畏大皇子之势,他们家可不怕。 重华得给她皇兄面子,不能和小姑娘计较,但林瑾衡可比周瑶还小,只要不出格,他们长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白了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各凭本事欺负人,谁也别想回头找家长撑腰。 林瑾衡也不理发怔的周瑶,示意伙计把她要的东西装起来,“贵店以诚待客,日后必然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闻讯赶来的掌柜松了一口气,亲自给林瑾衡装盒。他们若是站在周瑶那边那就是实打实的落了卫国公府与重华长公府的面子。按规矩行事,大皇子便是觉得被他们扫了面子想秋后算账,理也在他们这边,何况他们背后的东家也不是一般人,林瑾衡又表了态,大皇子还不能只手遮天。 周瑶回过神来,挑眉看着林瑾衡,冷笑道,“不守规矩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望林姑姑也牢记自个儿说的这句话!”等她的规矩成为所有人规矩之时,就看林瑾衡能不能,守规矩! 林瑾衡微微一笑,“我记性向来很好,”似笑非笑瞅着周瑶,“说到规矩,我竟不知你见了长辈都不行礼是哪门子的规矩!”辈分高,身份贵,就是好! 垂眸立在边上的俞姑娘,眼神一暗,抬眼看林瑾衡,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盛气凌人的精致脸庞。 等周瑶行完礼,林延恩从门外笑着走进来,他之前在另一间屋子里选物件,过来倒是看了一场好戏,他家妹妹原来也是有爪子的,甚好! “妹妹选了什么?”笑睨一眼周瑶,“三哥带了银票出来。” 周瑶冷哼一声,态度敷衍的又向林延恩行礼,然后水红色的衣袖一甩,带起一阵香风,大步离去。这位表叔从来都不是好惹的,小时候她嫉妒林延恩得宠,也找过几回麻烦,最后遭殃的都是自己,自此以后对他退避三舍。 林延恩看了看几个盒子,微笑问,“要再选一些吗?” “我饿了,要去用膳。”在古方斋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偏头对俞姑娘道,“下次再会。” 俞姑娘顿了顿,垂下眼微微福身,做出恭送的姿态。 林瑾衡觉得这位俞姑娘太多礼了一些。 林延恩只以为是林瑾衡认识的人,遂点头示意,携了林瑾衡往外走,偏头问话,目光温润,嘴角含笑。 “这位就是卫国公世子!真俊!”一个丫鬟忍不住道,林延恩家世显赫,圣宠隆重,又文武双全,还如此俊俏,鲜少有人不知道,不少闺阁女子私底下都会讨论。 另一个丫鬟一推她,“胡说什么呢,回去告诉嬷嬷,仔细捶你。” 俏皮一吐舌头,又看一眼她家姑娘,低着头,细细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表情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俏皮一吐舌头,又看一眼她家姑娘,低着头,细细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表情莫名。 ####################################### 俞姑娘 ------------ 第78章 宫中人 萧太后闲适的靠在软榻上,不远处,林瑾衡嬉笑着放风筝,目光爱怜又带着追忆,她的阿衡若是长到这个年纪,该也是如此吧! 楚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立时便知道萧太后怕又是想起来了早夭的大公主,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公主和九皇子的早夭一直是萧太后的痛。尤其大公主是萧太后的第一个骨肉,千娇万宠养到八岁,天真烂漫又贴心,不想小小年纪就被高氏害了去。对重华长公主,萧太后再也不敢将她完全护在羽翼下,说来,以太后当年的处境也没能力为重华长公主遮住所有的明枪暗箭。没能力为子女遮风挡雨,萧太后这心也不好受。 如今她瞧着萧太后和重华长公主几近于溺爱林瑾衡,未尝没有弥补当年遗憾的意思在里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楚嬷嬷都明白,太后和长公主岂会不知,尤其是太后有大公主的前车之鉴在,两人应是有了万全之策才会如此行事。 楚嬷嬷瞧一眼林瑾衡,笑容明媚,眼神干净,若可以谁不想女儿家如此,一辈子都不用为那些糟心事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得来的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好。 “诶呀,断了!”林瑾衡趔趄了一下,身边的丫鬟忙上前稳住身子。林瑾衡仰着头,一脸可惜的看着天空中渐行渐远的风筝。这风筝虽然难看了点,但可是她和萧太后两人亲手做的,完全的不假他人之手。 随侍的一边的太监见状,忙命人去捡回来,又满脸堆笑的问林瑾衡,“奴才命人给郡主再放一个起来?” 林瑾衡摘了戴在手上的护套,边往萧太后处走边道,“今儿个不玩了。” 萧太后伸手把林瑾衡揽到身边让她坐在榻上,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嗔道,“可是累了,说了让别人放,你偏要自个儿来,我瞧瞧,手勒疼了没。”两人本好好的在看书,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记载着各种奇形怪状风筝制作方法的书来,也不管是秋天,就人来疯的要放。 林瑾衡笑嘻嘻的把手伸出来给萧太后看,“带着护套呢,一点儿都不疼,看着别人放哪里有自己放的有意思。再说了这纸是我糊的,架子是您做的,画是我描的,字是您题的,当然要自己放了才有意思。” “淘气!”萧太后笑指林瑾衡。 林瑾衡笑着躲萧太后的手,她如今可是九岁,自然可以淘气,等到十九岁想淘气都怕是不能了,偶尔童趣一把,她自己玩的开心,疼爱她的长辈们也开心,何乐而不为! 祖孙俩笑闹了一会儿,这风筝也被人捡回来了,不过却不是他们这边的人。 互相行礼之后,仪态万千的贤妃和勤嫔站在萧太后和林瑾衡面前,一个风姿绰约如牡丹,一个清丽脱俗如幽兰。 林瑾衡和宫里有分位的嫔妃差不多都打过照面,环肥燕瘦,春华秋实,只有你想不到的类型,就没有这宫里没有的。她皇帝舅舅委实艳福不浅。 站在勤嫔边上的十三公主笑弯了眼,上前几步,递出手上的风筝,“这是林表姐你画的吗?” 林瑾衡接过风筝,福身道谢,又点头道,“让公主见笑了。” 十三公主歪了歪头,笑容娇憨,“表姐画的这么好看都要让人见笑,那我的可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萧太后待十三公主是不如林瑾衡的,物以稀为贵,外孙女只有这么一个,又有早夭的大女儿原因在里头,萧太后这心没办法不偏,到了她这个地位,也不需要顾忌其他而压抑自己。 但是在众孙女中对乖巧伶俐的十三公主也有几分偏疼。皇帝四十余个子女,难免就有一些被忽视,有人安于现状,自然有人力争上游。勤嫔不争帝宠反争后宠,萧太后好笑之余也受用了,到底是亲孙女,娘儿两又是明白人。 “你在学堂里若是好生学了,岂会笑掉大牙,哀家听闻先生又罚了里是也不是?”萧太后语气和蔼。 十三公主扭了扭身子,跺脚道,“皇祖母怎么能在表姐面前说呢,我的面子都没了!” “十三妹信手涂鸦交了功课,宫里早就传遍了,林表妹怎么会不知道?”嘶哑的男声响起。 林瑾衡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一边的十二皇子,眉目英挺,长身修立,最出彩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倍儿精神的美少年。不过一说话,这形象就要打了折扣。 十二皇子朝林瑾衡扬了扬眉,又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他正在变声期,如今是宫里当之无愧的第一破嗓子,他实在想不起有谁变声的时候,声音如他这样难听。 十二皇子起先还郁卒了几日,然后该说话还是说话,骄傲是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十二皇子作为备受皇帝疼爱的小儿子,从来不知道自卑是什么。 林瑾衡立马收回目光,然后安静的站在那儿,她和几位年纪相仿的公主勉强还说得上话,对皇子向来敬而远之。 萧太后笑了笑,“咱们出来也有些时候,该回去用膳了。” 勤嫔脸上划过懊恼之色,后宫三分天下,勤嫔哪一派都不亲近,她就认准了萧太后这条大腿。讨好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还要日夜忧心色衰爱弛,不如讨好了萧太后,难度更小,危险更低。红颜易老,但是这血脉亲情只会随着相处越深。 所以勤嫔致力于带着十三公主往萧太后跟前凑,就想让女儿入了萧太后的眼。 萧太后带着林瑾衡在御花园放风筝,这消息后宫佳丽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于是这御花园也热闹了起来,盛装打扮的宫妃纷纷到场,皇帝说不得就要过来尽孝。 勤嫔遂也带了十三公主到场。不过她是冲着萧太后和林瑾衡而来。 风筝从天而降,一看上面的图案,勤嫔很容易就猜到是谁的,刚让十三公主拿了打算去萧太后那。 半路就遇上了贤妃和十二皇子。贤妃巧笑嫣然,“我远远瞧着风筝落在这儿,没想到妹妹比我脚程快。” 然后便是四人一同出现在了这里。 贤妃娘家势起,本人圣眷隆重,十二皇子又深得帝心,勤嫔虽不想依附了谁,但也不想得罪了谁。 恭恭敬敬送走了萧太后,勤嫔对浅笑自若的贤妃客气又疏离的告辞。若不是贤妃在此,她们母女还能在太后面前卖个好。 贤妃想效法‘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她却还记得‘昔日藏娇金屋不得君王顾’,有本事贤妃先打消了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后顾之忧,现在折腾未免也太着急了一些。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的贤妃岂会如此心急。 御花园里的不速之客对林瑾衡和萧太后没有半点影响,两人在慈宁宫用完午膳又歇了午觉,然后,慈宁宫就热闹起来了。 有适龄女儿的世家豪门贵妇差不多都带着女儿来慈宁宫向萧太后请安。本朝没有选秀制度,后妃、皇子妃、驸马以及重要的皇亲国戚婚配人选都是由太后、皇后以及高位嫔妃接见世家子女甄选出来,最后再由皇帝定夺。 林瑾衡早些年便遇到过这种场面,初时觉得有意思的紧,发现国语博大精深,原来才德皆备的人才这么多。遇到的多了,便失了兴趣。 只是今天,林瑾衡坐在边上,恨不得会读心术,把每个人的想法都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遗漏。 因为萧太后说,她未来三嫂可能就在这些人里面。让林瑾衡看仔细了,事后说道说道观察的心得。 这相人,第一看的是家世,第二是性情,第三是容貌。能来慈宁宫就说明第一点肯定是满足了,第三点,林瑾衡把在场的八位姑娘都过了一遍,一个赛一个的美貌,今天主要看的是第二点性情,也是最难选的一点。 林瑾衡发现里面好几个姑娘她在慈宁宫里见到了不止一次,能留到现在,说明萧太后颇为满意。 林瑾衡忍不住多瞅了俞姑娘几眼,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就不知道俞姑娘是第几次到慈宁宫。 这俞姑娘的身份,那天回府之后,芷言又替她扫盲了一遍,俞家老太爷是阁老,俞姑娘的父亲是家中的嫡长子,这次调回京城就成了吏部侍郎。母亲出自镇国公方家,镇国公府来历不凡,老祖宗是太祖的生死之交,第一任国公夫人更是身份矜贵,是太祖的胞妹。虽然皇位已经换了五轮,方家和皇家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但是方家一直都屹立在大历的权力中心,从来没有被挤出来过。 众人中,以俞姑娘家世最好,容貌也是最佳,不过个人审美观不同,萧太后是不是这样觉得林瑾衡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这性情,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什么来,反正个个都是说话滴水不漏的主。龙子凤孙就是好,好姑娘由着他们挑。 萧太后对身边人笑道,“御花园里景致甚好,你们带各位姑娘去看看。” 林瑾衡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想看这些姑娘私下如何相处。贵女们也不是笨蛋,都清楚自己进宫是干嘛来的,把皇孙贵胄的年纪理一遍,就差不多知道是该争取脱颖而出还是泯灭众人。 这次适龄的可不只是林延恩,还有好几个皇子都到了婚龄,这批贵女中怕是要出不少贵人。 明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想低调却不能够,因为总有一些人会选择主动展示,然后就会有摩擦,便是贵女之间没有起摩擦,宫里人也会设局。 林瑾衡恍惚记得又一次是宫女打翻了浓汤,然后换衣服的房间里,一只猫突然跳出了出来。有皇子偷偷和你见面,刁蛮公主找茬,偶遇宫妃,卷入宫中麻烦,看见小宫女被欺负。很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全后宫的人都在考察你,计策层出不穷 去年那次特别绝,游船的时候突然船进了水,哪怕知道很有可能是试探,但是眼见没有救援过来,喊人也没人应声。 最后还是慌乱了起来,船上的救援物品就那么多,最后还是丑态尽出。很多人落了水,然后被潜伏在水中的宫女们救起来,上岸之后的反应也在考查之中。当一个人时时刻刻在监视之中,还遭遇各种意外的时候,本性多少会看出一些。 有时候这宫里人实在是令人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这宫里人实在是令人无语! ###################################### 感谢浩渺扔了一个地雷,O(∩_∩)O谢谢 ------------ 第79章 女子心 “衡儿觉得哪个姑娘好”萧太后笑问皱着眉头跨进门的林瑾衡。 小小的人儿,肃着一张脸,然后一本正经的跨过及膝的门槛,还不许人扶。萧太后忽然想起重华与她提过,林瑾衡丁点大的时候,硬要自己跨门槛,结果一只脚跨了过去,另一只脚却是抬不起来了,整个人就坐在门槛上,脸臊得通红。 林瑾衡听见了也不答话,这可不是说哪个果子好吃哪朵花漂亮,是在给她三哥选妻子。先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再是卫国公夫人以及林家宗妇,说得严重些,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兴衰荣辱,林瑾衡怎么敢乱说话。 林瑾衡都想哭,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问她呢!要是看走了眼,导致他三哥所娶非人,她就成家族千古罪人了! “外祖母喜欢哪个,我下次重点瞧瞧。”能被萧太后看中的总差不离。 萧太后见她模样,好笑,“这些个姑娘外祖母都喜欢,喜欢的都不知道选哪个好!就想问问我们衡儿喜欢哪一个,你若喜欢哪个咱们便选哪个可好?” 这也太不严肃了吧! 林瑾衡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太后,在后者眼里却找不到戏谑之色,林瑾衡顿时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萧太后抚平了林瑾衡衣裙腰间的褶皱,“姑嫂关系对你日后影响甚大,衡儿可要选一个合得来的。何况一个连未来小姑子都拢不住的人,岂能管好一个家呢!” 林瑾衡听了眼睛一酸,忍不住扑到萧太后怀里,“外祖母!” 萧太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宽她的心,“衡儿也莫怕,你喜欢谁只管说出来,若是真不合适,外祖母和你母亲难不成会委屈了延恩不成。” 知道还有萧太后和重华把关,林瑾衡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从萧太后怀里起身,让人拿了纸笔过来,横横竖竖画了张表格,把八位姑娘的姓氏都填到右手边,上面写了琴、棋、书、画、茶等她所能想到的才艺,还有交际应酬应变能力等等一个主母需要的能力。 “咱们一项一项慢慢看,不着急!”林瑾衡想了想拿起笔在几项上做了重点记号,“孝顺是必须的,然后三哥喜欢品茶,这个可以加分,三哥还喜欢古琴,三哥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未来三嫂若是能骑马射箭最好,而且这样的姑娘身体好。三哥是长兄,未来三嫂最好也有弟妹,我们相处起来应该更融洽。” 萧太后一脸的欣慰,看林瑾衡列出来的条条框框,问,“你三哥喜欢什么你倒记得清楚,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做你三嫂?” 林瑾衡眼珠子转了转,腻歪在萧太后怀里,“我喜欢有长嫂风范,心胸豁达的。学识渊博,但是不能满口不离圣人言,骑马射箭样样在行,但不能粗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林瑾衡越说越溜,差点就顺口来一句斗得了小三。然后林瑾衡开始发愁,这样的姑娘真有吗? 萧太后笑拍林瑾衡的背,“你三嫂能进厨房,你可不是能躲了。”林瑾衡做过一回点心,味道不咋地,林延恩却赞不绝口,林瑾衡被赞的乐颠颠又给他做了无数回。 “我偷偷告诉您,您可不许说出去。”林瑾衡神神叨叨的压低了声音。 萧太后饶有兴趣的附耳过来,好似两人要说什么绝密。 “三哥喜欢吃甜,很甜很甜那种,一回我不小心放多了糖,三哥都吃完了,前几回他都剩下一些的。后来有几回我故意放多了糖,三哥每次都吃完了。”想起来林瑾衡就忍不住笑,谁能想到风度翩翩的林延恩嗜甜。 萧太后忍俊不禁,她怎么不知道,林延恩小时候爱吃甜食,把牙都吃坏了,晚上疼得睡不着,把她心疼坏了。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皇帝知道后,把林延恩训了一顿,然后她这慈宁宫里的甜食就再也不能让他欢喜了。 “延恩饮食清淡,你三嫂如何能知道这点,便是做了吃食也是往清淡里做。你可不许说出去,便是你三嫂都不成,省得你三哥被人笑话。”萧太后道。 林瑾衡虽觉得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趣事,但是萧太后说了,少不得点头答应。 这表格经过林瑾衡回家和林延愈的折腾又丰富了很多,多的林瑾衡都心虚起来,他们这要求是不是高了点。然后一想林延恩,才貌双全,人品贵重,瞬间又有了底气。于是林瑾衡就时常带着她的《嫂嫂选择法则》进出宫廷。 折腾了好几个月,林延恩的亲事还没个着落。二爷林延慈的婚事已是定下了,这人选费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不少心思。 二爷真应了心宽体胖这个词,二房子女无论嫡庶男子身姿修长,女子窈窕纤细,偏二爷远远超出魁梧这个范畴。好在二爷五官随了家人,只不过是看着胖一些罢了。 二爷前面有一个大爷后面更有一个林延恩,少不得被拿来比较,身份、能力和模样都不及二人,这亲事便有些尴尬。 二老爷和二太太权衡再三终于给二爷定了吴家大姑娘。 这吴大姑娘林瑾衡也认识,就是在萧家诗赛上博得头筹的姑娘,林瑾衡对她做的诗推崇备至。这两人门当户对,吴大姑娘又是才女,林瑾衡觉得二爷捡了大便宜,二爷是个雅人,喜欢舞文弄墨,夫妻两红袖添香倒也是佳偶。 两家的亲事定在明年,这可把二太太忙的脚不沾地,明年五姑娘要出嫁,二爷要娶妻。前者不能马虎,否则外人要说她苛待庶女,二太太已经做到九十九,不差这最后一程。后者是她亲骨肉,更加没有敷衍的道理。 若只是这两件事,不至于把二太太忙成这样,只是马上就要过年,过年之前,还得把新六太太迎进了门。这些事堆在一块,二太太想不忙都不成。 偏这样,老太太还得给她出难题,陶芳菲怀孕了。 六房无主母,老太太就把这个难题丢给了二太太。她若是把陶芳菲抬得高高的,长房二房又有话说,于是交给了二太太,她就不信二太太敢不妥善安置了陶芳菲。 二太太十分妥当的安排了陶芳菲,一应待遇跟着姨娘的旧例走,府上又不是没有怀孕过的姨娘。 老太太知道之后气得不行,陶芳菲岂能和一般姨娘一视同仁,那是她嫡亲的外甥女,没有贵妾之名,也该有贵妾之实。 老太太把二太太喊到燕禧堂就差没直接喝骂,总而言之就是要给陶芳菲提待遇,还是得你二太太做主提的。 得宠的姨娘待遇提个一两等原没什么,要是往常二太太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和老太太作对。 只是大姑娘虽性命无碍,到底受了罪,这意难平。面子情给足了,其他却不能如往昔了。 二太太虽没重华长公主底气足,但也是侯门贵女,忠义侯府也不是什么没落户,膝下二子二女,孙子都有了,老太太能把她怎么样! 老太太见二太太这混不吝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不禁自苦,儿子都不孝顺,还能指望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媳妇不成。 看二太太怎么也不松口,老太太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事情多,这又赶上过年,五丫头七丫头年轻没经过事,万一出了纰漏说出去面上无光。”事情多,二太太便让五姑娘、七姑娘顺便学管家。她虽有儿媳妇,但是这国公府是长房的,由二房儿媳妇管家,名不正言不顺。等林延恩娶了妻,就交给三奶奶,她也能卸了这一摊子事情,好好的含孙弄饴。 听这话头,老太太是想重掌家事,二太太心下一哂,老太太越来越糊涂了,这管家权可是重华长公主交给她的,“五丫头、七侄女都是聪慧的,儿媳有她们帮衬着,这事情顺了许多,何况公主还会派嬷嬷过来。” 老太太忍不住坐正了身子,狐疑的看着二太太,“公主派了嬷嬷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二太太轻轻一笑,“就是昨儿个,陶姨娘有了身孕,潘姑娘又快进门,儿媳忙不过来,也不敢烦扰母亲,便去请示了公主。” 老太太眯着眼细细的打量二太太,嘴角下拉,带出深深的法令纹,“你是个好的!” 二太太垂首恭敬的站在那不应声。 老太太神色淡淡道,“五丫头出嫁就这小半年的事情,那你就好生打点起来,五丫头虽然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不过总归喊你一声母亲,可怜见的又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说的广州好像虎狼之地一般。 二太太站在那儿八方不动,似乎没听出老太太意有所指她不心疼庶女,五姑娘的生母是老太太所赐,当年仗着老太太的势,颜色又好,没少给她添堵。 后来颜色淡了,又没儿子,才安分下来。二太太自觉对五姑娘已经仁至义尽。 “当年妍儿的婚事,我们两前前后后足足忙了两年,如今五丫头这里虽然不能和她比肩,但是也不能含糊了,到底是我们林家的血脉,岂能让人轻瞧了去。” 当下二太太笑道,“有老太太疼爱,五丫头可真是有福的。” “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心疼她们小辈。”嘴角一扯,老太太对着二太太嗔道,“如今老二身边就那么三个人,而且年纪也大了,你这个做妻子怎么不体谅一下,老二都十几年没添过人,你们房里好久没听到好消息了。”又教导了一番,妻子应该贤良淑德,主持中馈,教养子女,不应霸占着丈夫,又不是那以色事人的妾室之流。你二太太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生不出嫡出子女,就应该让妾室去生庶子女,子嗣昌盛才是兴旺之像。 然后隆重推出身边一个妖娆美艳的丫鬟,年方十五,真是花一样的年纪,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当年二太太对二老爷软硬兼施,花了一番心思,终于让二老爷不再往后院塞人,三个姨娘数量上已经够了。 那时候二太太把老太太伺候的妥妥当当,又有四个子女傍生,老太太也没为难二太太。这十几年来,二太太过得顺风顺水。如今老太太恼了二太太,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招光明正大戳人心窝子的招数。 二太太一哂,她和二老爷结缡二十余载,孙子都有了,二老爷也不是个糊涂的,再来一个美貌通房又如何,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她如今都快四十岁了,二老爷大半个月宿在正院,夫妻之间行礼却极少。家中三个姨娘也是年老色衰,是时候纳新宠了。她和二老爷感情是好,但是还没好到中间插不进人的地步,遂欢欢喜喜的应了。 老太太也是满意的笑了,老二守着几个老姨娘过日子,她这个当娘的都看不过去。老大那里不敢管,老二她还不能管上一管。 等二太太带着美人离开,陶姨娘从后面走出来,跪坐在老太太的脚踏边,轻轻的给她捶腿。 老太太目光慈爱的看着陶姨娘,“这些事情,让丫鬟来做便是。” 陶姨娘抬头,微微一笑,“外甥女儿就喜欢伺候姨母,难道姨母不喜欢,”又黯然道,“何况这些本事我该做的事情。” “你何必自苦,我知道你担心老六娶个厉害的新妇,这事我也阻止不了,只是你莫怕,有我在一日,她就不敢欺了你。” 陶姨娘垂泪,靠在老太太膝上,“芳菲何德何能让姨妈如此对我。” 老太太轻抚着她的头,叹气,“你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若不护着你谁护着你,何况你还有了老六的孩子,地上凉,伤身子,你且起来吧!” 陶芳菲脸色微红的站起来,摸着小腹道,“这孩子有您的疼爱是他的福气。” 老太太看着陶芳菲肚子的目光是满满的慈爱,还有复杂,看的陶芳菲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 “这是我孙子,我岂能不疼他。”老太太拍着陶芳菲的手,轻笑,“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只会更疼他!”说罢,笑看着陶芳菲。 陶芳菲强稳住心神,笑着回道,“我希望这是个女儿,女儿家最是乖巧。” 老太太笑呵呵道,“女儿好,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自从陶芳菲进了门,六老爷这心就从外面收回来了大半,这自然是老太太喜闻乐见的。但是随着陶芳菲怀孕,老太太就开始心绪不宁,六老爷那欢喜的模样,六老爷对九爷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起来老太太就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陶芳菲进了门,六老爷这心就从外面收回来了大半,这自然是老太太喜闻乐见的。但是随着陶芳菲怀孕,老太太就开始心绪不宁,六老爷那欢喜的模样,六老爷对九爷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起来老太太就头疼。 ------------ 第80章 迎新妇 十月二十八,宜嫁娶。 卫国公府的新六太太潘颖雅风风光光的进了门,嫁妆略比前头的六太太少上两台。只是实际上,众人看脚夫那吃力的模样,这嫁妆只有多的份。 说来也是,潘家是豪富之家,就是给女儿收拾出十里红妆来也不是难事。 拜天地,进洞房。 次日,满面春风的六老爷携着人比花娇的潘颖雅拜见各位长辈。 这情景在一些人的意料之中,也委实惊了好些人。 潘颖雅跪在蒲垫上向老太太敬茶,老国公身子不适,便是昨天大喜之日都没有出面。 老太太觑着眼打量潘颖雅,模样没有陶芳菲好,祖父是个卑贱的商人,父亲只是个举人,就是有一个郡主大嫂,还是个没甚权利的郡主。 她的阿泽出自名门望族,长兄是国公,长嫂是公主,这背景比潘颖雅强了不止一点,便是高门嫁女,也轮不到她。老太太越想越恼,他们就是见不得母子两好。 “母亲喝茶!”潘颖雅低眉顺眼的跪在蒲垫上,态度恭敬的奉茶。 众人也都是看着老太太,林瑾衡知道老太太不满意这门亲事,成亲当天一直都是板着脸。对老太太而言,公主做六太太那才是好,却也不想想,凭的是什么。 重华长公主笑睨着老太太,道,“六弟终于有人照顾了,老太太这心可就能放下了。” 老太太下意识避开重华的眼睛,抿了抿嘴,才板着声音道,“你既然进了我林家门,日后就该收起姑娘家脾气,孝顺公婆,关爱子女。”接了茶杯,沾了下唇就放,如画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目光下给潘颖雅见面礼。 潘颖雅不以为意,国公府里的事情,裕丰郡主早就和她说过,对这些她早有预料。 婆婆不喜,是新妇的大忌,只是国公府里情况特殊。得不得婆婆欢心对她影响不大,便是六老爷的态度,也是次要的。 若能和六老爷举案齐眉,那是锦上添花。若是不能,也无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和长房二房和睦共处,让潘家能更好的借上卫国公府的势。潘家越兴旺,她在后宅的地位就越稳,将来孩子前程也更亮。 隔着一个陶芳菲,她又绝不会让陶芳菲有损她正妻的威严,她和老太太是注定不能婆媳相欢的。 是老太太外甥女又怎样,姨娘就是姨娘,她想拿捏轻而易举,老太太也无话可说。 潘颖雅又按着规矩向林晋海等人敬茶,接着是别人向她敬茶。 九爷明显的不知所措,瞧瞧老太太,再瞧瞧六老爷,讷讷道,“母亲喝茶!” 今日,八姑娘也在场,母孝在身,不能披红挂绿,一身天蓝色孺裙也在规矩之内。面上虽有愤懑之色,也是按着规矩行事,一声母亲喊得不情不愿。 十五姑娘才五岁,懵懵懂懂由奶娘领着请安。然后脆生生的一声母亲,让潘颖雅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 “这几个都是好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们。”原本和谐下来的气氛又被老太太搞砸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你不要当狠心后母。 林瑾衡瞧潘颖雅,还是含笑的模样,又是一个高人! 潘颖雅目光慈爱的看着几个孩子,“他们都是我的儿女,我自然会待他们好,不独他们,陶姨娘肚子的那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我想着陶姨娘身份到底不一般。” 老太太缓和下来的脸色在潘颖雅一句,“我打算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挪到我院子里养,也给他一份体面。”骤然阴沉下来。 府里的规矩庶出的子女不能和生母住在一块,姨娘养大可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这也是为了省却一些麻烦。这条规矩林家传了几百年,在老国公那里破了例。林晋海当家之后,一切自然回到正轨上来。 庶出的或派了奶娘嬷嬷照顾,或挪到正妻院子里养,端看正妻愿不愿意给这份体面,反正绝不会交给姨娘养。 “六弟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贤良的夫人。”重华笑着对六老爷道,这门亲事是她定下的,裕丰又拜托她帮扶潘颖雅,她自然要给潘颖雅撑场面。 六老爷笑着对重华作揖,诚心诚意道,“是公主眼光好,有劳公主费心。”家世好,容颜美,性情佳。养在太太院子里说出去也好听,对潘颖雅又是歉意又是欣慰的一笑。 这样就算是定了陶姨娘未出世孩子的归宿了,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潘颖雅这是要做什么? 新妇拜见长辈,扯出庶子姨娘这种事,林瑾衡怎么看怎么诡异,偏潘颖雅依旧笑意盈盈,半点不恼不伤的模样。这古代女子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强大。 新娘子认亲戚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陶姨娘得了消息,手中的花洒便停在那里,手按在微微显怀的腹部,养在正房,她便是想见都不能够,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只认养母不认生母,会不会被养歪了。 ### 林瑾衡小心翼翼收起晾干的画卷,道,“我让人临摹半幅画,然后请各位姑娘补全,看哪一个和三哥最是心有灵犀。” 林延恩拈了一枚果子递给林瑾衡,道,“娶妻娶贤!” “纳妾纳美!”林瑾衡气呼呼的接道,“娶个妻子主持中馈,教养子女,然后纳个美妾花前月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延恩见状,失笑。 林瑾衡见他模样,不甘道,“凭什么把妻子当管家使唤,夫妻之间难道除了家事儿女事就不能够谈古论今,一般来说妻子也比妾室有见识啊!不是更有共同语言。”多少德才兼备的好女子被渣男拱了。她们府上的新六太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你是打算给我选一个又能管家,又能与我谈天说地的女子。”林延恩慢悠悠道。 林瑾衡非常肯定的点头,“夫妻之间心意相通能省却多少麻烦事。”她不指望林延恩几个只守着妻子过日子,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但是也别像六老爷那样弄得后宅乌烟瘴气,害的子女都受罪,不心疼她未来三嫂,她还心疼未来侄子侄女呢。 起码像二老爷那样,虽然有几房姬妾,但院子里清清静静。听九姑娘说,老太太赐了一个美貌通房,然后二老爷把人配了小厮。也不知道二老爷怎么和老太太说的,老太太至今也未再往二房塞人。 林延恩不觉一笑,揉了揉林瑾衡的头,“日后三哥按着这个标准给你选。”家族兴衰是他们兄弟几个的责任。妹妹负责开心就成。 林瑾衡脸红了红,正要说什么。 忽的林延恩的大丫鬟进来轻声道,“公府里出事了,九爷不小心将六房陶姨娘撞得见了红。” 闻言,林瑾衡脸色变了变。 林延恩也没让林瑾衡避开,他历来更倾向于让林瑾衡多接触些后宅阴私,希望她一辈子都用不着这些鬼蜮伎俩,却希望她懂,免得被人害了或是利用。 “六老爷得知九爷被先生责罚,便让人请九爷到正房,不想九爷赶得有些急,在拐角处撞上了陶姨娘,陶姨娘的肚子又恰巧摔到了石头上,当场便见了红。” 林瑾衡听完只有一个感觉,这也太巧了吧!忙问道,“孩子如何?” “奴婢不知,消息还没传回来,已经请了大夫。”六老爷还急慌慌嚷着要请太医,陶姨娘是表姑娘的时候,勉强能请江太医出诊。让江太医给一个姨娘看病,什么时候太医这样不金贵了。 ### 草草布置起来的产房里传来陶芳菲□声,下人的惊叫声,产婆的讨论声。 老太太既疼又怜的摸着怀里九爷肿的老高的脸,这是六老爷闻讯赶过去时打的,六老爷虽然常年浸淫在酒色之中,到底是壮年男子,这一巴掌下去,九爷牙齿险些被打落。便是如此,六老爷还不罢休,幸好随着六老爷一同赶来的潘颖雅劝阻,九爷才等到了老太太前来救驾。 六老爷急的团团转,见九爷还红着眼睛好不委屈的看着老太太,怒从心中起,“你如今多大的年岁了,走路居然还跑,累的你姨娘如此,若是,若是……” 老太太打断六老爷的训斥,把九爷护在怀里,“若不是你那样吓他,说来的晚了就打断他的腿,他岂会赶得这么急。” “母亲怎么不看看他做的文章,狗屁不通!”不说还好,一说六老爷怒火中烧,上前几步竟是一副又想揍人的模样。 潘颖雅忙拉住六老爷柔声劝解,“志儿年岁还小,老爷好生管教便可,何必如此,最后心疼的还不是您自个儿。”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太太指着潘颖雅历喝,“若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六怎么会训斥志儿,芳菲岂会出这等意外,现下你很得意是不是?” 六老爷见状,反驳道,“颖雅在我面前只有说志儿好的,从来不曾说过,母亲……”见老太太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六老爷不自觉止了话,担心的看着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六老爷见状,反驳道,“颖雅在我面前只有说志儿好的,从来不曾说过,母亲……”见老太太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六老爷不自觉止了话,担心的看着老太太。 ------------ 第81章 渔翁利 陶姨娘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落下的还是一个男婴,六老爷看着忍不住红了眼睛。他不是没见过流产的姬妾,只是六太太是个没耐心的,往往这边刚怀孕,她就打上了门,往常见到的只是一堆血迹。 这个孩子在六老爷的期盼中来,他还和陶芳菲闲谈过孩子的名字与将来,他一点一点看着这个孩子在陶芳菲怀里大起来,甚至触摸到过胎动。感情非比寻常! 六老爷阴沉着脸,看向九爷的眼神可以用愤恨来形容,六太太和九爷的脸便重合在一起。 老太太悚然一惊,几乎站不稳身子。她原想着等她去了,老六和林晋海二老爷关系尚可,九爷有他父亲照顾,她也能走的安心。若是老六和九爷父子之间有了隔阂,前有潘颖雅,后有陶芳菲,九爷怎么办? 老太太见府上供奉的洪大夫面有难色的站在一边,忙道,“洪大夫,你也是我们府上的老人了,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洪大夫在卫国公府待了几十年,这内宅阴私也没少遇上,斟酌了片刻后道,“我瞧着陶姨娘似乎碰了一些犯忌讳的东西。”两下相加,才使得孩子没了。后面的人只能让别人去领悟。 这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房内众人不约而同把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潘颖雅,谁受益最大,谁就是最大嫌疑人,这个理知道的人不少。 潘颖雅岂会不知,泪盈眉睫,“妾身是怎样的人,老爷难道不清楚,我若是有意为难陶姨娘,何必处处抬举她,老爷竟然怀疑妾身,我……”哽咽出声,美人落泪,自有一幅楚楚动人。 老太太见六老爷神色讪讪,有软化的迹象,这心拔凉拔凉,这儿子耳根子竟然这样软,潘颖雅颜色虽好,但是老六房里比她好的也不少,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笼络住了六老爷。 重重一敲红木拐杖,狠狠的看着潘颖雅,“查,给我仔细的查!谁敢动我林家子嗣,老婆子就要她的命。” “身正不怕影子斜,母亲只管查便是,六房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母亲不说,我也要将那兴风作浪之徒揪出来。”潘颖雅红着眼眶道,“这虽是六房的事情,只是牵涉甚大,不妨请了二嫂出面,如今是二嫂掌家,有她查起来也更便宜。”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去把老二家的喊过来。”让他们看看,千辛万苦挑出了个什么货色。 二太太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嬷嬷,老太太细瞧了几眼,才认出是重华长公主派来协助二太太管家的嬷嬷。或者说专门管六房事的嬷嬷,潘颖雅进门之后,这位嬷嬷便逐渐将事物交给她。 事情二太太一清二楚,知道的比一般人还更多一些,听着老太太若有所指的话,二太太面色严肃,心中笑,她等着老太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古婆婆难缠,只是自己的婆婆更甚十倍,六房如今这局面可不是拜她所赐,当狠时不狠,狠起来便出人意料。 陶芳菲的屋子像抄家一样被搜,厨房里的仆役也被清查。 查出来不少有意思的玩意,香料、衣裳、吃食,矛头皆指向潘颖雅。 老太太嘴角的笑容一闪即逝,看着潘颖雅的眼神凶戾,厉声道,“你这个毒妇,竟敢谋害子嗣,我林家是万万容不得你这等蛇蝎心肠之辈。” 潘颖雅难掩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和跪着的几个证人,啜泣道,“他们说什么难道便是什么不成,她不过是我院子里不入等的丫鬟,”潘颖雅又指着一婆子道,“她是陶姨娘的婆子,凭这两人的证供就想给我定罪,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哀哀的看着六老爷,“望老爷明察,还妾身一个公道。” 六老爷一听觉得有理,收敛了几分怒气,却还是犹豫不定,他本就不是聪明之徒,事情一复杂,脑袋里就一团浆糊,求助的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心中一叹,潘颖雅嫁给六老爷实在是糟蹋了,只是谁让六老爷胎投的好。 “证据确凿,任你巧舌如簧又何用!”老太太冷声道,又痛心疾首的看着六老爷,“芳菲被人害的现在还躺在床上,你莫不是要放过这凶手不成,那可是一个男孩啊!”说罢,老泪纵横,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死了个嫡亲儿子而不是庶出的孙子。当年十四爷夭折的时候,可没见老太太如此。 二太太看够了戏,眼神一动,秦瑞家的战战兢兢的突然磕头道,“老奴有话要说。” 老太太脸皮子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秦瑞家的,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六老爷一张俊脸随着秦瑞家的话越来越苍白,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站不稳踉跄了几步,幸得潘颖雅搀扶。看着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母亲,她,她说的当真?” 秦瑞家的说着不忍心善的潘颖雅被污蔑,然后就把她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胡妈妈死了,她便成了老太太身边的得用人。这些东西都是她奉老太太之命做的手脚。 胡妈妈没儿没女,没亲没戚,一颗心自然都在老太太身上,为了老太太去死都甘愿。秦瑞家的拖家带口,到底做不到这个份上,被公主府的嬷嬷抓了现行,威逼利诱之下,只能成了重华长公主的棋子。 别说六老爷震惊,便是二太太知晓的时候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老太太好狠的心思。六老爷对陶芳菲母子疼爱有加,和潘颖雅又琴瑟和谐,偏偏妻妾还和睦。倒显得他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了,老太太岂能坐得住。 老太太想做的,怕是用陶芳菲流产之事大做文章,让潘颖雅下堂是不可能的,但是绝对会让她在长房二房以及六老爷心中地位下降。 陶芳菲没了孩子又和潘颖雅结下死仇,老太太可不就能够带着九爷在一边坐山观虎斗了。 老太太对九爷委实用心良苦。 只是九爷不争气,撞得陶芳菲流产,老太太少不得提前捅出来,好叫九爷少担点责任。 老太太背上汗都出来了,瞳孔直缩,她想否认,可是秦瑞家的言之凿凿,更是拿出了物证,还牵出了其他人证,老太太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来了定是同样的言辞。 原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却不想黄雀在后。二太太,怕是重华长公主也参与了,否则凭一个二太太,秦瑞家的不敢背叛她。 六老爷会怎么看她这个母亲。 众叛亲离,老太太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死一般静寂的屋子里顿时慌乱了起来。 确保老太太平安,又见老太太被安置妥当了,潘颖雅才和六老爷前后错开半步离开燕禧堂。 六老爷对着潘颖雅无地自容,他母亲做的这是什么事!就为了那些不着影的事情,亲手害了陶芳菲肚子里的孩子,那既是她的亲孙子可也是她的外甥孙子。老太太那么疼爱陶芳菲,一切都是假的不成。对着九爷凭添了几分不喜,文不成武不就,还弄出这么些祸事来。 潘颖雅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轻声道,“老爷莫忧,太医说母亲无碍,好生调养便是。陶姨娘遭了这样的大罪,老爷还是去看望她罢,也好宽她的心。” 这样贤惠的妻子,半点不提老太太要往她身上泼污水,被老太太逼迫到那般地步也不怨怪,还记挂着陶姨娘。顿时六老爷对潘颖雅更生怜惜。 “陶姨娘那边我便不去了,你让人好生照顾着便是。”一来,六老爷自觉没脸见陶芳菲,老太太下的药,九爷撞的人。二来,也是对潘颖雅有愧,觉得自己往日里太抬举陶芳菲了。 只是潘颖雅脸色微不可见的一变,可真是凉薄之人啊!淡笑道,“老爷放心。” 潘颖雅进了陶芳菲的小院子,这院子虽小,一草一木也精细异常,里面用的器具也是上等品,好些是她所赐,她犯不着在这些东西上克扣陶芳菲,也免得老太太和陶芳菲借题发挥。 小产伤身,躺在床上的陶芳菲再不复之前的花容月貌,形容苍白,带着掩不住的倦色。 陶芳菲强撑着身子要给潘颖雅见礼。 潘颖雅淡淡一笑,“没外人,你我之间也不必如此了。” 陶芳菲一顿,不禁嘲讽一笑,贤妻美妾,这是潘颖雅要做给老太太和府里人看的,她这个做妾的只能跟着她演戏,否则就是罪,“太太可欢喜?” 潘颖雅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看着陶芳菲的目光含笑,“我欢喜,又难过,你可知为何?” 陶芳菲幽幽的看着帐顶,“贱妾不知。” 潘颖雅不觉一笑,看来陶芳菲还是认准了老太太这条船,主母和姨母老太君,不怨陶芳菲如此选。 今天如此精彩纷呈,潘颖雅很有几分说话的劲头,“你的孩子若没了老太太的疼爱,等你色衰爱弛,”潘颖雅微微一笑,“我的子嗣占着嫡出的名分,倒也不算难。”只是老太太连陶芳菲的孩子都容不得,更容不得她的嫡子。有这么一个祖母,她到底免不了悬心。 她当真想不到老太太如此心狠手辣,她故意在六老爷和外人面前与陶芳菲亲近。甚至三番两次和六老爷说陶姨娘身份贵重,老爷年过三十才一子,不如将之记做嫡子。六老爷每次欢天喜地跑去找老太太,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她想做的只是在老太太和陶芳菲之间插上一刀,然后越插越深。如果能离间了六老爷和老太太的感情更好,老太太不那么偏疼六老爷,不再为六老爷尽做些糊涂事,六老爷在长房二房那里更能落得好。 “陶姨娘好魄力!”潘颖雅低低喟叹。她猜陶芳菲知道屋子里那些东西有猫腻,也猜陶芳菲当时有意把肚子往石头上撞。 前者是想谋划她,后者便是九爷了。这心可真不小! 只是她早有准备,便是没有秦瑞家的临阵倒戈也能全身而退,前者只是痴心妄想,后者倒是要多谢陶姨娘了。 九爷难成大器,不足为患,六房又没有爵位可争,至于家业,有本事自然能挣来万贯家产,没本事,她的嫁妆也养得起儿子。她犯不着为难九爷,免得坏了名声。 不过九爷越不争气,六老爷对她的孩子越会上心,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九爷越不争气,六老爷对她的孩子越会上心,如此,甚好! #################################### 感谢亲们扔的地雷,O(∩_∩)O谢谢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月忞扔了一个地雷 A扔了一个地雷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12751892扔了一个地雷 ------------ 第82章 因果轮 林瑾衡离开燕禧堂的时候依旧尚未消化完真相,林延恩可不会跟她玩欲语还休这套,把打探到的事情都系数告知林瑾衡。 林瑾衡委实不能理解老太太的逻辑,为了九爷居然能做出罔顾人伦的事情来。老太太这哪里是在帮九爷巩固地位,根本就是再替他树敌。何况陶芳菲可不是一般的姬妾,是老太太嫡亲的外甥女,向来疼爱有加。 这心,也太狠了!偏心偏成这样,也算是独树一帜。 这是令林瑾衡惊讶的一点,林延恩还把陶芳菲和潘颖雅的心思猜的□不离十,一并告诉林瑾衡。 捧杀,挑拨,将计就计,一环扣着一环,可真是把后宅的尔虞我诈表现的淋漓尽致。杀人不见血,大抵便是如此了。 众姑娘中唯独林瑾衡对内里情况一清二楚,大家只知九爷在花园里不慎撞了陶姨娘,怀相不稳的陶姨娘便小产了。老太太急晕了过去,府中众人少不得都做孝子贤孙赶过来关心,便是林晋海等都被喊了回来。 老太太谋害亲生儿子房里姨娘肚里的孩子,传出去就是个笑话,家丑不可外扬,胳膊折了得往袖子里藏。便是九爷这事也不能与外人道,传着传着就得成九爷容不下庶出弟妹,再离谱一些便成潘颖雅构陷原配嫡子与得宠姨娘。 什么事情经众人的嘴一传都要被刮下一层皮肉来,这也是世家为什么喜欢粉饰太平的缘故,实在是经不住有心人的恶意诋毁。谣言止于智者,可惜自作聪明者更多一些。 当然这也不算污蔑潘颖雅,她本就有意扶持陶芳菲的儿子和九爷打擂台,好离间老太太和陶芳菲的关系。 只是这能怪潘颖雅吗,老太太那些东西在潘颖雅进门不久就送过去了,一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陶芳菲在六房地位不同,六老爷明显偏爱,怀有子嗣还有老太太撑腰。这样的姨娘,哪个主母不防备。可潘颖雅没有直接出手,反而借力打力,她把老太太和陶芳菲的心思看的太透了! 这些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林晋海在燕禧堂里便见林瑾衡神色有些不对,忆起他是和林延恩一同来的,长子向来耳聪目明,怕是将事情都和女儿说了。徒然一叹,后宅的尔虞我诈,从来不比朝堂上少,女子狠起来也不输给男子。 拍了拍林瑾衡的头,见女儿仰头疑惑的看他,忍不住掐了把林瑾衡的脸,再长几岁,父女间也不能这般亲近了。 “父亲~”林瑾衡捂着腮帮子诧异的看着林晋海。 林晋海笑了笑,也不多说,携了林瑾衡带着四个儿子回公主府。重华长公主陪着萧太后去护国寺不在府中,原想带林瑾衡同去,不过早晨起来的时候她有些风寒的征兆,重华便没带她。 待回了公主府,林晋海将儿女都带进了书房,道,“有道是子不言父过,只是今天这事,为父想着让你们知道也好。” 林延思几个不解的看着林晋海,林瑾衡也是神情错愕。 林晋海言简意赅将六房事情说毕,林延思几个难掩震惊,妻妾斗、婆媳斗都听说过。亲祖母害亲孙子这种事,平生第一回听见。 林晋海见状,淡淡道,“对一些人而言,为了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端看舍不舍得。父子母子尚能反目,何况这些。你们日后遇上事,多想多查,切不可偏听偏信。” 乍闻真相的林延思几个还有些不在状态,林延思是几人中最得老太太宠爱的,与老太太相处又长,虽知老祖母偏心,但到了这般田地,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林晋海叹息一声,老太太行事越发不讲究,他实在是怕哪一天自己几个孩子遭了罪,这让他情何以堪。 不如让孩子们留了心眼,至于祖孙情,本就没多少,想来老太太也不稀罕。 “这件事父亲打算如何处理?”林延思其实想问的是老太太那里怎么办,到底忌讳着不敢直问。 能怎么办,卑幼犯尊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尊长杀伤卑幼,这关系越近罪越轻。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 六老爷这个做爹的都不敢说什么,不能说什么,难不成他还要站出来大义灭亲,何况老太太又病恹恹的模样。说来六老爷的态度已经是对老太太最好的惩罚了。 林晋海轻刮杯盏,道,“留几个老太太惯常使唤的安份人,其他不安份的都清出去,让她老人家好生颐养天年。”将老太太如老国公一般软禁起来,林晋海下不了这个手,也没法子向外面交代。老太太没了人手,就闹不出乱子来,顶多就是嘴上膈应人。就是这次,他不信没有府上几位太太大开方便之门,老太太能得手。 林晋海神色中有淡淡的疲惫,母子之间做成他们这样的也实属奇闻了。他怒其不争,作为儿子却也哀其不幸。 老太太如今这性子,老国公功不可没。 外祖刘尚书寒门出身,幸得一名乡绅资助才能完成学业,进而高中。婉拒看好他才华,愿嫁女儿的官家,回乡求娶乡绅家的女儿,便是他外祖母刘夫人。 刘夫人是家中幼女,天性漫烂,胸无城府,好在刘尚书哪怕位极人臣也没有纳妾,夫妻二人育有二子二女,当时可是京中美谈,羡煞多少人。在刘家大公子展现非凡才华,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迹象之时,众人对刘家的艳羡也到达了极致。 求娶老太太之人,几乎踏破了尚书府的门槛。 卫国公府也在其列,他祖父也上门为老国公提亲。 老国公上头原由一个嫡亲的兄长,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祖父母满意之余,对老国公教养的便宽松了一些,好享受天伦之乐。 天有不测风云,身体康健的长子因病故去,国公府偌大的胆子交到了老国公肩上。 祖父遂想为老国公选一门得力的姻亲扶持,刘家虽根基浅,但正蒸蒸日上,刘尚书隐隐有入阁之势,将来刘家造化恐在卫国公府之上。 对于这门亲事太夫人是不同意的,男子看问题和女子不同,刘家二子二女,仅长子是由刘尚书亲自教养长大,尽得父亲衣钵,其他子女都由刘夫人抚养,刘夫人这能耐,太夫人不敢苟同。 她委实觉得老太太不足以胜任国公夫人,说白了就是见识有限且资质普通,即便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养,也比不得世家出身的女子手腕。若是随便出来一个姑娘都能把百年世家的贵女比下去,这百年积淀岂不是笑话。 只是祖父执意,他战场上所受的旧伤复发,身体渐弱,若是不趁他还活着一张老脸能用之时定下亲事,三年父孝一过,老国公这亲事就尴尬了。 直言道老太太若真无法主持中馈,前些年由太夫人掌家,后面可以直接交给孙媳妇。太夫人岂能扭得过丈夫,于是这门亲事便成了。 太夫人虽对老太太不甚满意,倒也一点一点教着老太太世家媳之道。只是太夫人生性严苛,老太太学习的过程委实不轻松。不过夫妻和睦,便是虞氏进了门,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妾罢了,老国公不曾另眼以待。 但是随着刘家长子死,刘尚书亡,刘家轰然倒塌,老太太这处境便一落千丈。 太夫人对老太太一如往昔的严厉,但是老国公宠爱虞氏越甚,最终虞氏得势,老太太的噩梦开始,一个嫡妻被姨娘如此作践,长年累月下来,老太太这性情就移了。 太夫人对老太太始终有愧,她顾念老国公及三老爷,没有及时处置虞氏,再想发落,已受老国公掣肘。老国公在刘家没落之后宠妾灭妻,教出这样的儿子,老太太自觉无颜面对老太太。 临终前,太夫人也对他们俩兄弟说过,老太太这辈子不容易!他母亲这辈子的确不容易,遇人不淑!蹉跎一生。报应不爽,遂轮到他们林家子弟不容易,倒应了父债子偿! 林晋海从往事中回神,就见林瑾衡蹙着眉头站在他面前,葱白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袖,“爹!” 林晋海摸了摸林瑾衡的头,想娶他女儿之辈,鲜少是不冲着他们家势而来,这避无可避,他要做的就是让林家屹立不倒,让谁不敢慢待了林瑾衡。 作者有话要说:林晋海摸了摸林瑾衡的头,想娶他女儿之辈,鲜少是不冲着他们家势而来,这避无可避,他要做的就是让林家屹立不倒,让谁不敢慢待了林瑾衡。 ------------ 第83章 人心态 林瑾衡带着一些伤药去看九爷,九爷隔天被暴怒的六老爷打了十个板子,当时下人谁也不敢动手,这可是老太太的心肝眼珠子,等老太太知晓了,他们谁也别想善了。 六老爷火冒三丈,就是因为老太太不在跟前,他才能教训儿子,做老子做到他这份上也给够失败了,教训儿子还得被老娘教训。 瞪喝住蹭着墙角要去燕禧堂搬救兵的小厮,亲手拿了板子将九爷一顿好打。还命人把九爷身边的小厮都狠狠收拾了一番。 大抵在做父亲的眼里,自己孩子都是好的,学坏都是被人教唆所致。 “母亲,我疼,母亲,我疼!” 林瑾衡未进门就听到九爷哭爹喊娘的声音。 潘颖雅坐在一边温声安慰,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远不近,近了,两人只差了五岁,虽是继母子,到底要避讳一些。远了,别人会说她对继子不上心。继母比嫡母还难为。 听见来人的禀报,潘颖雅起身温和一笑,“劳烦郡主来探望志儿。”又命人搬椅子和准备茶水点心。 “我来给九哥送一些药来!”这都是基本的的人情往来,不管关系如何,有人病了受伤了,其他人总要表示一下,好体现家庭和睦,手足情深。 潘颖雅上前亲自接过,又道谢,“我代志儿谢过郡主。” 林瑾衡见九爷还专心致志的躺在那儿吸气,忍不住叹气,堂妹上门探望,大爷您是不是该意思意思欢迎和感谢一下。 “九哥,伤可好些了?”林瑾衡道。 九爷趴在床上,苦着脸,“多谢十三妹妹惦记,好些了。”才一天,好个鬼,越来越疼,更衣就是上刑。 林瑾衡自然不会相信这随口之言,道,“这些药虽然用料不是很名贵,效果却极好,是军营中惯用的药。”那都是经过千千万万人实践出来的。 闻言,九爷眼睛一亮,能早点好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迫切追问,“真的?” “用过的都说好。”林延愈亲口说过,他爱舞刀弄枪,身上没少添伤口。 这时候,又有人掀帘进来报杨婉月来了。 九爷喜上眉梢,他俩常在老太太跟前孝敬,相处多,自然更熟,且杨婉月懂得多两人也玩的来。 潘颖雅见状只笑不语。 杨婉月进屋见几人,行礼请安之后,也如林瑾衡一般送上伤药和慰问了一番。 “姑姑,恩,姨娘怎么样了?”九爷问杨婉月。 杨婉月拿茶盏的手就僵在那里,便是林瑾衡也忍不住瞧九爷,这语气里的亲近之意是她的幻觉吗?还姑姑? 见杨婉月不答,九爷又追问了一遍。 “陶姨娘之事,我如何知晓。”杨婉月恨不得把九爷的脑袋剥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六太太去庄子上养胎之后,陶芳菲便对九爷照顾有加,姑母兼姨母外加要讨好老太太,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杨婉月知道为了四房主母之位,陶芳菲能对无冤无仇的四太太下毒,对陶芳菲怎么能不忌讳。越想越觉得可疑,具体又说不上来。 她虽看不上九爷没担当难堪大任的模样,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不忍看着他吃亏。少不得旁敲侧击几句,九爷听不懂,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难道和九爷直言陶芳菲害四太太,只能干瞪眼。 九爷就和陶芳菲越来越亲近,六太太对他也很疼爱,只是一直催着他读书进学,而且他觉得六太太更喜欢养在身边的八姑娘。心里便存了结,陶芳菲对他慈眉善目,温声细雨,一颗心不知不觉就偏向了陶芳菲。 杨婉月不得不佩服陶芳菲好手段,九爷就是老太太的罩门,拿捏住了九爷,就是拿捏住了老太太。 等六太太难产而亡的消息传来,杨婉月第一个反应就是第二个四太太。老太太对六太太不满意,她瞧得分明。她怕这是老太太瞧着四房容不得她插手,便把主意打到六房身上。陶芳菲的举动也能解释了,那阵子她几乎夜不能寐。 最终陶芳菲还是进了六房,让她更加肯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不过一些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六老爷宠爱陶芳菲,老太太似乎并不乐见。杨婉月因此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能说明,六太太之死和老太太无关只是陶家母女所为,她总归是不愿意相信老太太能向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六太太下杀手。 于是她找着机会也对老太太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比如六老爷真疼爱陶姨娘,六老爷真疼未出世的孩子,九爷又被六老爷训斥。 陶芳菲这样的人,如果让她得势,会有多少人丧命。 九爷一怔,委屈道,“表妹怎么了?” 看他那模样,杨婉月气不打一起来,凭九爷的智商还真不会怀疑陶芳菲,要不是后来老太太有意隔开两人,九爷都要把陶芳菲当娘了。 只是老太太为九爷的事情都病了,九爷记着问陶芳菲如何,她进门之后可曾问过一句半句老太太。杨婉月委实替老太太不值,声音便有些发冷,“外祖母病重,旁的事我哪里顾得上。” “祖母病加重了吗?”九爷脸色一变,翻着身子就要起来,嚷着,“我要去瞧祖母,我要去。” 顿时把屋里的丫鬟婆子急的不行,顾不得林瑾衡几人,纷纷上前哄九爷。 林瑾衡被这戏剧性的变化弄得目瞪口呆,还见一容貌妩媚,身段窈窕的体面丫鬟抽空还瞪了杨婉月一眼,“老太太有太医守着,病只有好的份,怎么会加重。倒是我的小祖宗,您若是这么去了,岂不是让老太太病着还要心疼您。” 九爷还是闹腾不休,丫鬟婆子又实在拉不住他。 潘颖雅看不下去,出面安抚,九爷才消停下来。 “表妹怎么拿这事诓我?”九爷不满的看着杨婉月。 林瑾衡看着脸色难看的杨婉月,不禁为她默哀,顾忌着身份和老太太,杨婉月估计没少忍耐九爷,“表姐只说祖母病重,她着急祖母顾不上旁人。九哥自己理解岔了,怎么好意思怪表姐” 九爷脸一红,神色讪讪,忙拱手赔笑,“是我误会表妹了。” 这是所谓的真性情吗?林瑾衡和九爷接触有限,委实没想到九爷是这样的性子! 倒是杨婉月早习以为常,之前是因为心疼老太太才失了平常心,现下反应过来,遂笑道,“九表哥也是担心外祖母。”九爷没什么坏心眼,他只是没心眼,十三岁的少年,依然纯然天真。 又说了几句话,林瑾衡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辞,杨婉月也道,“那我和衡妹妹一块走。” 出院子离得远了,杨婉月道,“方才多谢妹妹了。” 林瑾衡想了想方想起杨婉月为何言谢,笑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便是旁的姐妹,她也会开口,何况她和杨婉月关系尚可。 她瞧着九爷待杨婉月隐隐有些不同,怕是九爷懵懂还没明白。表兄表妹,天作之合,老太太若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杨婉月就可惜了!她觉得杨婉月是不会喜欢九爷的,不说血缘太近这一点,单说性格恐怕也合不来。 于是林瑾衡低声嘟囔了一句,“九哥这性子也挺让人无语,未来九嫂可真不容易!”林瑾衡对杨婉月俏皮一笑,“表姐可不许告诉祖母,否则祖母可不得生我气。” 若杨婉月早有对策,她不过是浪费点唇舌罢了,若杨婉月没想到这一点正好给她提个醒。九爷和杨婉月都是老太太养大,婚事老太太很能说得上几句。 杨婉月听了林瑾衡的话,偏头瞧着林瑾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一年,她已经尽可能避开九爷,便是相处也是在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场的情况下,理由光明正大,她已经十岁,到了该避讳的年纪。幸好老太太从来没有亲上加亲这个意思,对此显然喜闻乐见。 杨婉月低声道,“将来恐要劳烦外祖母操心了。” 林瑾衡微微一笑,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杨婉月岂会不知道。但若不说,总归于心难安。 杨婉月回以微笑,笑容舒心。 自己的改变没有错,若她和林瑾衡只是浮于表面的交好,林瑾衡岂会提醒她。 她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能把古代人的心思都看透并利用。 但是陶芳菲毒杀四太太之事,让她明白古代人不是她认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她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且是她不能理解和比不上的。 她那点心思在聪明人面前就是笑话。一个寄人篱下的外甥女讨好依附者是人之常情,但是她太刻意了,太过钻营的人,大部分人都会不喜。 且自小的生活经历让她对人防备心重,便是老太太这样疼她,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使她卸下心防。对府里其他人更不用说。 她不以诚待人,又怎么让人以诚待她。 林瑾衡和九姑娘都是心思磊落之人,与她们相交不必担心哪一天被利用,她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该如何改,但是她一直在努力,起码在做事之前,让自己少考虑这样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利益。 这样的日子比之前步步为营轻松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日子比之前步步为营轻松多了。 PS忍不住剧透,两个穿越女不会反目 一更我后面捉虫 ###################################################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elaine扔了一个地雷 梨花白扔了一个地雷 非常感谢大家的地雷,也感谢所有看文和留言的亲 ------------ 第84章 又一年 元和二十七年在漫天烟火中过去,然后是各种走亲戚和宴饮,忙的人脚不沾地。这一年,一些简单的人情往来,重华都交给林瑾衡处理,所以她也属于累心的那一类人。 出了正月才闲下来,林瑾衡靠在重华身上感叹,“世家主母真不是好当的。”往年瞧着简单,自己上手才知道有这么多事情要考虑。 重华失笑,“过上几年你习惯之后就不会觉得累了,今年你做的甚好。”一教便懂,重华长公主这心甚慰。 瞧林瑾衡欢喜的模样,重华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指间传回来的手感令她不禁惆怅。随着眉眼长开,林瑾衡脸颊上的肉也少了,不再一团孩子气,看着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姿态。 当年小小的一团,不知不觉已经长到她胸口。 想起一事,重华笑问林瑾衡,“你瞧了这半年,可替你哥哥选好嫂子没?” 说起正经事,林瑾衡坐起身来,道,“家世、性情、才艺当属俞家姑娘最好。” 她拿了林延恩好几张画让各位贵女补,还拿了林延恩的诗词让人评论,无一例外,最相契的都是俞家姑娘。 且她还拿了各位姑娘的诗词画作针线茶花,反正她能想到给林延恩看或是问他,十有□是俞姑娘的作品最得林延恩的心思。 两人仿佛是天生一对。 何况俞姑娘骑射功夫上佳,待人处事更是得体,家世显赫,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和林延恩属于同一种人,完美的无话可说。 重华笑睨林瑾衡,“我瞧着你和许姑娘最合得来,你外祖母不是说让你选个最喜欢的。” 林瑾衡抱着重华的胳膊笑,“选来又不是和我过日子的,那是和三哥要过一辈子的人,自然要以三哥的喜好为重。娘也瞧见了,三哥和俞姑娘各方各面最相投。” “长嫂为母,她日后和你相处的时间可不少?” “媳妇进门矮三分,我是小姑子,她岂会对我不好,难道娘觉得俞姑娘是不懂轻重,会无缘无故苛待我的人。我又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自然会敬她,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虽然最喜欢阿鸾姐姐,不过明显俞姑娘和三哥最合适,而且我和俞姑娘处得也不错。” 那些姑娘都是重华长公主和萧太后千挑万选出来的,性情模样也都兼顾了林延恩的偏好,哪一个许配给林延恩,她们都觉得可以。于是私心作祟,想给林瑾衡加一层保障。 可是没想到俞姑娘和林延恩这样相契,一下子就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偏林瑾衡最喜欢的却是许鸾。 重华摩挲着林瑾衡的脸,“不枉你三哥这样疼你。” 母女间正温情着,孙嬷嬷笑吟吟进来,屈膝道,“六太太有喜了!” 重华抚掌而笑,“甚好!” 大房二房将来不必说,三房有四爷,四房有四老爷差不了,五房有十一爷支撑门户,唯独六房,作为嫡系竟然落入后继无人的局面。分家之后,六房若是比庶出几房落魄,嫡系脸上可不好看。潘颖雅是聪明人教出来的孩子总不会如九爷般不堪。 见林瑾衡眉头微皱,重华奇怪,“衡儿怎么了?” 林瑾衡犹豫了下,方道,“祖母那里怎么办?祖母为了九哥连陶姨娘的孩子都容不下,恐怕更容不下六婶婶生子。” 重华便问,“那衡儿觉得该当如何?” 林瑾衡见重华是真的在问她,想了想后道,“让六婶婶安心养胎,免了请安如何。”老太太已经没有帮手,手伸不进六房,且潘颖雅也不是一般人,阴谋诡计老太太还不定耍的过她。但是老太太是婆婆,若是拿捏着孝道让潘颖雅请安伺候,只要单单让她请安的时候在外面多等上一个时辰,这种天气也够潘颖雅母子受的。 重华一笑,对孙嬷嬷道,“告诉老太太,若潘颖雅母子有个山高水低,九爷这辈子就被她毁了。顺便提醒六老爷一声,别忘了前头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孙嬷嬷忙垂首躬身应了,看来重华长公主对老太太耐心告罄了。 看着一愣一愣的林瑾衡,重华伸手掸了掸她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若我对你祖母还有几分耐心,我会按你所说的做,给她留几分面子。可如今我的耐心已经被她耗尽了。 我自问这些年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已经给足了她颜面,只是你祖母是个得寸进尺的。说来这也是被你父亲和二叔他们惯出来的,到底是亲母子且又心疼你祖母年轻时受的罪,是非对错,我也不评论。 我今儿个是想告诉你,为了家庭和睦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能永无止境没有底线的迁就。 将来你婆家若有人过分,踩到你的底线,你就照着七寸打下去,并且要打准打实了。让她怕,让她疼,让她不敢再犯。一次不够就两次,三次,总能把她收拾乖觉了。 若是为这,你丈夫与你离了心,这种丈夫留着也没用,开国百余年,休夫再嫁的郡主哪一朝都不缺,哪一个活的不恣意。” 信息量略大,林瑾衡眨眨眼,慢慢消化。 重华似乎觉得给林瑾衡的打击还不够,又挑了几件林瑾衡不知道且没什么避讳的事情和林瑾衡说。 老太太干的好事,林瑾衡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件,最严重的也就陶姨娘这事。重华也是有让林瑾衡长见识的意思。 ### 老太太被重华拿着九爷要挟,生吃了重华的心都有,若是潘颖雅自己没福气,难不成也要算到她头上,若潘颖雅更狠一些,拿自己的孩子陷害,她岂不冤枉。 又恨,重华把其他子嗣当做林家血脉维护,说出这番话来却是将九爷置于何地,当年眼都不眨的看着六太太一尸两命,可曾想过那也是林家血脉。 说她偏心,她又何曾不是偏心。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如画屏气小声道,“陶姨娘来了。”每回重华长公主派人来,老太太心情都不会太好。 “让她回去。”老太太冷淡道。 如画神色一顿,陶芳菲是被老太太传来的,现下人都不见,到底不敢说什么,忙悄声退出去。 “老太太已然歇下了。” 陶芳菲温婉一笑,“劳烦如画姑娘了。都是我来的迟了,累得老太太久等,那我便回去了,老太太若有吩咐,如画姑娘只管来传我。” 老太太的吩咐,怕是想用潘颖雅怀孕之事引得妻妾斗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又如此。 如画看着陶芳菲的眼底不觉带了怜悯,她伺候老太太十几年,岂会不知九爷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疼爱入骨,便是为九爷豁出性命来都是愿意的。 陶芳菲好好的表姑娘不当,偏要做妾,又触及九爷的利益,新六太太又是那样的伶俐人。 陶芳菲似乎对此一无所觉,裹着深驼色的披风离开燕禧堂,二月天,天回暖,不过她小产伤了元气丁点冷都受不住。 忐忑不安前去燕禧堂的六老爷远远便瞧见,佳人袅袅走来,走得近了,待见她不施粉黛的容颜苍白如玉,原本艳丽到极致的容貌带着几分我见犹怜,形容消瘦,弱不胜衣,心神一动,柔声叹道,“你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出来了?” 陶芳菲款款行礼,淡笑道,“老太太传我。” 六老爷想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老太太对陶芳菲做的事,他哪里有脸和她直说,见陶芳菲对老太太还是一片赤诚之心,不禁神色讪讪,忙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我让人给你送来的燕窝阿胶可好,若不够你使人与我说一声,我再给你寻来,你如今身子可不能马虎了,要好好调养。”又顿了顿道,“我待会再来瞧你。” 陶芳菲喜出望外又努力压抑自己的喜色,看着六老爷的眼里放着化不开的情意。 六老爷见状,心中一热,神色又软了几分,“这里风大,你快些回去吧。”又吩咐陶芳菲左右的丫鬟,“好生伺候你们姨娘。” 六老爷偶遇陶芳菲并且晚上要去姨娘院子里的消息,潘颖雅马上就知道了。 潘颖雅身边的丫鬟愤愤不平道,“陶姨娘可真会抓时机,太太您刚怀了孕,她就把老爷拉到了院子里。” 潘颖雅不甚在意的一笑,小心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眼里满满的希望和疼爱,“我如今有孕,老爷自然要去姨娘院子里歇息。让青黛准备下,找个好日子,我给她开脸。”有了孩子,她才不管六老爷睡在哪个院里,不过陶芳菲想专宠,做梦。 陶芳菲妩媚动人,青黛姿容清丽,想来六老爷很愿意换换口味。 却说那头,六老爷踌躇半刻进了燕禧堂。六老爷在里面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母子两说了什么,老太太突然发起火来,里面不断响起瓷器玉石碎裂的声音。 片刻后,六老爷狼狈而出,锦衣上一滩茶水渍。 如画忙唤人给六老爷整理,却不想六老爷拂开小丫鬟,又气又恼的走了。 如画壮着胆子进去一瞧,满地狼狈,命人轻手轻脚的收拾,也不敢去触摸台风尾,只命人去请杨婉月。 被如画当做救兵搬来的杨婉月,任她再是七窍玲珑心,老太太不肯说,她也找不到点劝,只能着急的抚着老太太的背安慰,“动气伤肝,外祖母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出气。” 老太太心中大恸,搂着杨婉月哭道,“这府里就你和志儿心疼我这个老太婆,我儿孙十几个,竟然只有你们两把我放心上,你小舅舅没良心,我疼了他这么些年,他居然和我说这种话。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新人忘旧人,他难道忘了当年受过的苦,怎么忍心志儿重蹈覆辙。女色就真的能让人罔顾伦理纲常。”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心中大恸,搂着杨婉月哭道,“这府里就你和志儿心疼我这个老太婆,我儿孙十几个,竟然只有你们两把我放心上,你小舅舅没良心,我疼了他这么些年,他居然和我说这种话。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新人忘旧人,他难道忘了当年受过的苦,怎么忍心志儿重蹈覆辙。女色就真的能让人罔顾伦理纲常。” ############################################### 感谢Erica扔了一个地雷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O(∩_∩)O ------------ 第85章 圣旨下 “那朕明日就下旨赐婚。”皇帝看一眼案几上写着俞字的纸,对萧太后笑着道。 萧太后点头道,“俞姑娘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延恩堪称良配。”俞钰晚的出色,谁也不能忽视,皇帝岂会不知,若最后她选了许鸾,皇帝怕是会心存芥蒂。 皇帝恩泽天下,可自己的女儿都疼不过来,分给林瑾衡这个外甥女又能有多少,便是爱屋及乌也比不得林延恩。 皇帝似有所想,含笑道,“朕瞧着许家姑娘德言容功甚佳,性情爽朗与延思正合适。” “你妹妹极为喜欢阿颖,就等着过几年替延思求来。”萧太后摇头道,周颖性情模样没话说,萧太后也甚为喜欢。 皇帝一笑,“阿颖是个好孩子,和延思又是自小一起长大,朕倒是把这点给忘了。好事成双,不如一同赐婚。” “延思的婚事不急,有了婚约,两人便要避讳,岂不生分了,等老八夫妇舍得把女儿嫁出去了,你再下旨也不迟。”萧太后笑道。 俞钰晚恭敬的接过宣旨太监手上的圣旨。 肤色白净的太监笑容满面的对俞钰晚拱手贺喜道,“恭喜俞姑娘喜得良缘。”又对俞家人恭贺喜得佳婿。 林延恩名草有主,京中贵女不知道要绞破多少锦帕。 林延恩这身份算得上是皇子之下第一人,如今储位未明,俞家也不想搅合进去,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客客气气送走了传旨的太监,俞家几位姑娘笑吟吟上前打趣俞钰晚。 俞钰晚脸色微红,垂眸羞涩而笑。捧着圣旨的手微微用力,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同一道圣旨,传旨的也是同一位太监。 不同的是,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前一世,她带着女人能得到的最大尊荣死去,害她之人都已丧命,她爱之人也安排妥当,了无遗憾的含笑而终。 活过来之后才明白,自己还有那么多的遗憾。 不说林家和俞家的强强联合在权贵世家圈中引起的涟漪,只说卫国公府和公主府内都是喜气盈盈。三月末五姑娘要出嫁,接着便是二爷和林延恩娶妻,喜事连连! 重华长公主喜滋滋的命人在国公府内给林延恩整院子,林晋海是驸马,要住在公主府,林延恩是世子爷,成亲后就该搬回去,且也能锻炼俞钰晚。管理好偌大的国公府可是一门学问。 重华正和嬷嬷管事商量着,就见林延思跑进来,身上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额上还有细汗,可见一路走得急。 重华心里一跳,但见他眼底有兴奋之色,便放了心,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林延思笑嘻嘻的凑近重华,重华失笑,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锦帕给他擦汗,道,“你可是也有好事要告诉我。” “母亲,我也想成婚!” 重华被林延思的话惊得擦汗的手一抖,知道这个儿子乖张,不按理出牌,但是要不要这么来。 重华稳了稳心神,“哪家姑娘?” “许家阿鸾姑娘!” 重华挑眉,还是熟人,这许鸾和他们家还真有缘。 “母亲莫要多想,我和许家姑娘清清白白,没有半点僭越的地方。我随着三哥远远的瞧过几回那些姑娘,起初就是觉得许姑娘合眼缘,后来见闻的多了,便有些上心,后发觉不妥,若她成了我三嫂,岂不是兄弟生隙,便远了。如今儿子知道三哥定的是俞姑娘,到底心里放不下,便来求母亲成全。”宫里一般都是闲上两三年,折腾两三年,然后赐婚圣旨如雨下。 再晚,许鸾就要被宫里指给其他人了。年岁相当的皇子去年末都赐了婚,今年第一个是林延恩,接下来,就要轮到宗室和重臣子弟。 “你就没想过早早的说了,我们会把许鸾定给你。” “长幼有序!”这是世家子自小就被灌输的理念,否则,爵位只有一个,可不就要手足相残。 林延思又道,“我要娶的必是我心仪之人,这样日子过得才能开心。当然也得是父亲母亲、兄弟、妹妹都喜欢的人。”说完,便有些忐忑的看着重华。 重华徒然一叹,周颖性情模样一等一,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么就不是他心仪之人呢,两家又有默契,不死心,“你觉得阿颖如何?” 林延思见重华不是在说笑,怪叫了一声,“我拿阿颖当亲妹妹,阿颖把我当亲哥哥般,母亲莫不是要看着我和阿颖日后盖着棉被纯聊天。”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重华气得拿手拧林延思的脸,又没好气道,“我只生了你妹妹,莫不是你父亲在外给你又生了个妹妹。” 林延思忙赔笑道,“哪能啊,爹娘伉俪情深,羡煞旁人。我就是瞧着羡慕,才想娶自己心喜之人。”又挤眉弄眼道,“听说,爹娘未赐婚之前便相熟。”家庭环境使然,又有隔壁的破事,林延思对一妻多妾真没多少羡慕,他原也不是耽于美色之徒。 重华哭笑不得,重重拧了林延思的脸一把,才起身道,“儿女都是前辈子的债!” “母亲这是?”林延思问。 “我总得先去和你八舅说一声,再去宫里替你抢人,晚了,你可不得怨我。” 若直接要来了圣旨,让恪亲王夫妇怎么想。好在之前他们两家顾忌着孩子的喜好和将来,也隐晦提过,若有更合适的尽可以随意。明明是表兄妹,做什么当亲兄妹看。 林延思脸色一白,“您都和八舅定了!” 重华轻推林延思的额头,“同样的错,犯过一次就够。我和你八舅有这个意思,但是一直没有说透,连口头之约都没有,就防着你和阿颖有什么,好心办了坏事。” 林延思吐出一口气,不可思议道,“你们怎么会觉得我和阿颖合适,我两做兄妹合适,做夫妻,还是免了。”他是真没想到家里有这个意思,想起周腾这家伙一些古怪的地方,可算是找到原由了。 “至于这圣旨,母亲还是晚上几天!” 重华回头诧异的看着林延思,“又怎么了,你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林延思难得显出扭捏的神色来,“我得问问人家姑娘喜不喜欢我,若她不喜欢我,也没意思。” 能想到问许鸾的心意,且没有贸然去问人家而是先问家里,可见对许鸾是真的用了心。否则,若许鸾答应了,家里不许,可不是辜负对方。 儿子对别的姑娘这样用心,重华心中五味俱呈,可算是明白那些看媳妇不顺眼的婆婆心思了。 林延思在锦衣卫,察言观色本事还是有的,立马道,“娘不喜欢的人,我再喜欢也不会娶进门的。” “就会拿好话哄我!”重华摇头笑,“行了,我明儿个就去许府问一声。” 林延思默默的看着重华,“您去了,他们敢说什么。”林延思严重觉得她娘是要去逼婚的。 重华笑容顿了顿,“那你自己去问,手脚麻利点,这宫里我给你争取些时间,免得花落旁家。”又拉着林延思殷殷嘱托,“不要咋咋呼呼跑到人家姑娘面前问。你妹妹正闹着要去打猎,她和许鸾交好,让她请了许鸾和其他相好的姑娘,姑娘家出行打猎定是要兄弟陪同的,你跟着去也不打眼。然后你寻了机会好声好气问人家,态度要诚恳,不许油腔滑调,规矩点……”絮絮叨叨一堆注意事项。 许鸾和林延思估计正面都没打过,喜欢什么的悬,但有好感却不难。她儿子,家世好,顶着未来侯爷的光环,模样好,前途好,可是锦衣卫名声不好。也不知道许家避不避讳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许鸾和林延思估计正面都没打过,喜欢什么的悬,但有好感却不难。她儿子,家世好,顶着未来侯爷的光环,模样好,前途好,可是锦衣卫名声不好。也不知道许家避不避讳这个。 ########################### 穿越女遇上性情相投心有灵犀各方各面合拍的男子是姻缘天注定,林延恩和俞姑娘为什么就是俞姑娘古怪了呢。 俞姑娘的诡异在第77章,第一次是见到林瑾衡――那位姑娘猛地转头,看着林瑾衡,眼神复杂。林瑾衡似有所感的偏头,对上那位姑娘恬淡自若的眼神。 第二次是见林瑾衡拿辈分压周瑶――垂眸立在边上的俞姑娘,眼神一暗,抬眼看林瑾衡,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盛气凌人的精致脸庞。 那时候林瑾衡在和周瑶说行礼的事情,她没有眼观八方的能耐。 第三次是摸绣纹――俏皮一吐舌头,又看一眼她家姑娘,低着头,细细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表情莫名。 林瑾衡人都走了。 读者和作者是上帝视角,都看到了所以觉得不和谐,但是这些文中人不知道…… 大多重生者,都是前世自己混的很惨,仇人活得滋润,但俞姑娘可不是,仇人都死了,爱人都安排好了,带着尊荣死去,心机手段经历甩了女主几条街都不止,第一次是毫无准备,之后的相处中岂会让人抓到破绽。 ------------ 第86章 行猎事 林瑾衡奉母上大人和兄长之名,约了一众交好姑娘们打猎,各姑娘身边都带着自己的兄弟,加起来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在西山汇合。 萧紫涵驱马上前,打量林瑾衡这一身,胯/下是千里驹,手臂上还停着一头猎鹰,差点就想不顾淑女风范吹个口哨,好歹记着这里还有不少外人,“你这行头委实不错!” 林瑾衡璀然一笑,“当初你嫌麻烦不肯训练,现在羡慕了吧。” 手臂微微一动,猎鹰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在天空中翱翔了一圈,又飞回来停在林瑾衡臂上。 “累不累?”萧紫涵笑问,她可看的分明,猎鹰回来的那股冲力带的林瑾衡身子一颤,好在林瑾衡骑术精,又随着兄长们习剑,才没有被掀下马。 林瑾衡悻悻然,“等我再长两岁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把猎鹰交给跟随的人,喜滋滋道,“它打猎可是一把好手,还会帮我把猎物赶过来。” “行啊,那等下我就跟你一起。”萧紫涵道。 说着话,萧紫涵就被林瑾衡不知不觉带到了远离众人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来?”林瑾衡看一眼和林延意相谈甚欢的姚以安。她请了萧紫涵,萧永宁过来很正常。 “姑祖母和祖母这阵子迷上了骨牌,加上隔壁两位叔祖母,正好一桌,每天都要打上两圈。今天姚以安也过来了,祖母就让他和我们一块出来玩。”姚家在京城的新居离梁国公府不远,出嫁女不能经常回娘家,但是活到姚萧氏这年纪,这地位,谁敢说什么。 萧紫涵见林瑾衡嘴角一撇,笑,“怎么还记恨着他伤了你的猎犬?” 不说还好,一说林瑾衡就恼,“什么伤,明明是杀,我的十步没三天就死了。”想起来林瑾衡就想哭,她的十步,从小小一团养的那样膘肥体壮,威风凛凛,她还专门给它取名十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多威风的名字。就被姚以安射杀了。 萧紫涵默默擦汗,捅马蜂窝了,“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你的十步打猎是一把好手,正巧和姚以安看上同一个猎物了,姚以安箭已经射出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拍拍林瑾衡的肩膀,“节哀,节哀!” 林瑾衡斜睨萧紫涵,“他根本就是记恨十步非礼他的猎犬。” “噗嗤”萧紫涵在忍不住笑出来,林瑾衡的十步一见姚以安的猎犬就往人家身上扑,那急色的模样,把姚以安的脸气得那叫一个黑。 林瑾衡脸色僵了僵,这么丢人没节操的事情,真不想回忆起,哼哼两声,“他肯定有几分故意在里头!” 萧紫涵忍笑也不再说什么触动林瑾衡的神经。 正好周颖和周腾兄妹到了,两人策马上前迎接。 两家婚事虽然不成了,但是几人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做不成亲家还是亲戚,几个孩子感情好,将来也能互相扶持。 就这事,周颖都拿出来和林瑾衡笑过,她和林延思,两家长辈也太会乱点鸳鸯谱了。 林瑾衡见周颖带着的猎犬千里,和她的十步一母同胞,忍不住就瞪远处的姚以安。姚以安正好看着这边,触到林瑾衡的眼神,不觉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 旁边的林延意见状,摇头轻笑,“跟姐妹们打猎,我们向来是避开她们,抢了她们的猎物,回头说不准要被埋怨。”有姑娘家在场的行猎,主角是姑娘们,少年都是来做护花使者和捡漏的。 姚以安做受教状,苦笑,“这次肯定注意,上次我实在是没注意到林表妹在边上,不慎伤了她的爱犬。” 林延意看着姚以安慢悠悠道,“十步妹妹养了近两年,估摸着过上两年就不会再生你气了。” 站在不远处的林延思打量姚以安,再看眼抱着千里爱不释手的林瑾衡,挑眉一笑。 姚以安各方各面都不错,偏林瑾衡待他一般般,他们也没必要上赶着撮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处着,等妹妹开窍了若觉得姚以安好,那是他的本事。 远处尘土飞扬,林延思定睛一瞧,嘴角笑容加深,驱马上前。 林瑾衡也听到动静,抬眼细看,放开千里,站起身,还不忘对林延思眨眼。 林延思和周颖,表兄妹,她实在扛不住,还好两人无感最后没成。许鸾她很喜欢,正巧林延思也喜欢,若是许鸾也对林延有好感,那就完美了。 古代夫妻之间的感情多是成亲之后培养,若是上有恶婆婆压着,中间有难缠妯娌和大小姑子,旁边有虎视眈眈的姨娘,大多都是相敬如宾。 蜜里调油的夫妻更多是婚前就有感情,但是在礼教下,除了少数人有机会培养,大多都是盲婚哑嫁。 林瑾衡由衷希望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能婚姻美满幸福。 ### 林延思含笑目送慌张离去的许鸾,然后脚一用力,一颗石子就往一处草丛里飞出。 “诶呦”一声,跳出一个大活人来。 林延思抱着胳膊冷笑,“出息了,堂堂恪亲王世子也学那鼠辈听壁角。” 周腾摸着被打中的额头,暗骂林延思没准头,差点砸瞎眼睛,略有些尴尬,“我追猎物到这里,怕吓到佳人遂就地找地方避避嫌。” 林延思一个字都不信,只道,“事情轻重你总该知道,可别出去胡说。” 周腾见他模样便知无事了,诶呦哎呦的叫着上前,“你下手也忒狠了些,”搭着林延思的肩膀,“你什么时候看中了许家姑娘?” 若周颖喜欢林延思,而林延思不喜欢周颖使得婚事作罢,周腾作为兄长必须要和林延思打上一架,不过两人都没这个意思,他们自然不会强行要把两人凑合,制造怨偶。于是便有心情八卦。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林延思没好气。 周腾笑容一僵,又问,“只要许姑娘愿意,这门亲事就成了,姑父姑姑都没意见?” 林延思看一眼周腾,道,“我是先问过父母意思再来问许姑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没有长辈同意,什么都是妄想。” 周腾神色暗了暗,慢吞吞道,“如果你喜欢的姑娘愿意嫁给你,但是家里觉得她身份不够呢,你会让她做侧室吗?” “不会。”林延思斩钉截铁道,“我喜欢她,自然会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对女子而言,名分是最基本的保障。连这都给不了,有何资格说喜欢!” 勾着周腾的脖子,沉声道,“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 回府后,林瑾衡终于憋不住问林延思,“阿鸾姐姐怎么说?” 便是重华也是不错眼的看着林延思,好不容易她儿子看上个人,偏儿子还不许她插手。 林延思重重的叹一口气,把重华和林瑾衡的心叹的不住往下沉。 突然,林延思起身,对着重华长长一拜,“劳烦母亲为我去许家提亲。”抬起头来脸上满面春风,“许姑娘说父母之命名媒妁之言。” 重华缓缓的饮一口茶,微微挑眉,“许是人家姑娘不好意思拒绝你。” 林延思挑眉,“不可能!儿子那点眼色还是会看的。” 重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林延思,忽尔问,“你对人家姑娘说什么了,我要听关键的。” 林延思轻咳一声,肃声道,“儿子说愿效法父母!”不提自家鲜明的对比,便是在锦衣卫,见证多少官吏后宅妻妾间的纷争,你死我活,祸及子嗣甚至家业。 儿子说愿效法父母! 效法父母! 她父母! 林瑾衡默默的泪流满面,为什么好男子都是她哥哥!她都有点替周颖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默默的泪流满面,为什么好男人都是她哥哥!她都有点替周颖可惜了! ########################### 许鸾不是重生 至于为什么林延思喜欢许鸾,就是一个长得合眼缘,又门当户对,才学性情容貌上佳的女子。错过了,许就被家里安排另外的女子,未必能像许鸾那样令自己满意。 林延思又是那种主动的性子,所以就干脆定下来了。 若说爱的要死要活是不可能的,就是有好感! 林晋海和重华早年的经历,以及公主府的家庭氛围,加上林延思特殊的工作环境,使得他在后宅上与众不同。 ------------ 第87章 父母心 一晃眼就到了三月里,五姑娘出阁的日子就近在眼前。 平日里碍着规矩,姨娘不能随意和爷们姑娘见面,哪怕是亲骨肉。二太太自己也是嫁过女儿的,待嫁女的惶恐,做为嫡母怎么劝解都比不上生母,便特许白姨娘这段日子可以常常看望五姑娘。 英姨娘是二太太的陪嫁丫鬟,便是生了五爷也常常到二太太身边伺候,奉承道,“太太心善!” 白姨娘当年仗着是老太太赐的,加之颜色动人没少争先掐尖,二太太岂会和她一般见识,抬了她起来和白姨娘斗。她就是二太太手里那杆子枪,指哪打哪,不过她做的心甘情愿。 五爷健康平安长到至今,没有被养成废物,才学武艺虽不出类拔萃,但是也有自食其力的能耐。对比旁人家的庶子,英姨娘只有谢天谢地的份。 好在白姨娘迷途知返,没有一条黑胡同走到底。否则就是又一个金姨娘,且五姑娘哪里有今天的造化,嫁的是天子门生,家世优越,品貌俱佳。 二太太淡淡一笑,若真的心善,这亲事还能再好一些,指了指绣墩,“你坐吧,我跟前还是有你一个位置。” 见英姨娘只做了半个绣墩,二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且放心吧!”英姨娘这样殷勤忠心为的是什么,二太太自然清楚。 五姑娘的院子里,白姨娘攥着五姑娘的手默默垂泪,还有三天,这女儿就要远嫁,往日里虽不能时时亲近,到底能得到一点消息,五姑娘胃口好,五姑娘心情好,五姑娘得太太赏…… 白姨娘追悔莫及,当年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觉得挤兑得了二太太很得意,否则五姑娘许能嫁到京中。 如今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妄想,白姨娘还不敢对五姑娘说,这出嫁的女儿,一靠自身本事,二靠娘家,若是和太太有了隔阂,日后如何在婆家立足。 五姑娘拿了帕子亲自给白姨娘拭泪,柔声安慰道,“姨娘难过的是什么,我都知道。姨娘可想过,京里的好人家,多少姑娘在选,怎么轮得上我。虽是远嫁,姨娘可以把我当成随着姑爷外任,大哥不也外放了,大嫂也随行,怕也得好几任才能回京,便是大伯父不也在外九年。兴许过上几年,我就随着姑爷回京了。”远嫁陆家总比嫁给纨绔,嫁给庶子,嫁进复杂的豪门好。只要陆景争气,府上提携,还怕不能荣归故里。 白姨娘想起打听到的那几个上门求亲的人家,觉得陆家是好,只是当娘的总是想孩子在自己身边,若是能更好一些多好, 五姑娘知道白姨娘不是多聪明的人,怕她钻了牛角尖露出怨怼来,没她周旋,岂能得了好,少不得把话说得更白一些,“我过去之后就要随着姑爷外任,没有公婆掣肘,岂不比嫁到京城更自在。”又道,“我知道姨娘舍不得我,您放心,我会常命人传消息回来。”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便是有也轮不到她。 大婚那日,五姑娘突然跪在二太太面前,“母亲大恩,我永世难忘!”便是远嫁,京里多少嫡出贵女也都远嫁了,就说两年前,嫁给林修明的敦郡王嫡女敏柔郡君还不是照样远嫁。 “你唤我一声母亲,这就是我应做的。”养了十几年,五姑娘又安分守己,若说没几分感情是假的,否则选的不会是陆景,也不会悉心教她持家之道。 二太太声音淡淡,“婆家与娘家到底不同,该如何行事我也教你了,再深的就要你自己去摸索。若在夫家受了大委屈,也不必强忍着,你且记着你是我们林家的女儿,咱们家可不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套。” 五姑娘不禁红了眼眶,叩头道,“女儿知晓!” 二太太笑了笑,“吉时快到了,还不给姑娘整整妆。” ### 林瑾衡等林家姑娘在前头招呼随着诸位贵妇同来的贵女,按着自己平日的交际圈子分做一圈一圈。 周颖含笑看着林瑾衡,弄得林瑾衡不自觉打量自己,“我可是有不妥之处?” 周颖语重心长一叹,“妹妹到底长大了,长袖善舞能把诸位姑娘都款待妥当。”早年林瑾衡更像把自己也当成客人。 林瑾衡也学着周颖幽幽一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再偷懒!”之前能装不懂事,十岁就是个坎,外人的标准就要严格起来。 周颖哑然一笑,“你们府上兄弟姐妹多,婚嫁这十几年内是停不了的了,你可有的是正名的机会。尤其是延恩表哥和延思表哥大婚的时候,你这个东道主可有的忙。” 林瑾衡把自家兄弟姐妹年龄一算还真是,“啧啧,其实这布置都不用拆了,浪费。” 周颖笑推她一下,“怎么跟个商户人家的姑娘一样,就想着银子。” “浪费是可耻的!”林瑾衡义正言辞道。 “你打首饰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浪费,琅华郡主在古方斋一掷千金,可是引得不少人对钻石首饰趋之若鹜,现在京城都时兴起来,便是宫里的主子也打上几套。” 林瑾衡摸了摸鼻子,她也引领了一回时尚,成了一个潮人,这也证明钻石这玩意的确有魅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那我是不是得向古方斋要广告费。”这里面必须有名人效应,她拿着钻石首饰可送了不少人,萧太后、重华等都在内。 “广告费!”周颖疑惑。 “恩,广而告之的费用,要不是我他们怎么会宾客如云,钱程似锦。”一时口快来了个现代词汇。 周颖笑骂,“你真是钻钱眼去了!” 林瑾衡笑,这也是和周颖关系好,才能肆无忌惮的说笑。 “如今古方斋是真的生意兴隆,我济南的那几位表姐不知怎么也听到了大名,央着我帮她们打一些,问题是古方斋的订单已经下到明年十月了。”周颖抱怨。 “拿出你的霸气来,去插队吧!”林瑾衡玩笑道。 周颖白一眼,“还等着你说,最前面是几位宫妃公主皇子妃,接下来就是我了。就是这样我要的也得四月份才好。” “那不是马上就要好了。”林瑾衡说完,便又拉着周颖前去迎接刚进来的萧紫涵,见她腕上带着钻石手链,胸前別着精致的钻石胸针,不觉和周颖相视而笑。 林瑾衡交好的女友都送了一整套,周颖和萧紫涵也在其列。 “你俩别这么笑,我害怕!”萧紫涵边说边还做了怕怕的动作,把看见的姑娘们都逗笑了。 林瑾衡忍俊不禁,萧紫涵就是个促狭的性子。 “阿颖,我问你个事?”萧紫涵忽然正了神色。 周颖也收了笑,看着萧紫涵。 “你哥哥是不是要去边关?”指着林瑾衡又问,“你六哥也要去!” 林瑾衡和周颖点点头,边关又起战火,林延思再三声明自己已经十六岁,是可以上战场的年纪。林晋海历来认为战场军营是最能磨砺人的地方,没有不允的道理。 重华长公主晓得这是挣功勋的好机会,且优势在大历这边,给他安排了一堆精锐亲卫后也松了口。 向来和林延思形影不离的周腾也自动请缨,恪亲王夫妇知道儿子有上进心,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周腾这吊儿郎当的性子可没少让两人发愁。 “诶,”萧紫涵长叹一声,苦恼道,“我二哥估计读书读坏了,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嚷着要弃笔从戎,还言之凿凿说延思表哥和周腾表哥都去。” 林瑾衡吐槽,“你确定你二哥不是因为想能够光明正大不参加秋闱!” 梁国公二爷小小年纪就是秀才,只是在举人这个功名上屡试不中,以萧家的地位恩封一个官是挺容易的事情,但是他榜眼爹不愿意。于是萧二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萧紫涵反问,“你确定你六哥不是因为想能够光明正大不参加秋闱?” 林瑾衡大大方方道,“一半一半!”林晋海对功名也有很深的执念,好在有林延恩打头阵,林延思没萧二爷那么惨。 “好在宗室子弟不能参加,否则我哥岂不也要被父王折腾。”周颖忍俊不禁。 三人互相看看,不觉笑出声。大家都有略奇葩的兄长。 三位妹妹眼中略显奇葩的兄长聚在一块,萧二爷拽着林延思道,“你快给我整个法子出来,你俩去边关捞功勋,我留在家里备考,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延思被气乐了,“又不是我拦着不许你去,你赖上我干嘛!” 萧二爷理所当然,“你们不去,我会想着要去吗!是不是好兄弟,你们扪心自问,往日里我替你们做了多少功课,以后还用不用得着我了?” 林延思幽幽的看一眼萧二,无奈道,“你不能违背你父亲,你父亲难道能违背你祖父不成。”梁国公世子科举出生,不喜武道。梁国公可是上过战场的老将,林晋海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近些年皇帝开始启用萧家,萧二爷在军营做个小官还是可以的。 萧二爷一拍脑袋,“瞧我蠢得,祖父在汤山休养就把他老人家给忘了!”站起来道,“名单说不得就要送上去了,不成我得去找祖父,抱歉我先走了。”说完,就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林延思默默咽下一句,人家喊你萧二你真把自己当二了,庆幸,自己别号林六不是林二。 “你五姐出嫁,姑娘这边接下来就该是你四姐了吧!”周腾拿着茶杯,语气微微有些不自在。 林延思抬了抬眼皮,“恩” 看眼周腾,加了句,“这两年我们府里婚事特别多,四姐、六妹、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弟的亲事都是这几年的事情。” “府上六姑娘的亲事怕是有些难吧!”周腾道,三房地位尴尬,庶出庶出的身份,容貌却太好! 周腾那点心思,林延思岂会不知。 周腾风流,钦慕六姑娘容貌他觉得正常,但是念念不忘至今,林延思实在费解。 这两年看周腾对六姑娘贼心不死,林延思就把周腾当贼防,轻易不带他到卫国公府,便是不得不过来,也严防死守,不许他离开视线半步。 林延思不吭声,就那么目光沉沉的看着周腾。 林延思这份本事是锦衣卫昭狱里练出来的,周腾哪里扛得住,避开视线,半响才道,“我会向父王母妃证明哪怕不娶名门贵女也能支撑恪亲王府。六姑娘的婚事,孝期内能不能不为她选婿。”明面上孝期内自然不能选夫家,但是暗地里都会相看起来,否则出孝后时间太紧。 当年诚亲王的原配贺王妃不过是一个微末小官的女儿,背后的家族不值一提。诚亲王却能够一意孤行求得皇帝赐婚。 六姑娘的身份比贺王妃胜了不止一筹,如果他有诚亲王一半的能力,未必不可能。 如林延思所言,若喜欢一个女子,连名分都给与不了,岂不是害人害己。 林延恩忍不住一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周誉有建功立业之心,不管因为什么,林延思绝对喜闻乐见,不好马上泼他冷水。 遂林延思应承周腾之后,晚上和林晋海重华言明之后便给恪亲王递了信。这事可大可小,少不得要跟恪亲王打声招呼。 “若只见了几面,周腾就对六侄女这样上心,我是不信的。”林晋海道,周腾以世子妃相待,又愿为六姑娘参军,这可不是一般的喜欢。 重华同样不相信,这个侄子爱美人她知道,若说他单为一张脸如此,重华也不相信,不愿相信。 周腾对六姑娘有意,林瑾衡和她提过,说来她还真没在意,少年慕艾,本就平常。 把六姑娘给周腾做妾,她再疼这个侄子也不愿意,林家日后如何和恪亲王府来往,林家颜面何存,何况六姑娘安守本份,干嘛好好的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妾岂是好当的。 六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把周腾拦住了,过上一两年,等周腾那份惊艳淡了就无事。 重华真没想到,周腾这孩子会如此。 让六姑娘做恪亲王世子妃,周腾那是痴心妄想。不说恪亲王夫妇一百个不愿意,就是她这边也不答应。 六姑娘再好,身份是硬伤。 周腾再混账,那也是她亲侄子,且周腾有的不过是世家子都有的通病,哪里娶不到品貌俱佳的名门贵女。 “让三太太过来趟。”重华淡声吩咐,六姑娘仅有的几次出门也是跟着三太太,她实在是低估了周腾的心思,往常也没见他对哪家姑娘如此过。 ### 恪亲王这边得了消息,感情儿子是为个女人才变了样,合着他生了个情种。气得就想家法伺候,想学诚亲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诚亲王立了多少汗马功劳,且老诚王叔优柔寡断才会被儿子牵着走。周腾想逼他就范,那是痴人说梦。 恪亲王妃赶紧拉住,哽咽道,“好不容易腾儿想上进了,你这样一竿子把他打下来,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你还想我依了他,顺着他的意把林家六姑娘娶进门来!”恪亲王气极反笑。 亲王世子迎娶卫国公府庶出庶出的姑娘为世子妃,自然是不能够的。 “这事自然不能依着腾儿的意,我想着不妨先哄着他,让他在边关好生待上两年,吃些苦头人也会长进。我记得这六姑娘如今也十六了,出孝就是十七,七妹那边总要给她找人家。腾儿再混账还能纠缠有夫之妇不成!”恪亲王妃实在不想打击儿子的积极性。 “若他再纠缠不休,我就当没生这个儿子。”恪亲王一甩衣袖怒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腾喜欢六姑娘,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还不算太出格。但纠缠已婚女子,那就是品格有问题。 嫡出的这双儿女就是来讨债的,周腾看上六姑娘,想娶不能。周颖偏不中意林延思,公主府家风正,重华又喜欢周颖,林瑾衡和周颖也好,这样的婆家没得挑。林延思虽然性子乖僻,但手腕好,且重情。他特意让林延思接触那些妻妾争斗惨烈的案子,可是为了女儿打算。合着最后便宜了许家丫头,恪亲王真想呕一口血。 恪亲王妃知道恪亲王这是同意了,放下心来,才想起其他,“王爷还是查一查腾儿可有做僭越的事情,若是,我们怎么跟七妹交代。”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恪亲王妃也不是一味认为错在别人家孩子,自己孩子就是清清白白的母亲。 美愈天人的六姑娘,恪亲王妃见过几回,眼神清亮,目光正,该是个规矩的女子。 闻言,恪亲王便把周腾的贴身小厮传了过来,都不用动刑,身为锦衣卫头子的恪亲王厉声一问,那小厮便招了。 卫国公府这边三太太被重华问了几句,也知道再瞒不住,泣声道,“前年我在寒山寺感染了风寒,芙儿便亲自去孝子泉为我打水煎药。不慎落水,是恪王世子所救,妾身怕有损芙儿名声,便没有声张。” 更不敢告诉府里,二姑娘出阁,四爷是男子不能常承欢膝下,六姑娘生母亡,人又乖巧孝顺,三太太对六姑娘有几分真心疼爱。 如果说出来,她怕府里对六姑娘有不好的印象,想着恪王世子是府上亲戚也不会宣扬开。 “原以为没什么,后来才知道恪王世子爱慕芙儿,好几次暗见芙儿,芙儿性柔弱,被逼得无法才告诉我。公主英明,这些都是恪王世子主动,芙儿谨守规矩没有半点回应更不曾做什么有违闺誉的事情。妾身知晓之后,就再也没带芙儿出过府。是妾身糊涂,不敢告诉大伯和公主。”三房不讨喜,她怎么敢说这种事情,难道告诉重华长公主,你侄子一厢情愿的追求六姑娘。只能乞求周腾自己歇了心思,不要纠缠六姑娘。 听罢,重华和林晋海也是默然,如今他们都有几分信周腾对六姑娘是真心,只是周腾做事到底孟浪,若是出点流言蜚语,六姑娘可不是被他害惨了。 恪亲王嫡长子被刺杀,对仅剩下的嫡子便下不了狠手管教,送到边关许能让其尽快懂事。 “这事本宫知道了,六丫头你教养的很好,本宫日后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你若有合意的也能告诉本宫。” 侄子作孽,她这个做姑姑的少不得帮他补救。 三太太感激不尽,重华长公主选的亲事定然比她选的好,且由重华出面说亲,夫家总要多几分敬重,六姑娘也算多了一层保障。 这些事情周腾岂会知道,于是还被蒙在鼓里的周腾满怀憧憬的去了边关。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事情周腾岂会知道,于是一无所知的周腾满怀憧憬的去了边关。 周腾就是个被宠坏的少年 ##########################################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A扔了一个地雷 鲨鲨扔了一个地雷 13921786扔了一个地雷 cl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投雷的亲(*^__^*) ------------ 第88章 蹴鞠前 “输了可不许回来找我哭鼻子!”重华靠在美人榻上,搂着林瑾衡含笑打趣,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尖。 林瑾衡穿着束腰收袖的劲装,偏开头扬了扬拳头,撇嘴道,“我怎么可能会输,娘替我装备好晚宴,我要摆庆功宴。” 重华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兴起道,“那我今儿个就去给你加油!” 林瑾衡一口回绝,“您去了,比起来有什么意思!”今天是她和周瑶比赛的日子,上层贵女之间除了比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刀枪棍剑都可以拿来比一比,今年流行比蹴鞠。 其实娶这些贵女真是门危险活,日后打起来说不得就是挨打那一方。葡萄架倒的例子屡见不鲜。京城的贵女尤其彪悍! “行了,那你去吧,小心些,可别弄得青青紫紫回来。”重华无奈道,女儿喜欢这些,重华虽看的心疼,到底不愿压抑她的天性。 林瑾衡抱着重华撒娇,“改天我专门踢给娘看,我踢得可好了,一脚踢出天边月,两肩擎起海中星,说的就是我。” 重华忍俊不禁,作势要拧她腰间的嫩肉,“你还真敢自夸!什么时候你能这么理直气壮夸你的功课?” 林瑾衡嬉笑着要躲,边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娘要求真高,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文化课还是能见人的。 听丫鬟禀报上任不满一月的三奶奶俞钰晚过来请安,母女两才分开,重华给林瑾衡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头发,含笑道,“请三奶奶进来。” 身着撒花烟罗衫,缕金挑线纱裙的俞钰晚屈身行礼,“给母亲请安!” 重华笑着让她起身,这个媳妇她颇为满意。 林瑾衡又给俞钰晚福身行礼,俞钰晚刚进门的时候原要给林瑾衡请安,重华道长嫂如母,免了这一茬,反让林瑾衡行家礼。 林瑾衡觉得给嫂子面子就是给林延恩面子,且隔壁国公府里长辈都不用给她行礼,更没让自己亲嫂子行礼的理。 俞钰晚扶着林瑾衡笑看着她这一身,“妹妹这是要去踢蹴鞠?” “我约了人比赛,钰瑶和我还是同一队的。”林瑾衡笑着答道,俞钰瑶是俞钰晚的胞妹,两家成了姻亲之后,两人渐熟,俞钰瑶生在书香门第,爱好倒像勋贵人家的女儿,两人颇合得来。 “那我在这里祝妹妹旗开得胜,等着你凯旋而归。”俞钰瑶轻笑道。 林瑾衡团团一笑,“借三嫂吉言!” 林瑾衡看时辰差不多了,且俞钰晚这个时候过来怕是有事找重华商量,遂道,“母亲,三嫂,我先走了!” 待林瑾衡出了门,重华笑着对俞钰晚抱怨,“你这个妹妹就是个假小子!哪里有点女儿家的模样,我都觉得当初是生了对双胞胎而不是龙凤胎。”语气里的溺爱和得意毫不掩饰。 还好是对龙凤胎,且平平安安长大,否则那人岂不又得了大造化。 俞钰晚看着重华,眉清目朗,脸上是由衷的喜悦,眼中没有半点阴霾。前世的重华长公主依旧荣宠无限,只是儿女的夭折到底在这位尊贵的嫡长公主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所以即使面对一手养大的姑娘,虽然真心疼爱,终究偶尔会划过怅然。眼底的疼爱不像如今这般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这专属于一个母亲对亲生女儿。 俞钰晚微笑道,“妹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不知道多少人喜欢。”这是她的真心话,安静时乖巧伶俐,玩闹时肆意飞扬,看着的确让人欢喜。 她母亲也说,林瑾衡这样的身份,不是骄纵任性的性子,而是天真爽朗,遇上这样的小姑子是她的好运。真希望她永远这样单纯美好! 半个养女和亲女怎么会一样呢!林瑾衡不必瞻前顾后,尽可以行随心动,这心也就干净了。前世的她不也是蜜罐中泡大,岂能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心思狠辣之人,还顶着那样一张人蓄无害的脸。 “你这时辰过来,可是有事?”重华问,倒不是重华嫌弃俞钰晚,而是早前她半个时辰前已经来请过安。 俞钰晚恭敬的回道,“六房陶姨娘有喜。” 重华无声一笑,前两个月六房就有一个姨娘怀孕,如今又添一个,加上潘颖雅怀着的,三喜临门,老六还真是好本事。 “老太太找你了。” 俞钰晚为难道,“陶姨娘身份不同且育子有功,但是,若用度太好了,有伤六婶颜面,且还有福姨娘在前……” 表妹妾,若不知道府里歪歪绕绕的,少不得拿捏不准态度,她岂会不知道。只是她一个新媳妇若是这么清楚就反常了。 重华淡淡道,“老太太最是讲规矩不过,你按着规矩来即可。” ### 林瑾衡离了正房,并没有直接出府,而是转去隔壁燕禧堂给老太太请安,晨昏定省可容不得她偷懒。而且还得和她的队友九姑娘汇合。 在事先预定的地方和九姑娘碰面之后,两人一起去燕禧堂,路上还在争论着战术。 来往的仆役见了,恭敬的退到一边行礼,这府中姑娘也就这两位祖宗,能活的如此随心所欲。 老太太见了两人打扮不置可否,这两个孙女喜欢舞刀弄枪,她不喜欢,但是她们老子娘宠着,说了也是白搭。 “你们俩这是要打哪去?”老太太笑容慈爱,语气温和。 “我们约了朋友踢蹴鞠。”林瑾衡道。 “诶呦,可得小心,别碰着了。”老太太关切道,又问,“有哪些姑娘?” 林瑾衡随口报了几个名字,无外乎,周颖、萧紫涵、俞钰瑶、莫馨蕊等人。 老太太眼里笑意加深,“你俩既然出去玩,不妨把志儿和婉月带上,这两孩子,天天陪着我老婆子,也该出去松散松散,正好给你们助威。” 这可是京城一等一的贵族子弟,婉月性子好,定然能和她们处得来。志儿才学,老太太笑容一凝,但这模样,府里谁越的过他,这些年她就没见过几个长得比志儿俊俏的少年郎。 “外祖母忘了我和八姐姐约好了要去陪她。”杨婉月忽然出声,八姑娘佛堂寂寞,对于经常代替老太太过来探望她的杨婉月渐渐亲近。 杨婉月不愿和林瑾衡九姑娘出门还有一则原因,林瑾衡那个圈子不是一般人能插足的,身份不够,只有被炮灰的命。 见状,老太太心中一叹,都怪她当年有眼无珠,以为低嫁对女儿更好,千挑万选了杨家这个白眼狼,娶了她的女儿,享了林家带来的富贵,然后作践死了她女儿。老太太不自觉握紧了手,她定要那对贱/人母子给她女儿偿命。 若是她好好给林雅兰选一门当户对的人家,杨婉月怎么会落入这不上不下的境地,定然也是那名门贵女。再或者嫁给大皇子也好,她的女儿说不得就有大造化。 如今这一切都是妄想,她只能妥善安排了杨婉月,才有脸去见九泉下的女儿。 林延思已经定亲,唯剩下林延意合适,只是林延意除了请安鲜少过来,便是请安也不久留。想起他那公主娘,老太太唯有叹息。 不过当下,老太太还有其他事情,笑道,“我倒忘了这个,那志儿便随着你妹妹们出去,”叮嘱道,“好生照顾你两个妹妹。” 九姑娘嘴角一垮,林瑾衡暗里地捅了捅她,笑看一眼眉开眼笑的九爷,“今儿我们约的都是姑娘,说好了不带兄弟,九哥过去怕是不方便。”这可不是她诳老太太,两队比赛,许有损伤,场下的兄弟万一心疼姐妹打起来就不好玩了。 九姑娘忙点头重复道,“今天大家都说好不带兄弟。”就是能带也不带说话宝里宝气的九爷。 立时,老太太这笑容就淡了几分,林瑾衡和九姑娘想忽视都不成,好在已经习惯。 两人出了燕禧堂,不免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立时,老太太这笑容就淡了几分,林瑾衡和九姑娘想忽视都不成,好在已经习惯。 两人出了燕禧堂,不免相视一笑。 ################################## 真相是,上一世林瑾衡根本就不存在,打出娘胎就夭折了。 ------------ 第89章 蹴鞠中 林瑾衡和九姑娘驾马前往约好的比赛地点,那是萧家一处专门用来蹴鞠的别院。一路又和其他姑娘汇合,说笑着往目的地赶去。 这年头还敢在大街上骑马的姑娘,绝大多数都出自屈指一数的达官显贵府中。 看一群马背上毫不避讳笑闹的小姑娘,笑容张扬明媚,被精锐剽悍的侍卫家仆围在圈中,有鄙视斥责世风日下,有一笑而过,也有欣羡不已…… 后面还缀着几辆马车,一些上面是丫鬟婆子,另一些则是不会骑马的贵女,都是前来为女友助阵的,不会骑马一般也不会玩蹴鞠。 其中一辆马车异常华贵,五凤盘旋,竟是郡主的规制,铭牌上是龙飞凤舞的‘丹阳’二字。再细细一瞧发现,这一群中,有两队郡主仪仗。 其中一仪仗队是琅华郡主,这条街上的商贩差不多都能认出来。这条街靠近重华长公主府,出行大多都要经由此, 这位郡主又是闲不住的,隔上几天就要出来一趟,不是进宫便是和其他贵女一起上酒楼、书肆、画居还有游湖爬山,想不记住有点难。 比她还爱往外跑的贵女也有,只是都没她阵仗大,所以百姓对她印象最深。 林瑾衡与周颖并驾齐驱,跃跃欲试道,“这回我非得让周瑶心服口服不可!” 周颖摇头笑,“你便是再赢了她,她也不会服。” 周瑶可不是那轻易服输的人,这次输了,她永远坚信,下次可以赢回来,这股韧性让人叹为观止。 “赖皮!不过她嘴上不说,心里难不成不沮丧。”林瑾衡眼珠子一转,“赢了她的随和壁,我高兴!” 两人之间反正也不知怎么的就闹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局面,反正没出格,长辈听之任之。 到了别院前,候在门前的萧家家仆赶忙迎上来,给各位小贵女请安,笑容得体,态度不卑不亢,让人如沐春风。 萧家家史可比林家更渊源,底蕴非比寻常,萧紫涵对众位姑娘道,“我已经命人备下宴席和歌舞,赛完大家可以先去后院的温泉中梳洗,再用膳!” 这是大家早前便商量好的各自都备了换洗的衣物,也是选择萧家别院的原因,萧家这药泉闻名遐迩,是消疲解乏的神物。 莫馨蕊就着丫鬟的手,踩着绣墩下了马车,行动间仪态万千,令人赏心悦目。 江嬷嬷不愧是萧太后的得力干将,如今的莫馨蕊气质温婉,气度自若,很有几分郡主的气度。 莫馨蕊出孝后,林瑾衡和周颖便带着她进入自己的交际圈子。莫馨蕊前八年不在京,回京之后马上守父孝,一直没机会进入社交圈,如今有两人带着,倒也顺利融入。 嘚嘚马蹄声。 众位姑娘放眼望去,大路另一头,驾马而来一群人,尘土飞扬,声势浩大。一马当先便是周瑶,招牌似的红衣,明艳逼人。 在十丈距离之地下马,早先故意将马驾到对方跟前让对方吃一脸灰,结果对方也不是善茬,顺手用还没放下的马鞭一抽,抽到马的有,抽到人的也有。 如今林瑾衡一群人手上马鞭还在,神情似笑非笑,到底有所顾忌。 周瑶翻身下马,动作潇洒,手中不离她那根宝贝鞭子,皮笑肉不笑的上前道,“给林姑姑和颖姑姑请安!”和林瑾衡周颖针锋相对多年,见面请安已成习惯,否则就是一大把柄。 至于边上的萧紫涵和莫馨蕊,萧家虽贵,关系却远了,这种关系还要请安,她以后还能出门交际吗,逢人就得请安。莫馨蕊,徒有虚名的郡主罢了!没有重华长公主撑腰,在京城就属于二等人家。 随着周瑶而来的贵女也纷纷下马给林瑾衡和莫馨蕊行礼,两人都有郡主的封号。这样一来,周瑶的话就显得尤为突出。 林瑾衡挑眉也不让起,只是笑着道,“阿瑶莫不是忘了什么?” 周瑶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笑睨几步远的莫馨蕊,她敢受礼吗? 莫馨蕊款款走进,笑对林瑾衡道,“我这些年不出门,阿瑶怕是认不出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姑了!” 林瑾衡挽着莫馨蕊的手说道,“表姐日后多出来走动走动,大家也就认识你了。”眼神要笑不笑看着周瑶。 周瑶抬眼细看近在眼前的莫馨蕊,模样长开了些,想不到胆子也壮了,曾祖母所赐的嬷嬷果然好本事!低笑道,“对不住了,一时真没认出莫姑姑来,阿瑶给莫姑姑请安,祝您,早日忘却前尘!”语气冰冷。 莫馨蕊脸色微变,马上又恢复过来,她父亲之事,江嬷嬷便向她提过醒,少不得有些人会提起,“尘归尘,土归土,人总要活在当下,考虑日后!” “好了,咱们先进去吧!”林瑾衡掐了话头,把周瑶的话堵在肚子里。 到了蹴鞠场周瑶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色泽通透,便是传说中的随和壁又名随侯珠,据说一丈内若有毒物便会变色。宅斗必备品! 林瑾衡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这是周誉初次见面送她的见面礼,后来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龙鳞,果然捡到宝贝了。 这两样便是彩头。 场上二十余人,大家也没统一服装,不过周瑶那队穿着红色系衣裳,林瑾衡这边偏蓝色。 如今的蹴鞠已有日后足球的雏形,她们采用的是双球门的直接竞赛。 猜球是林瑾衡这这边胜,周颖便带着球往南边跑,红衣姑娘见状,一人上前拦,另一人后追。 周颖见前面路不通,来回掂量了下球,一个使劲,球打着旋儿,贴着草坪便到了林瑾衡面前,附近萧紫涵已经跑起来,两人交替着传球,就往球门跑。 胶着了片刻,两人在队友掩护下,虽没丢球却也找不到机会射门,看着门前那一排人,林瑾衡恨不得穿了柯南的鞋,好把球强行射进去。 萧紫涵对林瑾衡做个手势,示意她这边许有机会,林瑾衡身形一动,面朝周颖,周颖做好接球准备,林瑾衡的脚却往另一边用力,便是一个高传。 萧紫涵也不犹豫,看准角度,翻身就是一记凌空倒钩,球以刁钻的弧线直奔球门死角破风而去。 没等萧紫涵收起脸上的笑容,便听到周瑶得意的大笑,拍掌道,“青青做的好!” 林瑾衡跑上前,一拍她肩膀,“你这动作真漂亮!”看一眼捂着额头站在球门前踩着蹴鞠的姑娘,“她敢用头接,我就不信其他姑娘敢。” 跑过来的周颖也道,“倒钩一般人都接不到,我们中你玩的最好,接下来我们尽量给你创造机会。就不信每次都有人敢拿头顶还次次这么准。”不信这个邪了。 萧紫涵理了理衣裳,对那姑娘挑衅一笑,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这是和林瑾衡学来的。 “这是?”林瑾衡错愕道。 萧紫涵一撇嘴,“好像叫什么徐青青徐绿绿的,她哥哥想娶我大姐,痴人说梦。”徐家发迹不过三十年,即便在军中有一定声望,但是就凭他拥护大皇子,萧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哪怕是替嫡长子求娶长房庶长女。 徐青青,林瑾衡脑子里一闪而逝些模糊的印象,却抓不住。 “那边要开始了!”周颖提醒,三人才各归各位。 看台上,泾渭分明坐着两圈人。 萧家五姑娘是靖国公府嫡女,拉着莫馨蕊说话,“我就没见过比这三个家伙还能闹腾的姑娘!”她是不喜欢这种出汗运动的,不过却喜欢看着别人出汗,因此也常和林瑾衡等凑在一起玩。捏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剥皮,“不过瞧着挺好玩的。” 莫馨蕊也道,“看着姐妹们如此的确欢喜,总想着自己也下场试试。” 场上萧紫涵几次倒挂金钩,让对方派了好几个人重点防范,林瑾衡觑着空一记燕归巢,来了个开门红。和周颖、萧紫涵抱成一团手舞足蹈。三人笑声清脆,便是这里也能听到。 莫馨蕊下意识动了动脚腕,只是她天生缺这根筋,听闻林瑾衡迷上蹴鞠,林延意等兄弟也喜欢陪她玩,她差不多同时学起来,只是这水平天差地别。不独蹴鞠,骑马、射箭她怎么也学不好。 “我才不想,你不知道学这个,紫涵身上添了多少青紫,瑾衡和阿颖哪一个受的伤少了,三人这还是有功夫底子的呢!”萧五姑娘促狭一笑,“我们在这儿是比不上她们,下次办诗赛,棋局,琴会,肯定把面子赢回来,让她们看着羡慕下,要扬长避短!” 莫馨蕊莞尔一笑,眉间轻展,看着萧五姑娘的眼中带着感激。 萧五姑娘微微一笑,还好是个聪明的。林瑾衡、周颖、萧紫涵是这个圈子的中心,初到这个圈子里,难免想和三人同步,入乡随俗无可厚非。 但是进来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在家族同一阵营的前提下爱好相当的姑娘,还有一种是她和莫馨蕊这种凭着关系进来。她们若喜欢尽可以陪着玩闹,不喜欢委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反而显得生分。莫馨蕊刚加入有些忐忑很正常,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久了就好。萧五姑娘表示看她顺眼又和她一样,便提个醒。 林瑾衡这边占了上风,周瑶那边终于不再打保守战,门前也出了两个人加入战局。 徐青青看来是真的对上萧紫涵了,采取紧身防人。 萧紫涵对林瑾衡一扬眉,林瑾衡一笑,就把脚下的球传了过去。萧紫涵岂是那等会退缩的人,你要战便战! 萧紫涵和徐青青你来我往,林瑾衡过去掠阵。 徐青青一咬牙,后退两步,一个横扫腿冲着萧紫涵的脚下的球而去,那架势根本不像是要铲球是要铲人。 萧紫涵带着球一跃而起,居高临下轻蔑一笑。 欺人太甚!凭什么永远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她们就像看蝼蚁。 手一撑,左脚继续冲球,凌空一翻,右脚竟是往毫无防备的萧紫涵双目奔去,带动风响。 惯性还是有意? 林瑾衡瞥到徐青青眼中的狠意,立时侧滑过去,将腾空的徐青青踢到一边,呵斥道,“放肆!” 在草坪上滚了两圈的徐青青捂着侧腰,含泪看着林瑾衡,“公平竞争,郡主如此……”说罢委屈又不甘的看着疾步赶来的周瑶。 周瑶人未到,声却到,“琅华郡主好威风,踢不到蹴鞠就踢人了,呵呵!” 余惊未消的萧紫涵顾不上背上的冷汗,上前怒声道,“我到想说周大姑娘好大的威风,带来的人,抢不到蹴鞠就使那下作的手段,冲我眼睛踢,真是好手段!”冷冷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徐青青,她可没错过徐青青眼里的狠意和快意,若是被踢中,她这辈子说不定就毁了。 徐青青心中发紧,刚才自己就像入了魔障一般,如今想起也是心惊肉跳,若是伤了萧紫涵,哪怕是无意,萧家也不会放过她。 “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萧姑娘动手,我不过是抢蹴鞠,没想到萧姑娘在那里,我再也不敢跟郡主和萧姑娘抢了。”说罢捂着腰躺在地上哭起来,“郡主饶命!” 周瑶那一边的人,自然是护着她的,七嘴八舌安慰,还意有所指看着林瑾衡和萧紫涵。 周瑶心念一转,欲言又止道,“不过是比赛,胜负乃常事,林姑姑何必这样在意,罢了,今天就算是我输了,随侯珠送给林姑姑。” 林瑾衡嗤笑出声,徐青青的眼神就她和萧紫涵看到,她踢人有目共睹,有什么好争论的。 见看台上的人已经赶来,一眼瞅见周瑶的丫鬟手中捧着她的宝贝鞭子。 想也不想就一把夺过,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步跨到徐青青身边,一鞭子就往她身上抽,“我不过想抽这草坪,你硬要往我鞭子下来,这可都是你的错!” 周瑶指着神情嚣张的林瑾衡,气得手都在抖,“你欺人太甚,真以为你们林家能够只手遮天不成。” 林瑾衡一手拿着鞭柄,一手把玩着鞭尾,逡巡一圈众人,“你们说,是我抽她,还是她故意往我鞭子下躺?” 红衣贵女接触到林瑾衡视线,纷纷眼神避让,万一说了不中听的,谁知道这位小祖宗会不会顺手赏你一鞭子,人家最后顶多被骂两声。 周颖震惊之后恢复过来,含笑道,“我瞧得分明,是徐姑娘故意躺在那里的。” 萧紫涵脸上是由衷的喜悦,“我也是。” 九姑娘笑道,“我也瞧见了。” “还有我。” “……” “……” 周瑶被气得脸都发红,胸膛一起一伏,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都是好的……”眼神凌厉的划过出声以及没出声的姑娘。 “我们自然都是好的,不好的躺在那里。”林瑾衡还有心情开玩笑,以鞭拍打手掌,脆声道,“我说她恶意伤人就是恶意伤人,我教训她教训的问心无愧,你们爱信不信,此事我必定禀明宫中。”林瑾衡最烦这种人,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暗地里耍手段算什么。萧紫涵是她好友,又是被她拉来比赛,若是有个好歹,她难辞其咎。 林瑾衡微抬下巴,睥睨周瑶,“周瑶,下次再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过来,别怪我瞧不起你,什么时候你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至于那随侯珠暂时替我保管着,我下次定要光明正大的赢回来。”她和周瑶时有纷争,各有胜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否则谁愿意陪她玩。说罢就把鞭子扔回给周瑶。 周瑶接过鞭子,手要举不举在那,林瑾衡似笑非笑瞅着她,“莫不是你要抽上我一鞭?” “啪”一声,周瑶愤愤然往草地上甩出一鞭,带起不少草屑,可见着实是气得狠了,“我们走!” 徐青青被扶着离开,林瑾衡看着她的目光清亮,“京城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林瑾衡终于想起来,有一回她去林延恩书房让她改功课,看到邸报,有一户徐家升迁到京中,林延恩还说这家老爷子是员悍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不同寻常,她才印象深刻。看来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把脾气都带到京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终于想起来,有一回她去林延恩书房让她改功课,看到邸报,有一户徐家升迁到京中,林延恩还说这家老爷子是员悍将,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不同寻常,她才印象深刻。看来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把脾气都带到京城来了。 ################################ 感谢肉鬆和Erica的霸王票 随和壁随侯珠什么功能,还有五凤盘旋郡主规制都是我胡诌的 上层贵女好啊,学习主持中馈学习琴棋书画,烦了看看歌舞听听戏,再不成上街游湖、爬山打猎,没事约人打打比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有人坑她们,她们才懒得费心思挖坑去坑回来,直接揍你,一力降十会。 这么好的日子,不嫁人多好!!! 俞家姑娘我的设定是上一世她依旧是嫁给林延恩,林延恩品行摆在那里,俞姑娘也不是糊涂的,夫妻二人做到举案齐眉不难。 但是上一世,林瑾衡没来,重华丧女移情之下就对某位姑娘很好,差不多当亲生女儿,人家和林延恩又没有血缘关系,便芳心暗许,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有心算无心,俞姑娘各种吃亏不解释。 最后是俞姑娘胜了,我前文提到过,她把仇人都灭完了,但是是惨胜! 关于俞姑娘对林瑾衡会不会迁怒,看上一章俞姑娘内心独白——希望林瑾衡永远单纯美好。在这个空间里正主也是存在的。 正在撸情节,下章就能写到俞姑娘前世的事情了,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啊! ------------ 第90章 蹴鞠后 不等周瑶等人走远,萧紫涵就朝着林瑾衡扑过去,团团一抱,“阿衡,你太棒了!我不能更喜欢你了,怎么办!”萧紫涵真想感动的以身相许,脾气温和的林瑾衡居然为了她大展雄风诶! 周颖也是满脸笑容,“姑姑知道指不定多欢喜,”打趣道,“姑姑老抱怨你性子不随她,这下她可要高兴了。”林瑾衡刚才还真有几分重华长公主的气势。 林瑾衡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红,不好意思了。 众人不觉笑起来,纷纷上前逗林瑾衡。 周瑶脚步一顿,然后走的更快了。 出了萧家别院,周瑶屏退左右,唯留了站立不稳的徐青青,林瑾衡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别看她年纪小,力气不比不会武的成年男子小。那一脚和几鞭子够徐青青受的。 徐青青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儿,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周瑶。 周瑶见她模样,一声冷笑,抬手就是一鞭子,带起猎猎风响。 徐青青一声惨叫跪伏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瑶,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挨打。 “林瑾衡萧紫涵虽然讨厌,但是这两人从来不会说瞎话,你以为我帮你说话是相信你,”周瑶又是狠狠一鞭子抽下来,“你要不是我带来的,就是被打死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想起林瑾衡那蔑视的神情,周瑶就怒火中烧,她可以输,她会赢回来,可绝不能被轻视,想起当时林瑾衡几个的眼神,周瑶挥鞭子的手更加使了几分狠劲。 “大姑娘,大姑娘,我气愤她们处处和您作对,才会这样做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徐青青哀叫着躲闪,只是周瑶的鞭子如影随形,哪里有她躲的地方。 没走远的贵女听到声响,偶有几个眼中闪过同情,却没一个上前求情。 她们自有骄傲,和林瑾衡一系针锋相对这么些年,俗话说,你最了解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最了解你的也是你的敌人。林瑾衡、萧紫涵什么性子很清楚,堂堂正正一较高下,是两边的默契。 徐青青初来乍到,因为蹴鞠玩得好才被拉来凑数,说实话她们更信林瑾衡两人之言。 上了赛场就要有竞技精神,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之前碍着立场不得不帮她,现下谁不恼恨丢了这样的大场子,传出去谁面上有光,暗骂果然上不得台面。 周瑶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还想把我当傻子糊弄。”看她一身鞭痕,周瑶收了手淡淡道,“林瑾衡说禀明宫中,你以为她吓唬你,你自求多福!”徐青青真是好胆量,上来就敢往萧紫涵要害招呼,简直不知所谓! 萧紫涵对众位姑娘歉意道,“今儿对不住,不能款待各位姐妹,我要回府请长辈为我主持公道,改日定补上。”徐青青敢对她动歪心思,她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否则岂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挑衅他们萧家。 林瑾衡道,“我进宫禀明太后!” 不是她们得势不饶人,而是徐青青实在恶劣。以那一脚的力道,萧紫涵若是被踢中眼睛,轻则残,重则丧命。此风不可长! “那我随阿衡同去。”周颖道。 是徐青青蓄意伤害萧紫涵,林瑾衡愤而出手,还是林瑾衡不愿输掉比赛继而出手伤人,这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端看上位者愿意信哪一个。 萧太后自然相信自己宝贝外孙女,欣慰的看着林瑾衡,这丫头,原以为是个没脾气的,如今看来不是没有,只是往日没人踩到她的底线罢了! “那徐青青藐视皇亲,念在她尚幼,便命人杖责二十大板,再送到铁栏寺反省五年。”官家女眷犯错,罪不至死,但又不想轻饶,铁栏寺便是一个去处。 林瑾衡神色一顿,但想起萧紫涵若被伤,遂没说什么,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萧太后见此,笑意加深,心软可以,但是要对正确的人,慈爱的摸了摸林瑾衡的头,又看眼周颖,“下次遇上这等不长眼的,你们尽管教训!” “我才不要再遇上这等人,没得败坏兴致。”林瑾衡皱了皱鼻子。 萧太后留二人用了膳,方使人妥善送出宫。 林瑾衡和周颖分开后各自回府,进门便被告知,丹阳郡主一个时辰前便来了。 进了正房就迎上重华笑吟吟的目光,再看微笑坐在一旁的莫馨蕊,了然一笑。 莫馨蕊轻笑道,“我是来姨母这边卖个好,好沾点光,讨点赏。” 重华顺势而笑,“你要什么姨母尽给你。”莫馨蕊经过三年江嬷嬷的教养,性子开朗许多,与其他贵女相处也融洽。如今已经帮着管理部分昌华公主府,有板有眼。她的心也能放下大半,若和延意能把感情培养起来,就大好了。 这也是她和昌华商量之后没有公布婚事的原因,定亲之后就要避讳,反不及现在这样可以常来常往。 “我要把衡妹妹带回家,姨母可不许舍不得。”莫馨蕊拿着路过的林瑾衡道。 “她个调皮的性子,闹得我头疼,你带回去甚好,让我清静清静。”重华一脸头痛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假装生气,哼道,“我走了就不回来了,您派多少人来接我都不回来!” 俞钰晚含笑坐在一旁看着三人说笑。 这样的场景多么的相似啊,只是要把林瑾衡换成其他姑娘,然后中心换成,莫馨蕊。 如今的莫馨蕊笑容温婉一派淑女风范,可谁能想到前世的她笑容明媚,肆意张扬。 说来也巧前世莫馨蕊也是丹阳郡主,不过三岁上就得了封号。 前世,重华长公主新得的龙凤胎都没有熬过满月,心神俱伤。萧太后心疼爱女,便将她接回京城调养。 行船路经昌华长公主所在的梁郡,昌华带着两岁的女儿莫馨蕊前去探望。莫馨蕊就此一步登天,从不受宠的昌华女变成了重华长公主的手中宝。 平邑候宠妾灭妻的事情也被早早揭露出来伏诛,昌华长公主改嫁二品大员,莫馨蕊三岁受封,金尊玉贵,可是京城数得上的贵女。 可惜便是这样也没有养成她爽朗豁达的心性,表面上是大气的贵女,毕竟重华最喜这等女子。实际上呢,以骄纵掩饰对得重华欢心姑娘的敌意,就怕这从天而降的宠爱被人抢去。 多好的演技啊,重华等人可说是灯下黑或是假装不知,可便是她刚进门头时不也觉得好福气。 俞钰晚面上保持微笑,甚至凑趣说了几句话,袖中的手却几乎抠破手心。 好福气!谁能遇上对你位置虎视眈眈的小姑子,且小小年纪,便有那样的心肠和心计。这是怎样的天赋异禀! 这辈子甚好,林瑾衡活蹦乱跳,莫馨蕊便是心性依旧,又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这辈子甚好,林瑾衡活蹦乱跳,莫馨蕊便是心性依旧,又能如何! ######################## 感谢投霸王票的亲 A扔了一个地雷 toni扔了一个手榴弹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我之所以前文用半个养女称呼,因为莫馨蕊有母有继父,且又是重华外甥女,自然不能做养女。 ------------ 第91章 意难平 林延恩进寝室,见俞钰晚捧书坐在案前,灯火下容颜如玉。 当初的小战役,随着对方的增兵,战火扩大,户部繁忙,粮草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他不敢有懈怠,本想宿在书房,但想起新婚燕尔,遂决定回正房就寝。 闻声俞钰晚抬头看林延恩,眼中流转着浅浅的欢喜,起身上迎,见他山青色衣袍上有夜露,忙取了干爽的深衣为他更换,温声道,“夜露清寒,世子日后若晚了,歇在书房为好。” 林延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我这阵子公务繁多,恐都要这个时辰回来,累你候我。” 公事繁忙,没有就近歇在书房而是坚持回新房,可以是对妻子的尊重也可以是对妻子的喜爱。 俞钰晚笑容加深,又似羞涩的垂下眼为他换衣,低喃道,“这是妾身当做的。” “待我有空闲,你想去哪里散心?”林延恩又问,他原有十日婚假,不过因着公事只休了三天,之后再没得闲,终究觉得有些对不住娇妻。 俞钰晚抬眼看林延恩,笑着道,“世子得闲便在家好生歇着养神。” 林延恩笑了笑也不再追问,而是道,“妹妹爱玩,你可与她一道出府,母亲不会在意。”贵女出嫁后虽没在闺阁时松快,但偶尔出府游玩也是被允许的。“待香山枫叶红,我陪你们去看。” 俞钰晚含笑点头,想起一件趣事来,“初八那日妹妹约了人来府里打马球,世子若得闲可以来观看权当散心,”又笑,“妹妹知你来,必定欢喜。” 林延恩想起林瑾衡喜出望外的模样不觉一笑,“若可以我便抽时间过去一趟。” 两人说了会闲话,便熄灯歇下。 待身旁人呼吸平稳之后,俞钰晚睁开眼,就着月光看着拔步床顶,神情似悲似喜。 缓缓翻身,看着林延恩侧脸的目光眷恋,这是她爱了一辈子,这辈子打算继续爱下去的男人。 她永远记得那日,是枫叶似火的时节,她笑着说,我想着不妨将汀兰开了脸。 她进门四个年头,不说一无所出便是消息都没有过,林延恩身边通房姨娘俱无。婆婆不塞人,林延恩也从不提。 谁不羡慕她,重华长公主这样霸道的性子,却从不插手儿子房里事。丈夫能干,洁身自好。背后小话却一句比一句恶毒。 等林延思的儿子能满地跑时,她终于逼着自己开口。 林延恩立在窗口,穿着月牙色的宽袖长袍,清风朗月,恍如谪仙,笑吟吟看着她道,“太医说我们二人都无碍,你便是心思太重,这样对身子不好,子女都是缘法。他们原想来,一听还有庶出兄姐在,说不得就不敢来了。” 这样的丈夫,她如何舍得放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被这样一个男子爱重过,让她如何将就。这辈子他们必将子女双全,幸福和美。 俞钰晚阖上眼,噙着满足的微笑渐渐睡去 另一头,林延恩忽的睁开眼,眼神晦涩难明。 ### 初八这日,天朗气清,秋高气爽。 林瑾衡一众女友聚在卫国公府马球场上,公主府的马球场在重新规整,林瑾衡便把地点定在隔壁。 今天比赛的贵女都是平日里玩得好的,家中长辈兴起陪着女儿来的也不少,既能松乏一下,又能联络感情。顺便还把未婚的儿子带来了,光明正大的相亲啊!说不得能成就几对佳偶。 卫国公府众人也差不多全体出动来凑热闹。老太太一手牵着九爷令一手牵着杨婉月也到场。她老人家不喜欢看这种惊险的活动,姑娘家骑在马上,拿着球杆去打那么小的一颗球,万一摔下来再被马踩到可怎生是好。她是冲着那些少爷贵女来的。 老太太辈分高身份高,又是主人家,众人少不得上前请安问候,老太太乐呵呵的回应。顺便把人都打量了一圈,然后拉着莫馨蕊说话。 家族虽没助力,但是身份尊贵,重华宠爱,将来待九爷也会爱屋及乌,难得的是贞静贤淑,性温柔。 招呼女眷的俞钰晚见状,哑然一笑,老太太上辈子就想把九爷和莫馨蕊凑对,这世看来依旧。忽尔,俞钰晚脸色微变,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让一切回到旧轨上。 “延恩媳妇如此能干,七姐好福气啊!”昌华长公主看着俞钰晚对重华真心实意道。 “她还小,有的要学!”重华客气道,神情却是喜悦,显而易见对这个媳妇很满意。 众人见状少不得没口子的夸奖俞钰晚。 俞钰晚垂眸腼腆而笑,遮住眼底的嘲弄,上一世的昌华长公主早年坎坷后面半生否极泰来,改嫁后的驸马体贴能干,继子孝顺聪颖,女儿尊贵非凡。之前遗憾的便是没有亲生儿子,后来应该是遗憾她怎么没死,不肯给她女儿让位置。 娘儿两今不如昔实在太快人心,只是,梦有多美,醒时就有多疼,恨就有多深,哪怕这辈子她们什么都还没做,面对这两张脸,她意难平。 贵妇人聊天,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带到了徐青青的事情上,太后都出面责罚了,事情岂能瞒得住,何况她们还有女儿,侄女或外甥女在场。 “琅华郡主仗义出手实在大快人心!”这是姚萧氏等更看好林瑾衡的人,千金贵女怎么能够没有脾气。 还有一些人嘴上夸着,心里已经把林瑾衡从儿媳妇名单上划掉。 一直以来,林瑾衡在婚嫁市场上行情非常好,一来她身份够尊贵,二来便是她脾气够好。这是多么难得!!!这样的儿媳妇谁不想要。 徐青青事件一出,部分人开始退缩。这脾气可不比其她人小,这些年出过几个敢当众抽人的贵女,尤其对方还是官家女。 小庙容不了大佛。 不远处坐着看场上姑娘们打马球的萧永宁和姚以安忍不住对视一眼。 那天两人就在不远处的阁楼里。 两人原是随着一众好友在附近行猎,有人提及家中姐妹今日有比赛,一时兴起,有萧永宁在,旁观也非难事。 本来姑娘们踢的开心,大家吐槽姑娘们的脚法也很开心! 场上异变突起,林瑾衡把人踢翻之后还拿鞭子抽人。 那隐隐约约的哀叫声,听的他们都皮发紧。 不约而同看着面不改色甚的林延意以及一脸钦佩的林延愈哥两。 林延意,“妹妹打她自有道理。” 林延愈,“能把妹妹惹动手也是一种本事!” 众人默默败退,大家已经开始脑补几年后的林瑾衡是如何的彪悍。 虽然事后弄明了原因,但是林瑾衡彪悍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只怪她之前形象太温和无害,谁见到兔子咬人之后都不能马上淡定下来,也不能再把它单纯当兔子看。 萧永宁看着林瑾衡用力一挥手中的球杆,小球飞起来,越过两个人进入球门。 鬼使神差来了一句,“拿这个打人也很痛的吧!”又摇了摇头,“我下次和她打的时候,绝不抢她球。”被抽上一竿子,找谁哭去。 姚以安嘴角一抽,想起他娘笑眯眯说,日后你可莫要惹了琅华郡主,听说她使得一手好鞭法。 鞭法不咋地,他瞧得分明,那天她差点抽到自己,马球打的实在是好。 场上林瑾衡又进了球,眉飞色舞,冲着对手萧紫涵一扬下巴。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太没用了,你们!”林延愈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整场比赛就像是林瑾衡的个人表演。不是大家故意放水,而是她的技术的确领先一大截。 冲姚以安萧永宁,下巴一扬,动作和林瑾衡如出一辙,不愧是龙凤胎。 “我们上去,看着实在伤眼睛!”马球没有身体接触,可以男女对打。 和重华说着话的姚萧氏闻言,笑道,“也好,你们上去让我们热闹热闹。”两人接触多了,印象才能深,方论得上感情。林家这边就是看孩子的意思,孩子喜欢就成,不喜欢就没戏。林瑾衡这个孙媳妇她实在喜欢,可得抓紧了。 “加上十叔正好四人。”俞钰晚笑着出声。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一些美好的事情应该依旧!林延意若是错过了心有灵犀的妻子,她委实替他可惜。让莫馨蕊嫁给林延意,岂不是便宜了她。 林延愈便对场上的林瑾衡喊,“我带队向你挑战,你接受吗?” 林瑾衡勒住马,笑看众人,“有人上门自取其辱,大家接受吗?” 众人哪里是会胆怯的性子,“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有人哄笑,“你以为是打架啊!” 比赛是四对四制,姑娘们这边就是林瑾衡、周颖、萧紫涵、九姑娘,四人技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比赛是四对四制,姑娘们这边就是林瑾衡、周颖、萧紫涵、九姑娘,四人技术最好。 ################### 可当做俞姑娘番外看 ------------ 第92章 异变生 林延意哥俩、姚以安以及萧永宁戴着马球帽、腿上是皮革护膝,脚上是棕色马靴上场,马球是一项危险系数较高的活动,这些保护必不可少。 萧永宁苦大仇深着一张脸,暗道,我才不要和她比赛,可众目睽睽之下,被林延愈这个没眼色的点名他怎么能拒绝。 林瑾衡和周颖是这一局的前锋,两人交替着传球就往东边跑来。萧永宁见气势汹汹利落挥着球杆的林瑾衡,很没骨气的缩了。 这让林瑾衡相当的不适应,后面的动作都没机会使出来,即使过了人还诧异的瞧一眼萧永宁。就是这一眼坏了事,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姚以安趁着空隙劫走了周颖传过来的球。 林瑾衡暴躁,拿球杆指着萧永宁,“狡猾!”说罢,双脚一用力,驱马回赶。 萧永宁想哭,我冤枉啊! 林延愈从后面追上来,哈哈大笑,“兵不厌诈,永宁干得好!”话落,策马上前支援,那边姚以安和林延意搭档这已经发起攻势,林瑾衡和周颖早已回防。 第一局赛完,中场休息,林瑾衡气得想咬人,“萧永宁最近在看兵法吗?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套?” 林瑾衡以为他会退的时候,他不退,不退的时候,又退,球路后招因着他改了好几回,然后被人截球。她却不知,萧永宁是看她气势行事。 萧紫涵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萧永宁动作预料不准,导致她们接应的人也乱。 周颖犹豫道,“他好像怕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怕我?”林瑾衡反问。 “我老觉得她会揍我。”萧永宁看着对面休息区里的林瑾衡,语气可怜,两人之前结了多少梁子。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哭笑不得的看着萧永宁。 林延愈难得一本正经,“恩,那你还是下去吧,妹妹说不准真会揍你,谁让你平时老和她呛声。这几日,妹妹在学鞭法,许是上瘾了。” 事实上是,林瑾衡那天差点抽到自己,觉得丢人,势要将鞭子学好。 学鞭法,上瘾,抽人!林瑾衡潜藏的凶性终于暴露了。 萧永宁义无反顾的退了,“啊,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换人吧!”深怕三人留他,扭头下场找替死鬼。 瞅着萧永宁的背影,林延愈以球杆撑着身子无声大笑,“逗死我了,从此以后小小宁有四个畏如虎的人了,可喜可贺啊!”萧永宁别号小小宁。 “也不怪永宁,妹妹这性子,永宁还是下去为好,”林延意看着姚以安,犹豫了下问,“你截了她这么多球,要不要也换人?” 姚以安旋着手中的球,轻笑,“正经比赛若是放水,林表妹说不得才会生气,何况以表妹为人便是生气也不会为此动手打人,延意表哥多虑了。” 林延意勾了勾嘴角,也不再说什么。 林延愈瞧着似乎明白,又似乎糊涂,想问,第二局已经开始。 场下比的热火朝天。 场上也不清闲。 昌华没有错过莫馨蕊眼里的欣羡,看着场上你追我赶欢声笑语的少年少女,昌华心中发紧。经了这些年她也明白,夫妻志趣相投意味着什么,她有心让莫馨蕊学习骑射,不是女儿不肯学,这孩子学得一身伤,终究只能勉强上马。 “他们在下面玩,你们不妨以马球做诗,也给我们这些长辈逗个乐子。”昌华长公主笑着开口,女儿武上是不成了,文采却是难得,远超场下的姑娘。 其他贵妇一瞧,能让自家子女显现身手,就没有不允的,除了个别觉得孩子拿不出手的脸在笑,眼在愁。 俞钰晚见状便起身吩咐人准备笔墨,不觉莞尔,前世的莫馨蕊即使自幼学骑射,水平也寻常,昌华长公主最爱的便是扬长避短,给女儿制造各种扬名立万的机会。 看这架势,老太太替九爷心里发虚,瞧见九爷难看的脸色,这心更虚,见到杨婉月,眼神一亮,忙喊到身边吩咐。 ### 林延恩看时辰差不多,手上公务也结尾了便对周誉道,“便是如此了,你过去后,帮我照看下延思和阿腾,不过也不必将他们拘在后方。”刀剑无眼,但玉不琢不成器。战事大历一直处于上风,让两人磨练下也是好事。 朝廷也要增兵,周誉在其列,他是过来和林延思商谈粮草之事。 “这是自然,两人此次表现甚好,你也不要太担心。阿腾这次实在是出乎我意料,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正经起来确有八皇叔的风采。”周誉道, 想起周腾为何如此,再想起家里正为六姑娘选婆家,林延恩心中暗自为他叹一口气,英雄莫问出处,这是对男子而言。 有一个贺王妃,不代表能有第二个贺王妃。 贺王妃是周誉的生母,林延恩也不好对他多说什么,何况也没有说的必要。 周誉又问,“我看你今天有些急,有事?” 林延恩笑,边收拾案几边道,“妹妹约了人打马球,我回去给她捧场,你可要同去?” 周誉可有可无一点头,权当离京前的轻松。 两人到时见到的情景便是球场上神采飞扬的少年少女,观看台上,对着宣纸拧眉沉思间或瞧一眼球场的少年少女,心念一转,便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林延恩瞧着可以用生龙活虎来形容的林瑾衡,眼中笑意加深,谁能想到这个妹妹出生时,哭声比奶猫还弱,吃的药比奶水多。萧太后和皇帝送过去的太医团也束手无策,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他那时候既盼着福建的消息又害怕,幸得上天垂怜,林瑾衡磕磕绊绊长到两岁,之后身体越来越好,现如今一年难得吃上几回药。 两人去向老太太和重华长公主请安,又被众位贵妇人拉着问了几句话,不过马上就放人。 林延恩已经娶妻,没戏可唱。 周誉,去年未婚妻病逝,又生而母亡,这名声总归吓人,加上府里又是那个环境。世袭罔替亲王妃,看着诱人,没命享也是白搭,她们这样的人家没必要用女儿的命去搏。 两人走到球场不远的地方,林瑾衡大白天见到林延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难得! 她起床,林延恩走了,林延恩回来,天都黑了。 差不多就是跑过去的,仰着头,高兴道,“三哥怎么有空来了?”又对周誉道,“誉表哥好!” 林延恩摸了摸林瑾衡的双髻,林瑾衡如今甚少梳这种可爱的发髻,今天是为了戴马球帽方便,含笑道,“我们特意过来给你加油,现谁占上风?” 林瑾衡垮了脸,“我们落后!” “女儿家体力弱!”林延恩安慰。 “他们的马比我们差,我们比赛还是很公平的。”林瑾衡这边四个姑娘骑得都是自己的爱驹,林延意那边则从国公府马厩里随手选的,虽是好马,终究比不得四人的马,且人骑默契度肯定没她们高。 林瑾衡指着那边道,“那个姚以安打的很好,还有今天小哥运气旺,好几个球莫名其妙就进了。” 林延恩循着林瑾衡的手看那俊俏非凡的少年,对方似有所感回以一笑,收回目光问,“你们中谁水平最弱?” 林瑾衡想了想,“九姐姐,”脑中灵光一闪, “以下驷对上驷,中驷对下驷,上驷对中驷。”田忌赛马! “孺子可教!” 林瑾衡笑弯了眼,一拍脑袋,“真笨,怎么就想着硬碰硬。”冲两人一挥手,大笑,“我要回去和她们商量下,第四局要开始了。” 看着四个活力四射的姑娘聚在一起似模似样的讨论,便是周誉也不禁放柔了神色。 周誉却不知四人谈论的话题中心就是他。 林瑾衡轻推萧紫涵,“诶,你的偶像在那哦!” 萧紫涵狠狠看了两眼,然后手捧脸做花痴状,“小半年不见,誉世子气势更盛了!” 林瑾衡被她打败了,随口道,“你去嫁给她吧,就每天能见到了。” 萧紫涵也不作怪了,断然拒绝,“比我大太多,况且继太婆婆,继婆婆,就算我能搞定也会折寿的。” 少女爱英雄,天经地义,只要不出格,大家都不会说什么。且她对周誉与其说男女之情不如说英雄情怀。才不会想要嫁给他,就是她肯,家里也不会答应。 说完,忽然萧紫涵想起还有九姑娘在场,她口中那个继婆婆可是人家亲姨妈,不禁讪讪一笑,“那个,瑾娴,我没那个意思,哈哈,你……” 九姑娘一拍萧紫涵的肩膀,诚王府的事情,她也明白,萧紫涵说话行事直接,却没恶意。 “回归正题,回归正题。”周颖拍手示意跑题的队友们。 林瑾衡等立马收了玩笑心思,分配起人来,九姑娘盯姚以安,林瑾衡守林延愈,周颖对林延意,萧紫涵看罗明。 场上局势发生变化,场下诗赛也有了结果。 决出前三甲之后,剩下的诗作就能拿出来由众人传阅点评。 这一传便传出了个问题,请人代笔捉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哪家没个笔墨不通的孩子,为了颜面少不得做点表面文章。 只是今天这事,可有点好玩了。卫国公府的九爷居然作了一首女儿家风骨的诗,难不成九爷是九姑娘不成。 大家碍着重华的面子,自然不会说什么,眉眼往来却是把意思表明的清清楚楚,文不成武不就,连作弊都不会的少年郎,有何用! 老太太一张脸变了几变,还得咬着牙笑。 杨婉月噤声站在边上,不敢看老太太的脸色。她能做出两首诗来,但是风格这种东西岂能立变,老太太又频频眼神催促。跑去找其他人,能不能找到是个问题,来不来得及也是个问题。不做,九爷立马丢脸,老太太怪她。做了,许能糊弄过去。 “啊” “小心” “阿颖” “十哥” 把看台上众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 林瑾衡急赤白脸的下马,险些被马镫勾住摔下来。 周颖和林延意你来我往的时候,周颖的马崴了下,她又正巧是倾身击球的姿势,便从马上摔了出来。 林延意飞身扑上去把人接住,抱着周颖就地滚了一圈,然后以自己的背着地。 附近的姚以安一跃跳到周颖马上,勒住前身高举的马,避免它伤到下面的林延意和周颖。 林瑾衡手忙脚乱摸着周颖和林延意,焦声问,“你们怎么样,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林延意道,“没事” 周颖也道,“没事” 然后林瑾衡就愣在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两人。周颖趴在林延意身上,这姿势…… 林延意抽一口气,“我虽然没事,但是我想说,颖表姐,你很重!” 重、肥、胖、黑、丑等等词汇都是女人大忌。 周颖假假一笑,手肘轻击了下林延意,才起身咬着牙道,“那是你没用!” 两人若是面红耳赤,目光躲闪,反而显得尴尬,这样大大方方互嘲,绝大多数人也就当一场意外罢了。 赶来的恪亲王妃正听到这一句,嗔怪的看着周颖,“你这丫头,延意好心救你,还落你埋怨。”对林延意柔声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若不是你,阿颖不知道要怎么样!”看着林延意的目光若有所思。 重华也是把儿子好一通摸索,边问如何,又一个劲问太医怎么还没来。 林延意面红耳赤的遭受重华的非礼还不能躲,道,“母亲,八舅母我没事!” 林瑾衡见林延意脸红的不成样,见重华也摸得差不多确定儿子没事了,才上前解救。 俞钰晚站在人群不远处,见林延意和周颖无碍,方松了一口气。便有心思打量起昌华长公主和莫馨蕊来,两人脸色实在精彩。 她原只是想让莫馨蕊认清楚她和林延意之间的差距,最好让她明白林延意和周颖的相合。上一世那样情投意合的夫妻,她不信这世便无缘。 她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莫馨蕊幸福而不作为,却不会处处针对陷害,这样只会害了自己,她如何舍得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 她只是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莫姑娘如今的温良恭顺是因为她没这个底气,且没有需要她争抢的人。如果视为囊中之物的林延意,有可能不属于她,她会怎么做? 如果她能够保持本性,她可以冷眼旁观她的人生,甚至和她做相敬如宾的妯娌都可以。 问题是她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她能够保持本性,她可以冷眼旁观她的人生,甚至和她做相敬如宾的妯娌都可以。 问题是她能吗? ###################### 林延恩没有重生,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且自幼习武,有人大半夜看着你,有所察觉不难。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重生穿越,但是疑虑肯定有。 我接下来要捉虫,不是更新,无视更新提示 ------------ 第93章 有心人 车轮滚滚前行,马车内茶几上的茶水却是半点不溅,可见车夫技艺高超。 只是这车内人的心漾起层层波澜,无法平静。 昌华长公主低低一叹,“那不过是意外罢了,如摔下来的是萧紫涵,以延意的性子若在边上也会奋不顾身的救,是你的话,他更会救。” 握着莫馨蕊的手,低声安慰,“你们是有婚约的。” 这些她都知道,萧紫涵、周颖和林瑾衡玩得来,顺带着与各自的兄弟都相熟,大家都是亲戚,这本是寻常。 “我连马都不会骑,延意表哥如何救我。”莫馨蕊嘴角泛起苦笑。 自从她出孝后,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少,只是每次话题局限在家人安好,饮食吃穿或者书画上,林延意态度一直都是亲切温和。 马球场上神采逼人,眉眼生动的林延意,她从来没见过,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彷佛身在两个世界。 见女儿眉眼间的落寞,昌华长公主眼眶发酸,搂着莫馨蕊哽咽道,“是娘不好,幼时没让人教你这个,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回去就学。” 莫馨蕊重重一点头,她也想林延意面对她的时候能够如此鲜活明快。 昌华为女儿伤怀片刻,看着莫馨蕊的眼睛轻声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这是你外祖母教我的,至今我都后悔当初没有细细琢磨这句话。为娘今儿个就把这句话送给你。” 轻轻抚着莫馨蕊胸前的头发,自顾自说道,“你只要努力向延意靠近,其他都不要去管,你的努力大家都会看在眼里,你可懂?” 若林延意和周颖真有什么,不提重华的态度,单说恪亲王,这是个护短的,她们母女怎么争得过。 不争还能多留下几分情面和愧疚,许能给女儿后半生留个保障。 昌华忍不住湿了眼眶,若非她没用,她们母女怎么会沦落到事事不由己的地步。 这边厢,恪亲王妃拉着女儿笑问,“我看延意这孩子对你甚好,你和你姑姑还有阿衡也处得好,且家风清正,不若嫁到林家算了。”说罢,不动声色的打量周颖。林延意没爵位没关系,有能力,人品端正就成,当然女儿喜欢最重要。 正咬着果子的周颖当场就被噎了噎,恪亲王妃边替女儿顺气,边嗔道,“都十三的人了,还这样,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 周颖喝口茶,才道,“您不这样语出惊人,我会如此吗?”又不可思议道,“我知道您喜欢姑姑家的表哥表弟,但也不至于非得弄一个回来做女婿吧!何况今天这事就是意外罢了,换场上随便一个人都会救!之前我们玩也没少发生这种意外啊,难不成都要成亲?”她实在是没往这个方向考虑过,忽尔笑道,“延意比我还小呢!” 恪亲王妃好不丧气,道,“才一个月罢了,就是小上两三岁又何妨。”虽少但又不是没有。 心里着急,她女儿再大而化之,也不会说起心上人的时候还这样落落大方。恪亲王妃忍不住叹气,到底哪家小子才能入了她的眼,都十三了,这一窍可以开了,再晚好少年都被圈走了。 点了点周颖的额头,“你若看上哪家小子,与我和你父王说一声,若差不离,我们总会顺着你的。” ### 儿孙都是债! 老太太带着九爷和杨婉月回了燕禧堂,看着一无所觉的九爷,老太太沉沉一叹。 满脸慈爱的对九爷道,“也松乏了半日,现在该回去做功课了。”老太太虽溺爱九爷,对他的功课却不马虎,每天都要亲自检查过,比六老爷这个做爹的还尽职。 想起六老爷,老太太这脸色不觉沉下来,这儿子已经被那几个女人拢住了,等潘颖雅生出儿子来,她的志儿岂有立锥之地。 老太太话音刚落,九爷就撅了嘴,但是好歹知道老祖母其他地方都顺着他,唯独在这儿不成,不甘不愿的行礼告退,不忘对杨婉月一笑。 杨婉月为着方才九爷丢脸的事情还不安,见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待九爷走了,老太太见杨婉月招到身边,慈蔼的看着她,“今儿这事只怪你九哥自己学艺不精!” “九哥只是心不定,先生也说他聪慧,过些年便好了,外祖母且等着九哥出人头地。”杨婉月忙说道。 老太太苦笑,九爷的能耐,她再想自欺欺人也不成。几个庶出的也比他才学好。如今她就想着给九爷找一个妥帖的妻子。 她是一眼瞧中莫馨蕊了,只是莫馨蕊提起林延意时眼睛都是亮的,人家怕是看不上九爷。对方是郡主,还是重华的外甥女,为了潘颖雅母子,重华都能拿九爷要挟她,她怎么敢盘算莫馨蕊,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志儿听得进你的劝,你有空就帮外祖母好好劝他进学用功。”九爷提起杨婉月的时候,眼睛也是亮的。老太太为此焦虑不已,幸好婉月没有这个心思。其实她何尝不想两个她最心爱的孩子长长久久留在她身边,只是,终究不合适。 现下为了九爷进学,她管不了许多。九爷出身好,样貌好,人体贴,才学要是再好一些,她把要求放低一点,未必寻不到合意的人家 今儿个和那些贵妇人正巧笑谈到选婿标准,九爷,难啊!老太太被浇了一盆凉水,发热的脑子也清醒下来。 杨婉月笑容一凝,垂眸乖巧应是。 杨婉月出来的时候,遇上陶芳菲,她来古代受到的最大震撼源自于这个女人,见到她总是止不住心中发寒。 陶芳菲对杨婉月微微一笑,恭敬的让到一旁,请她先行。 “陶姨娘!”杨婉月淡淡的一声招呼,然后走人。 陶芳菲目送杨婉月的背影,不觉一叹,这也是个可怜人。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岂是好当的,希望她莫要走了自己的老路,被这繁华迷了眼。 又自嘲,她自顾不暇,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前路也茫茫,只是再不济也要将那些负她之人刮下一层血肉来。 老太太见到潘颖雅,神色欢喜,彷佛先前的龌龊并不存在,关切道,“你头三个月,来这里做什么?” “您上次说那鞋穿着舒服,我又做了一双鞋给您老人家。”陶芳菲温婉而笑。 做工精致,纹路活灵活现,可见花了一番心血,老太太不禁内疚,总归是她对不住她,当初眼见潘颖雅处处抬举陶芳菲,陶芳菲又如此得宠,若生下儿子,两人再扶持着与九爷斗,可怎生是好。她才不得不狠心下手。 后来她将那事二一添作五都推到潘颖雅身上,现如今陶芳菲和潘颖雅成了死敌,她这心也能放下一半,她将来定好好补偿陶芳菲。 “这些交给下人便是,你莫要伤神,你有这份心,我便尽够了。”老太太拍着陶芳菲的手道,“阿泽喜欢你的针线活,你若有空给他做一些。” 陶芳菲的笑容苦涩,又马上掩饰过去。 老太太哼道,“老六是不是又被那群妖精绊住了,好些日子没去看你。” 陶芳菲黯然垂下了头。 “潘氏就没安好心,一个又一个的往老六房里抬人,这是要毁了他的身子!”老太太气愤的直拍桌子。潘颖雅不断给六老爷送美人,偏那些人又都是安分守己的,六房贤妻美妾,她这个当娘竟是往后靠了。 陶芳菲再也忍不住趴到桌上小声啜泣起来,“爷,便是知我怀孕也未来瞧过我,……爷如今一颗心都在太太身上,赏赐不断往太太房里去,日后……我们娘儿俩可……”陶芳菲哭的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老太太听的脸色变化不断,现如今她才明白陶芳菲再得宠,儿子生的再多,对九爷影响也不大,六老爷想宠妾灭妻,以庶压嫡,长房和二房都不会答应。潘颖雅母子才是九爷最大的威胁。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肚子一日日大起来。 她后悔莫及,若是当初不对陶芳菲出手,怎么会叫重华长公主生了防备之心,以至于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 陶芳菲哭泣半响也不见老太太说什么,心中咯噔一声,老太太行事让人琢磨不透, 自从潘颖雅怀孕之后,她一直在等老太太出手,哪怕是以她作筏子对付潘颖雅,但是老太太却是按兵不动,且老太太还敲打她不许冲子嗣下手。 子嗣,连她的儿子都容不下,她不信老太太能容得下潘颖雅母子。 其中定有蹊跷。 老太太回过神来,让人给陶芳菲净面,“你只管好好给我生个大孙子出来,这些事有我呢!” 这样的敷衍之词,陶芳菲听了近半年,岂会相信。 忽感伺候的丫鬟往她手里塞了个纸团,陶芳菲不动声色收进袖口,如往常般诉苦几句,方离去。那丫鬟几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陶刘氏施以大恩,这却是她第一次寻她打探消息。 回了院子,屏退左右,陶芳菲才打开纸团,等看清楚那上面歪歪曲曲的字,陶芳菲忍不住霍然起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太太醉后言,潘氏母子殇,九爷偿。 陶芳菲将纸条投进香炉中,亲眼看着它化成灰烬,脸上慢慢浮起发自内心的笑容,越发显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到底是谁害她流产,她心知肚明。 潘颖雅该死,九爷该死,老太太更该死。 陶芳菲缓缓坐下,她不过是这深宅大院里一个妾罢了,谋划主母,还是那样精明的主母,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听说潘颖雅三日后要去上香祈福,到了外面…… 陶芳菲立时想起一个人来,四老爷,她将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难道他不该付出点什么吗?和嫡出弟弟的姨娘有首尾,这样的罪名,四老爷总是不想担的。 陶芳菲仔细盘算起来如何传信四老爷,利用她当初为以防万一留下的证据逼他为自己办事。对方是瓷器总是不愿意和她这个瓦砾玉石俱焚的。 陶芳菲神情一顿,玉石俱焚,微微笑起来,她便是死也得狠狠咬上老太太和四老爷一口,若非二人,她岂会落到这般地步。起身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死气来,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岂不知她这一切正中俞钰晚下怀。 当年四老爷和陶芳菲是丑闻是被政敌爆出来,弄得他们这一派灰头土脸,名声大损。 这辈子,俞钰晚岂会不做防范,早就派人看着两人,捉奸得拿双,否则口说无凭。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俞钰晚岂会不做防范,早就派人看着两人,捉奸得拿双,否则说上天也是白搭。 ########################## 感谢 樱之roxcnneErica 月忞爱爱爱薇妮 的霸王票 感谢留言的亲 (*^__^*) ------------ 第94章 美人殇 夜间,公主府侧厅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到了这一步,陶芳菲反而平静下来,坐在地上吃吃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终于到,尽头了,眼中不觉流下泪来。 母亲,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是来不及了! 看着形似癫狂的陶芳菲,上首坐着的几人神色各异。 林晋海依旧是面无表情,重华长公主神情微嘲,老太太脸色阴沉。 跪在地上的四老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老四,你有什么话要说?”林晋海淡声问。 四老爷神情灰白,陶芳菲派人送给他的信和一些旧物被截住,方才陶芳菲又破罐子破摔,什么都抖了出来,林晋海已经派人去陶芳菲所说的地方找更多两人有私的证据。证据确凿,辩无可辩,闭了闭眼,哑声道,“我无话可说。” 在陶芳菲成为六房姨娘那一刻起,这桩私情变成了悬在他头上的剑。若单和陶芳菲有私,他只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但是和弟弟的姨娘有首尾,这在哪一个世家都是不能容忍的,关系到子嗣血统,哪怕他和陶芳菲后来再无瓜葛。 四老爷敢打六老爷的脸,给六老爷戴绿帽子,老太太本该怒火中烧劈头盖脸训斥下去,只是陶芳菲居然说是受她指使谋害潘颖雅母子,老太太如今自己都跟坐蜡般,哪里管得了四老爷。 四老爷握了握拳,心中百转千回,突然叩首道,“我愿去云南!” 云南多民族聚居,民风剽悍,冲突频发,去的官员不说政绩,能不能保住命来都是问题。 上任不满两年的道台被刺身亡,现今朝廷正在为继任者踢皮球。即想抓着这个机会建功立业表忠心,又不舍得家中子弟。不是没有主动请缨的,只是能力资历远不足。 四老爷不想死,他正直壮年,前途大好,正是打算一展抱负的时候。只是此事一出,性命无忧,但是必遭厌弃,然后淡出朝堂远离权力中心,他这一房就会泯灭于众人。为了子孙富贵前程,四老爷愿拿命来搏一搏。 林晋海看着四老爷的头顶半响不语,忽道,“好色为自污自贱之端,到了云南你更当戒之慎之!你去祠堂自领家法,我会替你告病休。” 四老爷又叩了三个头,知道剩下就是他们母子间的事情,脚步沉重的离去。 陶芳菲目光沉沉的看着四老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她是真的爱过这个男人,她贪这府里的富贵荣华不假,但那个人若不是他,她自幼也是读着女戒女则长大,怎么会自甘下贱与他无媒苟合,甚至为了他杀人。 只是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她送上门的玩物罢了!如今被她这玩物咬了一口,想来四老爷终身难忘! 云南啊,家家有水户户有花,如是成了四老爷命丧之地就更美了! “姨妈救我,潘颖雅害了我的孩子,我让她一命偿一命天经地义,您也说了潘氏在一天,我们母子就永无出头之地。”陶芳菲虽被嬷嬷制住防止她寻短见,却拼尽手脚挣扎,仿佛害怕到极致。能在临死前给老太太添点堵,加点隔阂也值了。 老太太已经松垮的脸皮抖了几抖,显见被陶芳菲气得不轻,指着陶芳菲厉声喝骂,“你自己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居然还想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种话,你休想胡乱栽赃以为能够减轻罪名。”说到后来老太太这心就定下来,没有证据,陶芳菲想拖她下水,做梦!何况这事与她何干,她做梦都盼着潘氏母子平平安安。 “公主还不知道,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潘氏母子,不念着其他,我也得念着志儿。” 老太太拍着桌子,痛心疾首,泣声道,“你怎么对得起你娘,她知道你做了这种事情,你知道她会有多心痛,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娘着想啊!” 陶芳菲挣扎的动作一僵,似乎是羞愧的垂下头。拿陶刘氏要挟她,老太太这是怕她把她们合谋毒害四太太的事情说出来,这事虽没证据,但是也够老太太浑身是嘴说不清。 做贼心虚,老太太多虑了,说出来,老太太的下场她不知道,谁让人家肚子争气,生了个好儿子。但是等着陶刘氏的只有死。 她死了,她不知道她娘能不能独活,也不知道老太太容不容得下陶刘氏?只是再如何也不能是她害了陶刘氏,她还抱着一点点的奢望,希望陶刘氏能够活下去。 老太太见陶芳菲安静下来不再胡说八道,这心缓缓放下来,不想陶芳菲猛地抬头,神情狠戾,目光怨毒,“姨母我死了,您晚上睡得安稳吗?” 老太太几乎被骇破了胆,一口气就哽在那里,手掌凌空抓了几下,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见此,陶芳菲笑出声来,笑靥如花! ### 林瑾衡刚梳洗完躺上床,就听人报,老太太中风了。立马起身换衣准备赶去燕禧堂。老太太这年纪中风可不是小事。 正收拾着就见林延意那里的丫鬟过来,传林延意的口信,让她莫着急,还给了她一块帕子,林瑾衡一头雾水。 芷言接过道谢,又让人仔细送那丫鬟离去,才对林瑾衡道,“郡主待会儿若是哭不出来,拿这个擦眼睛。” 恍然大悟的林瑾衡好奇的上下翻看,下意识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荷叶清香,没有刺鼻味,不过林延意送过来,肯定是有用的,只是,“祖母这次……” 芷言替林瑾衡系着披风扣子,“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过若是其他爷和姑娘为老太太都急哭了……” 她家郡主没有经历过长辈病重的场面,和老太太又感情淡薄,万一,到时候总归场面上不好看。 说来十爷也真是心细如发,这都考虑到了,她们这些丫鬟可都无用武之地了。 孝子贤孙,林瑾衡表示理解,她觉得林延意太小瞧她了,随大流这点她还是会的。 半路遇上林延意和林延愈,三人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尽快往燕禧堂赶。兄妹三住在公主府,距离最远,来的也最迟。 到了燕禧堂透过窗户就见人影攒动,闻声音嘈杂。 未进门,便听见九爷嚎啕大哭声,“祖母,祖母,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进门之后林瑾衡就见林晋海等神情沉重,兄弟姐妹俱是面露哀戚,太太、奶奶、姑娘们都红了眼眶。 林瑾衡眼睛一酸,眼窝不觉就红了,那位老太太虽然偏心,终是她亲祖母,三年多来晨昏定省几乎日日见面。 迎上来的俞钰晚见状将手中的帕子换了另一条,方才那条帕子是为林瑾衡所备,逢场作戏于她而言驾轻就熟。 “妹妹莫急,江太医正在为老太太施针,父亲母亲已经去请黄太医。”俞钰晚牵着林瑾衡引着林延意和林延愈近前。 重华长公主看林瑾衡过来,见她模样,对俞钰晚微不可见一点头,将她招到身边,静静看着江太医插针拔针。 床上的老太太双目紧闭不省人事,脸色发青,再不复之前的尊贵。 生老病死,是天底下最公平的事情,谁也不能例外。 九爷坐在林瑾衡不远的地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众人中最伤心的一个。林瑾衡下意识去看杨婉月,虽无声,但是那种悲伤不比九爷少。其他人终究比不得二人与老太太感情深。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 江太医直起身子,长出一口气,对林晋海和重华拱手道,“性命无碍,只是恐老太太醒来后行动不便?老人家病症,请黄太医出诊更妥当。”术业有专攻,他被萧太后赐给重华是因为他擅长妇幼病症。 性命无碍,此言一出,房内众人脸色便好了许多。 这时候黄太医也被迎进来,作势要给重华行礼。 重华长公主一摆手,“不必拘礼,先给老太太瞧瞧。” 望闻听切一番,又和江太医商量几句,回答与江太医一般无二,中风偏瘫,瘫到什么地步得等老太太醒来后才知道。 黄太医少不得给面子留在这里等天亮,俞钰晚忙命人准备宵夜供各人使用。 老太太病情未定,这时候谁敢离开,谁也不能离开。 林瑾衡靠在重华怀里,拿帕子掩嘴打了个哈欠,无聊下看众生相,年幼的都赖在母亲怀里或姐姐怀里,年长的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还不能让自己睡着了。 撞上眼睛乱转的九姑娘,两人相视一笑,九姑娘走过来低声道,“我有苦丁茶,提神你要不?” 林瑾衡把自己的茶杯递到她面前让她细看,小声道,“柠檬片,酸到你睡不着,要不?”这还是她和九姑娘两人照着书上的古方自己做的。 九姑娘想起那味道,脸皱成一团,头摇的像拨浪鼓。 两人正悄声说话,俞钰晚过来,低声对重华道,“六婶和大嫂有身孕,福哥儿还小,媳妇想着不若让他们和年幼的弟妹们去侧院休息,便是有事过来也方便。”侧院也在燕禧堂内说得过去,且每房都有人,谁也没话说。 重华看林瑾衡困顿的模样,正有此意,欣慰点头道,“你去安排下。” “三嫂真细心!”九姑娘等俞钰晚下去安排才道,二太太可没少跟她夸俞钰晚行事妥当,新官上任也没有手忙脚乱出纰漏。 林瑾衡点头,她家这个嫂嫂没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点头,她家这个嫂嫂没话说。 ------------ 第95章 香山行 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一,在古代已算高寿,高龄中风本就是凶险异常的事情,虽性命无忧,但是这场中风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除了左半边身子毫无知觉外,还盲了双眼。 大受打击之下,老太太脾气便暴躁起来,燕禧堂的丫鬟动辄得咎,往日里是人人挣破了脑袋要进去,现在是但凡有点门路都想逃出来,人心惶惶不安。 便是林瑾衡和各位姐妹去请安都遇上几回老太太无缘无故发脾气训斥丫鬟,不是药凉了,便是太苦了,或者是被子太重…… 若是杨婉月在场还好一些,老太太被她哄上几句便能缓和下来。 琴这一课,林瑾衡与杨婉月、十一姑娘、十二姑娘一道上,林瑾衡见左手侧的杨婉月模样憔悴,看先生未来便低声道,“表姐气色不好,不若请假回去休息?” 老太太病了,杨婉月无疑是众姑娘中最挂心的一个,且她听说老太太如今脾气大,老人家又睡眠浅,因此晚上也常常发脾气,往往都是杨婉月半夜爬起来赶过去救场安抚,拯救燕禧堂一竿丫鬟婆子。时日一久,杨婉月的消瘦一眼就能看出来,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这份孝心令人自叹弗如。 杨婉月微微一笑,“无碍,祖母这几日已经好多了。”老太太终于接受不得不半瘫和眼盲的现实,脾气也收敛许多。她这几日休息的尚好,只是前阵子伺候老太太,有些累得狠了,一时之间没有缓过来。 并且还为老太太和九爷着急,老太太脾气正常了,性子却越发左。当着几位舅舅的面说,潘颖雅肯定会趁着她生病谋害九爷,所以要把九爷继八姑娘之后也挪到自己院子里。 八姑娘对外说得通,十四岁的爷们还跟着老祖母住,这哪里是受宠,分明就是告诉外人九爷还没长大,离不得长辈。 老太太这是在害九爷,哪里是爱九爷。可是老太太那性子根本不听劝,就是认准了潘颖雅要害九爷。太医又说戒躁戒怒,如今谁也不敢刺激她,只好顺着她的意来。 林瑾衡是不知杨婉月这些心事的,看她眉眼间倦意浓浓,忍不住道,“身体马虎不得,杨表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伤了底子将来追悔莫及,不过几天课罢了,落下了也能补上。况且你若是累病了,岂不是让祖母更挂心。”她对老太太终究没杨婉月这份心,却也感动于杨婉月的诚孝。 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已经停了好些日子,若再,不过想起古代落后的医疗水平,于是杨婉月道,“衡妹妹说的有理,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罢和众人告辞,打算去和先生请假。 这时候四房庶出的十一姑娘起身道,“杨表姐等下,过些日子我便要随父亲一同去云南,一别怕是好几年,遂想和姐妹们聚一下,姐妹们可愿赏光?” 林瑾衡闻言,诧异的抬眼看着十一姑娘,四老爷不日便要起身去云南上任,本就出人意料,十一姑娘居然随行。官员外任可带家属,只是云南的那样的地方。林瑾衡常年混迹林晋海和林延恩的书房,何况重华长公主关注政事,朝廷邸报没少看,据她所知那可是多事之地。 吃惊的不止是林瑾衡,便是杨婉月和十二姑娘也是满脸错愕,作为四房嫡女的十二姑娘神情微妙。身在她们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 十一姑娘柔柔一笑,再问了一遍,“姐妹们可愿意过来给我践行?” “十一妹妹见外了,你要离府,我们自当送你一程。”杨婉月率先反应过来回道。 林瑾衡点了点头,直接问,“哪天?”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吧!杨表姐也能和姐妹们松快下。”十一姑娘回道,众人的疑惑,她岂不知。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哪里来的勇气跑到四老爷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木已成舟,她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四房三子三女,二嫡女一嫡子,二庶子一庶女,重嫡轻庶,重男轻女,她就是四房的隐形人。 那天她跑到四老爷面前,四老爷打量她片刻才喊了声十一丫头,四老爷许是连她这个女儿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想将来被草草嫁人,嫁个不如意的人,她只能争。可是不管是前面的四太太还是如今的四太太连争的机会都不给她。 四老爷原打算不带亲眷,这便是她的机会,一个愿陪他去异地他乡受苦冒险的女儿,四老爷再如何都是她亲生父亲,水滴石穿,她不信几年后四老爷不对她另眼以待。 林瑾衡下课回府便进了专门放贵重物品的库房,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收到的赏赐和礼物。十一姑娘出远门,她少不得送上些礼物聊表心意。 十一姑娘喜欢书法和棋,做了这么些年姐妹,又同上闺学,林瑾衡这点还是了解的。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让人将东西搬出来,忍不住开始琢磨十一姑娘这个人,想着想着突然发现,十一姑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少了,形象比任何一个姐妹都单薄,而且想起十一姑娘脑海中不自觉就会浮现出另一个人――十二姑娘,十一姑娘彷佛就是十二姑娘的影子。 她忽然有点明白十一姑娘为何要和四老爷一起走了。 四老爷和十一姑娘轻装简行的离开,对于他们能不能平安归来,谁心中都没有定论,富贵险中求。 #### 林瑾衡跟着重华学管家,与姐妹们一起上闺学,再和周颖等肆意玩闹,不经意间,香山的枫叶已经红似火。 林延恩践守他的诺言――待香山枫叶红,我陪你们去看。 这个你们不仅仅包括俞钰晚、林瑾衡,林延意、林延愈自然也包括在内。 很不巧,林延恩派人传话那天,周颖、萧紫涵、莫馨蕊、九姑娘都在林瑾衡屋子里说笑,于是她们也包括了。 游玩本就是为了尽兴,俞钰晚又是弓马骑射无一不精,那天也随着众人骑马出行。 因为林瑾衡和林延愈这两个急性子,他们这一行到达山下候君亭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半个多时辰。 早早被派来打点琐事的家仆从亭中出来迎接众人。 林延意笑着坐下,“来早了不也是枯等。” 林瑾衡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在香山脚下等和府中等岂是一样,如果府里景致和这里一般无二,我肯定愿意。” “你若真喜欢,就照着这里给你整个园子?”林延恩坐在石凳上,手捧青玉茶盏含笑问。 林瑾衡认认真真地打量周围,摇头,“天然去雕饰更美。”又嘿嘿一笑,“搬到家里,我就不喜欢了。” 放眼看大路,林瑾衡抱怨,“怎么还不来呢?” “来了!”林延愈兴奋道,大路上一列马队奔来,因是在郊外,人烟稀少,来人策马而行。 萧紫涵来了,不过后面还跟着两个尾巴,萧永宁和姚以安,依林瑾衡的话来讲就是萧紫涵的哼哈二将。 林延愈和萧永宁关系最铁,颠颠跑上前,拍着萧永宁的肩膀道,“我们待会儿比赛谁第一个爬上山。” 三人进了亭子见过林延恩夫妻,林延恩微笑着让几人起身。 姚以安轻拂袖口,对林瑾衡行礼,语带笑意,“拜见琅华郡主!” 林瑾衡骄矜道,“免礼!” 林瑾衡郡主身份摆在那里,郑重场合,周颖萧紫涵等都会给她行礼,但是私底下玩的时候就不理这一茬,否则见面躬身行礼,气氛就先败了,高处不胜寒可不是虚言。 不过为着枉死的十步两人结了梁子,或者说是林瑾衡单方面看姚以安不顺眼,于是这礼就不能废了。 林延恩以茶就口掩饰嘴角的笑意,不管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有印象就是进步。 俞钰晚也瞧出点门道来,府上怕是有选姚以安为婿的意思。 前世她与姚以安颇有渊源,对他为人也略知几分,身为五大侯府之首的长安侯兼太傅,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贵人物,更不提尚了十公主。人品能力无可指摘,作为驸马自然是洁身自好,大历公主一个比一个嚣张霸道,能活到昌华长公主那份上的也实属奇葩。 林瑾衡这身份比公主就差个名头罢了,姚以安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这样的人,心思难测城府深,任是谁与他做夫妻,举案齐眉不在话下,心意相通怕是难。 是福还是祸?等上几年细看也不迟,府上也不会舍得林瑾衡早嫁。 俞钰晚眸中的笑意淡去,马上又恢复过来。 远处周颖和莫馨蕊也现了踪影。 一个鲜衣怒马,明媚张扬。 一个静坐马车,大家闺秀。 莫馨蕊就着丫鬟的手下车,不自觉打量亭中众人的神色,在林延意方向多看了几眼,与往日一般无二,浅笑道,“抱歉,我们来迟了?” 周颖早一步翻身下马,进亭子拿茶解渴,玩笑道,“明明是他们早了,”戏谑的看着林瑾衡和萧紫涵,“是不是天没亮就出门了?” 林瑾衡笑了声,“你们比预定时辰早了半刻钟,不过这也不能掩盖你们最后到的事实。好了,走吧!红叶寺的斋菜我好些日子没尝了。”红叶寺的斋菜闻名遐迩,又价廉物美,前来烧香的香客就没有不尝了再走的。 萧紫涵在美食上与林瑾衡最有共同语言,闻言立马乐颠颠点头赞同道,“快走,快走,我都饿了。”看似两人根本就是冲着美食来而不是枫叶来的。 林延愈和萧永宁摩拳擦掌打算一较高下,林瑾衡眼珠子一转,拉着林延愈道,“我也要和你们一块比,”回头招呼其他人,“你们也一起来吧,第一名可以向最后一名提个要求。”眼神示意他们看林延恩和俞钰晚,好意思做她三哥三嫂的电灯泡吗,夫妻游山玩水赏霜染枫叶红,看风吹白云动,多诗情画意的二人世界。 林延愈萧永宁从不嫌过于热闹,他们就怕冷清,自然竭力赞同。旁人比二人会看眼色多了,自然没有不允的。 林延恩笑容无奈又宠溺,人小鬼大,妹妹一番好意也领了,出声道,“不许甩开侍卫,午时一刻前必到厢房。”厢房是之前便定下的。 笑看莫馨蕊,“莫表妹身子弱,坐滑竿上去?”香山难行,不乏贵族女眷以轿代步。 莫馨蕊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答道,“我身子弱,正该多运动。” 作者有话要说:莫馨蕊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答道,“我身子弱,正该多运动。” ------------ 第96章 寒山寺 俞钰晚眼中浸染出点点笑意,前世的莫馨蕊若是遇上她不擅长不喜欢的活动,如林延恩等在场,非得撒娇弄痴闹林延恩哥几个陪她或是变着法取消活动,不然便会闷闷不乐几日。 这一世,终究是不同了,众星捧月随心所欲的丹阳郡主也得随波逐流。 不同的岂止是二人的境遇,便是旁的也变得大不相同。 当年的林延意自幼在京城长大与周颖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如今两人却是情愫未生,她在一旁看得为二人可惜。 可惜林延意和周颖这对令她羡煞的夫妻有缘无分。 可惜莫馨蕊两世都是有福之人,今生如此境遇还能得林延意这样的良人。以林延意的品行,只要莫馨蕊不出大问题,这桩婚事怕是不能作废,婚后举案齐眉不在话下。 袖手旁观还是推波助澜? “阿晚!”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的朗朗清音自俞钰晚头顶响起,俞钰晚心中一凛,敛去眼中的凶意,微笑抬头,便见眼前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视线抬高,就见目若朗星,面若冠玉的林延恩站在一尺高的台阶上,含笑看她。 俞钰晚缓缓将手放在林延恩掌中,轻笑道,“我前一次来香山还是十年前,细想从前的景致,竟然发现转眼十个春秋,香山依旧,。” 林延恩微使力,将她拉上台阶,微微一笑,“得闲我便陪你四处走走,看还能见到多少熟悉的旧景!” 俞钰晚心中一暖,罢了,罢了,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林延恩心思敏锐,她若是以后遇上莫馨蕊便心绪不宁,早晚会露出破绽,两人这辈子有莫大的可能做妯娌,如果不能让自己以平常心对待莫馨蕊,家无宁日,也让林延恩为难。 人死如灯灭,前世种种就当成一场噩梦。她已经在莫馨蕊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还是未能破土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莫馨蕊是能够打破林延意的心房做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妻,还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或是最终落得形单影只。她的欢喜与悲伤都与她俞钰晚无关。她要做的只是抓住手中的幸福,谁也别想破坏。 林延恩感觉到异样,眼神微带疑惑的看着俞钰晚。 俞钰晚狡黠一笑,跨上台阶,似乎是想把林延恩拉上去。 林延恩失笑。 ### 莫馨蕊不过爬了一刻钟便有些气喘,边上丫鬟看的心疼,劝道,“郡主,我们去那边歇息下,用点茶,可好?”她能陪莫馨蕊出来,体力这一关上自然没话说,可她家郡主体弱,有惯来甚少做如此剧烈的活动,哪里吃得消。 莫馨蕊停住脚步,平复急促的呼吸,摇头道,“我已经落后一大截了,若是再晚,岂不是让衡妹妹、紫涵表姐和颖表姐她们久等。”说到周颖名字的时候,不自觉一顿,摇了摇头,甩去各种纷乱的情绪。 丫鬟还想劝,见莫馨蕊神情坚决,只好继续跟着走,忽然指着右前方道,“那不是意少爷?” 莫馨蕊猛地抬头,随着林延意向这边走来,嘴角的笑容渐渐浓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表哥不是在前头?怎么在这里?”莫馨蕊也不知道自己想林延意如何回答,心中即期待又忐忑。 林延意笑了笑,“走着走着见林子里风景好,便去看了会,被延愈误打误撞找到一颗柿子树,上头还剩一些,和阿宁两个便比赛谁摘得多。”说着让侍卫将手中的柿子递给莫馨蕊的丫鬟,“味道不错,莫表妹尝下看。” 这一番话乍闻似答非所问,莫馨蕊却几乎心花怒放,她能不能认为林延意是为她而来。 林延意确是为莫馨蕊而来,两人已有婚约,莫馨蕊便是他的责任。莫馨蕊温良恭顺,如今待人处事也得体,将来应该是位好妻子。 莫馨蕊努力学她所不喜欢的弓马骑射,为了什么,他都清楚。这桩婚事,他也愿意努力。 “妹妹和小弟淘气,我得去看着二人,先行一步。”林延意对莫馨蕊道,“我已经命人去寻滑竿,莫表妹若是爬山累到了,后面岂不是不能跟着我们一起玩。” 他离开是因为二人周围虽有丫鬟婆子侍卫跟着,待得久了传出去有损莫馨蕊闺誉。莫馨蕊没有亲兄弟陪同,便有很多不方便的时候,需要忌讳的地方也多。像林瑾衡如果和姚以安在一起,只要他们哥几个在边上,就传不出流言来。 莫馨蕊下意识想拒绝滑竿,一想又觉得林延意言之有理,便点头应是,心下欢喜。 林延意口中淘气的林瑾衡、林延愈和众人在吃完了柿子之后,也没想起还有爬山这么一回正经事。各自分开去看自己喜欢的景致,反正每一个都有侍卫家仆陪同,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瑾衡寻了条小路,打算偷偷围观下她三哥三嫂私底下如何相处,算着两人的方向和脚程,便往那边赶,边走边摘看中的枫叶,打算回去做书签用。 结果林延恩夫妻二人没撞上,却是遇见了九姑娘坐在半山的凉亭中吃茶用点心。 不过,若是九姑娘的笑容能够再自然、灿烂一点的话,林瑾衡还会赞一声,真会找地方享受。 理了理衣裳,拍去身上沾到的树叶草屑,林瑾衡便笑盈盈从枫叶林子里走出来,待走得近了,才福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亭子里除了九姑娘,还有诚王妃母子,看架势两人也是来游山。 诚王妃笑容可掬,亲切的让林瑾衡起身,等周荣向她行完礼,才笑着道,“衡儿也来爬山?” “香山风景好,便来散心,”看一眼九姑娘,林瑾衡几步上前,对九姑娘道,“我们都落后一大截了,”拉着九姑娘的手对诚亲王妃道,“我们约好了比赛爬山,要先行一步,王妃和荣表哥再会。” 话,林瑾衡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神情却没给诚王妃留人的余地。 这几年二太太隔开周荣和九姑娘的动作并不难发现,为这事,九姑娘都抱着她哭过,可哭过之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她们的婚姻必须被家族承认和祝福,否则如何幸福。 诚王妃一怔,不觉看一眼林瑾衡,淡淡一笑,“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山路险峻,走的莫太着急了。” 林瑾衡和九姑娘再次福身,然后离了亭子。 等二人走的远了,影子都没了,诚王妃看着出神的周荣肃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立身够稳之时,还怕娶不到比娴姐儿更好的妻子。” 这几年周誉不断建功立业,地位越稳。诚王妃这心就越急,很闹出了一些不体面的事情。二太太久劝无果,便冷了心肠,也明明白白拒绝诚王妃结亲的要求,诚王妃恼怒,便有些怨怪二太太。偏九姑娘也一副淡淡的模样,诚王妃心中大恨。 周荣垂下眼,不作回应。等他能许九姑娘一世富贵荣华之时,若两人仍未娶未嫁,若她还愿意嫁他,他必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林瑾衡挽着九姑娘的手,也不问她方才的事情,只指着四周的景致与九姑娘说,渐渐九姑娘眉头舒展开来,也和林瑾衡说笑起来,两人便这样一路到了约定的地点。 姚以安闲闲的靠在栏杆上,拿着一把鱼食喂池中的锦鲤,见到二人笑了笑。 萧永宁和林延愈拿着柿子也在喂锦鲤,萧紫涵正在跟两人一本正经的讨论锦鲤吃不吃柿子。 周颖和莫馨蕊已经在石桌上摆开棋局杀起来,林延意在边上旁观。 “我还以为你俩被山中的精怪勾走了呢!”萧紫涵撇下林延愈两人,上前拿着林瑾衡的手道,暗地里朝九姑娘打个手势。 “居然被你猜中了!”林瑾衡一脸惊诧的看着萧紫涵,“难不成你也遇上了?” 九姑娘松开手,快步跨进院子,然后背着手得意洋洋的看着林瑾衡,比划了个剪刀手的姿势,一字一顿道,“你最后一名!” 林瑾衡伤心欲绝的看着坏笑的二人,对周颖告状,“颖表姐,你就由着他们欺负我?”声音好不委屈。 周颖从棋盘上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可怜兮兮的林瑾衡,冲萧紫涵和九姑娘一举大拇指,“干得好!”然后又投入到棋局中,两人棋力相当,由不得她分心。 “看你这人缘呦!”忙着喂锦鲤的林延愈怪腔怪调道。 林瑾衡猛瞪他一眼,又问,“第一个是谁,是谁?” 姚以安施施然走过来,众人也将视线投在他身上,答案不言而喻。 林瑾衡失望的看着林延意,居然是他,她十哥也太不给力了。林延意爱莫能助的无奈一笑。 林瑾衡挑眉看着姚以安,等他提要求,有她两个哥哥在,就不信他敢过分,有哥哥真好!林瑾衡心中小人狂笑。 姚以安沉吟片刻,慢悠悠道,“请郡主讲个故事,若半数人觉得有趣便算过关,否则只能劳烦郡主另讲一个。” 故事,有趣的故事,林瑾衡理解为笑话,这要求真心不难,姑娘们玩闹时若谁输了也常有这样的惩罚。 狐疑瞅一眼姚以安,这么好心,当下就清了清嗓子说起来,省得有人反悔。 “有一天一只乌龟在走路,走着走着,乌龟看见一只蜗牛,看它走路太慢了,便对蜗牛说:‘你爬上我的背来,我载你一程,’喜出望外的蜗牛爬了上去,擦一把汗道,‘谢谢你啊,这样快多了。’不久,乌龟遇见了一只蚂蚁,和蜗牛一样,乌龟邀请蚂蚁爬上它的背。蚂蚁吃力地爬了上去.看见了蜗牛,蜗牛神色慌张,忙道:‘抓紧,抓紧!这只乌龟它跑得好快!’” 周颖看了看姚以安,和萧紫涵对视一眼,两人放声笑出声来,周颖笑的太尽兴,悬在棋盘上的手指一松,白子掉在了棋盘上。 莫馨蕊眼疾手快放黑子,笑道,“落子无悔!” 败局已定,周颖一笑,“我输了!” 莫馨蕊咬了咬嘴唇,收起刚落下的一黑一白两子,道,“方才是意外,不算。” 棋盘上的事情,其余几个没注意到,都挤眉弄眼笑看着林瑾衡和姚以安。 林瑾衡默默扭头,她说她没有意有所指,有人相信吗? 林延意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见姚以安眼中带笑,便道,“离约定的时辰还早,我们不妨去大殿看下。” 林瑾衡立刻点头如捣蒜,拖着九姑娘和萧紫涵就往走,“听说这里签很灵的。” “那改日再下?”周颖笑问莫馨蕊。 莫馨蕊点头。 大殿庄严,菩萨慈悲,香客虔诚,林瑾衡等也收了玩笑之心。 作为穿越者的林瑾衡是不科学的,所以她相信不科学的迷信。 林瑾衡跪在蒲团上神情庄重的求签,她六哥在边关,比俞钰晚先进门两个月的二嫂已经传出喜讯,也该轮到他们家了,萧太后近来感染风寒…… 其实她很贪心! 林瑾衡入寺庙必求签,一求还没完没了,这个习惯,一众与她玩得好的人自然了解,好笑之余也不去催她。 寒山寺求子灵验,俞钰晚见时辰早便有心来求上一签,一进大殿便见林瑾衡、九姑娘闭着眼摇签筒,其他人或不见踪影,或在一旁看着,或各自解签。 从外面进来的周颖见到俞钰晚,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俞钰晚,“这是我在西大殿为三表嫂求来的,”神情促狭瞄一眼俞钰晚的腹部,“保佑三表嫂……”一切尽在不言中。 俞钰晚待她亲切,周颖投桃报李,也希望俞钰晚早生贵子。对豪门长媳而言,有儿子比有什么都重要,俞钰晚啥都不缺就缺个儿子。 跟在周颖后面的莫馨蕊也如周颖一般取出香囊,双手递给俞钰晚,神情有些腼腆,轻声道,“这是我为表嫂求的。” 风卷着一片不知哪里来的枫叶打着旋飘过俞钰晚眼前,一片猩红。 俞钰晚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溃不成军! 我一生无子,拜谁所赐! 作者有话要说:俞钰晚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溃不成军! 我一生无子,拜谁所赐! ################################# 感谢亲丢的霸王票O(∩_∩)O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丢丢扔了一个地雷 辗转成歌。扔了一个火箭炮 辗转成歌。扔了一个手榴弹 ------------ 第97章 心彷徨 林延恩在殿外遇到友人,遂落后俞钰晚片刻才进大殿,告别友人跨步进来便见脸色苍白,神情惊惧的俞钰晚。 林延恩快步上前扶住俞钰晚的身子,触到她的手,一片冰凉,手心甚至沁出汗来,眼角瞥到莫馨蕊,眼底的疑色一闪而逝,关切道,“怎么了?” 等林延恩又问了一遍,俞钰晚方似如梦初醒,以手揉着额头遮住眼中的情绪,她怕让林延恩看到其中遮不住的恨意。 她一生求子,最终一生无子,后来虽有怀疑,但是终究没有证据,直到临死前几年才知晓,这一切果然都拜昌华母女俩所赐。 若她这个原配生下儿子,哪怕莫馨蕊最终取她而代之,她再得宠,林家人怎么会不防备她,以莫馨蕊为人岂能甘心将卫国公府的一切拱手让人。 “不知怎的,忽然就头晕!”俞钰晚垂眸低声道,又自嘲,“到底比不得你们体力好,爬了这么会儿山便受不住了。” 林瑾衡被这边动静吸引,从蒲团上起身,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忙道,“寺庙里的了然师傅医术高明,芷言你快去请大师过来。” “我送你去厢房休息。”林延恩扶着俞钰晚往外走。 林瑾衡忙抬脚跟上,忧心忡忡的看着林延恩和俞钰晚,又纳闷她三哥情绪似乎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林延恩撞到林瑾衡乱瞄的眼神,又见她面带忧色,宽慰道,“妹妹莫急,你三嫂只是累到了。” 林瑾衡犹犹豫豫的点头,俞钰晚脸色真不是很好看。 周颖和莫馨蕊缀在后面,两人心中都不安,方才俞钰晚彷佛看见了什么让她恐惧又厌恶的东西,素来温和优雅的俞钰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两人大吃一惊,至今都没回过神来。 到了厢房正好遇上了然师傅,俞钰晚这是心病,了然最终只是慈悲的看着俞钰晚说她只是累到,并无大碍,声音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俞钰晚笑着对林延恩说道,“你看,我说了没事,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劳烦大师跑一趟。” 林延恩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亲自送了然大师出门。 林瑾衡坐在俞钰晚床头,关心地道,“三嫂真的不难受了?” “大师不也说了我没事,”俞钰晚拍了拍林瑾衡的手。 林瑾衡仔细观察俞钰晚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声音也有力,一颗心才堪堪放下,想起方才的情形,抿嘴笑,“三嫂可把三哥吓坏了!” 俞钰晚心中一顿,方才她实在露出大多情绪了,林延恩怕是有所察觉,被中的手无意识握成拳。 “三嫂,三嫂?”林瑾衡见俞钰晚出神的模样,连着唤了两声,心中暗道,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对劲。 “就你眼尖什么都看到了。”俞钰晚回过神来,笑嗔。 林瑾衡嘻笑了两声,又道,“等三嫂休息会,我们就回府吧,这里到底没家里舒服。” 俞钰晚见林瑾衡眼底的忧色,心中微暖,笑着道,“我已无碍,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立刻回府岂不可惜,何况妹妹不是应了父亲母亲要画一幅香山嬉戏图。” 林瑾衡摇头,道,“我过几日再来也没什么,且爬这点山对我来说小意思,一点儿也不累。”笑的俏皮又得意。 周颖觑着气氛回暖,打趣林瑾衡,“是啊,是啊,你就是一天上下三趟,连气都不带喘的。” 林瑾衡笑容可掬,煞有介事的谦虚道,“缪赞!谬赞!” “你还当真了,”周颖笑不自禁,作势要去拧林瑾衡白嫩嫩的脸,边说着,“我瞧瞧这脸皮有多厚。” 林瑾衡忙站起身来躲,笑个不停。 待林延恩送走了然大师,进屋便见林瑾衡和周颖闹做一团,俞钰晚含笑靠坐着床上看着二人。 林瑾衡见了林延恩,连忙跑到他身后,攥着他的袖子,嚷嚷,“三哥救我,表姐以大欺小。” “那阿颖就给我个面子,等我不在时再欺负衡儿!” 闻言,林瑾衡惨叫了一声,愤愤然看着林延恩,“我肯定是捡来的,哥哥不疼我。” 周颖朗笑一声,又做凶恶状看着林瑾衡,“到时候看谁救你。” “哼,”林瑾衡很是傲娇的一扬下巴,“十哥和小哥会救我,”又斜睨一眼林延恩,叹着气道,“我还是有人疼的!” 林延恩哑然失笑,妹妹这小模样实在讨人欢喜,不知将来便宜了谁,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姚以安的面孔,若是他,肯定会善待林瑾衡,因为林瑾衡的身份,因为林瑾衡是他的妻,但是真心有几分,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林延恩总是希望林瑾衡妹嫁的人既能为她遮风挡雨,又能与她琴瑟和鸣,只是世事难两全!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寻,才干卓越的有情郎更难寻。 所幸妹妹还小,可以慢慢来。再不济,就不信凭他们兄弟几个还不能为林瑾衡铺出一条锦绣之路。 林瑾衡玩闹了会,觉得她和周颖、莫馨蕊、九姑娘待在这里实在有煞风景,其他人各自分散去玩,并不在场。 于是善解人意道,“我要去找十哥他们,三嫂就交给哥哥了。”她忽然觉得林延恩比府里的江太医还有用,丈夫的体贴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周颖三人也是会看脸色的,立刻附和出声。 林延恩也不留四人,吩咐下人仔细看顾,又与她们约好下山的时间。 俞钰晚看着合上的门,轻笑道,“妹妹真有趣!” 林延恩走到床边坐在俞钰晚身侧,替她将被子拉到腰间,也笑道,“妹妹调皮的紧。”语气并无抱怨只有满满的宠溺。 俞钰晚看着林延恩笑,“那也是你们宠出来的。”也只有被全家如珠如宝一般疼爱,才能养的林瑾衡天性爽朗,心思磊落,萧紫涵、周颖、九姑娘都是差不多的性子,她上辈子怎么就没遇见这样的小姑子。 “难不成你不疼她!”林延恩反问,俞钰晚对林瑾衡好是只因为姑嫂情,还是真心,他们家里人也都看的分明。 俞钰晚微微一笑,最初她对林瑾衡有几分戒备与介怀,毕竟是那个身份,由不得她不联想,只是相处久了便发现林瑾衡是真的良善之辈,这点识人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林延恩看着俞钰晚的眼睛,突然沉声问,“你今天怎么了?”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俞钰晚早就明白刚才那些话是骗不过林延恩的,心念一转,掩嘴轻笑,“想嫁你的闺秀不知凡几,你可知我出门应酬,多少小姑娘年轻奶奶眼红,有多少人想取我代之。” 林延恩目光沉沉的看着俞钰晚,以为她不想回答,所以顾左右而言他。 “我刚进门的时候做过一个噩梦,梦见有人处心积虑要和我抢你。” 说罢俞钰晚笑吟吟的看着林延恩。 林延恩轻轻一笑,“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谁也不能取代。” 俞钰晚轻声应道,“我知道”,嗓音清浅的叙述自己的噩梦,“在梦里,家中多了一个姑娘,是亲戚家的女儿,家里差不多当女儿养着,母亲甚疼她。” 这样的开头,匪夷所思,林延恩静下心来细细听。 俞钰晚低声慢慢道,“她娇俏甜美,聪明伶俐又孝顺体贴,家中人都颇为疼她。你忙于公务,她便时常来陪我,我视她如亲妹,我多年无所出……”俞钰晚声音一顿,神情苍凉,仿佛身临其境。 林延恩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叹道,“只是个梦罢了!” 俞钰晚抬头看林延恩,眼底浮起笑意,神色缓和过来,继续道,“她陪我走遍了京城寺庙求子,又为我寻各种良方求签迎菩萨,我感激涕零。 然而我忽然发现那养女在与我一同爬山之时,意图用毒蛇伤我。回想前事,类似的意外几年来也发生过两回,只是不曾有破绽,我也不怀疑。可是我没有证据,她又是家人捧在手心十几年,我只能留心防备,她也有所察觉,转而开始挑拨离间。 几次之后,家中人终于察觉,对她明里暗里敲打,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居然想趁你酒醉勾引,你最终未让她得逞,她也被远嫁。” 林延恩觉得俞钰晚没有讲完,否则她不会如此。 “我原以为柳暗花明,可我终是无子,多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中毒所致,这毒是一种熏香和两种花草结合产生,并且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我却是其中之一。这些东西在我进门时,那养女便送到我房里。” 莫馨蕊的外祖母淑妃偶然间得到这种秘方,将她传给女儿,最终用在了她的身上。 俞钰晚眼神悲凉,问林延恩,“若是你会如何?” “以德报德,以直报直,以怨报怨!”林延恩声音虽低却铿锵有力。 俞钰晚眼中笑意加深,忽的流下泪来,“可是那养女早几年已经病逝,二女三子,我却膝下荒凉。”老天何其不公! 林延恩将俞钰晚搂在胸前,柔声安慰,“梦都是反着来的。” 俞钰晚搂着林延恩的腰大声哭起来,就像当年得知真相时一般。她一生无子,林延恩待她如初,只是她心彷徨,她的幸福在一开始就被人抽走了最重要的基石,她半生都活在这根基不稳的幸福中,恐惧和嫉妒如影随形。 林延恩心微痛,联想一直以来俞钰晚的失常,梦中那养女应是莫馨蕊。梦境虽惨烈,但终只是一场噩梦,让俞钰晚如此,林延恩难免疑惑,且这梦未免做的太详细了。但是莫馨蕊和俞钰晚素无来往更无怨,俞钰晚也没必要编这样一个梦来骗他。 林延恩难得的感到困惑不解,对梦中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没来由的好奇,但是如今也不好细问,遂抛在一边,全心宽慰俞钰晚。 在林延恩的劝慰声中,俞钰晚慢慢止了哭声,她对莫馨蕊有异,已被林延恩发现,她以为自己能忍,可是终究高估了自己,日后怕是也难免有显露的时候。与其让林延恩对她产生偏见,不妨借噩梦说出来,也能为自己遮掩一二,任林延恩心再七窍玲珑也想不到这些是她前世经历。 她不指望林延恩因为一个噩梦就会把莫馨蕊怎么样,谁能想到如今小白兔一样的莫馨蕊会如此心机深沉,手段毒辣。 ### 离了厢房,周颖拉着林瑾衡悄声道,“我方才一和三表嫂说孩子的事情,表嫂脸色就变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不过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好像没说什么忌讳的话。 “难不成你家里催了?”周颖又马上摇头否定,“姑姑不会这样着急的!” 林瑾衡听着周颖的自言自语,嘴角一抽,“你想多了!不过你说我三嫂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变色的?” 周颖很肯定的点头,期待的看着林瑾衡,不搞清楚,她难受。 林瑾衡想了想,“不该啊,母亲不催,父亲不管,三哥对嫂嫂那么好更不会说的,何况嫂嫂进门才半年不到,有什么好着急的。” “你大嫂和二嫂都怀孕了,你六婶快生了!”周颖灵光一闪,想起卫国公府那一堆孕妇,“莫不是因为这个。” 林瑾衡狐疑,就她和俞钰晚相处经历来看,和她三哥一般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高人,岂会因为这个情绪波动。 但是对于古代女人而言,孩子意义更为重大,尤其俞钰晚是嫡长媳,着急上火也有理,问周颖,“那怎么办?” 周颖摇头,慢吞吞道,“我家又没嫂子,没经验!” “紫涵表姐应该知道。”林瑾衡忽的想起萧紫涵的长嫂去年进门,今年夏天才传出好消息,中间足足隔了一年,或许可以请萧家表嫂过来和俞钰晚聊聊天,传授传授经验。 与九姑娘走在后面的莫馨蕊见林瑾衡和周颖贴头靠耳窃窃私语,态度亲昵,脚步顿了下,赶上前几步,笑着问,“不知道紫涵表姐跑哪去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与九姑娘走在后面的莫馨蕊见林瑾衡和周颖贴头靠耳窃窃私语,态度亲昵,脚步顿了下,赶上前几步,笑着问,“不知道紫涵表姐跑哪去玩了?” ------------ 第98章 心难安 “刚才延愈说西边那山头有一个水潭,其中的鱼鲜味一绝,永宁和紫涵都被他勾走了。”想起来周颖不由得要笑,这三吃货!又笑看林瑾衡,这里还有一个。 果然,林瑾衡眼睛一亮,拉着周颖高兴道,“我上次不是给你送过去了,你也说味道很好,走,我们也过去热闹下。”水潭是瀑布汇流而成,许是香山风水好,水潭中养出来的鱼似乎也吸收了天地的灵气,肉质鲜嫩! 看见边上的莫馨蕊,林瑾衡发觉不妥,对她解释道,“你不喜欢吃鱼,我就没给你送过去。” “莫不是在衡妹妹眼里,我就是这样小性的人。”莫馨蕊假装生气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忙笑道,“莫表姐自然是大人有大量。” 忽的想起两件被她忘在脑后的事情,话锋一转可惜道,“我刚在菩萨面前许愿就去杀生,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林瑾衡的顾忌,周颖也有,她还为远在边关奋斗的周腾祈福了呢!且莫馨蕊不喜欢吃鱼,也不喜腥味,周颖也知道,便顺势说道,“那我们还是不过去了,你说的是不是东边那片林子口,那里望出去风景甚好,正好你能作画。” 闻言,莫馨蕊暗暗松一口气,她小时候被鱼刺卡过,留下深重的阴影,自此对鱼类敬谢不敏。但是林瑾衡和林延意自幼长于福建,嗜好海鲜,连带着林延恩和林延思都好这一口,公主府的餐桌上从来不缺这些菜式。 莫馨蕊心中焦急,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忍不住喉咙口的恶心。 既如此,四人便去往东走去看风景,林瑾衡命人支了画架作画。莫馨蕊这一道上很花了心思,陪着林瑾衡一起画间或探讨两句。 周颖和九姑娘无意作画,看二人模样笑了笑便携手去了别处打发时间。 九姑娘笑着道,“丹阳郡主合该与书画作伴。”埋首书画中的莫馨蕊,眉眼舒朗,神态自若,少了那份患得患失。 莫馨蕊才气佳,恬美娴静,行不动风,笑不漏齿,自有一番娇柔之美。只是她为了融入圈子,忽视自身的优点,纠缠于缺点上,这个圈子里也不是个个都是精于弓马骑射,擅长琴棋书画性子腼腆温柔的姑娘也不少,相互之间也处得极好。 唯独莫馨蕊,总给她一种焦躁的感觉,近段时间更明显,并且似乎是很迫切的想融入到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之中。 只是兴趣爱好特长七分天生,且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按理她和林瑾衡相处时间更长感情应该更好,但林瑾衡、周颖与萧紫涵三人志趣更相投,默契最佳。 九姑娘这个旁观者看的都为莫馨蕊叹气。 周颖微微叹气,与九姑娘对视一眼,莫馨蕊一些改变她也看在眼里,为她心疼之余也不解,总感觉她太急了! “妹妹的画法都是别具一格。”莫馨蕊看着林瑾衡的画卷,柔声道。 林瑾衡把手上这一笔收尾,偏头道,“我是写实派,表姐韵味丰富,意境引人入胜。” 她这种写生风格的确少见,如今更流行情景相生气韵生动,注重立意。而她更像是在拍照,眺望远处风景,碧空白云,山峦叠嶂,寺庙古朴,这样的美景却没有相机在手,委实遗憾,她就是个俗人,游玩看到美好的东西恨不得都收到镜头里,日后可以细细翻看。 莫馨蕊微微一笑,林瑾衡的画如同将眼前景致活灵活现印在纸上,却没有匠气,让看得人仿佛身临其境。琴棋书画上,林瑾衡不及她,可是单说画这一道,林瑾衡胜她一筹。 林瑾衡接过芷言递上的茶杯,捧着也不喝,笑吟吟看着莫馨蕊画画。 莫馨蕊也不怯场,这本是她擅长之事。。 看着神采自信的莫馨蕊,林瑾衡忽尔一叹。 莫馨蕊手一顿,偏头眼神疑惑的看着林瑾衡,心中不安,莫不是自己哪里出错了。 林瑾衡放下茶盏,亲自倒了杯茶递给莫馨蕊。 莫馨蕊踟蹰了下,将画笔放在笔架上,接过茶杯,看这架势林瑾衡是有话与她说。 林瑾衡笑了笑,开口道,“我觉得表姐画画的模样真美!”语气真挚,自信的女子最美! 莫馨蕊腼腆的低头,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 林瑾衡斟酌着用词道,“表姐书法好,画技好,诗词做的也好,还弹得一手好筝,女红也棒!表姐这么厉害,实在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她说话直接,也懒得和人绕弯子,这段时间莫馨蕊实在不同寻常。 莫馨蕊脸色一变,下意识抿了抿嘴,才若有所失道,“我也想和你们有共同的话题,能够一起玩一起闹,不想只能在一边看着。” 这些林瑾衡也有所觉,毕竟很明显,只是,“除了弓马骑射,琴棋书画我们也能谈啊,你和我能论画,和颖表姐能谈棋,和紫涵表姐讲书法,九姐姐喜好乐舞,这不是有很多话题。大家一起玩,本就是求同存异,怎么可能喜好完全一致。 再说兴趣是最好的先生,表姐便是想学也不要逼自己太急,可以慢慢来,太急躁的话,不仅学不好,反而伤了自己。”莫馨蕊前阵子学马,从马上摔了下来,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受了点伤而已。 林瑾衡去探望莫馨蕊时,听闻她不仅在学骑马,射箭、剑法也都在学,太急近了,委婉劝过收效甚微,林瑾衡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莫馨蕊见林瑾衡眼底毫不做假的关心,心中一暖,只是林瑾衡这样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哪里明白自己在她们面前的自惭形愧。 周颖出身显赫,文武双全,性情爽利,便是她都忍不住喜欢。面对这样完美的人,她心难安,她怕自己努力的头破血流都未必能守住周颖唾手可得的人。 林瑾衡见莫馨蕊垂眸不语,便知自己的话,她没听进去。莫馨蕊身份尴尬,这点她清楚,但是这样勉为其难似乎过了,仿佛有什么在后面追赶她一般。 知心姐姐不是她擅长的,莫馨蕊又敏感性柔不像周颖萧紫涵等皮糙肉厚,她可以畅所欲言,说多了又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正一筹莫展! “你们可真会找地方!”林瑾衡抬头就见兴高采烈过来的萧紫涵,手上还拿着两串烤鱼,身后跟着林延意等四人。 林瑾衡几乎想掩面,实在是不忍直视,这模样若是让萧家舅妈看到,非得拉着她回炉再造贵女风范不可。萧紫涵人前贵女气场十足,私底下比谁都胡来。 萧紫涵走到林瑾衡面前,把鱼往她面前一递,得意道,“你瞧,是我亲自烤的,你尝尝看怎么样?”听语气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佛门清净地,不吃!”林瑾衡瞪着萧紫涵,断然拒绝,用不用得着烤的这么香! 萧紫涵知道林瑾衡进寺庙茹素的习惯,就是故意馋她的,“你个小迷信!”又问莫馨蕊,“莫表妹,要吗?” 莫馨蕊不自觉眉头一皱,笑容有些勉强,“谢谢萧表姐,不过我也不用了。” 萧紫涵后知后觉才想起莫馨蕊的饮食习惯,暗叫糟糕,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说起来她和莫馨蕊并不是很亲近,莫馨蕊性格纤细敏感心事多,是她历来敬而远之的一类人,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累心!懒得猜! 不过莫馨蕊身世坎坷惹人怜惜,又有林瑾衡和周颖的面子在,萧紫涵平日里也愿意笑脸相迎,但是关注不多上心少,方才她压根忘了莫馨蕊不喜欢鱼。 萧紫涵把鱼交给丫鬟,打了个哈哈把事情揭过去,张望四周,“颖表姐和娴姐儿呢?” 林瑾衡拿了帕子让萧紫涵擦手,“去别处玩了,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去用膳。”又斜看萧紫涵,“你还吃得下吗?” 萧源扬眉一笑,“自然,我是专程为这斋菜来的,不吃岂不可惜!”又问,“还不派人去通知延恩表哥他们?” 林瑾衡边命人收拾画具便回道,“三嫂有些不舒服在厢房休息。” “怎么样了,那我去看看三表嫂。”萧紫涵忙关心道。 “没事,”林瑾衡道,“我哥在那,三嫂才不稀罕你。 萧紫涵摸摸鼻子,一幅理解的表情。 众人等着的周颖和九姑娘也回来了,林延意正巧站在最外围,笑问九姑娘和周颖,“这里有些烤鱼,还热乎着,要不要尝下,待会儿就不拿进寺庙了。” 两人可没林瑾衡那么多规矩,当下应道,“拿来!” 丫鬟忙搬出小凳子来,让两位姑娘坐下吃,旁的人不忘拿出调料粉来伺候。 周颖和九姑娘吃着鱼还不忘朝林瑾衡挤眉弄眼,勾引她。 看的林瑾衡嘴角直抽,暗道,我回去天天吃,顿顿吃,有什么好得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的林瑾衡嘴角直抽,暗道,我回去天天吃,顿顿吃,有什么好得意的。 ################################ 感谢 墙角晒肚兜 Erica 人的霸王篇 O(∩_∩)O谢谢 两世莫馨蕊都是缺乏安全感之人,自古才女心思重。 ------------ 第99章 落水后 众人用罢午膳,又去接着游玩,席间萧紫涵对众人大赞他们方才烤鱼的地方,是他们今日才发现,并不是常去的水潭。 林瑾衡等被她描绘的美景勾的心驰神往,脚不停顿往那里去。 穿过一片泥泞的林子,又挤过一条山缝,林瑾衡嘟囔,“这么九曲十八弯的地方,怎么被你找到的?” 萧紫涵得意一笑,“我也是前阵子和永宁瞎晃悠找到的。你别抱怨啊,等你到了就会觉得不虚此行了。” 林瑾衡和周颖对视一眼,把话咽回去,继续行路难。 过了片刻,才出了那条山缝隙,林瑾衡目光深深的看着萧紫涵,语气佩服,“如果不知道这后面另有乾坤,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一个劲往里面钻,一钻就是一刻多钟。你居然瞎晃悠到了这里?”半路她都想往回走,这么逼仄的地方,一路走的好压抑。 萧紫涵嘿嘿一笑,“不是无聊吗?” 林瑾衡挽着周颖的手,左顾右看就是不看萧紫涵,保持沉默,她已经阵亡了! 他们所处的是一个小山谷,里面零星有十几人,真的只是十几人而已,见到乍然出现的这一群人,不由自主望过来,许是认出林延意一行之前来过,又扭头自顾自。 弹琴,画画、作诗、烧烤、临水而立。 有股世外桃源的味道! 山清水秀,自称一派,林瑾衡顿时觉得这一路走的不算冤。 萧紫涵扒拉着林瑾衡的肩膀,邀功,“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又一手牵着林瑾衡,一手拉着周颖往湖边跑,“刚才的鱼,就是这里抓的,比我们常去那水潭里的还鲜美,”对周颖一眨眼,“味道是不是极好!” 周颖笑盈盈看着林瑾衡回道,“人间美味!” 林瑾衡一挑眉,对芷言道,“带几条回去给父亲母亲尝尝。” 萧紫涵和周颖皆瞅着林瑾衡笑。 林瑾衡被两人笑得寒碜,见湖面上有一座没有栏杆的木桥横贯东西,桥面约三尺宽,等闲掉不下去,兴起道,“我要去湖上看看。”湖边看风景和湖中看风景大不相同,就像海岸线上看到风景与乘船出海见到的海景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 “那桥面结实的很,我之前来回走了好几趟。”萧紫涵道。 林瑾衡点头,这桥一看就是常年有人维护的,所以她才敢上去走走。 周颖瞧着也觉得有意思,便问身旁的九姑娘和莫馨蕊道,“我们也去走一圈?” 九姑娘也不是胆小的,自然点头答应。 一旁的林延意笑着道,“我在湖边走走,就不去了。” 林瑾衡诧异了下,正想说什么,就听莫馨蕊笑着出声,“那不就只剩下延意表哥一个人了。”她不能一直让林延意迁就她,这不是长久之计,林瑾衡几个都是爱玩的,若这点她都胆怯,以后如何能和众人玩到一块。 林延意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忽的笑起来,道,“那我也随你们一起。” 姚以安若有所思看两人,撞上林延意的眼神,微微颔首一笑,跟着前头林瑾衡几人上了木桥。 木桥踩上去并没有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少了几分惊险,对林瑾衡而言就跟在平地上似的,便回头道,“这一点儿都不可怕!”说完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不是莫馨蕊是姚以安,莫馨蕊和林延意在姚以安后头。 姚以安慢悠悠道,“我不害怕!” 林瑾衡眉毛忍不住跳了跳,心道,我管你怕不怕,你害怕有脸说出来吗 “我跟你换个位置,我要和莫表姐说话。” 姚以安往边上退了退,几乎站在桥沿上,神色自若。 林瑾衡看空出的那一大截桥面,抬眼瞅了他两眼,入眼的还是一张微笑从容的脸,跟画上去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莫馨蕊见林瑾衡过来,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林瑾衡见莫馨蕊眼底有掩不住恐惧,但脸上笑容灿烂,纳闷,伸出手道,“我牵着着表姐走?”林瑾衡惭愧,一时高兴,不小心把莫馨蕊忘了。 莫馨蕊笑意又深了几分,握住林瑾衡的手。 姚以安看着这边笑了笑。 “噗通噗通”两声紧凑的落水声响起。 林瑾衡循声望去,就见萧永宁一头往湖里扎,湖里是挣扎的萧紫涵和周颖,林延愈愣了愣,也跟着跳下去。 姚以安见状跨出去的脚就收了回来,他水性一般,且知道萧永宁和林延愈都是个中好手。并眼疾手快拉住想下水的林瑾衡,道,“你下去,延愈还要担心你。” 林瑾衡跺了跺脚忙对着林延愈喊道,“颖表姐不会水!快点!” 话音未落就被溅了一身水,林延意也跳下去了。 林瑾衡忙拉住身子往外探的莫馨蕊,她似乎不会水的吧!何况随行的婆子们也已经纷纷跳下水了。 周颖不会水,模糊中见有人过来,双手乱舞想抓住来人,溺水的人大抵都是这种反应。 林延愈海里打滚长大,也深知这点,所以想绕到周颖背后箍着她的脖子。 看林延意满脸焦色的游到跟前,想起林延意比他技术好,就游到边上去帮萧永宁。 林延意带着周颖往岸上游,周颖咳得撕心裂肺,余惊未消,双手紧紧抓着林延意左手臂不肯撒手。 半路遇上婆子,林延意想把人交给对方,男女授受不亲,方才事急从权,他若是这样带着周颖上岸,到底不妥,且今天的事少不得要封山谷里人的口,所幸人不多。 可周颖就是不松手,在水中林延意和几个婆子也不敢去掰她手,只能由她。 直到被接应上岸,脚踏实地,周颖才找回安全感,松开紧抓林延意手臂的双手,就是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呛的眼泪都流出来。 边上还有萧紫涵作伴,两人比赛似的咳嗽。 把一干端茶递衣的丫鬟婆子急的都快哭了,回去少不得领罚。 林瑾衡看林延意林延愈无碍,便在边上围着周颖萧紫涵团团转,伺候人的事,丫鬟婆子比她在行,她也不挤进去添乱,只是一叠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没有受伤?” 好容易两人止住了咳嗽,萧紫涵无力的靠在婆子怀里打哆嗦道,“没事,就是冻死我了!还有这水真难喝!”说话时一脸扭曲。 周颖也打了个寒颤,深秋时分,虽然披了大衣也冷的够呛,“火呢!”荒郊野外,也没条件换衣裳。 林瑾衡对萧紫涵放了心,还有心吐槽就没事,走到周颖跟前,看她脸色苍白,忙道,“表姐,你喝点热水,”又催旁人快点生火给几人取暖,这样湿哒哒的走到能换衣服的地方,准的得风寒。 “我向旁人借了个帐篷,你们去换身衣裳。”不知何时离开又回来的姚以安道,这话对落水的五人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姑娘家出门时常会带上身换的衣服,以防游玩时弄脏,落得仪容不整。林延意几个却是没有的,便向出借帐篷的人又借了几套。 换好衣裳出来的萧紫涵又是满血状态,捧着茶盏,坐在火堆前惬意的喝一口,叹一口气,活着真好! 问姚以安,“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帐篷?”对方可是为了她们现场支起来的帐篷,之前一直收在箱子里。姚以安总不能一家一家问过去吧! “我有阵子也喜欢带着帐篷去郊外过夜,于是就认出来了。”姚以安拨了拨火堆,笑着回道。 “露营!”想不到还是个潮人,林瑾衡酸溜溜想,林晋海和重华再惯着她,也不许她露营,女儿家就是不方便。 “蛇虫鼠蚁作伴,也没什么好玩的。”姚以安又道。 林瑾衡一撇嘴,“难道堂堂长安侯府还缺这点驱虫药不成。” 姚以安哑然一笑,原来懂得不少。 “表姐,”林瑾衡挪到周颖身边,摸了摸她的手,温度正常,又去碰她额头,再摸摸自己的,一样!但是周颖神色又不对劲,疑惑,“你哪里不舒服?” 周颖扯了扯嘴角,“在水里有点吓到了。” 吓到!? 林瑾衡和萧紫涵面面相觑,萧紫涵活蹦乱跳,周颖没道理这样啊! 萧紫涵也坐过来,摇着周颖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别啊,颖表姐,我这个罪魁祸首还生龙活虎着呢,您老人家要有个啥,王爷王妃还不得生吞了我。”说完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方才是她闹周颖,自己没站稳反倒把周颖带下水,实实在在的害人害己,好在大家都相安无事。 周颖忍俊不禁,“成了,我没事就是喝多了湖水肚子有点难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萧紫涵吐了吐舌头,对上林瑾衡忧虑的眼神,心也不觉一沉,几人关系那么好,周颖不对劲哪里看不出来。 姚以安看着坐在一块的林瑾衡三人絮絮叨叨说话,边想着方才的事情,萧紫涵和周颖落水,萧永宁跳下去是姐弟情深,林延愈离得最近,作为表弟下去救周颖理所当然。便是他不也是想下水救人,毕竟和周颖也相识一场,等着婆子们游过来救人,有太多变数。 可是后来林延意也下水,还有惊惧慌张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两人上岸之后,更加不寻常了,或者说水里发生了什么 姚以安瞟一眼不远处神不守舍的莫馨蕊,一笔糊涂账! 作者有话要说:姚以安瞟一眼不远处神不守舍的莫馨蕊,一笔糊涂账! ------------ 第100章 取与舍 一行人本来是打算在香山玩到日落时分才打道回府,不过出了这样的意外,什么兴致都没了,待下水的人都换好衣裳弄干头发便去寒山寺找林延恩。 林延恩看几人出去一趟衣裳都变了,少不得询问一番。 听罢只是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什么,又请寺庙中的师傅替几人诊脉,确定都无碍,遂道,“那回府!” 林瑾衡今天玩得厉害,吓得也厉害,精神便有些恹恹。幸好林延恩熟知她玩起来不把自己折腾到没劲不罢休的性子。出府的时候就命人把她的马车也一同带来,于是林瑾衡、九姑娘和俞钰晚姑嫂三人都上了马车。 周颖和萧紫涵也各自上了家仆提前备好的马车,实在是几人都有这样的前科,骑马出门,最后累得不能骑马回来。 林瑾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躺在软垫上,九姑娘有样学样,也是如此。芷言忙让两个精通按摩的小丫鬟给她们揉腿,跑了一天,这会儿不松松筋骨,明儿两位小祖宗非得嚷起来。 俞钰晚看她们模样失笑,问,“今儿玩得可尽兴?” 九姑娘笑吟吟点头道 “在外面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林瑾衡也是点头赞同,忽的又垮下脸,“要是表姐她们不掉进湖里就完美了。”或者说周颖像萧紫涵一样把落水当做新奇的经历来,萧紫涵的神经真是粗犷的令她都甘拜下风。 虽然后面周颖又正常起来,但是之前的反常实在是令她担心。可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 俞钰晚见林瑾衡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显见是被难住了,关切道,“可是怎么了?”几人都一如平常,唯独莫馨蕊眸中遮不住的慌乱。 林瑾衡慢吞吞的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明天她该去看看周颖,实在不行,直接问。 林瑾衡暂时将疑惑抛在一边,问俞钰晚,“三嫂今天开心吗?”俞钰晚嫁进来之后,除了交际应酬、进宫和回娘家,甚少出门,更不用说游玩。 嫁人真不是好差事,林瑾衡屈指一算,没几个月又要过年,然后她又长了一岁,忍不住叹气,怎么这么快呢! “妹妹又怎么了?”靠坐在她对面的俞钰晚就尽看林瑾衡变脸了。 林瑾衡抱着靠垫闷声道,“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马上就要十一了。” 俞钰晚哑然,心道等你有了喜欢到非他不嫁之人,你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林瑾衡这一窍,还没开,心中微叹,她知道大部分人的结局,却不知林瑾衡的未来,想为她做什么都无能为力。 林瑾衡把靠枕垫在头部,道,“三嫂要是不喜欢爬山进寺庙,我们改天玩其他的,游湖怎么样,听丝竹之声,赏湖光风色,品各色美食。打猎也不错,不过这个时节不好玩。反正三哥这么忙,三嫂留在家里也没意思,就是管家也不用整天待在家里啊,这样要那些管事婆子干嘛。父亲母亲都说了,常在家里待着会变呆的。”说道诸侯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这么爱往外跑,也都是父母教出来的。林瑾衡很小的时候是个宅女,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看不过眼,便带着她去闹市郊外甚至出海玩,次数一多林瑾衡这心就野了,再也收不回来。夫妻两也不多说,就由着她上山下水的闹腾。 马车旁的林延恩听到隐隐绰绰的笑声,虽不知她们谈着什么,眼底笑意弥漫开来。妹妹和妻子相处和睦,自然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且俞钰晚心事重,和天性开朗的林瑾衡待一处,也能更轻松一些。 林延恩错眼瞥见林延意心事重重的模样,方才他已经找家丁事无巨细又问了一遍。又观察到林延意和周颖之间眼神的躲闪,莫馨蕊的无措,唯有叹息。 责任与感情,孰轻孰重,只能让林延意自己掂量取舍,情深几许,只有他知。 林延意已近十四,若连这个都不能处理,更不用说立足朝堂。 俞钰晚也是满脸笑意,点头应道,“若有空,我也陪妹妹们出来玩。” “若三哥有空就把三哥也喊上,”林瑾衡喜滋滋的拍拍软垫,“有三哥在,什么都不用愁,芷言她们也能轻松下。” 正在为三人煮茶的芷言凑趣笑道,“还是郡主心疼我们。” “是啊,我心疼了你们,三嫂就该心疼三哥了!”林瑾衡看着俞钰晚笑的挪揄。 俞钰晚轻点林瑾衡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嘴上不饶人。” 三人说笑了会,林瑾衡撑不住乏意便睡着了,俞钰晚让人给她盖上薄衾,看着林瑾衡睡得脸颊红扑扑,眉眼不觉柔和下来。若她有了女儿,也想她如林瑾衡这般无忧无虑长大。 俞钰晚笑容一滞,手轻轻放在腹部,女儿! “三嫂?”九姑娘不觉出声。 俞钰晚忙收敛情绪,又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便问,“怎么了?” 在马车里伺候的丫鬟忙下去打探,不过没等她走出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梁海家的。 梁海家的上前行了礼才道,“六太太要生了。”六房太太生产,隔房的侄媳妇可以有事不在场,但是作为管家夫人的俞钰晚少不得要坐镇,否则,说不过去。 俞钰晚怔了怔,这应该是十六爷了。马上回过神来,问道,“一切可好?”她出门前就预防着这事早已吩咐妥当,应该出不了大纰漏。六太太产期原在月底,但是妇人生产早些日子,晚些日子都是常事。 梁海家回道,“一切都好,老奴出府的时候,六太太已经被送进产房了。” 俞钰晚下了马车,翻身跃上一旁自己的马,对驱马过来的林延恩道,“六婶生产,我得快些回去看看,妹妹睡得熟,不必急着赶回去。”马车一快,林瑾衡必是要醒过来的,作为侄女晚点到也无碍,且六太太头胎,时间恐怕不短,去了也是枯等。 林延恩点了点头,对探出头来的九姑娘道,“九妹随着延意和妹妹晚点到也无妨,我和你三嫂先回府。”对林延意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马背上的林延意拱手应是。 林瑾衡一路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趋势,没林瑾衡好睡功的九姑娘只能眯着眼养神,到了公主府,九姑娘不得不示意芷言拿温热的帕子把她弄醒。 林瑾衡睡眼惺忪,随手抽了块帕子掩嘴打哈欠,迷迷糊糊问,“到了?” “天都黑了!”九姑娘道,因为林瑾衡睡觉,窗户上罩了一层厚纱,里面光线昏暗,根本瞧不出时辰。 林瑾衡坐起来,喝一口茶漱口又吐到盂里,慢条斯理掏出怀表一瞅,“申时一刻!” 九姑娘也不跟她贫嘴,直接道,“六婶生产,我们去看下。” “啊!”林瑾衡惊了惊,彻底清醒过来,“情况怎么样?”古代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晃悠。 九姑娘掀起帘子跳下马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玲珑迎上来,笑着屈身给二人行完礼,又道,“产婆说孩子胎位极正,六太太身子骨又好,只是头一次才至今未分娩。”再深的产道什么,她也不敢跟两位未出阁的姑娘细说。 “是三嫂让你候在这的?”随后下马车的林瑾衡笑问。 玲珑应道,“世子夫人想着郡主和九姑娘肯定担忧六太太,便让奴婢候在这里免得郡主和九姑娘挂心。” “有劳三嫂了。”九姑娘道,俞钰晚行事面面俱到,要是再传出好消息就尽善尽美了。半年的时间说长是不长,说短可也不短了,何况她二嫂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两人相差两个月进门,这么一比,俞钰晚压力徒增。 林瑾衡和九姑娘赶过去,就被迎进了偏厅,偏厅内各位姑娘们都在场,见礼之后都安静坐在一旁等候。 大家神色都尚算镇定,六房嫡女八姑娘坐在杨婉月身边也是神情淡然,六房庶女十五姑娘急得坐立不安,不断探头张望。潘颖雅待她比之前的六太太刘氏好千百倍,十五姑娘虽忧心潘颖雅有了亲骨肉疏远她,却也真心实意想潘颖雅母子相安。 林瑾衡和九姑娘对视一眼,安静坐下等消息。 期间林瑾衡掏出怀表看了不下三次,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到孩子哇哇大哭声。林瑾衡吐出一口气,生孩子,真是遭罪! 不一会儿一丫鬟跑进来,欣喜道,“太太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闻言,厅内众人不觉舒展了眉头,大家和六房无冤无仇,潘颖雅又会做人,知道她熬出头了,都替她欢喜几分。 八姑娘眼神闪了闪,嘴角一勾,权当高兴了。 新鲜出炉的十六爷被人裹在大红锦纹的襁褓中抱到偏厅来,女儿家鲜少有不喜欢婴儿的,都纷纷凑上去瞧。她们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进产房的,过来其实不是看潘颖雅而是看新生儿。 林瑾衡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的去碰小孩柔弱无骨的嫩手,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他戳坏了。作为弓马骑射样样在行的姑娘,对自己那把子力气很有自知之明。 重华长公主在一边看的忍俊不禁,难得她姑娘也有这样小心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身边的俞钰晚脸色微白,以为她为子嗣之事着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安慰。 重华虽然急着抱孙子,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心事重,情绪郁结都不利于子嗣,为这她也私底下找俞钰晚专门谈过。不过大凡通透聪颖之人,鲜少能听进劝,只能自己想开。 慧极必伤!重华不由得添了几分愁思。 俞钰晚马上回过神来,对重华笑了笑,目光柔软的跟着襁褓中的婴孩。 看完婴孩,回到公主府,重华搂着林瑾衡问她玩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看她精神不振就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俞钰晚这才笑着开口道,“六婶喜得麟儿,六叔而立之年又得一嫡子,可是大喜事!” 重华微笑拿着茶盏饮一口,潘颖雅是她做主迎进门,又有裕丰郡主的面子在,见她有了儿子傍身,自然高兴,也不用担心六房后继无人丢了嫡系的脸,以潘颖雅的聪慧,这个儿子总差不了。 “洗三那天办得隆重一些,把往日交好的亲友都请来。”重华吩咐道,她向来很给潘颖雅这个弟妹面子,否则今天也不会亲自到场。 俞钰晚恭敬应是,又向重华讨了几个主意 等俞钰晚告退,重华对孙嬷嬷道淡淡道,“这些事,便是不问我,她也能打理的妥妥当当。” 孙嬷嬷觑着重华的脸色,不知她的态度,只好拣中听的说,笑道,“世子夫人是个妥当人,不过她到底年轻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少不得请您给她把关。”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会拿了管家权就把婆婆扔在一边,然后独断专行。 重华似笑非笑看一眼孙嬷嬷,“你就帮她说话。” 孙嬷嬷赔笑。 “我就是替她累得慌!”重华幽幽道,俞钰晚的做法无可挑剔,她只是感慨在家里再金贵的姑娘,嫁了人,总归是不同的。 俞钰晚回了隔壁国公府,列出洗三当天邀请宾客的名单,选了几家往来频繁关系亲近的人家,亲自执笔写请帖。当写到昌华长公主五字时,俞钰晚眼底划过冷然。 作者有话要说:俞钰晚回了隔壁国公府,列出洗三当天邀请宾客的名单,选了几家往来频繁关系亲近的人家,亲自执笔写请帖。当写到昌华长公主五字时,俞钰晚眼底划过冷然。 ####################### 亲们,保护好自己的小心脏,狗血会一盆接着一盆 ------------ 第101章 终晓情 周颖回府之后,众人忙又请了府中供奉的大夫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家姑娘半点问题都没有,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恪亲王夫妇都是爱女如命的,周颖若再生个病,恪亲王岂能轻饶她们。 出门访友的恪亲王妃闻讯赶回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自己闺女摸了一遍,看她精神不错,眼神发亮,双颊微红,想起一路下人的禀告,顿感好笑,强忍住了。 恪亲王妃笑盈盈看着周颖,“阿颖,可有哪里不舒服?” 周颖抿嘴摇头,“我就是累了,想歇息。” 恪亲王妃看眼西洋钟,再看周颖,挑眉,“这个时辰?” “我爬了一天山,又掉水里,很累!”周颖理直气壮道。 恪亲王妃一扬眉,“那你好好休息。”心道,这事最后还不是得我出面,看你到时候说不说,于是喜滋滋带着人走了,她女儿终于红鸾星动了。 若不是对林延意有心思,怎么会落个水让人家救上来就这幅模样,照她那性子肯定不当一回事转眼就忘。月老总算没忘了她女儿,这段日子她没白求。 恪亲王妃脚步一顿,想起一事于是吩咐道,“去和城西月老庙主持说,本王妃打算给月下老人重塑金身。”她就是在那给女儿求的福。 嬷嬷忙不迭应了。 周颖又把丫鬟都赶出去,然后扑到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发髻都乱了,双手捂着脸颊,只觉得烫的灼人。 脑子里不断闪过三年多来两人的相处。 他们都想喜欢下棋,不过她实力略逊林延意一筹,便常联合了林瑾衡,让她寻各种方法岔开林延意注意力,然后她就偷子换子,因为他输了就得亲自跑出去给她们买各种小玩意小吃食,每每弄的林延意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都是自幼便学瘦金体,没少互相吐槽揭短。 他们都好剑法,武师傅是同门,所以学的是同一套剑法,时常切磋。 他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周颖不期然想起这么一句话,这还是她从周腾书房里挖过来的《牡丹亭》里看到的,当初嗤之以鼻,如今想来,周颖觉得脸更烫了。 周颖撑着下巴琢磨林延意之后的眼神躲闪,是和她一样呢,还是? 周颖下意识双手环胸,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刚才在湖里林延意救她的时候,手不小心…… 周颖咬着后糟牙恶狠狠想,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她非得狠狠揍他一顿。又忍不住想万一是她一厢情愿怎么办? 周颖猛地捶了两下床,翻过身子坐起来,干脆去问个明白,喜欢就定亲,不喜欢就算! 打算穿鞋的动作又一顿,姑娘家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这样乍乍然跑过去,挺没面子的,万一真不喜欢她怎么办? 周颖轻声呻/吟了一下,‘砰’的一声躺回床上,看着床顶发愣,怎么这么麻烦啊! “紫苑,紫苑!” 守在门口的紫苑听到周颖一叠声唤她,赶忙推门进屋,道,“姑娘?” “给衡妹妹传个口信,明儿来我这里玩。”周颖原想自己过去公主府,一想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见林延意的好,起码得等她收拾好自己情绪。 她得矜持矜持,所以决定让林瑾衡旁敲侧击下,至于怎么个旁敲侧击法。 据她母妃讲,当年她先看上了她父王,不对,是芳心暗许,然后请重华长公主去探恪亲王的口风,探完之后两人就被赐婚了,怎么个探法,周颖听恪亲王妃说了不下十遍。 周颖决定效法父母,沾沾喜气,让林瑾衡做一回红娘。 被‘红娘’的林瑾衡正好打算派人去给周颖传信,自己明天要过府找她,接到口信,忍不住想,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她俩同性,否则门当户对,志趣相投,真不错啊! 第二日林瑾衡便骑马去了恪亲王府。 恪亲王妃拉着林瑾衡说话,天南海北的聊,恪亲王妃说话风趣又见多识广,林瑾衡向来喜欢和她谈天,今天也不例外。 周颖在边上等的心急,她严重觉得恪亲王妃是故意的,只是这事她没打算现在禀明父母,说了,父母说不得马上就去公主府商谈婚事。 两家门第相当,又素来交好,且有林延思那事,婚事十有□能成,只是她若嫁给林延意定是因为林延意也心悦她,而不是因为觉得她适合做妻子。若林延意对她无心,她宁愿嫁旁人。 恪亲王妃看够了女儿乐子,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打算好好独自伤怀下,于是大发慈悲道,“你们去玩耍吧,”对林瑾衡慈和道,“知道你要来,舅母特意让人做了你最爱的清蒸螃蟹和松鼠桂鱼,可要用了午膳再走。” 林瑾衡抱着恪亲王妃的胳膊撒娇,“就知道舅母最疼我!” 恪亲王妃轻捏她的脸,“就你嘴甜!” 林瑾衡和周颖行礼告退之后,便携手去周颖的院子。 走了一会,林瑾衡偏头纳闷问周颖,“你是有什么宝贝让我看吗?”走的好着急。 周颖讪讪一笑,能说我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等着你来吗?拉着林瑾衡又快步走。 林瑾衡疑惑不已,这是干嘛,神秘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一头雾水! “衡妹妹,你让她们几个下去成吗?”到了里屋,周颖看林瑾衡左右的几个芷问。 林瑾衡正了神色,之前周颖也卖过这种官司,但是从来不会让芷兰两个避开,这两人是重华为了她的安全特意安排的,轻易不离身。 “我们府上守卫不比你们公主府差,且只是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恪亲王得罪的人比重华还多,何况周颖嫡亲大哥就是被刺身亡,恪亲王府邸的防卫就比皇宫差了点,周颖身边更是配了不少女护卫。 看周颖那拜托的模样,林瑾衡的好奇心咕咚咕咚往上窜,一挥手,让芷兰几个也退出去。 几个芷正踌躇,见周颖身边的护卫也退了,只好离开。 林瑾衡正襟危坐,沉声道,“你说吧!”怎么看不像是显宝贝,更像是有秘密要说,想起自己昨天的脑补,林瑾衡嘴角一抽,不会是要跟她表白吧!要不要这么重口味! “我好像喜欢延意,”周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顾瞪大了眼睛的林瑾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强调,“男女之间的思慕!” 林瑾衡第一个想法是,谁说古代女子含蓄的,眼前这妹子比她这个现代人都直接,她十几岁还玩过暗恋呢!谁也没说那种! 第二个想法是坑爹的表兄妹居然可以成亲,还被人称为天作之合! 第三个想法是这是玩笑吧,这是恶作剧! 林瑾衡结结巴巴道,“你,你喜欢我,十哥!” 周颖很坚定的点头,看着林瑾衡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认真,一口气道,“所以你回去问下你十哥,”难得周颖扭捏下,“喜欢我吗?” 正色道,“让他回答的清楚明白,不要为了情分含糊其辞,喜欢,我就嫁给他,不喜欢我们还是表姐弟,君既无心我便休,我不需要他委曲成全。” 林瑾衡木愣愣的问,“怎么问?就直接问,十哥,你喜欢颖表姐,愿意娶颖表姐为妻吗?”她不是神父! 林瑾衡随手拿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她得冷静冷静,为什么当事人一脸淡定,她这个传声筒却是受惊过度的模样,这不科学! 见周颖还要说话,林瑾衡一摆手,严肃道,“等我消化消化刚才的内容,我还没转过弯来。” 林延意和周颖,什么时候的事情,一回想两人之前相处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带了有色眼镜的缘故,越瞧越暧昧。 表兄妹,林瑾衡经过这么多年还是有点接受不能,但是周围表兄妹成婚的例子不胜枚举,撇开那点畸形的小概率,婚姻美满的不在少数。 林延意和周颖青梅竹马长大,又门当户对,兴趣爱好相同。 林晋海和重华还有几个兄长连带着俞钰晚也很喜欢周颖。 她更不用说,闺蜜做嫂子! 周颖扔下炸弹把林瑾衡炸的魂不附体,自己反而冷静下来,哑然失笑,她竟然真的把那些话说出来,现在想来实在是不可思议,若再让她说一遍,恐怕没这个勇气了。 看神色恍惚的林瑾衡,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是轻松了,就是难为林瑾衡了。 周颖坐在椅子上也不催林瑾衡。 “我怎么替你问?不会真的那么直接问吧!”终于林瑾衡回过神来,这事的决定权不在她,在于林延意的态度,林瑾衡默念,我就是只信鸽。 这事虽然让林瑾衡大吃一惊,但是细想还真像周颖的作风,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周颖附耳林瑾衡耳边,嘀嘀咕咕一大段。 林瑾衡听的眉毛直跳。 林瑾衡纠结的中午最爱的螃蟹都只吃了两只,恪亲王妃料到周颖必定和林瑾衡摊牌了,挑眉,还真有乃母之风。 不禁回忆起当年,她一开口让正喝着茶的重华长公主把茶水都喷了出来。 好吧,恪亲王妃承认,她不下百次在重华面前抱怨,恪亲王就是一张死人脸,活像谁欠他百万两银子似的。 林瑾衡兴奋而来,最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府!为什么天下有情人大多是表兄妹!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兴奋而来,最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府!为什么天下有情人大多是表兄妹! ------------ 第102章 大俗套 书房内唯剩下西洋钟哒哒的走动声,林瑾衡说完话之后屏气凝神坐在林延意不远处的椅子上,静待林延意的回答。 林延意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沙哑,含笑看着林瑾衡道,“说来颖表姐虽是我表姐,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将她如同妹妹一般看待,你们俩合着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林瑾衡悻悻一笑,又试探道,“如我一般?”眼神直直的看着林延意,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忽视表兄表妹这点,然后发现如果林延意对周颖也有意的话,这门亲事就完美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延意微微一笑,收起方才的字帖,“自然,”又拿了一轴画卷轻敲林瑾衡的头,正色道,“妹妹如今也不小了,日后可不能拿这种事情做比喻,姑娘家闺誉要紧。况且,我与莫表妹三年前便定了亲事,只是因着年幼没有公布,妹妹万不能再拿这种事胡闹。” 林瑾衡还没从史上最通用的我当你是妹妹之好人卡中回过神来,又受到惊吓,今儿个怎么了,表姐弟,表兄妹?而且各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告诉她。 “定亲!?”林瑾衡尾音上扬,明显带着不可置信,为什么她啥都不知道。 林延意点头,道,“所以妹妹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传出去,岂不是伤了你们几个的情分。” 怔了怔之后,林瑾衡哈哈笑了两声,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能骗过十哥呢,就等着看你遇上颖表姐的时候会不会尴尬脸红。”鼓了鼓腮帮子吐槽道,“十哥老是严肃着一张脸,越来越像爹了。” 林延意摇头笑了笑,“你就胡闹!” 林瑾衡坐在那这心乱如麻,林延意和莫馨蕊有婚约,周颖却喜欢林延意,这叫怎么一回事吗?乱七八糟! 林瑾衡不觉打量坐在书案前的林延意,之前她一路走来,越想越觉得林延意对周颖似乎有意,可现在瞧他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异常,林延意到底是怎么想的。 忽又觉得,不管林延意怎么想,周颖说的虽是君既无心我便休,但是当这个君是别人未婚夫的时候,哪怕林延意对她有意又如何,以周颖的骄傲岂会让自己插足,更不用说牵涉到的还是莫馨蕊。 可是周颖还等着她回复,她该怎么说,周颖才会好过一点,是说林延意和莫馨蕊有婚约且对她无意?还是单单说林延意有婚约?或者是林延意对她无意更好一些? 林瑾衡一脑袋官司,失恋的姑娘已经够让人心疼的了,她该怎么办? 又想起莫馨蕊,如果林延意对周颖无意还好,少两个人受罪。若有意,莫馨蕊性敏感,万一发觉了,她心里还不得苦死。 喜欢之人思慕好姐妹,有没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林瑾衡终于明白为什么莫馨蕊那样急迫的学习弓马骑射,她不只是想融入他们之中,怕更是想和林延意同步。 林瑾衡看着林延意突然很想哭,她十哥又该怎么办?要是有两个十哥多好,就算嫂子都是表姐她也认了。 林延意静坐在椅子上沉默,这门亲事定下之时,莫馨蕊便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莫馨蕊三年多来一直为这门亲事而努力,他也在努力向莫馨蕊靠近,若悔婚,他一生难安! ### 洗三日当天,林瑾衡无精打采的醒来,昨儿个她脑海里就尽是林延意、周颖、莫馨蕊三个人了,一会儿一个哭,一会儿另一个笑的,比打仗还热闹。 想起今天周颖要过来,林瑾衡又猛地躺回床上,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芷言也不催,昨儿个林瑾衡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往让丫鬟弹古筝便好,昨儿却没起效果。 忽然林瑾衡拍床而起,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婚约的事情,便是她今天不说,周颖也会知道,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芷言被林瑾衡吓了一跳,就见林瑾衡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她家郡主这是要干嘛! “什么时辰了?”林瑾衡问。 芷言命人拿今天要穿的衣服边道,“巳时一刻。” 林瑾衡算了算时间客人也快来了,便起来梳洗。十六爷的洗三礼摆的隆重,等林瑾衡过去的时候卫国公府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林瑾衡见过几位重要的长辈之后就被萧紫涵拉到花房。 林瑾衡下意识悬起了心,萧紫涵也是掩不住的一脸神秘,林瑾衡真怕萧紫涵也来一次告白,告白不怕,就怕所选非人。 于是这一路,林瑾衡走的战战兢兢,到了花房下意识的要把人打发了出去。 萧紫涵错愕的看着林瑾衡,“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林瑾衡反问。 “这你都知道。”萧紫涵大惊,绝不是假装的。 林瑾衡见状,这心啊,就一直往下掉,语气沉重,“你说吧!” 萧紫涵越想越诧异,忍不住道,“你怎么了?”林瑾衡这状态可不对劲。 林瑾衡抿了抿嘴,终究没说话,只道,“别卖关子了,说吧!”你就是说喜欢上林延恩她都不会跳起来,她淡定了! 萧紫涵疑惑不解,只是眼下又更重要的事情,抛在一边,道,“我吧,偶尔听到祖母和长安侯府上的姑祖母说起你。” 林瑾衡看一眼萧紫涵,示意她继续,心里庆幸还好不是她想的那事。 萧紫涵神色纠结了下,一口气说完,“好像你们两家有意把你和姚以安凑成对!” 林瑾衡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姚以安!?” 萧紫涵非常肯定的一点头,“我听得清清楚楚,说是两家长辈已经通过气了。” “不会已经定亲了吧!要不要这么快!”林瑾衡脱口而出。 “没有,八字都没一撇,只是有这个意向,最后成不成得看你们俩的意思?”萧紫涵摇头。 林瑾衡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身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没定亲就成。又想其实定了亲也没啥,家里给她选了姚以安总有道理。只要她爹娘不倒台,几个哥哥给力,自己不脑残,嫁给谁不能好好过日子,何况姚以安也不是那种混账人。俊美无俦的美少年,还是她占便宜了。 萧紫涵等着林瑾衡各种反应就是没想到会这样平静,好像她刚说的是今天吃了啥,好歹是她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就这个反应呢?轻推了推林瑾衡,“阿衡!”不会是吓傻了吧!萧紫涵不厚道的想。 林瑾衡看萧紫涵,问,“怎么了?” “你不发表下想法?”萧紫涵小心翼翼道。 林瑾衡想也不想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总不会害我!”她对婚姻最大的期待是没姨娘通房房没庶出子嗣膈应她,郡马按理不能纳妾,姚以安身份也没高到能破例。 理是这个理,但是重华长公主明显想让林瑾衡嫁个有情郎,“其实你要是不喜欢姚以安,可以和姑姑说出来,还会逼着你嫁给他不成。” “我干嘛要喜欢他,多少人成亲之前见过面,不照样过的挺好!万一我喜欢他了,他不喜欢我,那我怎么办再万一,我今年喜欢,明年不喜欢呢?” 萧紫涵看着林瑾衡明显恼怒的模样,咽了咽口水,“你这是怎么了?”不对劲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林瑾衡兀自碎碎念道,“干嘛要喜欢呢,这样不挺好,一喜欢就有那么多麻烦事,何必喜欢呢!”她这是怕了喜欢这两字,几个玩得好的姐妹,九姑娘、周颖、莫馨蕊,哪一个不是因为喜欢两字患得患失。无欲则刚,这两日她深刻的领悟了这个成语。 “你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萧紫涵诧异,林瑾衡这情绪可不正常。 林瑾衡抬眼瞧了瞧萧紫涵,没必要把伤心事说出来让萧紫涵一起难过,且这事涉及几人隐私,更没有往外说的道理,只好道,“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天蒙蒙亮才睡着,你又给我带来这么大个惊喜,我能正常就奇怪了。” 萧紫涵拍了拍林瑾衡的肩膀,关心道,“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会儿。” 林瑾衡笑了笑,拉着萧子涵道,“我的藏獒生崽子了,你要不要选一头回去?” 萧紫涵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道,“快带我去看看。” 卫国公府前头,俞钰晚将昌华长公主和莫馨蕊迎进大厅,莫馨蕊陪着诸位长辈说笑了阵便被贵妇们放人,让她去和小姑娘们玩耍。 莫馨蕊问领路的丫鬟,“衡妹妹也在那吗?”又问,“颖姑娘可来了?”这几日她几乎寝食难安,就怕听到林延意与周颖落水的消息传出来,虽然那天都严禁声明不许外泄,只是她依旧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恪亲王府要林延意负责,她又该如何? 那丫鬟素来知道莫馨蕊和林瑾衡、周颖、萧紫涵交好,便道,“郡主和萧姑娘带着一些姑娘在兽院,其他姑娘在花房。”兽院里养的都是些猛兽飞禽,狮子,猎犬、藏獒,猎鹰……大多是恪亲王友情提供。这爱好比较小众,不过还是有一些姑娘喜欢的。 对于林瑾衡与众不同的爱好,莫馨蕊从一开始的惊吓到如今已是习以为常,虽不能亲近,却也不会吓的脸色发白,于是笑道,“那带我去兽院。”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林瑾衡与众不同的爱好,莫馨蕊从一开始的惊吓到如今已是习以为常,虽不能亲近,却也不会吓的脸色发白,于是笑道,“那带我去兽院。” ###################### 声明一点,林瑾衡和周颖都不知道林延意和莫的亲事。 ------------ 第103章 舍不得 “这狮子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一个声音抱怨道。 “你不也看看它那个块头!”另一个娇俏的声音笑道。 “一天好几顿,一旬下来这肉就没有重复的,这白狮子命可真好!”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那么多兽宠中,郡主最喜欢它,谁敢不上心!” “说来也就咱们郡主爱养这些飞禽走兽,哪个威风就养哪个。” “哪有,颖姑娘不也喜欢,咱们郡主这喜好,还是颖姑娘带出来的。” “嘻嘻,也难怪郡主和颖姑娘最要好,两人性情实在相投。你说颖姑娘出身显赫,两府又交好,几位小主子也合得来,颖姑娘和咱们郡主更是好的没话说,便是公主殿下和国公爷不也甚为疼爱颖姑娘,又和十爷从小一起长大,将来啊,保不准就是咱们十奶奶!” “你个小蹄子,这种话也敢胡说,让嬷嬷知道了,看怎么罚你!” 陪着莫馨蕊而来的卫国公府大丫鬟见墙后面人的话越说越离谱,出声喝止道,“大胆,主子也是你们能妄议的!”又对旁边一道的人说,“你将二人送到杨管事处领罚!” 两说笑的丫鬟立时花容月色,却不敢辩驳,低着头战战兢兢离开。 “让莫姑娘见笑了!” 神色苍白的莫馨蕊勉强一笑,不置一词。手掌无意识的握成拳,出身显赫,合得来!出身显赫,合得来! “莫表妹,莫表妹!?”后脚过来的周颖疑惑出声,莫馨蕊愣愣的立在那,眼神毫无焦距,看的周颖忧心。 莫馨蕊闻声回过神来,目光定在眼前的周颖身上,今天的周颖画了淡淡的妆容,衬得原本姣好的容颜更加精致。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和暗花细丝褶缎裙,外面罩着厚锦镶红狐披风,华贵又大气。 莫馨蕊眼中不可自抑的划过黯然,家世,容貌,人缘、待人处事她都不及周颖。 可是难道就因为她不如周颖,就该把未婚夫拱手让与人吗? 那天落水之后周颖的反常,周颖的眼神,她都注意到了,她害怕,面对周颖,她怎么能不害怕! 周颖见她模样顿感怪异,心里发紧,关心的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人来看下?”说着便要差人请人。 莫馨蕊闻言,笑了笑,“我没事,颖表姐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我们边走边说。”周颖道,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见林瑾衡。 莫馨蕊伸手拉住欲抬脚的周颖,用另一只手一指西边的亭子,浅笑道,“表姐,我们去那里坐会可好,我有些要紧话想和你说?” “表妹这是?”周颖感觉到莫馨蕊的手微微在发抖,一惊,反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的莫馨蕊太与不同寻常了。 莫馨蕊依旧微笑着重复道,“表姐我们去那边坐坐好吗?” 周颖看着莫馨蕊的眼睛含着担忧和疑虑,最终点点头,拉着莫馨蕊往亭子里去。 莫馨蕊默默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眼睛微酸,她知道世上真心待她之人甚少,周颖是其中一个,是周颖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入京城贵女的交际圈,其他贵女也多是看在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等面子上对她释放善意,而不是因为她是什么丹阳郡主。 如果那人不是林延意,她愿意退出。只是林延意是她满心欢喜盼了三年多的人,初相识时,林延意出面护她,还教她处事。在她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时候,林延意帮她化解尴尬,她,舍不得,放不下。 她知道自己和林延意之间有差距,所以她一直在努力,从来不曾放弃过。她才努力了三年而已,只要给她时间,她也能策马奔腾,挽弓行猎。她还没有竭尽全力,她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到了凉亭内,两人面对面坐下,左右的丫鬟都按着莫馨蕊的要求屏退,周颖神色郑重的看着微微含笑的莫馨蕊,只觉得奇怪和不安。 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预兆。 “颖表姐,我和延意表哥三年前便已定亲了。”莫馨蕊想这是她出生来最勇敢的一次。说完之后,莫馨蕊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林延意和周颖相处无间而无动于衷,她会不停的猜疑和嫉妒,她更怕自己会变得面目丑陋。 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带起一阵水花,又掉进水里,泛起阵阵涟漪之后消失不见。 把脑子一片空白的周颖唤回神来,周颖勾了勾嘴角,努力让自己笑的更自然,更从容,“你们保密工作做得真好,不过也有道理,一旦公布,你们就得避嫌,这规矩真是繁琐。”周颖抱怨起来。“我就说你怎么学习弓马骑射学习的这么刻苦认真,原来是为了这个。”周颖轻笑道,“延意表弟真是好福气!” 周颖忽的站起身,急急道,“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一步了!”她得去拦住林瑾衡,真问了,岂不是尴尬,居然喜欢上别人的未婚夫,真丢人! 也不等莫馨蕊说什么,不管借口多么突兀,周颖快步离了亭子,转身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依照林瑾衡那急脾气,恐怕昨天就问好了,她只是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理由! 莫馨蕊心细敏锐,恐怕之前便有所察觉!这段日子,倒是难为她了。周颖想若是有人看上我的未婚夫,肯定早气势汹汹打上门去了,哪里会好声好气和对方说话。 周颖走的快,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就是不想停下来。忽然发觉不远处有一个花房,调转方向走了进去,“你们不要进来,”又对里面伺候花草的人道,“出去!” 花房内是两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本说笑着除草,见周颖进来还来不及行礼,便被周颖的冷冷的声音和模样唬了一跳,不敢耽误,忙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周颖立时坐在木椅上,双手捂脸,她以为自己会哭,却发觉眼里一点泪水都没有。 ### 林瑾衡在兽院陪着萧紫涵选小藏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明显的心不在焉,萧紫涵以为她在想姚以安的事情,表示深切理解。遂抱着小藏獒和其他姑娘嬉戏,给林瑾衡留下私人空间。她也不清楚提前告诉林瑾衡是好是坏,只是觉得若是她,是希望早点知道的,这样心里更有底。 见芷言进来,林瑾衡眼神询问,芷言近前低声道,“颖姑娘过来了。” 于是林瑾衡起身找到九姑娘道,“我有事离开一下,这里就交给九姐姐了。” 九姑娘一门心思都在白狮子身上,随口应道,“成,你去吧!” 出院子的时候遇上莫馨蕊,林瑾衡顿时不自在了下,昨天她似乎在撬莫馨蕊墙角,虽然她不知道那是莫馨蕊的墙角,但事实就是的确撬了。 “衡妹妹!” “表姐,你来了!”林瑾衡笑道,想起林延意那一摊子乱事,林瑾衡就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你要出去。” 林瑾衡忙点头道,“我有事,离开一下,过会儿再回来。” 莫馨蕊看出林瑾衡面有急色,让开半步,道“那你快去吧。” 林瑾衡微微一颔首,又道“紫涵表姐和九姐姐在里面。” 莫馨蕊目送林瑾衡离开,才踏进院子,随着距离越近就听到里面一阵隐约说笑声,其中萧紫涵的声音最大,“看,我的藏獒多棒!” 莫馨蕊一进门便见萧紫涵爱不释手摸着窝里团成一团黑色的小崽子,好几位姑娘围在周边,表情羡慕又惊叹。 听到请安声,众人才发觉莫馨蕊来了,少不得向她行礼。 “这是多多生的?”莫馨蕊笑问,林瑾衡懒得取名字,于是两头藏獒一头多多一头少少的喊着。 “现在是我的了,这头长得最可爱。”萧紫涵得意道。 莫馨蕊近前细看,在萧紫涵吃惊的眼神中,缓缓向它伸出手,窝里的小藏獒许是睡得不舒服,动了动身子,莫馨蕊触电般将手收回来。 对上萧紫涵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她素来对这些飞禽走兽远观不亵玩,今日之举,怕是让人不解。 莫馨蕊也不多说什么,忍着心中的怯意,缓缓将手伸过去,轻轻的放到小藏獒身上,低声道,“我也不会怕的!” 萧紫涵忍不住看了低眉顺眼轻抚藏獒的莫馨蕊一眼,总感觉莫馨蕊今日整个人的气氛怪怪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发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 林瑾衡一路根据下人的汇报寻到花房,急急忙忙走进去,便见周颖躺在美人榻上,神色淡淡。她已得知周颖和莫馨蕊在凉亭上说过一会儿话。 等看清周颖那一身妆容和华服,心里止不住的发酸,女为悦己者容,可是…… 林瑾衡刚想说什么,不料被周颖打断,“阿衡,我觉得,肯定是那天我掉进水里太害怕,然后延意又把我救起来,我就把感激当成了喜欢,你觉得呢?”林延意喜欢她又如何,不喜欢她又如何,她周颖再如何也不会去抢别人的男人,能被抢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林瑾衡怔了怔之后飞快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每个姑娘都有一个英雄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怔了怔之后飞快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每个姑娘都有一个英雄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 第104章 萧太后 几个小姑娘的异常,岂会瞒得过有心人,更可况这个有心人是管家的俞钰晚。 于是重华长公主自然便知道了,周颖和莫馨蕊单独碰面,周颖慌张离开,再想起那次落水,重华眼皮一跳,忙把林延恩唤到书房。 “你和我直说,那天去香山到底有没有其他事情?”重华正色道,那天只说周颖和萧紫涵玩闹落水,萧永宁、林延意、林延愈下水将二人救人,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他们几家也不会死磕着这一点不知变通,否则林延愈还不得娶萧紫涵。 林延恩沉吟片刻后道,“儿子看着延意和颖表妹似有情。” 怕什么来什么,重华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突变,沉声问,“你可确定?” 林延恩这两日一直在观察林延意,唯有叹息,微一颔首。 见重华脸色灰败,林延恩知母亲心里难受,他们几个的婚事,重华都是慎之又慎,唯独林延意这门亲事,当初定的草率。 连莫馨蕊性情能力都不清楚便定下,所幸在嬷嬷的教养下,莫馨蕊进步甚大,重华才松了一口气。至于感情一途,多得是夫妻婚后培养起来,何况林延意和莫馨蕊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谁能料到中间会出这么一茬事。 重华轻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林延恩上前斟茶宽慰道,“这事儿子觉得母亲还是莫要插手,如何选择都由延意做主,我们终究不是他,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擅自替他做主,怕是会将事情变得复杂,也令延意为难。延意也不是无知的稚子孩童。” 重华阖了阖眼,“若是你,将如何选择?”几兄弟中,林延意和林延恩性子最像。 林延恩笑了笑,回道,“儿子不知延意对颖表妹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觉得大丈夫立于世,有许多事比男女之情更重要。”林延意遵守婚约,恐有遗憾,但是俯仰间无愧于天地。背弃婚约,林延意必将一生难安,何况就他所知的周颖,哪怕二人终成眷属,两人之间也将横添阴影。 重华抬眼看着林延恩,他是皇帝精心教出来的,又长于天底下最无情的宫廷,“我想和延意谈一下。” 林延恩也不多说,悄声退出去,让人去找林延意。 林延意进房前,心中便有几分猜测,见坐在雕花红椅上蹙眉凝神的重华长公主,便知这事终究惊动了长辈。 重华静静打量站在案几前的林延意,少年英姿,目若朗星,虽有几分稚气,却也显出几分男儿的刚毅来。 她方才一直在想,几个子女中,林延恩身为嫡长子天生受到所有人的重视,林延思性乖张胡闹,不免多用上几分心关注,林延愈是幼子又活波可爱,让人偏疼几分。林瑾衡是唯一的女儿,更是全家人手中宝。 林延意作为第三子,稳重又懂事,让夫妻二人放心之余用的心也少了。 这门亲事定下之前她都没询问过他一声,如今造成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她委实亏欠这个儿子。 “你已经这样大了,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不要急着做决定,如何取舍能让你更快活,我总是希望你过得好的。”重华终究想亲口问一下儿子。 林延意道,“儿子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他相信感情只是一时的,责任才是一世的。 ### 周颖强颜欢笑,恪亲王妃哪里看不出来,听人回报是在和莫馨蕊单独谈话之后才如此,不过中间还在花房和林瑾衡碰面。席间她抽空关注两个小姑娘,神情中微带异常 按捺着疑虑参加完洗三礼,上了马车恪亲王妃才开口询问,“你今儿精神不好怎么了?”今天应该是林瑾衡给答复的时候,周颖这幅模样,难不成林延意还嫌弃不成,她的女儿千好万好,愿意嫁给林延意已是低嫁了。 周颖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垫上,“母妃,这事您千万不要和姑姑提起,否则日后我怎么好意思去找阿衡玩。”知女莫若母,她那点小心思,恪亲王妃应该早知道了,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闻言,恪亲王妃顿时怒了,“林延意拒绝了!?” 周颖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们一直以来就跟亲姐弟一样相处,他怎么会对我那个意思。我细想了想,发觉定是他见义勇为的缘故,才会觉得喜欢他,如果那天是延愈或是以宁救我,我也会这样的。”说着周颖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要说服自己。 恪亲王妃大怒,“那他跳下去救你干嘛,有延愈和以宁在,要他多事!” 周颖闻言,反而笑了笑,“那处水颇深,婆子们又离得远赶不过来,延愈和以宁人小力气小,何况还有紫涵在湖里,若非延意表弟,我不晓得要受多少罪。” 虽然说得通,但是恪亲王妃还是觉得不对劲,想起另一桩事,心念一转,问道,“是不是莫馨蕊和你说了什么?”恪亲王妃眼睛微眯起来,“她和你说她也喜欢林延意,你别告诉我然后你就退让了,荒谬!其他事情可以迁就,这种一辈子事情岂能相让!” “不是,我们说的是其他事情,”周颖摇头断然否定,撒娇道,“我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已经够丢人了,娘您就别问了。” 恪亲王妃见女儿眉眼疲乏只好顺势笑道,“这有什么,反正就我们几个知道而已,谁会笑话你不成。”眼底却藏着忧虑,她女儿是动真心了。 可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恪亲王妃静下心来细想,便是莫馨蕊喜欢林延意,若林延意也欢喜周颖,以周颖的性子也不会相让,她的女儿再心善也不会把幸福拱手于人。难不成真是林延意无意。 周颖倦怠的躺在软垫上,心想,不过是一场旖梦,醒过来就好,天下树林千千万万,她堂堂恪亲王嫡长女难不成非得昧着良心在林延意这颗歪脖子树吊死。 ### 枫叶落尽,梅花绽放,俞钰晚低头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等到寒梅都开了,都没等到想要的结果。 今生丹阳郡主怎么就这么安分守己了呢!也对,前世有一门三进士,父子皆探花的继父和继兄,还有重华长公主的疼爱,丹阳郡主自然敢胆大包天,谋人夫,害人命,毁人子嗣,一样不拉。 今生无权无势的丹阳郡主对上恪王爱女也只能装可怜了。 俞钰晚抬头微微笑起来,举起手中的茶杯对着虚无遥遥一敬,若是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你心想事成顺利嫁进来,还能够夫妻和睦,幸福一生。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哪一天也让你尝一下无子之痛,尤其是不能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 “去郡主那边看下是否收拾妥当,差不多是进宫的时候了。”俞钰晚唤丫鬟进暖阁,宫里排了新舞,萧太后宣个宗室女眷进宫观赏。 两世,萧太后都对莫馨蕊淡淡,两世,莫馨蕊都畏惧萧太后。 前阵子她便使法子将话传到慈宁宫来送赏赐的的嬷嬷耳中,想来嬷嬷必是要禀明萧太后的,这位杀伐果决的老人家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不知今日可有惊喜。 北风清寒,林瑾衡也不骑马了,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前行。 “昌华长公主和丹阳郡主过来了。” 铺着虎皮的马车太舒服,以至于林瑾衡昏昏欲睡,闻言睁开眼。 “咦,丹阳郡主今天居然骑马了。”声音里掩不住的惊讶。 林瑾衡一惊,下意识探出身子掀开帘子往外探,便见莫馨蕊披着红色的貂皮披风,姿势优雅的坐在白马上,马走的很慢,莫馨蕊坐的很稳。 莫馨蕊缓缓驱马道林瑾衡面前,低头无限欢喜道,“衡妹妹,你看我能在街上骑马了。” 林瑾衡心中顿时五味俱呈,莫馨蕊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学习弓马骑射,琴棋书画也没有落下,她在一边看的都替莫馨蕊累。 她不需要这样的,谁规定夫妻之间要兴趣爱好擅长要一模一样了,林延意舞剑她可以弹琴,林延意题字她可以描丹青,相得益彰不是更美! 只是莫馨蕊似乎就陷在执念中,根本不听她的劝。 “外面风大,表姐要不要进来?”林瑾衡邀请,虽然莫馨蕊穿的很厚实,但是寒冬时节,总归止不住的寒冷。 莫馨蕊摇头微笑拒绝,“我想这么骑到皇宫去。” 林瑾衡哑然,只好道,“那表姐自便!”莫馨蕊的努力和执着让她敬佩,林瑾衡想莫馨蕊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林延意的,但是林延意喜欢莫馨蕊吗?她不知道。 如果五年、十年、二十年后,林延意都不能给予相应的感情,莫馨蕊情何以堪。 林瑾衡心想,我若喜欢一个人,必定希望对方回应相应的爱,只是茫茫人海,哪里能找到正好相爱的人。林瑾衡突然明白了周颖的‘君既无心我便休’,因为这样才能把伤害控制在最小。 等到宫门口,又遇上恪亲王妃和周颖,林瑾衡的眼皮一跳。自从那日过后,周颖和莫馨蕊之间终究不能一如往昔,谁的神经都没那么粗,不过社交圈子就那么大,两人还是免不了见面。若非林瑾衡熟知二人的纠葛,怕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尴尬。 从马车中出来的周颖见正下马的莫馨蕊,怔了怔,又笑道,“莫表妹下马姿势真漂亮!”可见是花了苦功夫练的。 莫馨蕊腼腆一笑,“比不得表姐!” 看着这场景,林瑾衡深深的觉得郁卒。 一行人结伴到了尚舞坊,宗室女眷齐聚一堂闲谈,过了片刻,萧太后才驾到。不过看了一半的歌舞,萧太后便带着重华离场,大家以为娘儿俩要说体己话,恭送之后也不在意。 却不知重华长公主正面临一阵疾风暴雨。 萧太后对着重华怒声道,“延意的事情,哀家都知道了,你瞒的哀家好苦。” 重华神色讪讪,“不敢惊动母后!” 萧太后冷哼一声,“现在不惊动也惊动了,你那是个什么章程,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延意他想……” 萧太后打断重华的话,“延意这孩子历来重诺守信,哀家知道他必是不愿意退婚的,若他因为喜欢上阿颖就想悔婚,哀家也得收拾他,合着为了私情,责任大义都能抛却。” “哀家不满意莫馨蕊是因为她的性情,哀家希望延意娶得妻子能够外能交际应酬,打点往来,内能主持中馈,教养子嗣,让延意没有后顾之忧,好一心扑在正事上。至于家世、容貌、才华反倒是其次。 如今的莫馨蕊勉强算可以,只要姜嬷嬷再教养几年,将来也能做个大家主母。 她性敏感柔弱心思重,一样米养百种人,只要能够自我调节得当也无碍。哀家从来没指望她能变成爽朗大气的女子,贞静贤淑,温柔体贴的姑娘谁说不是好妻子。 但是她自卑、多疑好猜忌,这是大忌。这些若不遇上事,也显示不出来,幸好发现的早,还有挽回的余地。延意这样重信守诺的孩子都不能让她安心,阿颖这样风光霁月的孩子都不能让她安心。你以为她嫁给延意之后就会安心吗,阿颖和衡儿交好,是不是得避着她不和阿颖来往,你们两家交好,是不是得顾忌她的情绪断绝来往。 这不可能,所以她照样得惶惶不可终日,闹得家宅不宁。延意忙完公务,还得花心思去安抚她的情绪,一年两年尚可,十年二十年,你心疼不? 这根结不在阿颖和延意身上,在她自己身上,没有阿颖,日后也会有别人勾的她起疑心。她对延意没信心,对周围的人也没信心,归根到底是她对自己没信心,如果自信,她哪里需要这样彷徨。 延意将来位列朝堂,光芒比如今更胜,莫馨蕊是不是得自卑到尘埃里头去。 哀家知道她对延意有心,一直在投延意所好,但是她太过了已经迷失了本性,只能看到别人的长处而一直盯着自己的短处,活的多遭罪,哀家舍不得延意陪着她一起受罪。 哀家对她很失望,她是哀家亲封的郡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容貌秀美,为什么不能昂首挺胸的活着。简直妄废她身上还留着周家人的血。 延意现在十三,莫馨蕊十二,等她及笄自之年若还是这幅自卑多疑的性子,哀家必定要悔婚,如今悔婚,总比将来和离或是貌合神离的好。哀家宁愿延意不安,也不想他一辈子陷在泥沼里。 再有将延意送到军营去,他将来是要接驸马衣钵的,早日锻炼起来也好。留在京里,两人相处久了,延意责任心只会更重,将来若是真的悔婚,这孩子心里不好受。 也让莫馨蕊透口气,让她好好想明白,她要做的不是和延意同步,配得上延意不是指她弓马骑射样样在行,而是她的气度她的心性。 至于感情,盲婚哑嫁里头都有不少夫妻和和美美,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总之,她那自卑多疑的性子必须改好了,否则害人害己。”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感情,盲婚哑嫁里头都有不少夫妻和和美美,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总之,她那自卑多疑的性子必须改好了,否则害人害己。” ##################### 对于萧太后他们而言,感情真不是多重要的,便是林延意和周颖都是,责任,骄傲大于感情。 还有俞钰晚和莫馨蕊之间的纠葛就是,上辈子莫馨蕊害的俞钰晚一生无子,半生彷徨,最坑爹的是等俞钰晚知道是莫馨蕊害她想报仇的时候,莫馨蕊早已自然病死了,并且儿女成双。 这辈子的莫和上一世不同,且遇上渣爹和软弱娘,性子敏感温和,让人怜惜,很无辜! 但是对俞钰晚而言就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很欢喜!!! 如今莫馨蕊马上要做她的妯娌,她无法坦然接受。否则我前头不会描述俞钰晚那么多的意难平心不甘。 ------------ 第105章 冰上嬉 萧太后一气说罢之后,瞪着殷勤端茶的重华长公主,“看你干的好事,累的延意如此为难。” 面红耳赤的重华悻悻然低了头,“女儿知错。” 萧太后原本对重华一肚子的气,如今见她模样,知道她也心中难受,到底心疼,遂接过茶盏饮用,叹气道,“遇上昌华你怎么就脑子不清楚了呢,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她还有个儿子,你是不是得把衡儿定给她。” 重华知道萧太后余怒未消,现在是说什么错什么,低头做悔过状。 “诶,罢了,懒得说你,说了就来气。”萧太后轻划杯盏,道,“莫馨蕊没底气,家世是很大一个原因,还有她那娘只会在她耳边哭自己怎么无权无势,怎么没用,却不会想想怎么站起来给她女儿撑腰。” 萧太后一合杯盏,正色道,“昌华可以再招驸马了,她没事干就会围着女儿转,看她把女儿带成什么样了。” 重华面有羞愧,萧太后对昌华母女历来淡淡,如今这样费心都是因着她,重华张了张嘴,最后跪在地上只能道出一句,“累母后劳心,女儿不孝!” 萧太后摇了摇头,看着跪在面前的重华道,“阿徲,母后知你感念淑妃以命相救之恩,懂得感恩是好的,但是你不能让这成为一个枷锁,何况这么些年下来,这恩,咱们母女也报的尽够了。”当年重华年幼,这心啊就软,淑妃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哀家如今为莫馨蕊费心,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延意,若可以哀家也不想延意一辈子背着悔婚这个枷锁。看莫馨蕊的诗词,这姑娘是个有灵气的,只是被她娘给养歪了,能不能掰回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哀家衷心希望她是个好的。哀家也没让你就此撇开昌华不管,但是若日后真到了退婚的地步,你莫要被她一哭闹就心软。” “女儿晓得。” 重华点头道,她已经对不起儿子一次,总不会再次对不起他。 “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萧太后亲自上前把重华拉起来,教训女儿自然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所以内室只有母女二人。 重华就着萧太后的手起身,心中内疚,都是她考虑事情有欠妥当,最终累的几个孩子遭罪,还劳烦萧太后一大把年纪劳心劳力。 萧太后牵着重华坐在椅子上,“事已成定局,追悔无用,要做的是补救。昌华选驸马,你让她自己去挑人,你只给她把下关便是。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料到前头莫达是那等货色,总归要她自己立起来,这样便是遇人不淑又如何,大不了休夫再选,常安都换了三位驸马,不照样好好的。” 常安公主是当今长女,又被尊称大公主。素来是个行事无所忌,也是天家贵女风流排行榜上第一人,养面首养的相当高调。经常是萧太后和公孙皇后传进宫,意思意思训斥一番,然后低调一阵子,不久故态复萌,往复循环,反正她也不强抢民男,御史大夫只能忍了。 让昌华如常安一般是不可能了,昌华如今这岁数,再让她改性子也难,不过只要昌华待在天子脚下,莫达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宗室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 萧太后既然都发话了,这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少年林延意过完年没出元和二十八年的正月就出了京城。 林晋海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便将他安排到军风最严谨的冀州军中,并且隐瞒了身份,让林延意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很多事情,站的太高就会忽视。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他也是如此走来,林延意和林延恩、林延思二人不同,两人只是要借军功镀金无需如此,而林延意是要子承父业,走武将这一途。 林延意走了,林瑾衡觉得这是对三人都好的一件事情,虽然她很舍不得她十哥,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一直躲在父母羽翼下如何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 三家社交圈子重叠的厉害,走亲访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徒生尴尬,分开几年也好。 于莫馨蕊而言,应该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便是要学弓马骑射,也不用那么紧迫,弄得自己一身伤。 “郡主,颖姑娘快到了。” 林瑾衡起身对九姑娘道,“那我们也走吧!”她们今天要去镜水湖玩冰嬉。 时辰掐的正好,林瑾衡一出公主府的门便遇上了周颖。 周颖笑看林瑾衡,“今儿怎么不坐马车了?” 林瑾衡翻身上马,笑嘻嘻道,“我得做点热身运动,否则待会不得输了。”要不然大冬天的,她才不愿意吹冷风。 “我看她这个冬天猫的厉害,还好紫涵聪明,约了比赛让她不得不出门。”九姑娘笑道,一般玩闹,林瑾衡便甚少参加了。今天是和周瑶比赛冰上抢球,林瑾衡再懒也得乖乖的出门。 林瑾衡抱怨,“紫涵就是闲得发慌!”天寒地冻,暖炕才是她的归宿。 一行人说笑着前往镜水湖,寒冬时节,冰嬉是贵族间最流行的活动,镜水湖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玩闹的子弟贵女。 林瑾衡和萧紫涵等刚汇合,周瑶也带人到了。 看到其中一人,林瑾衡和周颖对视一眼,带着众人上前请安,“拜见八公主!”想不到这位娇客会来。 “林表妹、颖妹和各位姑娘多礼了。”八公主细声细气道。 然后才是周瑶那一边的人给林瑾衡请安。 “请林姑姑不吝赐教!”周瑶笑吟吟道。 林瑾衡笑盈盈道,“好说好说。” 好一派和谐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闺蜜,事实上两人差不多是全京城皆知的不对盘。 对此,林瑾衡表示气场问题。 赛前秀风度完毕,各自回去准备,周颖拉着林瑾衡笑,“我每次看见你俩说话,就会深切明白一个词?” 林瑾衡边穿冰鞋,边抬眼询问,“什么词?” “皮笑肉不笑!” 林瑾衡下意识摸了摸脸,一本正经的点头,“不错,可以保持。”想了想又提议,“待会儿我们去吃烤全羊如何,我要亲自烤,围着篝火,再来杯桃花酿,我去年酿的桃花酒味道可好了。”既然出来了,那就玩个痛快回去,否则岂不是浪费。 林瑾衡见众人都是心生向往,便马上吩咐道,“快让人去准备起来。” 京城出名的两派小贵女比赛,把不少人都吸引了过来,还有好事的当场摆了赌局。 林延愈在边上上蹿下跳对林瑾衡嚷嚷,“我把三个月的月例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争气点呦!” 林瑾衡嘴角一抽,说实话,这个真不是她擅长的,于是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周颖,转嫁压力,“看你的了。” 周颖从容不迫的给自己带防具,“没问题!” 林瑾衡笑容加深了几分,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周颖,前阵子的周颖看的她心疼。 最终发现周颖也是个不靠谱的,林延愈还是输了他三个月的月例。 对于这个结果,林瑾衡等懊恼了下就很快接受,胜负乃比赛常事。 对于林瑾衡的反应周瑶气得肝疼,每次都这样,输了也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周瑶真想看看林瑾衡哭的模样。冷哼一声,拿了战利品甩袖而去。 林瑾衡习以为常,慢悠悠道,“真没风度,明明赢了比赛还不高兴。” “你要是气得跳起来,或是哭了,她肯定高兴!”萧紫涵笑嘻嘻趴在林瑾衡肩上道。 “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果然还差的远呢!”林瑾衡一耸肩膀,把萧紫涵弹出去,“你重死了。” 萧紫涵暴怒,“胡说,姑娘我身轻如燕。”说着便要去闹林瑾衡。 最后发展成一圈小姑娘闹起来,欢声笑语。 林瑾衡这阵子猫冬猫的厉害,明显体力不支,中途当了逃兵,笑吟吟坐在远处看着众人玩闹,忽的一拍手,“把我的画具拿出来,我要画幅冰嬉图给六哥寄过去。”林延意具体在哪个地方她都不知道,他爹防着重华派人暗地里照顾,一个字都没透露。 林瑾衡正低头画着,便觉眼前光线一暗,抬头见姚以安和林延愈站在她面前。顿时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萧紫涵那个大嘴巴,她觉得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姚以安微微笑道,“郡主画技又进步了。” 林瑾衡这两个月就宅在家里专心研究丹青,确有感悟。 林瑾衡笑了笑,客气道,“谬赞了!” 林延愈真想说,你在家明明很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姚以安微微一笑。 两人玩的累了,便在林瑾衡所在的休息区坐着休息用了点心。 一刻钟都不到,林延愈又被小伙伴喊下场。 林瑾衡抬眼叮嘱,“别玩太疯了!” 林延愈随口应了声,便撒丫子跑了。 收回视线的林瑾衡正好撞上姚以安的视线。 林瑾衡看了看他,随手抽了一张纸放在小案几上,提笔唰唰几下,然后停笔问姚以安,“你看,可有什么区别” 姚以安饶有兴趣的探过头来看,就见之上是两张简笔勾勒的笑脸,又细看了会,慢悠悠道,“左边这张脸嘴角弧度稍微大一些。” 林瑾衡笑了笑,观察力不错,玩找茬游戏应该是个高手,林瑾衡又用笔在右边那张笑脸上添了一笔。 姚以安微笑道,“还是不一样!”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篇叶子,便是同一个人也画不出一模一样的两张笑脸,但是,”林瑾衡对着姚以安假假一笑,“我看你每次笑的都一模一样,真标准!” 林瑾衡终于发现为什么她一直以来看着姚以安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情绪,这个人鲜少露出自己的情绪。 姚以安笑容不变,“郡主说笑了。” “居然被你发现了!” 另一边看台上休息的周瑶,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以她对林瑾衡的了解,有古怪呢!再细看姚以安,长得真不错!家世也不错! 莫非林瑾衡喜好这一口,周瑶挑眉一笑,不知道心上人被抢之后,林瑾衡是什么表情,再不济给她添添赌也成。 周瑶漫不经心的晃着手上的鞭子,可惜皇爷爷重视辈分,她和姚以安差了一辈,否则真不介意亲自去抢过来。 不经意瞥见边上的八公主,周瑶眸中漾开一层层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经意瞥见边上的八公主,周瑶眸中漾开一层层的笑意。 ########### luna扔了一个手榴弹 墙角晒肚兜扔了一个地雷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扔了一个地雷 小珠玛的世界扔了一个地雷 13921786扔了一个地雷 jennylin1109扔了一个地雷 HeaSeng 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以上投霸王票的各位O(∩_∩)O 林周莫最后我会写三个人都没有悔恨的幸福,不黑莫不黑周。 至于最终的结果,等三个人再次碰上的时候就会出现了。 本文姑娘众多,且绝大部分都是好姑娘的,除了个别因为剧情需要被我往死里黑的。 最终大部分的人都会幸福,不过可能中间会被我虐上两把。 当然因为各人对幸福理解不同,所以也不知道最后大家是否满意。 ------------ 第106章 桃花开 “祖母前阵子与我说到八姑姑今年就是及笄之年了”周瑶说的慢条斯理,八公主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口,她生母分位低,没有资格抚养她,她养于敏妃名下,在她的婚事上,敏妃也能说上几句话。 八公主不怕出嫁,她是天家的公主,一般人不敢怠慢她,她只是怕所嫁的人家与大皇子一系太过亲厚,而自己生母又掌握在敏妃手中,她这个公主怕也是要受人摆布。 她生母属于敏妃一系,她自出生起就被归到大皇子一派,她既希望大皇子上位,又害怕大皇子上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周瑶看着垂头不做声的八公主,道,“那姚以安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是家世容貌才干都不错,姑姑觉得如何” “一切由父皇、母后和母妃做主!”八公主轻声道。 “姑姑可不是迂腐了,前头的姑祖母和姑姑们,哪个不是自己相看再求旨意。你是皇家公主,只有你挑剔他的理,哪有他拒绝的份。”说着周瑶便拉着八公主下去,“姑姑先接触下,反正又不是马上要成亲。” 八公主推拒了下,便跟着下去,若是敏妃想用她拉拢长安侯府,她倒是感激不尽。 萧紫涵玩累了,坐在林瑾边上看着她画画,不经意一抬眼,就碰上有趣的。 周瑶和八公主滑到姚以安身边,周颖正和姚以安说着话,八公主站在一边瞧。 萧紫涵打量微垂着眉眼恭敬肃身而站的姚以安,面容清俊,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是挺招人的。 “快看,快看!”萧紫涵连忙召唤林瑾。 林瑾以为出啥事,忙从画里抽身望向萧紫涵,“怎么了?” 萧紫涵一指姚以安那边,“你自个儿瞧!” 林瑾把视线转过去,看清之后,不禁一笑,周瑶笑盈盈,姚以安难得收了笑,一脸正容,“我看见了,然后呢?” 萧紫涵被问住了,冰面上三三两两说话的人是挺多的,何况几人还是亲戚关系,虽然有点远了。 只是她知道长安侯府和公主府的事情,下意识觉得奇怪。看林瑾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萧紫涵顿时觉得自己傻透了,讪讪道,“没然后了,就是第一次见几人凑一块,让你看下稀奇。” “是挺稀奇的。”林瑾慢吞吞说了句,看下怀表道,“那边应该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又吩咐道,“去和十三爷说声,可以走了。” 听说林瑾这边要烤全羊,吃货林延愈自然不会落下,也让林瑾给他准备一份,他要邀请自己的伙伴们玩。 烧烤地点就在镜湖不远处的平地上,那里早已架起了篝火,边上是宰杀清洗干净的羊以及还有各色肉类与蔬菜。 林瑾脱了披风,把袖子卷到手腕处,煞有介事摆弄工具,“这个得自己烤了才好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今儿可不许让人伺候着。” “知道你这上面厉害,想显摆是吧!”众人笑。 “我那是锻炼你们,一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 “五谷是哪五谷?郡主给我们解惑下。” 林瑾嘁了一声,想也不想回道,“稻、黍、稷、麦、菽,小瞧我了吧!”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是麻、黍、稷、麦、菽。” “胡说,”林瑾还要辩论,却见周瑶一行走来,看她那方向,又看一眼不远处那一堆烧烤工具,她还以为是哪家的,原来是她,冤家路窄还是有备而来? 打过招呼之后,各自玩自己的。 众人今天兴致高,都是亲自上阵烧烤,好在大家之前都玩过,慢慢便顺手了。 “你们尝尝这酒味道怎么样?”林瑾热情推销自己的桃花酿,“这是我采了去年三月新开的桃花,配着前年的梅花雪做的,酒加的极少,不会醉人。” 周颖斟了一杯酒,打趣,“不会是酸的吧!” “怎么可能,我做的是酒,又不是醋。”林瑾嚷道。 “那可说不准,咱们尝了再说。”众人说笑着 林瑾正割着羊腿肉,不妨被萧紫涵手肘一击,手一抖,羊肉掉进了火堆里。 萧紫涵却没看翻白眼的林瑾,低声道,“刚才真不是我大惊小怪,你自个儿看。” 林瑾放下手中的匕首,才抬眼望过去。 八公主微红着脸,拿着酒杯站在姚以安面前,旁边的少年和姑娘皆暧昧而笑。 周瑶一直注意着林瑾,见她望过去,挑眉一笑,眼含挑衅。 林瑾回以灿烂笑容,然后饶有兴趣看着姚以安和八公主。 看来八公主虽性温柔,但是在男女之事上,还是延续着皇家娇客的奔放作风。 离得有些远,林瑾没听清姚以安说了什么,只见八公主笑容一凝,然后走开了。 萧紫涵压低声音问林瑾,“八公主这是看上姚以安了?” 林瑾点头,“应该是吧!” “那你怎么办?” “嘿,我记得你和我说的是两家有这个意向,啥都没定下,最终还是看我和他的意愿。也就是只要有人不愿意这事就成不了啊。姚以安可以选择尚公主,我也可以选择其他人啊!” “理是这个理,但是你对这场面就没一点感想?”萧紫涵诧异。 林瑾偏了偏头,认真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爹娘眼光不错!” 萧紫涵一噎,“你怎么就这么镇定呢!” 林瑾轻声道,“主要吧,我迄今为止都没有这美少年是属于我的感觉,自然可以镇定了。”又故意高深莫测道,“该是我的抢不走,不该是我的也留不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玩到尽兴,见时辰差不多众人互相告别之后,各自才打道回府。 路过卫国公府角门的时候,林瑾眼尖望见角门处站在一穿着孝衣的人,风尘仆仆,似乎远道而来。 林瑾心道,这又是哪家出事了,家族庞大,亲戚众多,红白喜事几乎不断。 林瑾和九姑娘去燕禧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中风以来,即使有太医坐镇,各种珍贵药材流水一样用下去,这身子也没起色,之前还能见点黑的头发几乎全白。 见江太医坐在外室,两人不免疑惑,林瑾正想问江太医为何不入内,隔着帘子,猛地听到老太太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泣声。 林瑾一惊,忙和九姑娘大步跑进去,江太医也忙往屋里赶。 厚厚的地毯上跪着一身缟素,泪流满满的中年婆子,“老太太您保重身子,否则我家太太去了也不安心啊!” 老太太哭声一顿,哑声道,“你家太太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太太病重,连话都说不清楚,不曾留下什么?”婆子哭着回道,可她家太太死不瞑目啊!原本就病重,又闻陶芳菲噩耗,当场就吐了血,熬油似的熬了些日子,最终撒手人寰。 老太太大悲,用还有知觉的右手掩面哀泣。 林瑾和九姑娘见江太医在为老太太施针,只能站在一边宽慰,不过老太太显然没听进去。 老太太这样悲伤,又听这话头,林瑾左思右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陶刘氏。 林瑾对她的印象还在当年陶芳菲进门为妾时匆匆见到的一眼,具体面容已经模糊,唯独记着憔悴苍老的厉害。 去年年初便听说病的很重,再后来,陶芳菲也亡故,唯一的女儿没了,说得上是生无可恋。 “琼玉,琼玉,”老太太一声一声的哭喊着,声音微弱几乎耳语,“我对不起你!” 林瑾之前听老太太唤过陶刘氏闺名,心中想法被证实,不免难过。这位姨祖母,一生坎坷,儿子、丈夫、女儿都走在她的前头。 江太医在老太太头上扎了几针,老太太便昏睡过去,对几人道,“老太太一直挂怀陶太太,郁郁寡欢,想来对这个消息早已心中有数了,与其让她日夜担心,胡思乱想,让老太太一次释放悲伤未必是坏事。”陶芳菲一死,原本就病入沉疴的陶刘氏会如何,大多数人都心中有数了。 面容哀戚的俞钰晚道,“祖母的身子就劳您费心了。”若没有江太医这番话在先,她也不敢把人带到燕禧堂。 过了会,府中人都闻讯过来探望老太太,老太太也在一个时辰之后幽幽醒来,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床顶,声音嘶哑微弱,“我想静一静,你们都下去,老大留一下。” 众人告退离开。 杨婉月闭了闭眼,手指不可自抑的轻抖,她刚刚都看见了,老太太听到陶刘氏病逝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放松,仿佛卸下了重担。 林瑾察觉到杨婉月的异常,以为她在担心老太太,遂道,“江太医刚说,祖母脉象平稳多了。” 杨婉月勉强笑了笑,应道,“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杨婉月勉强笑了笑,应道,“我晓得。” ------------ 第107章 梅花宴 林晋海以为老太太要与他说什么,却等来老太太暮气沉沉的一句,“若可以就将芳菲与你姨母葬在一块,你再好好请几位高僧为两人诵经祈福,母女俩都是可怜人。”陶芳菲与四老爷暗通曲款,又反咬她一口,老太太当初恨她欲死,只是人死如灯灭,老太太不由想起她的好来,加之始终于她有愧,总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 端坐在椅子上的林晋海见老太太露在外面的手瘦的只剩下皮骨,面上带着试探和恳求之色,微抬高声音道,“我会安排人去办,您安心养身子吧!”老太太自病以后,身体急速败落下来,耳朵已经有些背,其他大小毛病不断,江太医说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闻言,老太太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安心,她如何安心,自陶芳菲去世之后,她日夜担心陶刘氏会选择鱼死网破,说出什么来,几乎夜不成寐。 如今陶刘氏也去了,但是以陶刘氏的性子会不会留下什么呢?老太太心难安,她很想看看林晋海到底是什么表情,希冀看出点什么,不过面前只有一片混沌的黑色,又庆幸,不用看到林晋海的表情了。 老太太把头转到床内,低声道,“那你去忙吧!” 等林晋海走了,老太太让人把床头的白玉观音递给她,然后单手抱在怀里,只有抱着菩萨,她才能心安,道,“你们都出去,我不喊人不许进来。” 几个丫鬟犹豫了下,不敢违逆,只好离开,却守在帘子外头,支着耳朵听里面的情况。 老太太过了好一会儿,觉得应该没人了,如今她眼瞎了,耳也背了,只能靠感觉了。 抱着菩萨喃喃自语,祈求菩萨让陶刘氏母女早日往生,保佑她多活些日子,要是她死了,九爷、杨婉月、八姑娘怎么办?除了她有谁会全心全意为他们着想。长房二房自己都有五六个孩子,能分给九爷等几分心思。不看着这三个孩子定亲,她死不瞑目。 见林晋海回来,重华随口问道,“老太太找你何事?” “母亲让我将姨母和陶芳菲安葬在一块!”林晋海坐下后道。 重华心中嗤笑,人死了,放心了,终于想起良心了,不嫌晚了吗?当着林晋海的面,也不说什么难听的, 何况老太太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让她安心点多活几年也好。林延恩是长子长孙,若是老太太故去,要守重孝。等出孝再生嫡子,就有些着急了,只望这段时间,俞钰晚能传出好消息。 不是她凉薄,她和老太太实在没感情,而且府里多少祸事始于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病重,卫国公府太平不少,头一个就是潘颖雅省了多少心。 林晋海拿着茶杯微微出神,陶刘氏生性谨慎,早早安排好了心腹,就防着母女俩出事来不及留下什么,原是想把东西送到曹御史府上,曹御史不属于任何一派,但那是出了名的难缠和铁嘴铜牙。 幸好他早做了准备防着陶刘氏,把人和东西都截住了。老太太参与谋害庶子媳妇四太太的事情闹出来,一个不慈的名声跑不了,卫国公也没脸。 老太太做下的孽,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给她补救,这阵子正在为四老爷运作,想设法将他调出云南。 这些晦气的事情,重华也不想细谈,她有更紧要的事情和林晋海商量,“我听闻八公主似乎是看上姚以安了。” 八公主看上姚以安这事说大不大,就是公主看中美少年,说小也不小,八公主背后是大皇子,姚以安背后是长安侯府,这就牵扯到朝廷格局,有心人少不得留神关注了。 重华关注更是因为姚以安是她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女婿人选。 林晋海也有所闻,淡笑道,“又不是只有我们眼神好使,姚家那小子的确不错。”林晋海看着重华道,“这事却又与我们无干,长安侯府也不是吃素的,会连这个都不能妥善处理了。退一步若是人家想攀高枝,难不成我们还能拦了人家的青云路不成。” “听你这话,姚家莫不是想押宝!”重华觉得不可思议,长安侯不至于这样糊涂吧! 林晋海知道重华误会了,笑着解释道,“公主多想了,我的意思是这是姚以安惹来的桃花债,凭什么要我们出手,姚家小子长得招人,只怕以后这种事明里暗里少不了,难不成他自己不处理,都要我们衡儿出手。 再说了,咱们两家可连口头之约都没有,有什么立场出面,没得让姚家以为我们多稀罕他们儿子似的。咱们是女方,可得矜持一些,不能让人轻瞧了去。” 重华摇头失笑,又叹了一口气,“我方才拿这事试探衡儿,发觉衡儿对姚以安平平,怕是不喜欢他,幸好发现及时我还能再给她重新找一个。”重华开始思索其他世家子弟。 “公主可不是想岔了,衡儿和姚以安才相处多久,哪有这么容易培养出感情来。”林晋海又道,“多选几个人倒是不错,不过这次就没必要和人家暗示了,总不能一家女许百家,咱们暗地里观察着就行。若是姚以安那边出了岔子,或是衡儿真不喜欢,我们也不会手忙脚乱,找不到合心意的。” 重华挑眉,“我怎么听你这话头,对姚以安很满意,。” “门当户对,年龄相仿,两人也玩得到一块,我瞧着姚以安有几分本事,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京城世家子弟中,可算翘楚。衡儿心眼不多,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依着两人的性子,将来这日子就差不了。” 林晋海示意重华稍安勿躁,“我知道公主总想着衡儿找个心意相通的,只是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总不能为了那个影子都没的人就把手上最好的那个丢了。” “我总是想让她过得十全十美。”重华幽幽道。 “延恩和他媳妇难道过得不好。这丫头心宽,出嫁后,只要夫家不是太过不堪,都能把日子过的和美了。聪明人未必能把日子过好,心宽的人大抵都能把日子过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可不是别人给的。”林晋海不是不心疼女儿,只是在他看来,感情完全可以婚后培养起来。男子与女子看问题终究不同。 更重要的是林瑾衡才十一岁,到成亲还起码还有个七八年,变数太多,若林瑾衡真的对姚以安喜欢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林晋海才要担心, 情这一字,自古最伤人!他胞妹林雅兰可不是一生都毁在这个字上,累的杨婉月受苦。 重华重重一叹,“合着就我着急,你们父女俩倒是悠闲的很。” ### 二月初二,龙抬头,阳气回升,大地解冻。 常安公主今日在西山的万梅山庄中办起了梅花宴,常安公主好梅,万梅山庄中的景致更是京城一绝,明明花期将尽,山庄中的梅花却开得正是最艳的时候。 满园红梅怒放,夹杂着皑皑白雪。 林间还有零散的红狐嬉戏打闹,这是家养的红狐,并不怕人,见人来了还拿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众人,觉得无趣又各自玩耍。 空地上是能工巧匠用雪堆成各种动物花草,还有亭台楼阁等微型建筑物。 “那些冰灯,晚上点起来,景致更好!”被派来领路的丫鬟介绍道。 在场的姑娘不少年纪都不大,皆是好奇散开来,有的逗弄毛茸茸的狐狸,有些在雪桥上蹦跳,更多的戴了手套开始打雪仗。 林瑾衡披着狐裘大衣,踩着鹿皮靴子,抱着手炉和萧紫涵避开战乱之地,选了条小径走在梅林中赏梅。 “我们府上的梅花虽也开着,到底没有常安公主这里的开得好。”萧紫涵折了一枝梅花笑道。 “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万梅山庄归来不看梅呢。”林瑾衡含笑道。 “常安殿下是个会享受的,”萧紫涵点了点头又道,“殿下是京城最会享受的人之一。” 林瑾衡想起刚刚前头那情形忍不住笑容扩大,常安公主不止邀请了女眷,还邀请了男宾,本来这每年一度的梅花宴以及三年一次的琼林宴差不多就是另类的相亲宴,也无大碍。 但是常安公主去年刚休了第三任驸马,介于她的驸马年龄一位比一位小,于是今日受邀而来的青年才俊,有满脸兴奋将自己收拾的风流倜傥,也有如丧考批把自己打扮的尽量不起眼的。 林瑾衡想起方才常安公主一身广袖双丝绫鸾衣,搭配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华贵又艳丽无双,逶迤而来,眉眼风流,举手抬足之间尽是风情,却不会给人轻浮的感觉。一派女王范!她可看到不少青年与少年瞧的面红耳赤,低了头又频频抬头偷看。 萧紫涵轻推她,“你这是干嘛!” 林瑾衡拢了拢袖子,拿帕子垫在竹凳上,坐下后笑道,“我就是觉得刚刚那情景实在有趣,常安殿下实在是个妙人。”做女子做到她那份上也算是一种极致了,世俗规矩在她眼里都是浮云啊浮云。 “噗嗤”萧紫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推林瑾衡,挪揄道,“其实你也有这个资本哦,要不要效法常安殿下。” 林瑾衡摸了摸下巴,露出心驰神往的神情,“似乎很美好的样子。” 萧紫涵笑不自禁,正要说什么,却见林瑾衡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一丈外的假山。 萧紫涵纳闷望过去,忽然瞪大了眼睛。 假山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洞,透过那个洞,萧紫涵就见八公主和姚以安站在远处的梅花树下。 俊男美女,梅花缤纷,若那个少年不是林瑾衡待定的未婚夫的话,萧紫涵估摸着自己会非常有心情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俊男美女,梅花缤纷,若那个少年不是林瑾衡待定的未婚夫的话,萧紫涵估摸着自己会非常有心情八卦。 ------------ 第108章 梅花林 林瑾衡看得正兴致盎然,不妨姚以安突然转头,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然后姚以安嘴角一勾,笑的颠倒众生。这冷不丁的,林瑾衡被吓的一怔。 那一边面色通红,壮着胆子直视姚以安的八公主心头一动,笑容正要绽放,却听姚以安躬身拱手道,“公主美意,姚某惶恐,只是姚某才疏学浅,身份微贱,不敢高攀殿下。” “于皇家而言,哪个不是高攀了,姚公子若想找借口也找个能说服人的。”八公主冷声道,她在宫里再没地位也是皇家的公主,这样豁出脸面来告白,却换来这么一句,佛祖也有三分火。她选中姚以安五分是因为敏妃的吩咐,还有五分是为着自己,姚以安这身份做驸马尽够了,宫里与她年纪相仿的公主好几个,若非有敏妃支持,她根本不敢一争。 “姚某已有想娶之人,不敢担公主错爱。”姚以安望着远处的假山道。 八公主动了动唇才道,“你说什么?” 姚以安不置一词只是笑容清浅的望着假山那头。 “我倒要看看是谁?”八公主又羞又恼的往假山走来,她已经看到后头露出的几片身影来,夹杂在梅林中,若非瞧得仔细,恐怕都不知道后头有人。八公主想到自己刚才被拒的模样让人瞧见了,虽然明知对方听不见说话声,但是心中一股怒气急需发泄。 林瑾衡和萧紫涵面面相觑,不知八公主为何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只得起身准备行礼。 八公主拐过假山,正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就闻林瑾衡和萧紫涵请安的声音。八公主张了张嘴,脸色一白,忙转头看跟在后面而来的姚以安,“你,你们……”动了动嘴,卡在喉咙里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状,林瑾衡一头雾水,纳闷,这是怎么了。也望向姚以安,姚以安回以微笑,突然笑容滞了滞,嘴角缓缓的勾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来。 “原来林表妹和萧表妹也在这里赏梅。”八公主暗自打量二人,到底是谁,若是萧紫涵还罢,若是林瑾衡,想起重华长公主,八公主心不觉一沉。 林瑾衡笑着道,“是啊,我们走着走着不觉就走到了这儿。”就是不知有没有坏人好事。 说完,一行人相顾无言的站在林中,八公主不确定是谁,林瑾衡和萧紫涵莫名其妙,刚想告辞。 却见姚以安突然折了一枝怒放的寒梅,看着林瑾衡笑问,“郡主觉得这枝梅花如何?” 八公主一颗心直往下坠,真的是她。这是姚以安一厢情愿还是?八公主目光直直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没想到姚以安来这么一招,愣了愣,又见八公主那神情,眉头一皱,感情是拿她当挡箭牌用了。 姚以安握着梅花的手微微一紧,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马上又恢复镇定从容,又道,“郡主若不喜欢这一枝,我为您重新摘一枝?” 八公主自嘲一笑,琅华郡主和八公主,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她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两位表妹慢慢赏花。” 几人屈膝行礼恭送八公主离开。 萧紫涵起身后看看林瑾衡,又看看姚以安,这走向有点诡异啊! “你这是谢礼呢还是歉礼呢?”林瑾衡挑眉看着姚以安手上那支梅花。她可是被利用了一把。姚以安这是把她当辟邪物用了。 姚以安收了笑脸,望向萧紫涵。 萧紫涵眼神询问林瑾衡,林瑾衡笑了笑,端坐在凳上,“事无不可与人言。”孤男寡女,她何必做授人以柄的事情。 于是萧紫涵在姚以安微笑的眼神下,很不淡定的坐在那。 姚以安不在意一笑,正色道,“我只是想将我的心意告诉旁人,免却一些误会。” 林瑾衡心道,估摸着你的心意,就是我很适合做你的妻子,“你是解了误会,可是你让别人误会了我。”让她替他挡桃花劫,林瑾衡还怕自己被扎小人呢,这么一想林瑾衡神情微微不悦。 “您怕吗?”姚以安问。 “我怕麻烦。”而你就代表着麻烦。 姚以安似乎看穿了林瑾衡的心思,正容道,“关于这我很抱歉,但是这些非我所愿,但我能保证不给任何人遐想的言行。” 不等林瑾衡说什么,姚以安继续道,“我还能保证不会将你束缚在后宅之中。我也喜欢游山玩水,若有机会我还想去看大漠孤烟,攀巍峨黄山、走西子湖畔。”说完,姚以安对着林瑾衡微微一笑,不自觉摸了摸嘴角,“其实我有很多种笑法。” ### 周瑶就在远处的八角亭里等着,见八公主神情不自然的回来,便知又是无功而返,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娶林瑾衡比八公主爵位上少了,但是实际助力可多多了。那姚以安看着也不是个蠢的,这点总是明白的。 林瑾衡若喜欢姚以安,八公主能给她添堵,若不喜欢,也能给父亲拉拢人,大皇子和敏妃都吩咐她务必协助了八公主。 “姑姑莫要灰心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岂能轻易放弃,谁敢和你抢。”周瑶坐在凉亭内,并不起身相迎。周围的丫鬟婆子也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八公主眼神闪了闪,勉勉强强一笑,小心翼翼道,“林表妹和姚一安似乎……” 周瑶脸色一冷,“你是公主,她是郡主,你还怕她不成,何况两家又没有婚约,就是有婚约也没有公布,抢过来便是。” 八公主受惊般低下头,周瑶早就知道,却一句话都不提醒她。大皇子和重华一系几乎撕破了脸,但是她还想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常安公主听说林中之事后,秀眉轻蹙,她应了八公主之请原本就是送大皇子一个顺水人情,她没同胞兄弟,母族也凋零,夫族不说也罢。对于夺嫡三派就是谁也不投靠,谁也不得罪。 八公主既然提了,反正又不是让她将姚以安绑了送到八公主榻上,不过是给二人制造个私底下见面的机会,这个不情之请,常安愿意卖个好给大皇子。便是长安侯府的人向宫里告状,她也有话说,不过是舍不得妹妹害相思罢了,反正她素来便是便是行事无所忌的。 常安公主头疼,谁来告诉她,方才林瑾衡和姚以安是怎么一回事,她那嫡亲姑姑向来就是霸道的,只有她抢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抢她的,吩咐道,“请八公主过来趟。” 常安公主见八公主失了魂似的走进来,本想埋怨两句,见状只能一叹,这有娘的和没娘的不一样,这娘厉害的和不厉害更是不一样。 常安公主倚在美人榻上,揉着额头叹道,“你也歇了心思吧,你是公主还怕找不到好男子,免得最后得不偿失。” 八公主垂着头不语。 常安公主也不管她,自言自语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再深她就不会说了,好歹姐妹一场,提上一句醒,搀和夺嫡,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掉进泥沼里。八公主是立场尴尬,但是一半是她们母女自己做来的,若真想安安分分的敏妃还能逼着她们这样上蹿下跳,敏妃还没势大到能够决定一个公主的生死荣辱,便是她生母好歹育有皇女,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被处置的,不过是被未来的富贵迷了眼罢了! ### 九姑娘进来就见林瑾衡撑着下巴打量地毯上笼子里猎犬,那浑身乌黑的猎犬倍儿精神的冲着九姑娘狂吠,九姑娘是个喜欢动物且胆大的,岂会胆怯,还上前靠近细看了下,诶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你瞧和十步像不像。” 林瑾衡笑了笑,是挺像的,可惜十步只有一个,不过姚一安能想到送过来也是他有心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九姑娘隔着笼子拿肉条逗弄着猎犬,直到林瑾衡被它叫的心烦了让人带下去,九姑娘才想起正事,道,“你准备好没?那边差不多了,过去吧!”今天是十二姑娘生辰,遂邀请各姐妹过去一叙。 林瑾衡让人带上准备好的礼物,起身道,“正打算过去呢,”不过临时被这刚送来的猎犬绊住了。姚以安也没有点名道姓送给她,他不过是给了林延愈,林延愈看着像十步就送到了她这里。 “你给十二妹妹准备了什么?”九姑娘边走边问。 林瑾衡道,“准备了几幅画和画具。” 半路遇上六房的十五姑娘,也问,“十三姐姐,你给十二姐姐准备了什么?” 林瑾衡少不得又说了一遍。 十五姑娘苹果脸红扑扑的,亮闪着眼睛道,“我给十二姐姐准备了一幅冰种手镯,是母亲替我准备的。” 林瑾衡和九姑娘相视一笑,潘颖雅心慈,对十五姑娘甚好,好的十五姑娘总是不忘替她宣传。又不免怜惜她几分,这姑娘在六太太手里吃了大苦头,养的小心翼翼的性子,怕是有些担心这宠爱转眼即逝。 “六婶婶对十五妹妹真好。”林瑾衡笑着道。 闻言,十五姑娘笑的眉眼弯弯。 十二姑娘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林瑾衡送上礼物,恭贺。 林瑾衡微微有些恍惚,回来的时候她见了十六个姑娘,四年过去,这里府上还剩下十一位姑娘,六房又生了一位庶出的十七姑娘,总共只有十二位姑娘了。 这一年又一年的长大,姐妹们相聚的时间也越少了。 “七姐姐的女红真好看。”五房庶女十四姑娘猴在七姑娘身边笑嘻嘻道,“姐姐,你给我绣一个荷包吧!要骏马的。” 七姑娘轻点她的头,“我前阵子不是刚给了你一个,怎么还要?” “人家就要嘛!姐姐。”十四姑娘拖长了尾音道。 众人笑看着五房姐妹逗趣。 七姑娘看差不多了才做出一幅无奈的样子答应十四姑娘。 四房十二姑娘嗤笑出声,“七姐姐何必这么迁就十四妹妹,省纵的她又得寸进尺了。” 四房四姑娘一个眼风扫过去,“七妹和十四妹姐妹情深,你胡说什么,”又笑道,“你难道就少从我这里要东西了。” 十二姑娘不以为杵,撇嘴道,“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她们是什么关系,一个庶出的也敢指使嫡出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姑娘不以为杵,撇嘴道,“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她们是什么关系,一个庶出的也敢指使嫡出的。” ################## 四姑娘和十二姑娘――四房嫡出姐妹 七姑娘――五房嫡出 十四姑娘――五房庶出 十五姑娘――六房庶出 ------------ 第109章 姐妹们 十四姑娘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七姐,我没有指使你,我,我不过,” “姐姐知道妹妹没有这个意思。”七姑娘温和地看着十四姑娘。 “七姐你可别让她骗了,”十二姑娘昂着头斜视十四姑娘,“嫡庶有别,七姐不要” “瑾妤!”四姑娘提高了声音,严厉地看着十二姑娘,越说越放肆了。她都要把家里的姐妹都得罪了,她马上就要出嫁,十二姑娘怎么办?她拘着十二姑娘抄佛经,一是为母亲尽孝,二是为了磨她的性子。十二姑娘被宠坏了,这个性子早晚要吃亏。“ 七姑娘温温和和道,“嫡出也罢,庶出也罢,都是一家子姐妹,十二妹妹何必这样瞧不起人,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就要顺着你的意思来行事。” 十四姑娘怯生生的看了十二姑娘一眼,站在了七姑娘身边。 直到今天林瑾衡发现七姑娘不虽然不声不吭的,不想却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十四姑娘有这样一个嫡姐倒是好命。五房两个姑娘,一个文静优雅,一个娇俏甜美。 “林瑾妤,你快向七妹妹和十四妹妹道歉,今天你生日,大家专程过来给你庆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失礼?”四姑娘目光严厉的看着十二姑娘。 四姑娘这模样,十二姑娘有些害怕,四太太过世之后,她就把四姑娘当做最亲近的人,有些受伤,又拉不下脸面道歉,一跺脚,跑了。 杨婉月站的离门比较近,想拉人反而被带了一下,所幸林瑾衡眼疾手快拉住她。林瑾衡骑马射箭,力气甚大,稳住杨婉月妥妥的。 “两位妹妹没事吧!”四姑娘头痛不已,还不忘上前关心两人。 林瑾衡摇头,“我没事,十二姐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杨婉月也道,“我也没事,四姐姐还是使人去看看十二妹妹。” “随她去,闯了祸就跑,成何体统!”话说怎么说,四姑娘脸上却带了几分担忧。 众人也是有眼色的,本来就是给十二姑娘庆生的,正主都走了,大家纷纷找了借口告辞。 ### 四姑娘面无表情的看着十二姑娘,十二姑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由得嘴硬道,“十四不过是个庶出的,凭什么上蹿下跳的,我就是看不惯嘛!” 四姑娘不为所动,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十二姑娘,突然脸上浮现了疲惫,“十四是五房的,她哪里碍着你了,别人都不说什么,就你要多管闲事是不是。”四姑娘恨声道,“你干嘛要针对十四,十四都避着你走了,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非得把她踩到地上才开心,你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之前你只是有些任性,如今呢,你动不动就呛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和所有姐妹都闹翻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你就开心了。”四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十二姑娘性子怎么变了这么多,跟个刺猬一样,一天到晚去刺人。 十二姑娘脚尖搓着地,低头道,“我就是不服,因为我们是庶出,父亲那么有才华,却要去云南博,如果父亲是嫡出的,怎么会轮到他去。但是三房、五房也是庶出的,他们为府里做出什么贡献了,凭什么比我们好。大伯派了人悉心教导四哥(三房嫡长子)和十一哥(五房庶子),为什么不提携七哥?我不服,我不甘心,他们不公平,他们都偏心。” “四哥每天寅时起身,子时就寝,勤练武功。你觉得小七做得到吗?十一弟才华横溢,天资聪颖,这样还勤学苦读,寒暑不缀,你觉得小七行吗?小七没二人天赋也没二人努力,但是因为有父亲,两人需要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父亲都已经送到小七面前,这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公平了。”至于为什么四老爷突然去了云南,四姑娘一直有疑惑。 十二姑娘咬着唇,神色变幻。 “我走了,就只剩下你了,你这脾气不敢,我如何安心。”四姑娘难得显出疲惫来,四老爷前途未卜,他们这一房就犹如被掉在半空中,七爷又是资质平平,十二姑娘还是这副性子,四姑娘如何安心,婚事一开始是为了守孝而拖着,去年出孝她却未嫁就是担心弟妹,遂以等孙家表哥参加春闱之后再议。 想起四姑娘要走,十二姑娘生出一股害怕的神情来,突然抱着四姑娘的腰啜泣道,“姐姐,我舍不得你。” 四姑娘爱怜的摸了摸十二姑娘的头,“我也舍不得你,只是女儿家总要经这一遭。”扶着十二姑娘的肩膀认真道,“以后你再做错事得罪姐妹,就没有人给你打点赔罪了,你要是不想被姐妹们排挤,就好好改了你的性子。” 幽幽一叹,“父亲来信与母亲说,要将十一记做嫡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十二姑娘闻言,炸毛了,几乎跳起来道,“她也配做嫡出!休想,父亲,父亲……”十二姑娘念叨了两声,却说不出什么来,心中没来由的害怕,面上也带了几分仓皇之色。 四姑娘抿了抿唇,“十一陪着父亲去云南,承欢膝下,让父亲享受天伦之乐,怎么不配了!父亲病重,十一亲手熬药,亲自试药,怎么不配了!父亲一直以来就不是很喜欢你的性子,有贴心孝顺的十一在,你觉得你会如何?” 十二姑娘被四姑娘说的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就是记做嫡出又如何,她真以为自己是嫡出了,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谁会真的把她当成嫡出的看待。还有她又没有长辈教养,这名声能有多好。”如今嫡庶之间壁垒分明,庶出记做嫡出就是面子上好看罢了,如何与真正的嫡出相提并论。 “她身边有资历深的嬷嬷教养,又有孝顺的美名,且一旦记做嫡出,是没人会把她真当成嫡出的看待,但是所有人都会知道家里对她的重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和十一置气,我是想告诉你大家都在努力,都在不断进步,唯独你还在原地踏步,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你已经不小了。”四姑娘重重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她身边有资历深的嬷嬷教养,又有孝顺的美名,且一旦记做嫡出,是没人会把她真当成嫡出的看待,但是所有人都会知道家里对她的重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和十一置气,我是想告诉你大家都在努力,都在不断进步,唯独你还在原地踏步,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你已经不小了。”四姑娘重重一叹。 ------------ 第110章 喜临门 林延恩殿试中喜获进士出身,她们这一房终于出了个文化人,林晋海喜不自禁,这几日难得摆着笑脸,让人非常不习惯。 俞钰晚终于传出好消息,重华长公主欢喜的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便是宫里太后都下了重赏。 国公府顶上两位巨头心情好,所以整个国公府也是喜气洋洋。 加之四爷、五爷、林延思的婚事都要安排起来,四姑娘、六姑娘也到了出阁的时候,大家欢喜的忙碌着,卫国公上空的云彩都快成红色的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俞钰晚怀孕,谁敢让她出面管事。于是重华拍案决定,几个姑娘也是该掌家练的时候,派了几个嬷嬷襄助,再请二太太统领大局。遂六姑娘、七姑娘、九姑娘便各领了参事,四姑娘不在其内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出阁。 林瑾衡看着桌前正襟危坐的姐妹,听着婆子喋喋不休的禀报,不禁苦笑。卫国公府主子多,这人一多,衣食住行的琐事就多了。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才把衣这一块说完。林瑾衡估摸着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磨。 借着喝茶的动作,以袖掩面,打个哈欠,林瑾衡觉得自己肯定是脑抽了,才会被九姑娘忽悠过来。不过林瑾衡又看了看和她一样来旁听的十二姑娘、十四姑娘,觉得傻瓜不只她一个。 林瑾衡抬眼打量周围的姐妹,六姑娘默默听着,这几年六姑娘出落的越发绝色,偏性子太过温柔,这亲事反而越难办了。 七姑娘噙着淡淡的微笑,不时点头询问,六姑娘胆小,三姐妹中便由她领头。 九姑娘,九姑娘对林瑾衡眨眨眼。 林瑾衡一笑,九姑娘看来也坐不住了,于是林瑾衡对芷言一使眼色。 过了片刻,林瑾衡便和九姑娘因为有客来访告辞离开。 离议事厅远了,九姑娘噗嗤一笑,指着林瑾衡笑,“你让人也换个不容易穿帮的借口嘛!萧姑娘来不来,过会儿大家不都知道了,岂不是露馅。” 到了外面,被春风一吹,林瑾衡才感觉自己有精神了,笑着道,“谁说是借口,紫涵表姐就是来了。” “萧姑娘莫不是能掐会算,特意来救咱们的。”九姑娘道。 林瑾衡斜一眼九姑娘,“是救我可不是救你,你如今跟着管家,哪里好逃开,我是看你委实可怜,才大发慈悲捎上你,让你松散一下,歇一会儿赶紧回去,那里才是你的正经事。”林瑾衡由衷庆幸自己年纪还小,还能松乏几年。 九姑娘哀叹一声,嘟囔道,“原以为是小菜一碟,没想到这么麻烦,鸡毛蒜皮一大堆,烦都烦死了。” 林瑾衡心有戚戚一点头,她如今也跟着重华打理公主府,但是公主府主子少,且都是嫡出的,就没有厚此薄彼之说。国公府里头嫡出嫡出、嫡出庶出、庶出嫡出、庶出庶出的,身份不同,对应待遇不同,这不同的分寸也得拿捏好了,否则就要被人说嘴。 不过若能把国公府这摊事都理清了,估计也没婆家能难道她们了。 “算了,不提这烦心事,我和你去见见萧姑娘,再回来继续受罪。”九姑娘对林瑾衡道。 九姑娘和萧紫涵在闲厅内打双陆,林瑾衡不爱这个,随手捧了一本游记躺在藤椅上津津有味看起来。春日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给三人镀上一层金黄色。 林瑾衡看游记看的渐入佳境,彷佛从这字里行间看见了笔者描绘的大好河山,若是能走上一遭,这一世也无憾了。 执棋的萧紫涵和九姑娘相视一笑。 九姑娘笑着道,“衡妹妹真是个爱书的性子。” 萧紫涵促狭一笑,“她爱的是那风景可不是书。” 九姑娘一想也笑不自禁,一望棋盘,忽的站起身来,“我还得回去听人汇报家事呢。” 萧紫涵好笑,九姑娘败局已定,开始耍赖皮了。笑吟吟目送神情自若的九姑娘离开之后,萧紫涵快步走到藤椅边,一推林瑾衡,示意她让出半个位置来。 林瑾衡瞧着附近空闲的藤椅,无奈,挪了挪腾出空来。 “你这段时间可真是个大忙人,我约了你几次都不出来,某人都快望眼欲穿了。”萧紫躺下后挤眉弄脸打趣林瑾衡。 有幸亲眼目睹万梅山庄的事情之后,被惊悚了一把的萧紫涵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姚以安经常跑到他们府上来找萧永宁了,且每次都还掐的这么准,就是她要出门的时候。 然后,想起然后,萧紫涵俏脸扭曲了一下,姚以安光明正大把她当红娘用了。 林瑾衡合上书轻笑,“三哥参加春闱,三嫂怀孕胃口不好,四姐要出阁,我哪有空出门。” 萧紫涵歪头细细打量林瑾衡的神情,想看出点端倪,最终无功而返。那日之后,林瑾衡和姚以安便没再碰面过,两人究竟如何,萧紫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萧紫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话她那日便问过。 “就是觉得他蛮合适的,”林瑾衡是真觉得以两人的性子,肯定能做一对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 萧紫涵嘴角一抽,家世身份、兴趣爱好是挺合适的,但是其他呢?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是否欢喜他,可是我们相识才多久,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萧紫涵心中一算,认识两年,但是其实二人真没这么接触过,的确操之过急了点。遂笑嘻嘻道,“初八那日,大军凯旋,我要去迎接二哥,你去吗?”那以后就多多接触吧!她总是希望林瑾衡日后能更幸福一些。 林瑾衡戳了戳萧紫涵嫩嫩的脸蛋,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笑着回道,“我六哥也要回来,自然要去的,再叫上颖表姐。”萧二爷、林延恩、周腾,三个贵公子在边关待了近一年,也不知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真是令人期待。 “这次誉世子又立大功了。”萧紫涵突然抱紧了林瑾衡的胳膊激动道。 林瑾衡失笑,萧紫涵还真是周誉的死忠粉丝,为偶像欢喜为偶像忧。 周誉和萧紫涵相差六岁,其实这差距并不是不可逾越,真正的原因是诚亲王府里的几个女人难缠。萧紫涵是梁国公府的宝贝疙瘩,萧家人怎么舍得。 所幸萧紫涵对周誉也就是小女孩的崇拜,没铁了心要往火坑里跳。 萧紫涵可不知道林瑾衡想的这么远,在那里乐呵呵道,“大军凯旋,必定有很多少年英雄。你是j□j不离十了,我和阿颖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萧紫涵可不知道林瑾衡想的这么远,在那里乐呵呵道,“大军凯旋,必定有很多少年英雄。你是八九不离十了,我和阿颖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 ------------ 第111章 荣归来 边关告捷,大军凯旋。 当天京城不说万人空巷,但也是盛况空前,林瑾衡早早命人定了临街的包厢以便围观自己兄长的飒爽英姿。 周颖和萧紫涵自然也与她作伴,于是姚以安和萧永宁也在,加上林延愈一行共六人。 晚来一步的周颖进来就见桌上几篓子鲜花,纳闷,“你这是干什么?准备这么多鲜花做什么?” “撒花欢迎啊!”林瑾衡指着对面的包厢道,“又不是就我这么做。”京城姑娘豪迈,大军凯旋,状元游街,都会扔鲜花,当然被扔中的长相都是中上,这算不算另类追星。 周颖嘴角一抽,无语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装没看见,前几年林晋海和林延恩征战归来,她没想到这点,委实遗憾,所以林瑾衡今天是来弥补遗憾的。 林延愈拿起一朵花上下抛着玩,他练武勤奋,已经比林瑾衡抽高了好几寸,五官初具少年的棱角,“待会儿我们比比看,谁仍的准!” “投壶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林瑾衡鄙视。 “有本事比射箭。”投壶不过是玩意儿射箭才是真本事。 “扔花你也不是我对手。”林瑾衡语气笃定道。 周颖无奈的摇头,“这两人随便找点什么都能闹腾起来。” “这样闹还热闹一点。”萧紫涵笑道,趴在周颖肩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待会儿可要看仔细了,有没有中意的?” 周颖哑然失笑,突然笑容一凝,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林瑾衡和林延愈早就停了无意义的斗嘴,都趴在窗口,伸长了脖子看,嘀咕,“应该快过来了吧!” 林延愈掏出怀表看了一下,“离说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诶,这会不会有刺客啊!”林瑾衡突然发愁,不是都这么写的,还有美国好些总统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的。 林延愈眼一翻,“早就清过场,能上来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还有锦衣卫乔装混在人群里监视。” 林瑾衡奇怪,“你怎么知道?” “有时候六哥会和我说一些。”林延恩,林延思不敢说,看着林延意那张脸,林延思就想起林晋海,实在没话说,于是林延愈就被林延思盯上了。 “六哥老说锦衣卫多厉害,你看着等我练好功夫了,我就去锦衣卫的诏狱劫囚犯。”林延愈兴致勃勃道。 这话他当着林延思的面都说过,为此林延思很忧伤,要是真被林延愈来这么一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问题是林延愈这死小子天赋实在好,又是胡闹的性子。说不准哪一天这位小爷真的突发兴致来走一遭。 “有没有听到声音?”林瑾衡侧耳倾听,似乎有欢呼声。忙拿了望远镜细看,先是开路的士兵,接着就是身披铠甲骑在马上的统帅与将领,队伍井然有序,气势如虹,耳中听到的欢呼声如雷鸣。 林瑾衡微微有些被这个场景震住,为了保卫国土和人民,军人背井离乡,与家人聚少离多,还要沙场浴血面临马革裹尸的结局,这样的人值得所有人尊敬和爱戴。 “军人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林瑾衡自言自语道。 站在一边的姚以安闻言,偏头见林瑾衡神情激动又骄傲,心念微动。 萧紫涵和周颖也拿着望远镜靠过来,“我哥他们应该快过来了吧。” 林瑾衡回过神来开始一门心思伸长了脖子找林延思。她知道进城的顺序是按着职位和功劳安排,林瑾衡一路望过去,第一个熟人是周誉,想起他的功劳和身份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是六哥吧!”这是语气有些不确定的林延愈。 林瑾衡循着林延愈的指点望过去,风中凌乱,她跪了,林延思居然也拿着望远镜在张望,林瑾衡觉得刚刚林延思应该看见她了,还挥手了他。 我去,这么奇葩的事情也只会有她六哥干得出来。没看见他后面的周腾和萧二都是目不斜视,一脸我不认识这货的表情吗。 萧紫涵忍不住看一眼林延愈,再看林瑾衡,回想林延恩、林延意,这几个都很正常啊!林延思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周誉似有所感,经过林瑾衡等人所在的酒楼时,抬头淡淡一笑,楼上隐隐传出压抑的惊呼。 林瑾衡第一反应去看萧紫涵,这姑娘眼睛都是亮的。 “我怎么觉得誉表哥又变了一些。”林延愈摸着头对林瑾衡嘀咕。 林瑾衡边继续寻找林延思,边道,“在那么艰苦的地方待了一年,当然会有变化。”战场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地方。 “六哥待会儿会不会喊我们?”忽然,林瑾衡犹犹豫豫问。 林延愈踌躇不决,“应该不会吧。”没见有人这样的,不过若是林延思…… “我们还是等他过去再看吧,或者回家。”林瑾衡慢慢挪到桌子边,一幅我很累我要休息的模样。 林延愈坐过去,剥桔子,“我替妹妹剥桔子。” 林瑾衡期待地看着林延愈。 周颖和萧紫涵面面相觑,一咬牙,“我哥难得立功,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也要给面子。”何况周腾和萧二可没林延思这么与众不同。 于是周颖和萧紫涵站在窗口,接受林延思热情的招呼,周腾和萧二笑着挥了挥手。 “腾表哥变化好大!”萧紫涵看着马背上的周腾惊叹,全副军装神情坚毅的周腾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没了那股玩世不恭的纨绔之气,眉眼间显出几分恪亲王的模样来。 周颖骄傲的点头,笑,“我母妃这下能放心了。”又道,“萧二哥也变了很多。” “瘦了很多,可喜可贺!”萧紫涵摸着下巴严肃道。 ### “弟弟和妹妹怎么刚刚不见了。”从宫里回来的林延思笑眯眯问林瑾衡和林延愈。 林瑾衡真诚的看着林延思,“我想拿哥哥最喜欢的兰花,结果翻了好几个篓子都找不到,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哥哥都过去了。”叹一口气,一幅好可惜的模样。 林延愈也信誓旦旦道,“我也帮着找了。” 林延思冷笑两声,又恢复春风一样的微笑,“真是不巧啊~”林延思声调华丽,配上他上扬的尾音,怎么听怎么妖孽。 林瑾衡和林延愈抖了一下,向重华长公主求救。 重华好笑,嗔道,“你拿个望远镜东张西望做什么?”听说的时候她也很无语。 林晋海一瞪这个行事特立独行的儿子,无奈加无语。 林延思一笑,“我这不是检查锦衣卫护卫情况嘛!看看有没有疏漏,回去我好笑他们。” “o(╯□╰)o”除了林晋海和林延恩之外都是这个表情。 林延恩依旧淡定从容的很,对林延思他们还需要不断加深印象。 林延思又兴奋地把剑放在桌子上,得意,“怎么样?怎么样?厉害吧!” 林瑾衡和林延愈两个个都是会剑法的,眼光也有,顿时都是眼前一亮。 林延愈眼疾手快,拔/出/来一看,赞叹,“好剑!” “湛泸,欧冶子用三年时间为越王允常铸的剑,自然是好剑。”林延思得瑟,泪流满面,他终于有一把名剑了。周誉的七星龙渊算什么,干将莫邪算什么,还是他的湛泸好。想不到那个胡旸将军有这么多宝贝。 林延愈目光露骨的看着林延思,“大侠怎么能没有一把好剑!”他一直嚷嚷着要仗剑走江湖,做一个为民除害的侠客。 林延思语重心长,“你拿着这么好的剑出门游历,会被打劫的,你想啊,你本来是想游山玩水的,结果一群苍蝇围着你多麻烦,还要担心吃个饭忘在客栈。” “我不是游山玩水,我是去行侠仗义的,这样更好,他们打劫我,肯定不是好人,我就为民除害。身为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怎么会把自己忘在客栈,六哥你多想了。”林延愈一脸正气。 林延思看着林延愈的眼神想哭,他还没捂热呢,于是商量道,“那等你出门游历的时候,我再送给你,”怅然道,“我千辛万苦把胡旸骗过来,千辛万苦打败他,千辛万苦抢到的,你总得让我过过瘾。” 林延愈万分不舍的看一眼手中的剑,忍痛道,“那我不要了。” “额,”顿时林延思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延恩含笑看着他,林延思脸一红,弟弟难得跟他要一样东西,他那个好像那个了,“那……”眼珠子一转,“你誉表哥有一把七星龙渊,还有一把莫邪,如今又得了一把鱼肠,鱼肠是勇绝之剑,最适合大侠用了,明天我带你去找他。” 林晋海轻斥,“胡闹,君子不夺人所好。”对着林延愈道,“大侠,你倒是好志向,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没学过?”他可没想自己小儿子当个游侠,又对林延思道,“推己及人,你不舍得,周誉就舍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重华对两个儿子一使眼色,“知错了吗?” “父亲教导的是,儿子不过和弟弟玩笑,怎么会真的去呢!”林延思笑嘻嘻道。 林延愈心想,腿长在我身上,遂道,“儿子知错了。” 许真是龙凤胎的缘故,林瑾衡和林延愈都向往四处游历的生活。可惜林瑾衡女儿身,实现起来难度更大,于是对林延愈各种羡慕嫉妒恨。 林延思转移话题,“母亲,你还记得戚威吗?” 重华一时间茫然,又恍然大悟,“你当年跑出去,生病没药,多亏了人家。”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那次实在凶险,重华如今想来都后怕。 事后她还派人去感谢对方,问对方有什么要求,对方只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个施恩不望报的。最终她的人强行留下了足够他一辈子锦衣玉食的厚礼。 “这次我在军队里碰上了他,想不到他也参军去了,当初要是说一声我们还能帮他一把。” 林晋海道,“当初我们即没有表明身份,对方又不想携恩求报,自然不会开口。如今既然遇上了,只要他有能力,我自然会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不是所有千里马都能被伯乐相中,很多千里马哪怕被发现了,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被埋没。在军中,有林晋海这句话,只要戚威自己有本事,将来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戚威绝对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片心意。”林延思开心道,救命之恩,加上戚威这个人,有勇有谋有义气,林延思对他便是十二万分的好感。 重华长公主素来知道林延思眼光高,能让他这样推崇一个人,又有这份因果在,遂道,“他与你有大恩,我们却没当面谢过人家,你选个日子将他带来我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长公主素来知道林延思眼光高,能让他这样推崇一个人,又有这份因果在,遂道,“他与你有大恩,我们却没当面谢过人家,你选个日子将他带来我瞧瞧。” ##################### 周誉——诚亲王世子 周腾——恪亲王世子,周颖的哥哥 萧二——萧紫涵哥哥 ------------ 第112章 少年人 “公主看戚威如何?”林晋海回府后想起今日重华长公主今日抽空接见戚威,遂问道,他这几日也找了戚威的履历细看,发觉倒是个人才。 “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不过锐气太盛,还得磨练几年。”重华点评道。 林晋海道,“少年人可有傲气,不可傲慢!” 重华与林晋海夫妻二十载,哪里听不出他颇看好戚威,“你很喜欢这个小辈。” “府上子侄中,唯有延意和四侄子可在军队一展拳脚,其他人恐怕难有大作为。”军队可不是个靠家世上位的地方,硬安排人进去,只会砸了林家的招牌。 “你想把林家女嫁给戚威?”重华问。 “说这些都为时尚早,戚威是有才且在这次战役中崭露头角,但是是能长成参天大树还是昙花一现未知,且这人有些看不透,人品心性要仔细观察上两年再说。”才华是有,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重华玩笑道,“你就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人才,哪个家族不虎视眈眈。 林晋海不以为意,“他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这么早成亲,他出生寒微如今又资历尚浅,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还处在观望中。”现在娶妻,娶到的不过是二等三等的人家。这些人家更像是在赌,若等戚威站稳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早被上头人圈走了。 “朝中大臣有意请圣上立储,有人还来找我一起联名上书。”林晋海笑,又叹气,目前夺嫡形势扑朔迷离,国公府一直做纯臣,对各皇子的橄榄枝视而不见,可是新帝即位,不至于问罪,地位总会下降,新皇自然愿意重用自己的班底。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太子,或者让大家都知道谁是圣心所归,卫国公府不需要投靠这个人,太子势力太强,皇帝也不安心,只要敬着不得罪新皇就成。 虽然大皇子声势浩大,但是林晋海实在不看好他。十六皇子太小,又不是正经嫡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位的时候顶多二十岁,怎么压制得住前头那么多兄长,公孙家势力不小,但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圣上不至于考虑不到这一点。 十二皇子一派,宋家文臣武将都有几分实力,单独拿出来比不过大皇子和十六皇子,合在一块却有了两派都没有的优势。但是非嫡非长,又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承阳伯暗示过林晋海,双方可结秦晋之好,但林晋海可舍不得把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往宫里送,宫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良善和性命。 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先帝依靠萧家上位,上位后,又是如何对待萧家的。皇家多骄傲到自负之人,且薄情的很。 “怎么他们还想逼皇兄,圣上春秋鼎盛,如今就忙着立太子,是不是都盼着圣上驾崩呢!”重华似笑非笑,皇帝岂是那种会被胁迫的人,只有他要做什么,没有要他做什么的道理。 “大家都等不及了。”这个理也不是没人知道,只是皇帝今年五十有一,日渐老迈,皇子们越来越大,掺和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几近白热化。 “你不会也跟着他们胡来吧?” 林晋海道,“我何必掺和这些事。”他也着急,但是没其他人那么急迫。 “你让他们上蹿下跳去,有他们哭的时候,咱们只管看戏就成。”重华淡淡道,大凡皇帝尤其是年老的皇帝都忌讳别人觊觎他手中的权力,蹦跶的越厉害,死的越快。 次日朝会上,上书要立太子的大臣不出重华所料自然都被龙尾巴狠狠的扫了一顿,一些人的陈年旧账被翻出来。 于是林延思很忙,忙着刑讯逼供,忙着抄家灭族。落马的不一定有罪,或者惩罚与罪名相符,只是他们背后的主子把他们推了出来,于是他们成了牺牲品。 ### 外面的风起云涌对林家姑娘影响甚小。 今天是闺学休息的日子,一众姑娘们聚在湖边的芳草地上嬉戏,荡秋千、扑蝴蝶、对弈、赏花、看书应有尽有。 “我瞧瞧这是什么书,你看的这样入迷。”九姑娘赢了一局,走到林瑾衡身边坐下。 林瑾衡把书递过去。 九姑娘细看封面,“史记,你怎么不看你最喜欢的游记了?” “偶然换个口味也不错,这书我早年看了一遍,看的潦草,这段日子再看,倒是发觉了不少有趣的。” 九姑娘顺势问道,“什么有趣的?” “我发觉史上竟然有这么多声名赫赫惊才艳绝的文人。”林瑾衡笑着道,在文人二字上咬了重音。 姚以安送了些著作、史书和游记过来,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她喜好游记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史书又是干嘛?昨日才想到一个可能。林瑾衡想起那日自己盛赞军人,莫不是姚以安想告诉她,武可定国,文也可安邦。若真是这个意思,林瑾衡觉好笑,如此迂回可真逗。 她虽敬重军人,可真没想过嫁给军人。家人出征,她每次都悬心,就怕闻噩耗。林晋海、林延意这两个军人已经够她担忧的了。 想起林延意,不免想起莫馨蕊。军嫂难为,尤其是当今又有大志向想四海臣服,大历和周围国家时有战火,出征更是常有的事情。所承受的压力和风险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林瑾衡是真不知莫馨蕊能不能承受。 昌华长公主再嫁的驸马祖籍彭城,两人要回老家祭祖,莫馨蕊随母同行,要过几个月才回京。重组家庭也不知对莫馨蕊是福还是祸,对她影响如何。 九姑娘轻推林瑾衡,“在想什么,想的这样认真?” 林瑾衡笑了笑,“在想那日该玩点什么,这段日子在家里闷的太久了。”林延思好不容易回京了,又被恪亲王抓了壮丁,他自己更是乐此不彼。 兄妹几人都没好好聚过,许是林瑾衡的哀怨太明显,明显到林延思无法无视的地步,于是大忙人终于拨冗两天陪妹妹玩。 周腾和萧二从林延思口中得悉之后,也带着弟妹来凑热闹,遂一行人决定去西山的皇家猎场行猎,附近还有别院,正好可以停留一晚。 九姑娘乐道,“到时候咱们比比看,谁得的猎物最多。” ### 在林瑾衡的翘首以待中,终于迎来了打猎的日子。 林延恩带着弟妹在重华的嘱托中出门,重华看林延恩刚忙完科举又投身于刑部,人有些消瘦,知道便是让他在家休息肯定手不离公文,于是趁机把他支出去松乏松乏。 林瑾衡一行又与周颖和萧紫涵等汇合,因为是在内城,所以只是缓缓走马,说笑着往西山而去。 萧紫涵驱马到林瑾衡身边,“今天可要让你的小黑给我们露上两手。”姚以安送来的猎犬,被林瑾衡命名为小黑。 “我没带!”在萧紫涵惊讶的眼神中,林瑾衡慢悠悠道,“我还没和它培养好默契呢,这么好随随便便带出来。” “那倒也是,诶,”萧紫涵正要说其他,忽然皱起了眉。 林瑾衡也听到了快速的马蹄声,微皱着眉头循声望过去,一队人快马而来,两旁的行人纷纷惊慌的往里靠。。 马上何人,林瑾衡一点也不惊讶。内城纵马的人不少,周瑶肯定是其中之一。 见到林瑾衡等人,周瑶勒马停下,等看清有哪些人之后,一双美目划过戾气。 大皇子这段日子不好过,遂周瑶看谁都觉得碍眼,尤其是眼前几人。姚家根基在江南,江南是大皇子的银库,姚家趁着这次皇帝为立太子大发雷霆,将大皇子的几个门人捅了出来。 林延恩从户部调到了刑部,刑部尚书还是他岳父,林延思在锦衣卫,锦衣卫头头是恪亲王,大皇子想活动都不成。 周瑶皮笑肉不笑上前,“阿瑶见过几位叔叔和姑姑。” 林延恩颔首,“阿瑶多礼了。” “叔叔和姑姑们也要去打猎?”周瑶看几人那一身行头,暗道扫兴,她也想去西山猎场。 林延恩道,“正是。” “嘿,你小子怎么在这里?”林延思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熟人,喜出望外的下马过去。 林瑾衡就见一黝黑壮实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 少年拱手道,“四处走走。” 林延思自来熟的一拍他的肩膀,“京城可是个好地方,不巧今天我没空,改日我带你四处走走。” 不给少年开口拒绝的机会,林延思留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我有事先行一步啊!”这个恩人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林延思是个古怪的,偏要迎难直上。 “大姑娘?”林瑾衡一行都走了,周瑶还留在原地不动,下人硬着头皮出声。 心情正不好的周瑶一鞭子甩下去,“回府。”看见这些人就倒胃口,和她们一起打猎,周瑶真担心自己射的不是猎物是人了。 等周瑶带人快马离开,街上的行人才松口气,他们最怕这些当街纵马的贵人,出点意外,只能自认倒霉。 戚威缓缓送出一口气,放开拳头,手掌心内赫然有血迹,步履稳健的离开。 “娘,刚才那个大哥哥手在咯咯的响,她不疼吗”一名苹果脸的小姑娘仰头问妇人。 妇人责备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快回家,娘给你做花糕吃。”方才那少年的神情实在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妇人责备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快回家,娘给你做花糕吃。”方才那少年的神情实在吓人。 ------------ 第113章 西山险 一群青壮年坐在田埂上聊天,忽然听见阵阵马蹄声和说笑声,循声望过去,就见远远的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贵族子女策马而来,个个笑容张扬明媚。后面还有一群威武的带刀侍卫护驾,一看就知是皇族中人,只有皇家才有侍卫。一眨眼的功夫留下一道灰尘,就只能看到一片背影。 “这是哪家贵人?” “好几家呢,那侍卫我看着是恪亲王府,重华长公主府。”他们这处于京城去西山猎场的必经之路,见过的贵人不计其数。 “到底是天潢贵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人欣羡而叹出一句大戏中的唱词,“这两天可真热闹,每天都有贵人过。” “天气暖和起来,那些贵人可不就待不住了。” 到了西山之后,因是皇家猎场,山下都有重兵把守,歹人进不来,山上猛兽都被关着只有特定时节放出来,比方说皇帝亲临的时候,你要放一只吃饱了的老虎出来,让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射虎。所以安全的很,遂林延恩也不拘着弟妹,只吩咐不能离了侍卫的眼。 林瑾衡瞧着林延思向周腾炫耀自己新得的火枪,眼睛都快红了,摸着手中的弓箭嘀咕,“我也想要用火枪打猎。”和火枪一比,射箭什么的逊毙了。 一旁的林延愈马上附和,又可惜,“我枪法还没学好。”火枪危险,重华答应林瑾衡和林延愈十岁上才能学,结果重华的十岁不是十岁的头,而是十岁的尾,两人去年末才摸到火枪,因此才学了几个月的功夫,现如今实在拿不出手。 “诶~”两人俱是唉声叹气。 姚以安默默的把手中的火枪交给了随行的下人收好,然后上前道,“火枪打到的猎物有股硫磺味,你不是还想亲手打了猎物做烧烤。” 林瑾衡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又提议,“烤鹿肉不错,我们去打鹿!” 林延愈是个吃货,回味,“上次那个做法。” “再找一些新鲜的山货填到肚子里,肯定很鲜美。” 于是一群人寻了伙伴往林子去。 林瑾衡一行原有六人,她加上林延愈、萧家姐弟、周颖和姚以安,但是半个时辰后只剩下了她和林延愈加上萧紫涵。 “颖表姐他们不仗义,居然撇下我们走了。”林瑾衡抱怨。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林延愈瞪她,“明明是你看见鹿,跑得比兔子还快,绕来绕去让人跟丢了。” “我骑的是汗血宝马,当然比兔子快了,”林瑾衡理直气壮,又摸着下巴道,“也许是我骑术最近进步太快了。” 萧紫涵指着林瑾衡乐不可支,“这不是你的错,都怪你的马太好。” 林延愈懒得理他。 林瑾衡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各自都带了五六个侍卫,到时辰回去便是。”细看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我目前只打到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山鸡,我的鹿还在跑。” 林延愈选了一个方向,反正分开了,就自己玩,便道,“那边是水源,应该有很多猎物。还有不许乱跑,小心跳出一只大虫把你叼走了。” 林瑾衡囧了一下,这话其实我更想对你说。 三人便往水源前进,水还没见到,但是见到了背对着他们的周腾,林延愈扬手招呼,“腾表哥,你打到多少猎物了?” 周腾的身子猛地僵硬了一下。 林延愈摸着鼻子讪讪道,“你在解手啊!” 林瑾衡和萧紫涵都是神情一僵,立马勒住马,现代看到一个男子方便都是很尴尬的事情,更不用说古代了。诶玛,不用我负责吧! 两人同时调转马头远远的跑出几丈,面面相觑,想笑不敢笑。其实林瑾衡更想跑开来着,但是觉得这是心虚的表现,天地良心,她什么都没看到,古代那么多衣裳,她怎么看得到,她就看到了一个背影。 这里居然没有净房,这不科学,万一皇帝要解手怎么办?刚刚林延愈就是尴尬万分的离开去方便。还好她没有这个需求,女孩子在野外伤不起啊! 周腾咬牙切齿的看着林延愈,眼神犀利,就知道跟他一块出现的还有姑娘所以才会觉得不妙,这混账还喊了出来,不喊不就没事了。对眼神飘忽的林瑾衡和萧紫涵哭笑不得,反应可够快的。 林瑾衡还好,小表妹一枚,萧紫涵,周腾难免尴尬。 林延愈目光游移在周腾的下半身,神情纠结。 然后周腾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嘴角,恶声恶气道,“你做什么?” “没沾到衣服上吧!”林延愈纠结,他刚刚这么一嗓子,要是把周腾吓得手一抖。林延愈终于发觉周腾目光不善了,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过为时已晚,几个侍卫,还有林瑾衡都是低着头,肩膀微动,林瑾衡忍耐力最差,终于笑了出声,也不看周腾和林延愈的表情,“我先过去了。”声音里掩不住的浓浓笑意,骑着马一溜烟跑了,萧紫涵马上跟上,然后给面子的跑开了才笑。 周腾脸黑如碳。 林延愈讷讷道,“这个,那个嘛!”哭丧着脸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最可恶! ### “腾表哥呢?”林瑾衡笑意浓浓问赶过来的林延愈。之前是他们尴尬,如今是周腾更尴尬,这个好,这个非常好。林延愈功不可没。 林延愈唉声叹气,“腾表哥肯定生气了。” “你是无心之失,腾表哥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你的。”林瑾衡心道,是他地方选的不好,那么凑巧,两个侍卫一个去前方探路,一个去捡猎物。没人给他放哨,三人就这么凑了上去,这是人品问题。 萧紫涵也忍着笑道,“反正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忍不住靠在林瑾衡身上笑出来,太好玩了!想起那场面,萧紫涵摸着肚子想,不能再笑了,待会儿会骑不了马的。 “今日之事,若是让我在外头听到一点风声,唯你们是问。”林延愈对几个侍卫气场全开,前面半截,到底对林瑾衡和萧紫涵名声有碍,后面半截,让周腾尴尬。 几个侍卫都是公主府亲兵,身家性命前程都掌握在公主府手里,自然不敢胡说八道。 处理完突发情况,两人便去寻美味的鹿,结果鹿没有,獐子倒是发现了几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再去林子里找找,也许能够找到。”花了这么多功夫,无功而返,林延愈不甘心。 林瑾衡一看时间也早,难得出来玩一趟,总要尽兴,于是又往另一个方向去。侍卫无奈跟上三个精力旺盛的小主。 ### 林瑾衡看着树下的狼群,觉得它们才是真的精力旺盛,明明说了这个时候没有狼群出没的,怎么会出现呢!还是十几头。而且可能不只她这边有猛兽出现,这段时间里,她听到了不止一次的枪声。 因为用火枪打的猎物有一股异味,里面还会有子弹碎片,加上会吓走附近的猎物,所以出发之前说好了不用火枪。对此林瑾衡很欢喜,林延思很懊恼。 她的汗血宝马踢死了两头狼之后英勇就义,要不是她紧急关头借着鞭子上了树,现在已经陪着她的宝马共赴黄泉。林瑾衡觉得自己练武实在是明智的,否则怎么上得了树。 林瑾衡还觉得自己运气实在衰到了家,打鹿,惊动了一大群野猪,一行人被追的狼狈不堪,最后只剩下她和一个侍卫,正打算回去,又遭遇狼群。这悲催的人生! 那个侍卫应该顺利搬来救兵了吧!而且她还发了求救信号,林瑾衡眼巴巴的张望了一下,还好,狼不会爬树,这棵树又足够粗壮。她可不想被咬死,她现在活得这么好,死了多可惜,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穿越的机会呢!或者能回到现代也不错,林瑾衡胡思乱想自我安慰。 姚以安远远的就见林瑾衡抱着树干低着头和下面的狼群对望,太远了表情不清楚。 不由得觉得好笑,连忙忍住,对自己的家仆还有跑来搬救兵的侍卫做了部署。 十几头狼对于当初的林瑾衡两人来说很棘手,对于五个人尤其在姚以安还有火枪的时候,不过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火枪与弓箭齐射,林瑾衡还有闲心欣赏,其中一个可以三箭齐发。 姚以安笑着抬头对林瑾衡道,“你这是打算在上面过夜了?” 林瑾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不会爬树!” “那你怎么上去的?” 林瑾衡扬了扬手上的鞭子,“靠这个上来的,靠这个下去有点难,而且那时候是生死关头,潜力大爆发。” 林瑾衡又研究了一下这个高度,跳下去,应该不会骨折吧!遂道,“在下面铺一些树叶,我跳下来。” 姚以安大吃一惊,连声阻止,“你等下,等下!”命两人踩肩叠人墙,“你这样下来。”姚以安望一眼这个高度,是真的佩服林瑾衡,居然能那么无所谓的说出我跳下来。 林瑾衡怀疑的目光看着马上叠好的人墙,估量稳不稳当,这个委实没经验。 “你别怕,他们很稳的。”姚以安似乎看出林瑾衡的犹豫,出声安慰,“再有我在边上护着,摔不到你。” “男女授受不亲!”林瑾衡郑重道,忽然喜出望外的朝着东边挥手,“三哥,三哥,我在这儿。” “诶,你手抓紧了!”看林瑾衡手舞足蹈的模样,姚以安心都悬起来不由得举起双手,又忙命人在树下候着,万一失足掉下来还能接住人。 听到接连的枪声,林延恩心理都有不详的预感,又见到林瑾衡发出事先约好的信号弹,便带了人过来。 林延恩沉着脸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抬头目光焦灼地在林瑾衡身上打量,“有没有受伤?” 树上的林瑾衡道,“我没受伤,是姚以安救了我。”又踟蹰,“我下不来了。” 林延恩伸开手道,“跳下来,三哥接着你。” 林瑾衡研究了一下方向和力道,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跳了下来,脸上那种信任让姚以安很受伤。 林延恩把林瑾衡放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遍,就手上擦破了一点皮,脸色红润,可见其他都好的很,遂松了一口气。又问她事情经过,脸色微变,发了事先约好的信号。 林延恩对姚以安郑重拱手道谢,“妹妹这次多亏你了。” 姚以安笑了笑,“应当的,我便是不过来,世子也马上就要到了。” 这档口,林延恩也不多说什么客气话,带了人往回赶。 路上遇到也赶回去的林延思,见林瑾衡是坐在林延恩马上急忙问,“妹妹可有受伤?” 林延恩道,“没有大碍,回去再说。” 林瑾衡也摇头,然后好奇的打量林延思那一行人,侍卫马背上都带了或受伤或受惊的人,有两个她还认识是宗室子弟,最后的马背上横趴着一个人,只是身子都被一件大衣遮住,只露出无力下垂的手脚还带着血迹,林瑾衡脸色一白,突然眼前一黑,眼睛被人遮住了。 林延恩温声道,“妹妹莫怕。”双脚用力,走到前头,远离后面。 这次遭遇狼群的不止是林瑾衡一行,所幸他们都无大碍。和郡王世子也带着朋友行猎,但是就没这么好运,和郡王世子被咬伤了大腿,还有两名世家子重伤,一名世家子殒命。 原本应该被看管起来的狼群突然跑了出来,还害死了一个勋贵子弟,这件事情马上惊动了整个上层。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应该被看管起来的狼群突然跑了出来,还害死了一个勋贵子弟,这件事情马上惊动了整个上层。 ################## 感谢官、 Erica 的地雷O(∩_∩)O ------------ 第114章 西山果 重华长公主得知儿女遇险,哪怕最后平平安安安回府,也是一阵止不住的后怕,其他人也遭遇了大量的狼群,不过各自身边侍卫多,总算有惊无险。可林瑾衡虽然只手擦破了皮,但是当时那个情况,一个不好这个女儿就没了。 重华摸着安全活蹦乱跳的女儿,心有余悸,发狠道,“以后你们休想再去打猎!” “哎呀呀,这关打猎什么事,我以前都没出过事,这次要么是管事失职,要么是有人故意,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啊!”林瑾衡叫起来,这是她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一项户外活动。 “你倒是想的多。”重华轻点林瑾衡的头。 林瑾衡嘟囔,“不就只有这两种情况嘛!我又不傻!”哪有这么多的意外,还就她们倒霉的。 重华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宽慰她几声,见林瑾衡实在没有受惊过度的迹象,才让她回去休息。 打发了两个小的,屋内剩下林晋海、重华长公主、林延恩和林延思。 “我第一时间派人去拿管事,但人已经被灭口。”林延恩料到这些管事会被灭口,但是不派人去看下,终究不甘心。 林晋海冷声道,“杀人灭口,他们岂会把这都忘了,但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细究下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若说是意外,他是万万不相信的。有能耐在皇家猎场动手脚的,无外乎那几位皇子,或是看他们几家不顺眼,或是栽赃嫁祸想看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 树欲静而风不止,林家不想掺和夺嫡,但是处在他们这地位上,想远离这个是非漩涡到底是痴人说梦。 “圣上没有将这事交给八哥,而是交给自己的亲卫。”重华神情淡淡道,以往这类事情都是恪亲王调查,这次皇帝却没交给恪亲王,说明皇帝心中有数的很,知道其中少不了自己儿子的功劳,只是不想他们几家对某人或者某些人发难。老子护儿子,天经地义。 如果皇帝真的要保幕后之人,林瑾衡便是死了也是白死,何况如今林瑾衡安然无恙。这就是以势压人,当权势不够的时候,只能被压迫。 从来只有她以势压人,今天终于轮到她尝尝到这被压迫的滋味。 重华双拳紧握,能保一时,皇帝还能保一世不成。 皇帝的意思,林晋海岂能不明白,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认了,遂对众人道,“这事圣上已经派了人去查,我们就此收手。”顿了一下,“圣上自然会告诉我们结果。” 皇帝既然插手摆明不想别人插手,他们再介入难不成表示他们不相信皇帝,事实上是不相信,但是又能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若说是意外,只能是意外。 林延思心有不忿,咬着牙道,“妹妹差点就出事,难道就这么便宜那个幕后黑手,更荒谬的是,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重华的眼神微闪了一下,目光直视林延思沉声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水落石出,很多人不会得到应有的奖励得到相应的惩罚。”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如今也没有其他人能取代其中一派,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恐怕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延思愤恨的一拍桌子,恨声道,“我不服!” 林延恩按住林延思的手,一字一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延思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重华转移话题,“衡儿这次多亏了姚以安。” 林延恩想起今日见到姚以安对林瑾衡的着急担忧不似作假,又向侍卫打听了当时的来龙去脉,心中不由的点头。 “我看他身手不错,”林延思素来听闻姚以安文武双全,但是他也知道世家子弟很多名声都是夸大其词,如今倒是能肯定所传非虚,“妹妹恐怕打不过他。” 重华神情一僵,“衡儿干嘛要打他?” 林延思振振有词,“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万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妹妹岂不吃亏,就算事后咱们替妹妹讨回公道了,这亏吃了还是吃了。” 对于林延思的杞人忧天,几人一致采取了漠视的态度,原本憋闷的气氛倒是被他一搅和轻松了几分。 重华不由得叮嘱,“你安分点,也老大不小了,九月里就要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林延思不是个能受气的,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突然遇上这事,重华真有点担心这儿子胡来,儿子和外甥,谁都知道怎么选。 看林晋海和林延思也都眼含告诫看着他,林延思不甘不愿的一点头。 半个月之后,皇帝终于公布了结果,猎场狼群事件只是意外。谁都知道事有蹊跷,于是皇帝指鹿为马之后到底不想寒了人心,重重安抚了牵扯其中的几家。 林家似乎是赚了,林瑾衡等只是受惊吓而已,但是换来的好处是,林瑾衡封邑又涨了,差不多快赶上公主了。二老爷升任江苏巡抚,成了封疆大吏,江苏巡抚病逝于任上,这个职缺好几家在争,林晋海一直在为二老爷谋划。 但是那种憋屈的感觉,让林家人如鲠在喉。 林延思在锦衣卫也升了职,但是他到底忍不住找了几次茬,大皇子是重点打击报复的对象,也许这次他无辜,但是谁让他以前堆积的仇恨值太高。 反正不过是小打小闹,且林延思都是有理有据,有的放矢,林晋海和重华也由着他。便是皇帝对于参林延思的折子也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最令人意外的是林延思连十二皇子的母族家承阳伯宋家都没有拉下,要知道宋家与林家是姻亲,且老国公当权时,宋家对林晋海母子几人多有照顾,因此后来两家走动的极为频繁,宋家早些年在走下坡路,林晋海投桃报李没少帮衬。直到贤妃入宫得宠生子,两家才渐渐远了。 林家对十二皇子也一直都是敬而远之,但是因为这份前缘,部分人隐隐将林家归到十二皇子一系,林家历来与恪亲王府、萧家同气连枝,光这三府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更不用提各自背后的关系网。否则十二皇子党如何在短短四年内异军突起招揽这么多人取代苦心经营十几年的五皇子党。 林家莫不是和十二皇子分道扬镳了,众人难免嘀咕。 便是承阳伯也觑着下朝的空隙找上林晋海,之前林晋海虽没有立场分明的站到他们这边,但是凭着往日的情分,两家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比其他两派好多了。 宫里贤妃知道联姻意向又被拒之后,反而吩咐日后不必再提。若是林家对他们一直保持这种态度其实对他们也不错,出头椽子先烂,若是两家真结了联盟,其他皇子还不都得把十二皇子当成靶子群起而攻之。 林晋海应付完承阳伯,心事重重回到公主府。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请教公主,”林晋海看着重华长公主,“当年延意和十二皇子交好,可是您授意?我恍惚记得十二皇子一系初成气候之后,延意就开始疏远十二皇子。”那时候不仅林延意和十二皇子亲近,重华待贤妃也亲善。 外人隐约将林家当做十二皇子一系,不仅仅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他们长房一些似是而非的行为也给了众人遐想,以为他们颇看好十二皇子,只是谨慎起见才没有确切表态。 重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林晋海继续道,“这次延思找宋家麻烦,可有公主的意思在里头?”他当初是真的以为重华想押宝十二皇子,想着莫非是萧太后和皇帝给了她准信,可是这两年发觉,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看不透重华在想什么。 重华淡淡一笑,看着手中的茶盏道,“我总不会叫林家在你手上没落的,不为你也得为几个孩子,你且安心吧!咱们要做的就是纯臣,皇子什么的都与我们无关。” 林晋海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 “诶,你走了,我在府里的日子就更无聊了。”林瑾衡唉声叹气,九姑娘一走,她在闺学就落了单,尤其是骑射课上,府上就她二人会选。 江苏巡抚是急病而亡,巡抚是一省民事最高长官,自然不能空悬太久,之前大家争得不可开交已经耽误了一阵子,如今花落卫国公府,于是二老爷不日就要上任, 二太太也要同行,九姑娘自然不能拉下。 九姑娘拉着林瑾衡的手道,“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可不要偷懒。” “你才不要偷懒,五姐姐就在金陵,你们倒是能见面了。”五姑娘出嫁后顺风顺水,跟着丈夫去金陵上任不用在婆婆跟前,嫁过去不出两个月就传出好消息,年初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现在二老爷又要过去,整个江苏都是二老爷的地盘,夫君陆景前途无量。 林瑾衡又笑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你只见过北国的风光,这下可有机会见识下江南水乡了。” 九姑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连点头,叽叽喳喳的说自己的畅想。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的其他姐妹也过来说话。 五月十六,二老爷和二太太带着九姑娘和五姑娘的生母白姨娘走马上任。 府里又冷清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十六,二老爷和二太太带着九姑娘和五姑娘的生母白姨娘走马上任。 府里又冷清了一些。 ------------ 第115章 缘来浅 林瑾衡前脚刚送走九姑娘,后脚四姑娘就要出阁。 大婚当日,林瑾衡驾轻就熟的招待各位姑娘,府里今年就已经办了两场婚事,四爷、五爷娶妻。 这次林瑾衡选来招待众位姑娘的地方是苾萝园飞雨亭,边上湖中的莲花开的正当时。 林瑾衡还命人驶了几条扁舟过来,好让跃跃欲试的几位姑娘泛舟湖上,亲自体验一把采莲女的滋味。 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早玩腻了这个,遂没有上船凑热闹,而是散步闲话。 萧紫涵挽着林瑾衡笑眯眯问,“那个他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今天是拿了孙家少爷和四姑娘八字算出来的好日子,不巧林瑾衡生辰就是今天,生日年年有,婚姻大事一辈子就一次,遂林瑾衡这生日便没庆,只是他们几个亲近的送了礼物。 自从姚以安说开之后,待林瑾衡自不同,周颖再迟钝也知道了,闻言,也是凑过来闹林瑾衡。 林瑾衡也不卖官司,大大方方道,“他将早些年游历时见到的风光画下来,制成画册给我。” 姚家规矩不同寻常,一些家族会让家中子弟出外游学增长见识,不过都是十几岁上出门。但姚家是年幼时就会由妥帖忠心的家仆带出去游历。对此林瑾衡只有羡慕嫉妒恨。 萧紫涵和周颖对视一眼,又啧了一声,姚以安倒是了解林瑾衡,这礼物实在送到了她心坎上,并且还把人勾的心痒痒。 林瑾衡见两人模样失笑,心中对姚以安这份礼物也甚为满意,她粗粗瞄了一眼,就被其中和风景迷住,若不是还有事,恨不得好好坐下细看。 “哥!?”周颖对着一旁的竹林失声轻喊了一声,加快脚步赶过去。 林瑾衡心里咯噔一下,这里是苾萝园,只招待各家姑娘。 林子里周腾摸着鼻子尴尬的看着三人,心中苦笑,他好不容易混进来了没成想遇到这三个小祖宗,便道,“我吃了酒,有些头晕,出来散散步,不知不觉看景致看入了迷走到这里来了。” 这段话,林瑾衡一个字都不信,真当他们家的婆子下人都是瞎子不成,定是使了什么法子蒙混过关。 今日宾客众多,下人大多都派到前头伺候,但是后院各通道也派人把守,院子里也安排了巡视的婆子,林瑾衡这一路走来就遇上好几次。 这都是防着某些人有心或无心的闯到不该进的地方。 忽的想起一件几乎被她忘在脑后的事情,周腾似乎思慕六姑娘,林瑾衡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周腾,他不会是想来看六姑娘,简直胆大包天! 周颖和萧紫涵不知周腾为何而来,但是同样觉得周腾这行为有失体统,周颖也不管林瑾衡等还在场,把周腾拉到边上问话。 留在原地的林瑾衡和萧紫涵面面相觑,静待周颖。 片刻后,兄妹二人都是面色讪讪的过来。 林瑾衡只是笑着问,“我派人送腾表哥去前院?” “哈,那就多谢衡妹妹了。”说完周腾便跟着丫鬟走了,西边有一处不显眼的小门,从那里出去不容易惊动人。 目送周腾背影消失后,周颖抿了抿嘴,道,“对不住,我哥这人……”叹一口气,周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她怎么问,周腾就是不开口。 林瑾衡拍了拍周颖的手无声安慰。 “行了,林家四姑娘大喜的日子,你愁眉苦脸的,人家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萧紫涵挪揄。 周颖瞪萧紫涵,不觉失笑,心中还是愁,突然几年前的一个画面闪过脑海,脸色微变,下意识去看林瑾衡。 这时候,送周腾离开的丫鬟回来,躬身对林瑾衡道,“奴婢送恪王世子出门时正好遇上六爷,六爷似乎是赶过来的。” 林瑾衡原还想着派人和家里说一声,以防周腾再做点什么僭越的事情来,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事。 周腾对六姑娘什么心思,没人比林延思更清楚,这一年,两人在边关几乎形影不离,闲得无聊,周腾没少跟林延思念叨。 林延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但是难得好兄弟愿意上进,虽然是为了女人让林延思有点恨铁不成钢,林延思还是逼着自己忍了。一段时日之后,再听周腾在那里做白日梦,林延思瞧的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和六姑娘的事情,两家根本不可能答应,不过是诓他罢了,若非对方出了点岔子,五月里六姑娘就该定亲了。 林延思一个没留神就不见了周腾影子,第一反应就是去苾萝园,一路在心里把周腾骂了个狗血淋头,原以为他在边关一年有长进了,想不到行事还是老样子。 周腾被林延思带到就近的屋子里,面对脸色发黑的林延思,周腾反而镇定下来,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裳,找了把椅子坐下,周腾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我到现在还没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就该你们说什么信什么!”他回京之后就向恪亲王夫妇提了亲事,结果被顾左右而言他,三次之后,周腾的梦也醒了。 林延思心虚,但是面上不显,指着周腾道,“所以呢,你今天是打算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大家不得不同意你俩的亲事是不是?” 周腾梗着脖子道,“我想娶我喜欢的人怎么了” 林延思气得想揍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特痴情,特有理,我们都是在棒打鸳鸯。鸳鸯,你/娘的鸳鸯,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六妹见到你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在军营里,林延思也学了几句粗话,被气得狠了,也不管不顾说出来。 “你要真想娶她,拿出你的诚心来,先把家里搞定了,可你在做什么,就会折腾我六妹,弄这些不上了台面的手段。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闹出来最好的结果是六妹嫁给你,然后我们林家姑娘都跟着难做人,最坏的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延思楸住周腾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直视他的眼睛阴森森道,“暴毙!” 那两个字一入耳,周腾瞳孔一缩,脸色大变,猛地直起身子,惊惶道,“我只是想见见她,我没想做其他。我再荒唐也知道这点轻重。”只是他私心里也想着,若是让人知道他心悦六姑娘,传出去之后,有谁敢跟他抢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六姑娘和林家女名声也无影响。但是又怕万一最终两人无缘,连累六姑娘说不上好人家。 林延思端详周腾,确定他所言非虚,真没那种心思,暗暗松一口气,周腾若真有那种心思,他就该好好反省自己的交友眼光了。 林延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阿腾,你已经不小了,人活着不能自顾自己快活,你是八舅唯一的嫡子,恪亲王府的未来在你手上,你做事之前想想八舅、八舅母和阿颖吧!” “我,我”周腾张了张嘴,最终吐不出第二个音来。 ### 那一边林瑾衡和周颖互望几眼之后,凭着几年来的默契猜到对方或许已经想起早些年那一茬。两人难免惊讶,想不到周腾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又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萧紫涵狐疑的看着二人,到底长于世家,且萧家比林家还盘根错节,梁国公府内人口不必卫国公府少,可谓是见多识广,想着恐怕有隐情,却也没有追问。 “我们去看看我四姐那边怎么样了。”林瑾衡打破安静,笑着提议道。 两人自然没有不允的。 三人到了喜房外,就见好些姑娘坐在厅里,十二姑娘眼睛红红的,神情既是欢喜又是感伤。 杨婉月低声道,“四舅母在和四姐姐说体己话。” 林瑾衡点头,姑娘出嫁前,母亲都要例行训话。眼神无意识一扫厅内众人,在六姑娘身上停顿了片刻,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我自问见过美人无数,但是没有一人比得过你六姐。”边上的萧紫涵悄声对林瑾衡道,六姑娘衣裳首饰都不是最华丽鲜艳的,但是倾国容颜加上温柔淡然的气质,站在那儿就把周围人都衬得黯然失色。 林瑾衡笑着微微颔首,“是啊!” 等房门打开的时候,四姑娘已经盖上了红盖头,喜娘说了讨喜话,弯腰背起四姑娘。 这是北方习俗,出嫁时新娘脚不能沾地,好在四姑娘身姿窈窕,那喜娘显然有一把子力气,把四姑娘稳稳当当背出了房门。 “阿姐!”十二姑娘上前,语带哽咽。 四太太拿帕子给她擦泪,嗔道,“你这孩子,怎么欢喜的哭了。” 盖头下的四姑娘眼角微酸,以后就只剩下弟妹相依为命,四太太虽不会为难他们,但姨母终究不是亲母。 不过人不能太贪了,遇上这么一个继母已是他们姐弟三人的福气。这些都是她们故去的母亲费尽心机为她们谋划而来。 四太太的姨娘色衰爱弛,还有一个胞妹未出阁,这两人都需要她外祖母孙夫人费心。但终究是她们母子几人对不住她。 周颖低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四姐该是个有福的。” 林瑾衡回道,“四姐是个很聪明的人。”且她听她爹娘讲,四老爷似乎有望从云南调回来。四姑娘是低嫁,嫁的还是外家。其实只要林家不倒,林家的姑娘只要自己争气点,日子过得都不会差。家族才是古代女人立身之本。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回道,“四姐是个很聪明的人。”且她听她爹娘讲,四老爷似乎有望从云南调回来。四姑娘是低嫁,嫁的还是外家。其实只要林家不倒,林家的姑娘自己争气点,日子过得都不会差。家族才是古代女人立身之本。 ------------ 第116章 梦中人 刚参加完卫国公府四姑娘的婚礼回府,周腾便跪在恪王夫妻二人面前,开口就求二人让他娶六姑娘,一幅父母不答应他就跪死在那儿的模样。 “父王、母妃,儿子真心想去林家六姑娘为世子妃,不是一时兴起。” “我若是不答应呢!”恪亲王悠哉的坐在上首,目光晦涩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腾。 恪亲王妃一颗心跳到喉咙口,严厉道,“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你做主,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还不快回去休息。”不停的给周腾使眼色,恪亲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且他历来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惜周腾不理会恪亲王妃的暗示,以头磕地,声音坚定道,“儿子除了她谁也不娶。”若是就这样放弃,他不甘心。他愿意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向父母证明他不是一时兴起。 “那就不娶吧!”恪亲王看着周腾连连冷笑,“以为这样就能胁迫我,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恪亲王软硬都不吃,且平生最恨别人要挟他。 恪亲王妃闻言,呜咽出声,泪眼婆娑的看着周腾,“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为了个女人你说出这种话来,你将我置于何地。”说罢,伏在案几上,痛哭出声,原本七分假,哭着哭着成了十分,她的儿子啊,为了个女人忤逆父母逼迫父母。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周腾娶六姑娘,难道是为了看着周腾伤心难受,还不都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他怎么就不理解父母心呢。 “母妃……”周腾膝行到恪亲王妃脚边,看着伤心欲绝的王妃,心中愧疚的无以复加,嘴唇动了几下,道,“儿子只是想娶心上人做妻子,这样也有错吗?”话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委屈和颤音。 “母妃何尝不想你欢喜,可是六姑娘她真的不适合做世子妃。”恪亲王妃在世子妃上加了重音,“门第出生是其一,其二是她的性子,六姑娘乖巧懂事,但是世子妃不止是乖巧懂事就能够的。她要与各家贵妇交际应酬,打理整个王府,甚至要时常出入宫廷与后妃打交道,你觉得她可以吗?”六姑娘的性子说的好听叫安分守己与世无争,说得难听就是胆小懦弱。 周腾辩驳道,“她好歹是国公府的姑娘,且又是个聪明的,母亲教她难道不成吗?贺王妃出生比她还不如。” 恪亲王妃看着周腾欲言又止,难道真要逼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吗六姑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自己! 恪亲王可没王妃那慈母心肠,一针见血道,“六姑娘是比贺王妃出生好,但是你比得上诚亲王吗?诚亲王没有妻族相助,照样能让没落的诚亲王府再次站起来,谁都不敢小觑,你能够凭着自身的本事把恪王府的尊荣延续下去吗? 外人称你一声世子爷,立了几个小功,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牌面上的人物,那都是因为你是我周远的儿子,你若不是我儿子,你还剩下什么,你又拿什么去娶你的六姑娘?” 恪亲王妃看着脸涨得通红大受打击的周腾于心不忍,但是强忍着上前抚慰的冲动。恪亲王府外人看着炙手可热,但是他们府上的繁华完全是依靠恪亲王一人撑着。 王府成立才二十余年,根基尚浅,恪亲王统领锦衣卫得罪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他日待王爷退下时若没有几分自保的能力,王府危矣。 而姻亲就是最好利益联盟,嫡子的婚事更得慎重。周腾娶不娶六姑娘,于他们和卫国公府的关系并无实质的影响。 被父亲这样明明白白的嫌弃,就差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没本事,周腾羞恼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不禁想起比他长两岁的周誉和林延恩,两人走出去外人鲜少会说这是诚亲王的儿子,这是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儿子,两人早已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立身。 林延思和他同年,但是林延思十三岁上就跟着恪亲王办差,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恪亲王对他赞不绝口。 周腾忍不住想,如果是林延思想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林家是否会由着他。 一想之后周腾脸上烧的火辣辣般疼,他这个儿子很令父母失望吧! “儿子愿意努力向父王和母妃证明我能够扛起恪亲王府的重任!”周腾目光直直的看着恪亲王,眼里是毋庸置疑的认真和迫切。 恪亲王暗道,军营真是个好地方,去年周腾去边关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远没有今天这种令人想信服的感觉。 不可否认,周腾比去年有所长进,但还是太慢了,他已经十七岁了。 早该把他往军营里送的,但是若没有六姑娘这事,周腾又未必愿意上进。 恪亲王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描述,对于周腾的吊儿郎当,恪亲王苦口婆心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用了,收效见微,他几乎要以为儿子天生的不思进取,但是突然发现原来他也会上进的,可是只为了女人奋斗,他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林家六姑娘。 他儿子是个情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恪亲王神色淡淡问道,“你打算如何证明?” 周腾愣了愣,才道,“儿子想去军营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相对于文官,他更喜欢走武将路线。斟酌着用词,慢慢道,“求父王给儿子三年时间,三年后若儿子还不能令您满意,儿子什么都不求了。” 面无表情的恪亲王点了点头,“你去思过房领二十个板子,养好伤后就去军营。”王府没有祠堂只有思过房。 周腾对父母叩头之后垂首离开。 心神不宁的恪亲王妃顾不上心疼要受罚的儿子,急急道,“王爷真要顺了腾儿的意?”她怕恪亲王是要放弃周腾,恪亲王还有两个庶子。 恪亲王幼年时亲眼目睹高氏害死他怀孕的母妃,而先帝半点惩罚都没有,至此恪亲王对所有视感情凌驾于一切的人和事都深恶痛绝。 周腾是切切实实犯了恪亲王的忌讳,她和恪亲王都不是重私情的人,怎么偏偏养的儿子这幅模样。 恪亲王对着王妃缓和了神色,只问,“你愿意日后儿子被个女人牵着走?”又冷冷道,“红颜祸水!将来不知道要折腾出多少乱子来。” “那腾儿?”恪亲王妃询问。 恪亲王道,“找个山疙瘩给我扔进去,我再让人注意点,不让他听到不该知道的消息,等他三年后回来,六姑娘都已出嫁生子。我看他能怎么办,要是想继续做个纨绔子弟,我也认了。” 恪亲王又询问,“六姑娘亲事,七妹那边怎么说?” 提起这个恪亲王妃便是一叹,这真是赶得巧了,“原来选了一户人家都快交换庚帖了,哪里想到对方会试一完便病了,至今都未好,我看有点悬。”否则六姑娘早已定亲,哪里有今天的事情。 “这家不行换一家,和七妹提一声,务必把六姑娘嫁好了,否则这小子说不定还要以为咱们迁怒,许还把自己当救世主想英雄救美。到时候六姑娘生活美满,我看他口口声声喜欢人家,有没有脸去折腾。” 恪亲王妃点头,“我晓得。”犹豫了下,道,“腾儿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莫和他一般见识,孩子还小,可以慢慢教起来。” “你放心!”恪亲王妃担心什么恪亲王岂会不知,郑重道,“他是我唯一的嫡子。” ### 林延思要去看周腾,林瑾衡好几日未见周颖,且还记挂着四姑娘大婚当天的事情,遂与他一道过去。 见到躺在床上,但是精神气很好的周腾,林瑾衡纳闷,她后来问了重华长公主,得知家里在为六姑娘择婿,可见六姑娘和周腾是没戏的,难道他不该伤心下吗? 男女有别,且林瑾衡年纪也不小了,看望周腾之后,便随着周颖出去,见周颖眉眼疲乏,林瑾衡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周腾和周颖应该换一换。 “诶,”周颖觉得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过林瑾衡是个知情人,她也有一肚子牢骚无人可说,“我哥那天回去就被父王动了板子,整整二十板子!” 林瑾衡吓了一跳,没想到恪亲王下手这么狠,“严重吗?” 周颖哼了一声,“动手的人下手有数的很,就是让他卧床一两个月。为了他母妃这几日郁郁寡欢,我气他又心疼他,这叫什么事啊!” 林瑾衡宽慰,“过些日子就好了。”初恋总是美好的,初恋总是遗憾的。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遗憾,有谁能够一辈子圆满。 “我哥过上两个月就要出京去军营,一去起码三年,回来应该就能好了。”周颖说完便想起另一个去参军的人,忙摇了摇头。 林瑾衡看得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头发掉在眼睛里了。”周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笑着道。 ### 林延思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量周腾,疑惑出声,“八舅松口了,你做了什么?”没见过挨了打还满面春风的。 周腾动了动身子,道,“我请父王给我三年时间,如果我的表现让他满意,他就由我。”握了握拳头道,“我会让所有人知道,虎父无犬子。” 林延思心里一跳,什么叫满意,万一周腾觉得该满意,恪亲王觉得不满意呢,直觉告诉林延思这是个坑。 看一眼踌躇满志的周腾,虽然不仗义,但是林延思绝对不会拆恪亲王的台。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些人都想周腾上进成器,偏偏他为了儿女私情才愿意努力,所以只能拿着胡萝卜吊着他。 情种!林延思和恪亲王一样,脑子里跳出这个两个字来。 若是恪王府的嫡长子不早夭,周腾可以自由自在当他的情种,但是作为王府唯一的嫡子,真想让人淹死他。 “你说得对,我喜欢六姑娘,就该拿出诚意来。如果家里不同意,我一味纠缠只能害了她。不过就是要劳烦六姑娘晚出阁三年。”周腾对林延思道,“我要离开三年,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她。” 林延思后悔的要死,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还有他的重点明明是后面的不要任性,这个解释也晚了。又看周腾那一幅三年后必将娶六姑娘的傻样,真想泼他一盆子冷水,好歹忍住了,还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了一声。 忽然,周腾神色暗了一下,苦笑道,“若是我不能令父王满意,你就更要照顾她了。到底是我自私了,害的她这么晚出阁,不过我已经和母妃说了,找个机会透出风去说有高僧批言六姑娘不宜早嫁,到时候再让母亲收她做义女,所以便是出嫁晚嫁的也不会差。” 听着前半截林延思还心想不算太笨,听完之后真想跳起来骂一句,猪脑袋! 周腾既然存了去六姑娘为妻的心思,怎么不考虑婆媳关系,他犯浑想娶六姑娘肯定已经让恪王夫妻对六姑娘不满。 现在又在恪王妃面前这样维护六姑娘,婆媳天敌,没听说过吗? 没见林延恩在重华面前对怀孕的俞钰晚都是淡淡的,重华长公主已算和蔼的婆婆,但是女子都是希望被重视的,妻子是女子,母亲也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没见林延恩在重华面前对怀孕的俞钰晚都是淡淡的,重华长公主已算和蔼的婆婆,但是女子都是希望被重视的,妻子是女子,母亲也是女子。 ------------ 第117章 长亭别 八月桂花飘香,周腾收拾好行囊便要去军营。 萧紫涵的父亲看萧二在边关这一年来进步颇大,又见恪亲王如此,也把萧二打包一起送走,两人还能做个伴。 周颖和萧紫涵、萧永宁要送兄长,林延思放不下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也去送最后一程,林瑾衡想了想之后也到场。 该叮嘱的也都叮嘱过了,林延思看着周腾只说了一句,“你且记着自己的身份吧!” “我知道,”周腾凑过去压低声音提醒,“你可要好好照顾六姑娘。” 林延思脸抽了一下,硬邦邦道,“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记性好着呢。” 周腾悻悻一笑,不敢再纠缠,怕让林延思恼了。 “哥哥在外面自己多保重,常写信回来,也好让我们放心。”周颖语带哽咽,虽知此去对周腾只有好的,但是去的是那样艰苦的地方,周腾金尊玉贵长大,周颖到底舍不得。 周腾撇下林延思,走到周颖面前,似乎想摸摸她的头,看着周颖的发髻首饰无处下手,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几年不在父王母妃身边,你便连我那份孝心一起尽了。” 周颖忍着眼泪点头应是。 看的一旁的林瑾衡不觉眼酸,正月里她送林延意走的时候和周颖这模样差不多。林延意是掩藏了身份下军营,根本没法往家里送信,不过林晋海自有眼线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林瑾衡能知道的也就是林延意进步多少,若说吃了多少苦头,林晋海岂会让她知道,估计连重华都不清楚。 林延思看林瑾衡神情,心念一转,猜到几分,低声宽慰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林延意是要接林晋海衣钵的,岂能这点苦若都挨不住。 林瑾衡点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是明白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瞧一眼和周颖依依惜别的周腾,暗想,吃点苦头,对他也好。 话别完毕,周腾对众人一拱手,道了声,“再会!” 萧二笑嘻嘻对众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等着啊!三年后可千万别认不出我来了。” 感伤的气氛被萧二一打岔,倒是淡了几分。 “你们可要扛住了,别没几天就跑回来,可千万别说认识我,丢人!”林延思嘲讽道。 周腾和萧二笑骂,“一边儿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周腾和萧二翻身上马,望一眼众人,一扬鞭,带着护送的家仆驾马离去。 周腾跑出一段路之后,忍不住回头望众人,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锦帕,这是当年他在孝子泉中救起六姑娘时顺手拿的。抓着缰绳的手用力,待我归,盼携佳人手同老。 等人影都没了,林瑾衡一行才上马打道回府。 萧紫涵看着气氛沉闷,遂笑道,“咱们来赛马如何,看谁先到城门下?” 林瑾衡欣然应允,“这个好。”说罢看着周颖。 周颖收拾好心情,含笑道,“输了的人做东,请吃螃蟹。”眼下正是螃蟹最鲜美的时候。 林延愈、萧永宁自然不愿意拉下,姚以安也被两人拉着加入。 林延思笑吟吟看一眼姚以安,这家伙还真是无孔不入,真讨厌!对所有想跟他抢妹妹的人,哪怕姚以安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姚家玉郎之称,林延思依旧觉得面目可憎。 “我给你们做裁判。”林延思到底比眼前六人长了好几岁,要顾忌□段。 林瑾衡汗血宝马被狼咬死了,胯/下这匹虽不再是汗血马,却是比汗血马更难得一见的名驹,是皇帝新赏的,估摸着有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遂起跑之后,林瑾衡跑的一马当先。 林延愈跟在后面叫,“你耍赖,六哥没说完就先跑了。” 迎着风,林瑾衡吃力回喊,“明明是你反应慢,还有脸说我,驾~”双腿一夹,开始加速。 几人骑术差不多,但是林瑾衡的马明显更胜一筹,遂其余人只能跟着在她后面吃灰,其余人尚好,好胜心强的林延愈和萧永宁大呼小叫个不停。 林瑾衡正得意着,见远处一红衣黑马迎面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行人,林瑾衡也没在意,继续快马加鞭,待离得近了,才发觉是周瑶。 周瑶见到林瑾衡,又瞥见缀在后面的林延思等人,气不打一处来。林家几家人西山猎场遇险之后,林延思就跟个疯狗似的乱咬人。偏皇帝也不出面制止,就由着他胡来。 最可恨的是,林延思将她外祖安定候方家的大表哥与庶弟媳通奸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出来,安定候的脸几乎被人踩在地上。这阵子连带着他们府上也颜面无光。 她今天便是带了人出马跑马散心的,可真是冤魂不散,到哪都能遇上这几人。 林瑾衡观周瑶神色不同寻常,心下警惕,连忙勒住马停止前进,敌众我寡,就是要打架也得等后面的人跟上来才行,否则岂不吃亏。往回赶,她却丢不起这脸。 周瑶马速不减,等快与林瑾衡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的冷冷一笑,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林瑾衡面门袭去。 跟着周瑶一道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林瑾衡可不是一般人,这一鞭子若抽实了,重华长公主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缀在方家兄弟身后的一黑衣少年,拔剑上前,似乎想斩断马鞭。 林瑾衡眸光一闪,身子灵活的往后一仰避开挥来的鞭子,握在右手上的鞭子也直直朝着周瑶的脸而去。周瑶敢对她动手,她何必委屈自己,闹到宫里也是她有理,她是正当防卫。 见林瑾衡避开了,周瑶又扬起马鞭,不妨眼前一道黑影过来,周瑶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后靠。 “砰!” “砰!” “啪!” “啪!” “啊!” 两声枪响,两声鞭子落地的声音,还有一男子惨叫的声音。 马上周瑶一张俏脸吓得面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侍女忙稳住她。方才两声枪响是冲周瑶而来,一颗打断了她的鞭子,还有一颗擦过她的发髻,现在还能闻到火药的硝烟味以及发丝燃烧的焦味。 林瑾衡也是受惊不小,望着面前用剑斩断她鞭子的黑衣少年,忽然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男子惨叫的声音将林瑾衡唤回神来,循声望去就见一侍卫抱着手臂躺在地上惨叫,他是被其中一颗子弹所伤。 周瑶就着侍女的搀扶勉强站稳身子,耳闻那凄厉的喊声,脸色又白了几分,若是再偏上一点点,她就死了。 周瑶凶狠的瞪着赶过来的林延思,林家欺人太甚,真以为他们姓林的比他们姓周的还尊贵不成。 林延思不给周瑶开口质问的机会,开口就道,“我远远瞧着有人要对妹妹不利,情急出手,不想是阿瑶,看来是误会一场,还好阿瑶没事,否则我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周瑶那一鞭子若是抽到林瑾衡脸上,林瑾衡怕是要毁容,女儿家这辈子就毁了。当时他也顾不了许多,拔枪就往周瑶的手去,只是周瑶往后一仰,子弹便擦着她的头而过。 林延思不是不心惊肉跳的,再如何周瑶也是皇帝亲孙女,正正经经的皇家血脉。若是死在他手上,便是勉强保住性命,他也要脱掉一层皮。 “你……” 周瑶质问的话噎在喉咙里,林延思先声夺人,指明是她有错在先,她若想治林延思不敬皇室之罪,林瑾衡也能治她的罪,谁让她是有封号的郡主。 “你个疯子,”林瑾衡看林延思朝周瑶赔罪,难受的不行,又想起方才的凶险,跳下马走向周瑶。 周瑶身边的人忙拦在两人中间。 林瑾衡也不硬闯,只是冷眼微嘲的看着周瑶,“我知道你一直想揍我,正好,我也很想揍你,有本事你别玩这些暗的,咱们来打一架,再立个生死状,死了谁也不用负责,你敢嘛?” “我怕你还不成,比……”周瑶后面的话被方五郎捂住嘴巴而没继续,方五郎是真的着急了,也顾不上男女之防。林瑾衡虽然比周瑶小三岁,但身手怕是在周瑶之上。 林瑾衡嗤笑一声,把手上的半截鞭子冲着周瑶扔过去,半路被方五郎一掌挥开,林瑾衡也不在意,凛然看着周瑶,“我林瑾衡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你若以为伤了我也是白伤,最后不过是挨训受罚那就是大错特错,你在我脸上抽一鞭,我就还你一鞭子,我管你是谁,谁护着你,我就是豁出命来也得在你脸上划一道口子,你若不信,只管试一试。” 周瑶的心狠狠一颤,她就是想着不能抽都抽了,皇帝还真能眼看着重华把她怎么样不成。亲孙女和外甥女,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郡主言重了,阿瑶表妹素来听闻郡主身手了得,一时贪玩便想与您切磋一二,方才都是误会一场。”方五郎意有所指看一眼林延思和姚以安。周瑶是不对,但是林延思和姚以安冲周瑶动枪也没理,哪怕他们二人只是救人心切。 反正谁也没受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没这回事,谁也别追究谁。 林延思轻轻一按林瑾衡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笑道,“阿瑶太顽皮了,刚才几乎就要以假乱真了,日后还是莫要如此,否则若是酿成惨剧岂不令人扼腕。” 方五郎面不改色,哈哈一笑,拱手道,“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慢走不送。” 周瑶一行人似乎终于记起了林瑾衡的郡主身份,对她行礼请安之后才离去。 “就是个疯子!以后遇上她就得绕着走。”林瑾衡瞪着周瑶的影子咬牙切齿道,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偏偏心狠手辣,身份尊贵。 想起刚才的情形,林瑾衡就是一阵后怕,又后悔她刚才就不该死要面子不肯退。她不是怕周瑶动手,以她的身手,周瑶根本占不到便宜。但是她没想到林延思和姚以安会出手,还是开枪。 周瑶的生死与她何干,她害怕的是林延思和姚以安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一个不好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林延思笑望着林瑾衡,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也不管会不会弄乱发髻,“妹妹刚刚真厉害,看周瑶都被你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凭什么要妹妹绕着她走,要避也是她避你,你是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嫡长女,太后亲封的郡主,世上能有几人需要你退让,周瑶她还不够格。下次周瑶要是再犯混,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在边上看戏就成。” 林延思岂不知林瑾衡那点小心思,官大一级压死人,周瑶身份是比他们尊贵,但是只要大皇子一日未登基,林瑾衡的身份就比周瑶贵。 林瑾衡也不理头上的爪子,重重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也不理头上的爪子,重重一点头。 ------------ 第118章 挺不错 “枪法不错!”林延思重重一拍姚以安的肩膀,毫不吝啬赞美,他为了林瑾衡敢朝周瑶动枪,姚以安有这份勇气,实属可嘉,林延思决定以后对他稍微和颜悦色一些。 姚以安看一眼林瑾衡,笑着道,“这是我应做的。”他总不能叫林瑾衡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了去。 闻言,林瑾衡微微不自在了下,有点儿感激又有点儿尴尬,错开姚以安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瞧着那黑衣少年有些眼熟?”忽然一拍手道,“他是不是那个戚威?”林瑾衡只在大街上匆匆见过他一次,听林延思随口提过,因为是林延思的救命恩人,遂记住了。 只是戚威怎么和周瑶与方家人在一块,她以为有这份因果在,戚威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林延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颔首道,“就是他。”他在边关认出戚威的时候,戚威已经崭露头角,且是安定候麾下出身。 林延思高调认下这个救命恩人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一则为家族招揽人才,二则有心将他拉出大皇子这个沼泽,只要他有才华,即使失去方家扶持,他们林家也能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在他看来,大皇子实在是没那个造化,否则他们林家也不敢与大皇子闹到几乎撕破脸皮的地步。 林瑾衡狐疑,“那他怎么?” “方家要把二房嫡次女许配给他。”林延思淡淡道,方家可不是一般的看重戚威,如今的戚威将来造化如何还未可知,但是方家就敢把嫡出二房的嫡女下嫁,这可让京城一众世家大吃一惊。 “啊!?”林瑾衡不掩惊讶,又担忧的看着林延思,戚威如此便成了实实在在的大皇子党,但他又对林延思有救命之恩,他们家和大皇子又是这种关系,他日两人若对上,林延思岂不为难。 林延思轻笑,“妹妹莫忧,六哥自会处理。起风了,咱们快些回府。”说罢翻身上马,显然不想拿这些糟心事让林瑾衡烦恼。 和家族兴衰荣辱相比,个人恩怨不值一提。他日若真的狭路相逢,那他林延思只能做个忘恩负义之徒了。 林瑾衡不由得的生出一股挫败感来,似乎别的穿越女往往能为家族在政治上出谋划策在经济上开源节流,可她是个政治白痴,对朝堂政务一窍不通,至于行商,她倒是知道海上贸易来钱快,但貌似她话都没说利索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参了一脚,她在重华那里瞄到过账本。玻璃,她不会造,肥皂倒是会,问题是前朝就有了,她还特特去查了发明者生平事迹,瞧着估摸着和她一样的来历。 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好好把管家本事学好了,让重华轻松一点,然后每天乐呵呵的做个好女儿好妹妹让父母兄长放心。 还有这阵子她衰神附体,林瑾衡深深的觉得她少出门少倒霉也算是变相给家人分忧了,遂拍了拍马背,暗道看来得委屈你一阵子,这段日子不能放风了。 林瑾衡正在自我嫌弃过程中,没发觉几丈远的林延愈受惊不小。 林延愈后知后觉,往日不对劲的地方这么一想就变得茅塞顿开,瞧瞧林延思、再瞧瞧林瑾衡,最后不可思议的瞪着姚以安,亏我以为你是好哥们,感情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延愈觉得自己幼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小爷向来是谁让他难受三分,他让谁难受七分。于是上前,假假一笑,“你枪法不错,咱们改天比划比划,顺便再比比摔跤,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来找你。”我还不带妹妹一块来,不止明天不带,后天也不带,大后天更不带。 姚以安还能说什么,林延愈习武天分极高,加之他沉迷此道,身手只在他之上,且林延愈这架势,显然他只有挨打的份,还得笑着道,“那我在家候你。” 林延愈挑眉一笑,这才心满意足的驾马跑到林瑾衡身边与她并驾齐驱,没好气的瞪她,“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林瑾衡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延愈的话根本没入耳,林延愈却当她是默认了,恼得不行,凑过去愤愤不平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瞒着我。” “啊~”林瑾衡终于醒过神来,就见林延愈不忿的模样,错愕的问,“你怎么了?” 林延愈就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劲得很,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林瑾衡反问道,“这种事我怎么和你说?” 林延愈噎了噎,也是这个理,那把这个暂且扔在一边,林延愈回头望一眼,正对上姚以安,对方对他微微一笑,林延冷愈哼了一声转回头,这心却凉了半截,林瑾衡是个颜控,姚以安又长那样,这是作弊啊! “姚以安不好,你离他远点。” 林瑾衡眼波一转,故意问道,“他哪里不好了?” 林延愈着急道,“他功夫都没我好,文采没三哥好,哪里好了。” 林瑾衡嘴角一抽,她要是遇上个男人都拿来和她几个兄长比,林瑾衡委实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好男人都在她家,却不是她丈夫而是她哥哥,求破! “那你给我找个文采比三哥好,武功比你还要好的人来。”林瑾衡逗林延愈。 闻言林延愈高兴了,没多一会儿,一张脸皱起来,好像似乎没有这种人,反正他印象里没有。 “妹妹别着急,你才十一岁,咱们慢慢看,我肯定给你找这么一号人出来。”林延愈反而安慰起林瑾衡来,大历人才济济,他就不信找不到。 林瑾衡乐不可支,坐在马上笑出声来,错眼见对上姚以安的含笑的视线,林瑾衡顿了顿,然后扬起一抹笑容来,她觉得姚以安其实挺不错的。 ### 周瑶终于从方才的凶险中回过神来,想起林家兄妹,狠狠的将眼前的石子踢飞出去,“待他日我定将吴儿女以配奴。” 方五郎附和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表妹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没得在圣上和太后那里落不得好。你不喜欢林家,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在他看来周瑶这样和林瑾衡作对实在是不智之举,但不是因为林家和重华长公主而是皇帝和太后。 大皇子早年一直拉拢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只是两人油盐不进,好在他们也不倾向与任何一派,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处着也好。 但是周瑶非得和林瑾衡斗气,不过小姑娘之间只要不过分也无大碍。 偏大皇子一意孤行拉拢不成改胁迫,在林家三老爷身上动心思,偷鸡不成蚀把米,除了林家外还得罪了好几家在军队有影响力的世家。 两家相安无事的局面有了裂缝,几年来间隙越来越大,现今两家几乎就是站在对立面上。已经没有得罪不得罪之说了,大皇子上位,林家危矣,而林家岂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子登大宝。 近两年林家没少与大皇子作对,就拿不久前江苏巡抚这一职来说,最有利的竞争者就是林二老爷和他大哥的岳父,林家可是半步都不曾退让。 经方五郎一提醒,周瑶也想起了宫中的萧太后和皇帝,皇帝还好,双方都没出事,皇帝估计也懒得管。 想起萧太后,周瑶眼中的嫉恨一闪而逝,萧太后对重华一系的偏爱毫不掩饰。众孙子孙女中唯有元后所出的荣安公主得她青眼,其余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更不用提她这个曾孙女了。 想起回去后说不得要挨训受罚,周瑶就一肚子邪火,转身一把拔出马上的佩剑,冲着路边的树乱砍一气。 终有一日,欺她辱她之人,她都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发泄了一通,看着支离破碎的绿树,周瑶心情才好转过来,将剑插回鞘中。想起一事,打量戚威道,“你身手倒不错!”她还记着是戚威阻止了林瑾衡挥过来的鞭子。 见戚威硬梆梆的站在那不吭声,周瑶也不在意,这是她外祖父颇看好的人,且她也听闻此人就是个木头疙瘩。 想起亭亭玉立的方六姑娘,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谁让方家子弟军事上没有特别出类拔萃之人,只能从女婿上下手。 只希望戚威不是昙花一现,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们一番心血。 “我回去定将今日之事禀明外祖和父亲。”既然长辈看重,周瑶也愿意给几分面子。 方五郎素知戚威不善言辞,遂开口道,“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见外!”亲热的一拍戚威的肩膀,“我们还是快走吧,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久今天岂不是不能尽兴了。”他们一行是出来打猎,喊上戚威是他想向对方以示亲近。 一行人复又翻身上马,方五郎寻了机会凑到戚威身边,满脸微笑的赞道,“阿威你可真是神机妙算,算到琅华郡主是个泼辣的定会还手,要不是你,阿瑶今天恐怕要遭罪。”说完,笑吟吟看着戚威,观他神色。 方五郎看的分明,周瑶挥鞭子想鞭打林瑾衡,然后戚威拔剑,且方向是冲着周瑶的鞭子而去。后来才调转方向,拦下林瑾衡的鞭子。 “她是琅华郡主,大姑娘若伤了她,恐难善了,意气之争,不争也罢!”戚威平淡道。 方五郎哈哈一笑,“怪不得祖父老说你是个谨慎稳重的。” 又摇了摇头无奈道,“阿瑶太争强好胜了!。” 戚威眼底的狠戾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争强好胜,不如说是草菅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戚威眼底的狠戾一闪而逝,然后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争强好胜,不如说是草菅人命! ------------ 第119章 投其好 林延思和姚以安朝周瑶开枪,不管为了什么,都能让有心人大做文章,只因周瑶为皇族血脉,生杀荣辱由皇帝说了算。 于是林延思回府之后就被林晋海带进宫请罪,遇上带着姚以安的长安侯世子,林晋海和长安侯心照不宣的一对视然后错开眼。 面对两位重臣的请罪,皇帝笑着做和事老,“不过是孩子间玩闹,两位卿家大可不必如此。”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事情定性为玩笑。 林晋海和长安侯世子原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想跟皇帝打个招呼,省得别人添油加醋,显得他们不敬皇室。 皇帝不着痕迹的打量姚以安,林瑾衡的婚事不可能不和宫里打一声招呼,是以皇帝也知道这是重华相中的人,重华眼光高,能被她选中也证明姚以安是不一般人。今日郊外之事上,也能看出重华没选错人。 皇帝又考校了林延思和姚以安的学业,龙心大悦,赏了二人文房四宝,才让四人退下。 沉吟片刻后道,“宣老大进宫!”糊涂东西!等到现在,他都没等到大皇子进宫。周瑶对身为姑姑的林瑾衡下狠手,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该出面。 接二连三的丧嫡子,皇帝有一段时间是真心培养过长子的,可惜大皇子终究让他失望了。 皇帝拿杯盖轻划茶水,叹了一声,若大皇子是个精明的,长子还是占着军功的长子,就该他左右为难坐立不安了,儿子都是他亲生的,只是天家无父子! 大皇子接了进宫的口谕,还不知所为何事,周瑶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了,根本没向家里传信,哪里想到林姚两家来请罪这么一出。 但是林晋海和长安侯世子带着儿子在上书房待了半个时辰,这消息他还是清楚的,也不知是否有关。 大皇子狐疑进宫,黑着脸出宫。 在书房静候的高谋士见状忙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在高谋士面前向来不掩饰情绪,怒气冲冲道,“阿瑶和林瑾衡又闹起来了,父皇命我管教阿瑶,说什么长幼有别。” 高谋士心下疑虑,林瑾衡和周瑶不睦也不是头一天的事情,都好几年了,怎么皇帝突然提起。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大皇子很快就解开谋士解惑,将事情简单一说,最后恶狠狠道,“要是抽实了,我就是被父皇再训上几顿也愿意。可现在受惊的是阿瑶,可你看父皇对林延思和姚以安怎么样,还赏赐他们,真是老糊!”猛地紧闭嘴巴,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 便是没有外人在场,大皇子也不敢对皇帝大放厥词,那是他的父亲,更是君王,刚才实在是气得狠了。 高谋士眼观鼻鼻观口,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大皇子松了松衣领,清咳一声,“林家那一群混账东西,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们。” “林家势大,殿下何必一直与他们过不去。”高谋士忍不住老话重提,这点他们几个幕僚早些年便和大皇子提过,与林家为敌实在是不智之举。 “这些年他们给我添了多少堵,难道让我不还手。”想起来大皇子就一肚子火,林家坏了他多少好事,气愤之下,狠狠一拍案几,茶杯震了震,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谋士等大皇子怒气消了一些方道,“林家若是过分,圣上会容不下,御史也要参他们。”林晋海谨慎,怎么会主动挑衅落人把柄,林家便是针对大皇子也是师出有名,有把柄落在手才会发难,还能占着大义,摆出为国为民的姿势。大皇子还手倒显得气量狭小,落得个无理搅三分,咄咄逼人之名。 示弱也是一种谋略,今日林晋海和长安侯不就是进宫示弱了,但是便宜还不是让他们占了。 大皇子难得没有马上反驳,而是问,“父皇会容不下林家?” “林家恐怕是不愿殿下再进一步,势必会做点什么,若是过火,殿下自然可去向圣上诉苦,圣上总会心疼您的。” “父皇不会觉得我懦弱无能!”大皇子反问,谁会喜欢一个软弱的继承人。 “退让未必是无能,也可以是大度宽容,您在其他地方好好表现,圣上定然会将一切看在眼里。”高谋士想了想又道,“重华长公主毕竟是圣上疼爱了这么多年的胞妹又是共患难过的,圣上总是希望她一生顺遂的,您敬重长公主,圣上和太后娘娘定然欢喜。” 大皇子脸扭曲了一下,“已经闹到这般地步了,还有回旋的余地?” 高谋士见大皇子终于听劝,几乎喜极而泣,“我们和长公主之间有不少误会,就拿最近的西山猎场而言非我们所为,但是有多少人觉得是我们做的,这几年我们又替别人背了多少黑锅。若是将一切大白于天下,怕是其他几位皇子哪个都不是清清白白。” 想起西山猎场的事情,大皇子心中就是一股邪火不断往上冒,“父皇岂会不知外人大多以为这是我做的,却不将事情公之于众,而让我背这个黑锅,也不知他要维护哪个小子?”大皇子被皇帝偏袒过,但轮到皇帝偏袒别人了,只觉得不甘憋屈的很。 “殿下若是示好林家,背后之人恐怕又会忍不住出手搞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圣上能帮着遮掩一次,还能次次都遮掩过去不成。”诸皇子才是大皇子的对手,和林家作对,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 林瑾衡比对着摊在案几上的礼单,拿着笔删删写写,然后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应该差不多吧!” 常安公主第四嫁,作为姑姑的重华当然要去参加婚礼。这拟定礼单的事情,林瑾衡便自告奋勇接了过来。 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少不了送礼,世家姻亲故交不计其数,送礼送什么样的礼便是世家妇必须学会的技能。林瑾衡目前正在学习这一技能过程中。 “母亲和嫂嫂们可还在赏桂花?”林瑾衡打算让重华长公主过过目,看可有不当的地方。重华带着俞钰晚和许鸾游园赏桂,也命人来请林瑾衡,不过她正拟了一半的礼单,遂没有过去。 芷言躬身答道,“是。” “那我们也过去吧!” “郡主不换身衣裳?”芷言问道。 林瑾衡伸开双手看了看自己,十月初,天气微凉,不过书房内烧着地炕,林瑾衡穿的单薄也不见冷,但是去园子里的话,“不必了,把那件水貂毛的大衣披上就是。” 远远的林瑾衡就见重华、俞钰晚、许鸾坐在桂花树下说笑,俞钰晚挺着七个月的身孕坐在那,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自从怀孕之后,俞钰晚就没有一日心情不好,便是早期孕吐的厉害也不曾抱怨过。 许鸾是新妇,进门未满一个月,穿着鲜艳喜庆,面上还带着新嫁娘的腼腆和娇羞。 林瑾衡给母亲和嫂嫂们行完礼之后便被重华招到身边,见她里面衣服穿得单薄,嗔道,“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出来?” 林瑾衡握着重华的手,道,“您摸摸看,我手热乎着呢。”她体质这些年调养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衣裳可暖和了!” 重华笑望一眼许鸾,又睨一眼林瑾衡,岂不知这丫头故意穿着许鸾送给她的衣裳来卖好。 儿女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林延恩哥两在她面前对媳妇淡淡,夫妻两关起门来指不定怎么柔情蜜意呢。 林瑾衡是经常在她面前说两个嫂子好,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家和万事兴。 “礼单可拟定了”重华问。 林瑾衡从芷言那要了礼单,亲手交给重华,笑嘻嘻道,“母亲给我看下,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重华接过礼单细细瞧,嘴角笑意逐渐加深,指着一物问林瑾衡,“你为什么会想到要送它?” 林瑾衡凑过去瞧了瞧,回道,“我使了人去打听,听闻常安大表姐的驸马好丹青,尤为推崇画坛圣手张子墨,就添了两幅他的画进去。”常安公主新驸马据说是位才貌双全的翩翩佳公子,比常安小了十一岁。刚听到的时候,林瑾衡忍不住愣了愣。 三四十岁的男子娶花样年华的女子为填房,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常安这般倒着来的,凤毛麟角,常安公主实属女子中的战斗机。 “你倒是有心了。”重华笑道。 “既然是送礼,投其所好岂不是更好。”林瑾衡道。 她不由想起周瑶,事后大皇子妃上门赔罪,不过大皇子妃习惯了高高在上,哪里拉的下脸来,对着神情冷淡的重华没说几句话就留下一大堆礼物后讪讪告退。林延思大婚当日,大皇子也送了重礼。 礼物显而易见都是花了心思准备,不过这礼再合意也没用,关键是人不合意。他们和大皇子不睦,就是送金山银山也还是不睦。 重华点点头,对俞钰晚道,“你身子重,那里的婚宴就不必过去,省得被冲撞了。” “是!”俞钰晚轻声应道,手下意识按在小腹上,她本人也希望临盆前避开人多的地方,以防万一,她承受不起任何的万一。 见状,重华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是孩子踢了我一下。”俞钰晚连忙道。 林瑾瞧着,此时的俞钰晚眼里的慈爱和欢喜似乎就要满出来,走过去也要伸手摸,“让我也摸一下吧,我要和他打个招呼。”怀孕的女子,她没少见,但是唯有眼前这个与她血脉最亲近,林瑾衡的心情自然不同。 重华瞧着微弯身子放手在俞钰晚腹部等胎动的林瑾衡,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漾在唇边的笑意越来越盛。 偏头对许鸾笑着道,“那日你随我一道去,宗室那边你好些人没见过,正好认一认。” 许鸾福身忙应。 重华想了想又说道,“把六侄女和七侄女也带上,两人也到了可以说人家的时候。”女儿家一直藏在家里,好坏谁知道。三太太和五太太都是寡妇,很多时候不方便带着女儿交际。重华有时便会带上二人出门,也是抬高她们的身价。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想了想又说道,“把六侄女和七侄女也带上,两人也到了可以说人家的时候。”女儿家一直藏在家里,好坏谁知道。三太太和五太太都是寡妇,很多时候不方便带着女儿交际。重华有时便会带上二人出门,也是抬高她们的身价。 ------------ 第120章 倾城色 常安公主虽然母族和夫族不显,但是她作为皇帝第一个女儿还是颇受宠的,否则也不至于行事这样肆无忌惮。 所以大婚当日,公主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到了。 重华长公主带着女儿、儿媳和两个侄女姗姗来迟,然后被迎到上座,下面依次按身份和远近坐着各位贵妇。 众人见重华后面站着一溜美貌如花的姑娘,少不得夸奖欣羡了一下,虽然六姑娘姿色倾城,众人目光难免多有驻足,但是话题中心还是在林瑾衡以及许鸾身上。 “我瞧着啊,这灵气都被您府上占去了,瞧瞧这一个两个的出落的这般水灵。”林家姑娘多绝色,这可真不是大家逢迎之言。 林瑾衡等意思意思的低了头做娇羞状,起初她还会不好意思,久了,林瑾衡一听到这种话就会条件反射低头装害羞。今日还有心情想,有六姑娘在,谁当得起一句绝色。 重华将两个侄女带出来,又都正是待嫁的年纪,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盘算了下家中或是亲属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之后,便与二人说起话来。 至于林瑾衡,不是没人想,但是重华明显不想深谈,众人也不能强求,遂都暂时放下了,反正她还小。 六姑娘和七姑娘也不是笨的,且这样的场合不是第一次遇上,知道一言一行与她们的将来息息相关,不敢有半点懈怠。 林瑾衡瞧得都觉得累得慌。 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被放行。 林瑾衡看六姑娘和七姑娘出来后微不可觉的轻轻松一口气,暗想,嫁人就是找工作,方才的情形就是面试,以后还会有二面三面四面……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找到一份工作,好不好还得做了才知道。 许鸾对二人是心有戚戚,她之前也是在这种场面下过来的,低头娶媳,抬头嫁女。除非低嫁,否则姑娘家都免不了这一遭。 “阿鸾!”一美貌少妇迎上来,林瑾衡认得这是许鸾的嫂子,遂在她行礼的时候,虚扶一把。 “我和姐姐们去找各位姑娘。”许家姑嫂二人可能有私房话要讲,且许鸾已婚,交际圈子也和她们不一样。 许鸾二人目送林瑾衡离开,许家大奶奶欣慰一拍许鸾的手,“你这小姑子倒是个好脾气的,看来所传非虚,你是个有福气!”外人都道林瑾衡宽厚温良,不过事实如何,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嫂子是个有福气,遂我也是个有福气的,可不是好人有好报!”许鸾眼波一转,调笑道。 许大奶奶作势要拧许鸾的脸,笑骂,“都出嫁的人了,还这样胡言乱语,可不要让人笑话了,公主府规矩大。” 许鸾携了许大奶奶的手道,“嫂子放心,我省得的,且公主府也没外人想的那般严谨生硬,公主在外人面前威严,在府里是极和蔼的,三嫂优雅大方甚好相处,阿衡乖巧懂事又贴心。” 林瑾衡和六七两位姑娘走在园子里,七姑娘忽尔抿嘴一笑,“那不是唐姑娘,我一阵子没见她了。” 不远处周颖和萧紫涵联袂而来,边上围着一群贵女。七姑娘是不愿和林瑾衡这圈人一道的,只会格格不入。好在她也看见了平日玩得好的闺中好友,离开也不会显得太刻意。 林瑾衡笑了笑,“那我们待会儿见。” 六姑娘七姑娘和周颖等打过招呼才离开。 “大忙人,你可算舍得出门了。”萧紫涵道,林瑾衡这阵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可不是我不想出来,是小哥不许我出门。”林延愈严格贯彻不带妹妹出门也不带姚以安回府的政策,至今坚持两个月未动摇。 “噗!”萧紫涵和周颖不禁笑出声,萧紫涵更是笑得肩膀微微晃动,“那你知道吗?延愈三天两头找姚以安比武,可怜喽!”萧紫涵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道,“姚家玉郎被当沙包了。” 林瑾衡怎么不知道,林延愈可是专程回来给她炫耀过的,还骄傲不已的鄙视姚以安身手。 ### 远处的阁楼上,一暗红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拿着望远镜往园子里瞧,嘴里咋咋呼呼,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来,“这官家小姐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漂亮,娶到这样的媳妇真是祖上烧了高烧,貌美如花,还有权有势。诶呀,这个真漂亮!那个玫红孺裙长得真有味道!比那倩倩还美。” 旁边的小厮听的嘴角一抽,拿千金小姐和青楼女子相比,若是传到对方耳中,估计劈了他的心都有。 这青年便是常安公主亲姨妈史氏的独子马淳,春天的时候史氏带着一双儿女上京投奔常安公主。常安公主便把三人留了下来。 史氏母女都是省心的,唯独儿子梁安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一应俱全。这也算了,五十步不笑百步,常安公主懒得理他,不过花些银子罢了。 但是梁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做驸马,多少美男子随她选,常安哪里看得上他,偏对方以为常安在玩欲擒故纵自我感觉爆满,把常安恶心的慌。 常安正盘算着婚礼结束之后,就把三人打发回乡。 突然马淳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把身子探到窗外,连声问,“那是谁,那是谁家的姑娘,我的娘啊!前半辈子白活了,要是能娶到这样的美人,我就是死了都甘愿。” 这没头没脑的听的一边的小厮一头雾水,他又没有望远镜也看不分明。 马淳扔了望远镜楸着小厮道,“快给我打听了,你就问那长的最漂亮的姑娘是哪家的,快去啊!”看小厮愣在原地,马淳一脚踹过去。 小厮吃痛,回过神来,不敢耽误,一溜烟往楼下窜,心中叫苦,最漂亮的,每个人眼光不同,谁知道那个是不是主子指的那个。 小厮找了好几个相熟的在园子里伺候的丫鬟,结果不约而同都是卫国公府的六姑娘,听到卫国公三个字,小厮便头皮发麻,他家爷虽是常安公主嫡亲的姨表弟,但是本身文不成武不就,老爷是因为常安的面子才得了个芝麻官,现在老爷都去世了。 哪怕人家是个庶出庶出的身份,那也是个金贵人啊! 回去硬着头皮一说,马淳明显也失望不已,他纠缠常安是因为有表弟这个身份在,对上卫国公府,到底也觉得不可能。但是马上眼睛转了转,拉着小厮嘀嘀咕咕一番。 小厮听得几乎面无人色,腿肚子都在颤抖,嗫嚅道,“爷,这使不得,使不得,万一,可怎么收场啊!” “你怕什么,我好歹是公主殿下的亲表弟,林家还敢要了我的命不成。”马淳在老家凭着公主表弟这个身份,横行无忌,到了京城在母亲和常安叮嘱下有所收敛,但是听着别人马大爷马大爷的称呼,这心不觉又飘飘然起来。 ### “姑姑在替六姑娘寻夫家?” 周颖寻了个机会拉着林瑾衡离了众人的视线,低声问,重华带着六姑娘频频亮相,其意自明。 林瑾衡点头,原先为六姑娘相中的那人,终究没熬过来,好在两家没换庚帖,六姑娘不至于落得个克夫的名声。 周颖抿了抿嘴,叹息,“这样也好!”周腾写给她的信中还同她打听六姑娘的事情。她回的自然是一切安好。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携手在林子里散步。 行至墙角时,忽闻墙后一声耳熟的声音道,“我突然不想去了,我们回去吧!” “净房马上就到了。” “不了,我要回去。” 林瑾衡已经听出是六姑娘的声音,且知道她这是害怕了。 “姑娘且慢,小生马淳,乃常安公主的表弟。”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男声,让林瑾衡脸色突变。眼神示意芷玉到墙头一探。 她不敢高声宣扬,若是引来了其他人,六姑娘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更担心那男子是否会引人来。 芷玉身手灵活的翻上墙,在大树的掩映下对方也没察觉前头多了一个人。 只见那头六姑娘赤白着一张脸身子摇摇欲坠,两个林家出来的丫鬟战战兢兢也不忘护在六姑娘身前。 三人对面是两个陌生的丫鬟以及一青年。 这三人背对着芷玉,不过芷玉想着自己恐怕不能同一时间把三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于是冲芷兰一打手势。 二人形影不离,默契异常。 芷兰也攀到墙头,然后二人一齐跃过去,在六姑娘等惊喜的目光下干脆利落的将狐疑转头的马淳三人打晕。 墙另一边正心焦的林瑾衡就听到几声闷哼,以及微弱的重物倒地声,正要询问,就见芷玉带着一男子翻墙而过,只道了一声,“有人过来了。” 又翻墙而过去带另一个丫鬟,同时芷兰也带着一个昏迷的丫鬟过来。 六姑娘胆小,林瑾衡真怕六姑娘hold不住场面露出马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四姑娘当年那般,遇上这种事还能够谈笑自如。想了想,打量了下墙边的槐树,挽起袖子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周颖错愕的看着挽好袖子,作势要跑的林瑾衡。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我六姐怕是要让人起疑。”说完,助跑到树下,然后噔噔几下就上了树。上次被狼追上树之后,林瑾衡觉得爬树是一门很有用的技能,她当年学鞭子的时候也没想怎么样,最终证明,要不是她会使鞭,那天恐怕凶多吉少,遂无聊时学了几手,以防万一。 动作灵活到看的周颖嘴角一个劲的在那抽,明明是属马的,怎么像个猴子似的。 林瑾衡的丫鬟都见过她爬树的模样,淡定自如。周颖那一边的人就是惊讶、好笑皆有了。 林瑾衡从树上走到墙上,还不忘对正把马淳三人往落叶里埋的芷言等催促,“埋严实了。”真想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 林瑾衡这边地上都是满满的落叶,许是为了意境无人清理,堆得很高。这里虽清静,但是也保不准有人过来,还是藏起来比较妥当。 她已经派人去通知重华,至于为什么不是常安,说到底她不知道这事和常安是否有关,觉得还是通知她娘比较保险。 六姑娘那边一群姑娘浩浩荡荡走来,远远就见墙头站了一人,近看发觉是林瑾衡,好些都惊得忘了行礼。听到女伴请安的声音,方手忙脚乱屈身。 林瑾衡站在墙头,笑嘻嘻让人起身,对还未回过神来的六姑娘道,“六姐你莫怕,我才不会从上面掉下去呢!” 众人瞧着六姑娘就是一幅吓得不轻的模样,不免同情,林瑾衡若是摔出个好歹,同在场的六姑娘哪里能善了,怪不得面无血色了。 六姑娘终于找回一些状态,磕磕巴巴道,“妹~妹妹,快下来,快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六姑娘终于找回一些状态,磕磕巴巴道,“妹~妹妹,快下来,快下来……” ------------ 第121章 芙贵人 林瑾衡站在墙上笑看众人,也有人站在楼上看她。 “这丫头墙倒是爬得利落,也不怕摔了。”一面容威严的男子摇头失笑。男子漫不经心的轻叩窗沿,“去打听下,是哪家的姑娘?” 男子并没有指明是谁,但是侍从却没有半点疑问的躬身道,“喏!”声音尖细却不刺耳。 男子便是当今圣上,皇帝一时兴起,微服私访前来参加女儿的婚礼。皇帝也不想惊动其他人,遂只去婚房看常安,叮嘱她好好和新驸马过日子之后便上了这观月楼。这里正好能将宴请男宾的院子一览无余,他想亲眼看看他的大臣私底下是何种姿态。 ### 林瑾衡直到回了公主府才找到机会问重华后事如何,方才等重华的人过来之后,她就离开了。 “那人是常安的娘家姨表弟,进京之前就犯了不少事,数罪并罚,难逃一死。”这是皇帝亲口下的令,皇帝这样做即有安抚她的意思,也是为常安着想,马淳拿着常安的名头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留着对常安而言就是个祸害,常安不好动手,他这个做父皇的便代劳了。 并且人都死了她也不能和常安计较,人是皇帝下令处死的,常安也怨不了她。 当然也有皇帝自己的意思在里头。 重华看林瑾衡一皱眉,神色却如常,问道,“衡儿不害怕?”她想林瑾衡一辈子干干净净的,但是人生难免有不得不沾血的时候。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无辜吗?”林瑾衡反问。 “他在老家也用差不多的法子毁了一姑娘家的名声,没几日那姑娘就投缳自尽了,他这次上京便是来避难的。” 林瑾衡冷冷道,“这种人渣,死不足惜!”同情这种人就是伤害其他人。 重华轻轻抚着林瑾衡的头,低声道,“好孩子,便是没有你,他也难逃一死。若真让他得逞,他也只有死路一条,咱们家可没这么好欺负,就是可惜了六姑娘。” 林瑾衡以为可惜的是闹出来,六姑娘名声受损,一辈子就被毁了。 后来才知道重华可惜是六姑娘要进宫。宫门深似海,重华从那个地方出来,岂会不知其中的艰辛。 只是她是重华长公主,不是重华女皇帝,君无戏言,她能怎么办。 重华长公主前几日已派人告知六姑娘,所以宣旨那日,六姑娘神色平静并无失态,至此以后六姑娘就是芙贵人了,初进宫便是贵人,已算高位,也不知是因美色还是因林家,或是二者皆有之。 六姑娘拿着圣旨的手微微在抖,她极力告诉自己莫怕莫怕,宫里重华都会替她打点好,她是林家女,进宫代表的就是林家,没人敢轻易怠慢她。 林瑾衡和其他姑娘还在震惊中,与六姑娘关系最好的七姑娘上前将手覆在她上面,笑着道,“恭喜六姐了!” 传旨太监还没走,林瑾衡也反应过来,到底说不出一声恭喜。 府里六姑娘要进宫为贵人,只是从六姑娘院子里出来的姑娘大多脸上都带了同情和深思。 宫门深深,那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六姑娘秉性善良敦厚,这可如何是好!但是圣旨已下,大家只能祝福六姑娘一切安好! 林瑾衡寻了个时间去看望六姑娘,想起花朵一般的六姑娘将要进宫陪伴她亲舅舅,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 林瑾衡进院子的时候遇上眼眶红红的三太太,“三婶!” 三太太偏头擦了擦眼睛,“阿衡来看你六姐。” 林瑾衡轻轻点头。 三太太犹豫了下,咬了咬牙道,“你能经常进宫,以后,以后多去看看你六姐,多照顾照顾她。”说着说着声音里有了泣音。 三太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欢喜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 六姑娘这容貌这身份,进宫有很大的可能得宠,那她就是宠妃的嫡母,她儿子是宠妃的兄长,她女儿是宠妃的姐姐。 但是这个孩子在她跟前这么些年,若说没感情也是骗人的,想起这孩子就要进那吃人的地方,偏她又是这样单纯软弱的性子。 “三婶放心吧,六姐是我们林家的姑娘,家里肯定为替她安排妥当的。我正和六姐学着做女红,肯定会经常去打扰她,只要六姐不嫌我烦就成。”给六姑娘安排些可靠的宫女太监,重华还是能办到的,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萧太后。 “芙儿不爱说话,其实每次你们过来找她,她都很欢喜,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我知道,六姐姐待我们向来极好的。”她只是不善言辞。 三太太忙点头附和,“芙儿是个好孩子。” 与三太太分别之后,林瑾衡被人迎进内室。 六姑娘浅浅笑着上前道,“妹妹来了。” 林瑾衡看六姑娘和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讷讷道,“我来找六姐说说话。”经历过常安公主婚宴上的登徒子事件,六姑娘待林瑾衡亲近许多。林瑾衡是个颜控,且六姑娘给人一种温柔宁静的舒适感,遂林瑾衡与她走动也频繁起来。 六姑娘看林瑾衡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她要说什么,不是她突然能看破人心了,而是因为来看她变着法安慰她的姑娘太多了。 想起府上这些姐妹,六姑娘笑容里多了几分暖意,比起别的府里姐妹之间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他们府上姐妹关系实属难得和睦。她这样的身份和性子,若是在别的府上,恐怕就是个被欺负死的命。 “妹妹不必这样,我很好,”六姑娘嗓音轻轻浅浅,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不擅长和人交际应酬,也不擅长管理家事,可是出嫁了这些避无可避,进宫的话,我就关着门过我自己的日子,我不招惹别人,有大伯母在,别人应该也不会过分,这样挺好的。” “我若是有福气得个一儿半女,将来被接出来就能做老太君,我可能是个有儿女福的。” “母亲待我极好,我无以回报,我若进宫,也许有机会帮衬四哥和二姐。” 六姑娘说的很熟练,因为这番话她说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得多了,六姑娘自己都开始相信宫里的生活没她想的那般糟糕。 林瑾衡听的眼角发酸,六姑娘认命了,但是这肯定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命运。 最后林瑾衡几乎是落荒而逃,看着云淡风轻的六姑娘,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六姑娘站在窗前目送林瑾衡离开,看着那一丛丛梅花微微笑起来。 她知道她不聪明,但是她姨娘说了傻人有傻福,她会是个有福气的! 六姑娘偏了偏头,突然想起那个趴在寺庙墙头竖着食指让她别出声,对她说‘你别怕,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少年。 没来由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顺着如玉的面庞滑下后落在衣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 “阿嚏!”在不知名山沟沟里的周腾打了个喷嚏,然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恪亲王发了狠要好好锻炼儿子,让人不许给他任何优待,所以从来没挨过冻的世子爷只能和大家一样穿又重又不保暖的棉衣。 被牵连的萧二没好气的翻白眼,第五十六次后悔,“我就不该跟着你来,都是你害了我,你这个害人精!小爷回去要揍死户部那群人,肯定偷工减料了。” 周腾踹了他一脚,“你烦不烦,我都听烦了。” 周腾武力见长,萧二这一脚吃的严实,不禁抽了口冷气,“死小子,你想杀人啊,这么大力气。”半响没见周腾骂回来。 萧二狐疑,“你不会冻傻了吧!” “一边去,我心情不好,别来找虐!”周腾冷声道。 萧二爷不胡闹了,凑近了关心道,“我看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要不要休息下。” 周腾神色缓了缓,但是心底一股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锦帕,一摇头,“不必了。” 周腾望了望京城的方向,他要马上成长起来,成长到令恪亲王满意的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周腾望了望京城的方向,他要马上成长起来,成长到令恪亲王满意的程度。 ------------ 第122章 美人泪 时序进入元和二十九年,俞钰晚的产期就在这几天,重华长公主早一个月就把俞钰晚挪到了公主府,好方便她就近照顾。 更是四处撒香油钱以及往积善堂送银子积善行德,因为俞钰晚胎儿位置不正,太医又没办法挪过来,这些事府里也就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以及林延恩知道。 俞钰晚听从太医以及产婆的建议,没有每天躺在床上等着生产而是大着肚子也抽出个把时辰在房里缓慢的走动。 林瑾衡这段日子也不跑出去玩了,除了进宫便是陪着俞钰晚解闷,加上一个许鸾,姑嫂三人有说有笑,感情直线上升。 元宵佳节,林瑾衡也没跟着周颖等出去赏灯,而是留在府中和家人共度良宵。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林瑾衡正说着绕口令,好几个段子下来,舌头都不打结,林延愈想效法,最终失败告终。 正笑闹着,俞钰晚脸色一变,轻呼了一声,将说笑的众人都吸引过去。 俞钰晚的丫鬟惊呼道,“夫人羊水破了。”九个月,比众人预期早了,好在一切都准备妥当,重华也没失了分寸,一叠声的命令下下去。 林延恩搀扶着俞钰晚,焦声道,“你莫害怕!”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分慌乱,便是做了再多的准备,他也知道女子生产犹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俞钰晚这样的头胎,更是平添几分凶险。 俞钰晚死死的攥着林延恩的手,声音决绝,“你不要忘了我们说好的。”若有万一,先保孩子。之前俞钰晚一定要林延恩答应这个,林延恩顾忌俞钰晚心情只能应下。 林延恩亲自把俞钰晚抱上软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一定要母子均安,我们也说好的,男孩我教他习文练武,女孩你教她琴棋书画。” 到了早前就备好的产房,林延恩被嬷嬷们拦在外头。 重华上前拍了拍林延恩的手道,“你进去也是添乱,放心吧,有娘在。”说罢便进了产房。 里面的人见到重华进来有一瞬间的愣神,这年头都认为产房不洁,男子是万万不能进的,便是亲娘都鲜少进来,更不用说婆婆了。 “世子夫人母子平安,本宫重重有赏,否则……”后面的话不说出来,大伙其意自明,又马上干起活来。 重华寻了个不妨碍产婆的地方站了,对满头冷汗,但神色清明的温声道,“延恩想进来,是我阻了,女儿家生孩子的模样可不美,万一以后他忘不了那可不就坏了。” 俞钰晚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好孩子你莫怕,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亲家了。这些产婆、女医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俞钰晚点了点头,突然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外面的林延恩闻声脸色一白,几乎就要冲进去,林延思眼疾手快给拉住了,“母亲在里面,你进去不是让人分心吗,你等着,等着嫂子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忍不住看一眼许鸾,她生产的时候,自己会不会也是林延恩这幅傻样。 林晋海其实也很紧张,看林延恩失态的模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重华生产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遂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你着急也没用,且安心等着吧!” 林瑾衡和许鸾面面相觑,听着俞钰晚的惨呼声,忍不住白了脸,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转,两人忍不住想到自身。 一女医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神情焦灼又郑重,“胎儿脚朝外,生产艰难,产婆命奴婢来问,若有万一,先保哪个?” 林延恩想也不想道,“保夫人!”他知道俞钰晚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但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大人若是没了,一切都是枉然。 林晋海点头,“一切以三媳妇为重。” 女医确认之后,又急急忙忙跑回去。 林瑾衡咬着后槽牙听着产房里痛呼声,感觉到有人在戳他手臂,偏过头就见林延愈示意她看林延恩。 这一看,林瑾衡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林延恩的那张红木椅扶手都被他抓出痕迹来了。 她差点就忘了,她三哥看着斯斯文文,武力值也不容小觑,只是平时不显,大家都忽视了。 林延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狠狠在扶手上抓了一下,连成皮都没蹭下来,不免懊恼。 林瑾衡的紧张心情,倒是被他这么一闹,放松了一些,但是听着产房里的痛呼声,心又提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 这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一盆一盆的血水接连不断。 在将林瑾衡吓得几乎要大喊我以后不生小孩的时候,终于一声稚嫩的啼哭声把林瑾衡拯救了。 好几声欢天喜地的声音道,“世子夫人和小少爷母子均安!” 林瑾衡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兴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盼了大半年的大侄子呦! 焦躁不安的林延恩反而没了动静,如今还能脊背挺直的坐在椅子上源于教养使然,其实浑身早已脱力。不禁暗道比打仗还累,元和二十四年在沙漠里失踪迷路时,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重华长公主笑容满面的抱着襁褓出来,看林延恩那模样,心念一转,不觉好笑,抱着孩子上前给他细看,“小家伙像你!”又加了一句,“阿晚没事。” 林延恩慢慢伸出手,拿指腹轻轻触碰孩子的嫩嫩的脸颊,小家伙许是觉得父亲常年练剑和拿笔的手太粗糙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重华长公主看着明显不知所措求救一般看着她的林延恩,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延恩难得红了红脸,“我想去看看阿晚。” “去吧!”重华犹豫了下,还是放行,现在没有什么比丈夫的安慰更贴心的了。 林瑾衡看着终于又恢复谪仙范的林延恩进了产房,啧啧了两声,好男人啊!再看眼小家伙,俞钰晚这人生也就圆满了,日后再添几个就是极致了。 “像个猴子!”林延愈看林延恩走了,很不给面子的吐槽,“哪里像三哥了!” 八个月的小孩,是没足月出生的小孩好看,但是林瑾衡还是觉得眼前这小家伙,天下第一可爱。 “鼻子最像,多挺直啊!”林瑾衡道。 林延愈还想说什么,被林延思一拍脑袋后住了嘴。 重华道,“我抱到偏厅给她们看看。”几位太太奶奶和姑娘也都过来了,不过一直在偏厅等候。 林瑾衡亦步亦趋的跟过去,产房这种地方,她这个未婚姑娘不用想进去的,探望不了俞钰晚,只能盯着重华怀里的小襁褓不挪眼。 产房内 俞钰晚见到林延恩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替你生下儿子了!”话音一落,喜极而泣出声来,忙用手掩面,却止不住的颤抖。 闻言,林延恩心中一紧,俞钰晚虽在哭但是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忙上前握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月子里哭伤眼睛!元儿很可爱!”这是他们给孩子起的小名,无论男女都能用,元,始也。 俞钰晚紧紧抓着林延恩的手,指甲几乎嵌到他的皮肉里,喃喃道,“我们有儿子了,我替你生的儿子,是我生的,我生的!” “阿晚,谢谢你!”林延恩坐在床头,顺着她的话道,“谢谢你为我们生了元儿。” “我们的元儿,我们的元儿。”俞钰晚重复了几声,终于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林延恩低低一叹,将被子掖严实,遇上孩子的事情,俞钰晚总是特别的古怪。 ### “元儿鼻子眼睛像三哥,嘴巴像三嫂,红嘟嘟的,跟花瓣一样,将来肯定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这是林瑾衡在和萧太后描述她的侄子元儿。 萧太后细细摩挲着林瑾衡给元儿描的画像,带着指套的手指停留在婴儿的眼睛上,露出追忆的神色来,“元儿真像延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瑾衡是不知道父子两人有多像,但是元儿眉眼间确有几分林延恩的模样,毕竟是亲父子不是。 林瑾衡抱着萧太后的胳膊笑道,“母亲说了,等元儿满月了就带进宫让您看看,沾沾您的福气。”未满月可不敢往外带。 林瑾衡又陪着说了会元儿的日常琐事,这是长房第一个孙子,林瑾衡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婴儿,只觉得小家伙就是吐个泡泡都是七彩,什么都能说出朵花来。 过了好一会儿,萧太后才摸了摸林瑾衡的头,“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看下芙贵人便出宫吧,莫误了时辰。” 如今林瑾衡养成一个习惯,从慈宁宫出来就往六姑娘处坐一坐,合不合规矩,成不成体统之类的,萧太后不说,宫中后妃更不敢说。 林瑾衡出了慈宁宫,便往倾兰殿走,宫里嫔以上才能独居一宫,六姑娘是贵人,只能跟着勤嫔住在倾兰殿,勤嫔与世无争不是个喜好争风吃醋爱惹是生非的,六姑娘跟着她日子也清净。 六姑娘见了林瑾衡娉娉袅袅的行礼,贵人品级在郡主之下,皇宫是个最讲尊卑的地方,尤其周围还有宫人在场,礼不可废。 林瑾衡看着六姑娘微微有些晃神,未进宫之前的六姑娘美艳不可方物,进宫之后的六姑娘一经宫中巧手打扮后就是美得惊心动魄了。 芙贵人将后宫三千佳丽衬得无颜色,这在宫里宫外并不是秘密。 行完礼,进了内室,坐下后,六姑娘问,“元哥儿这几日可是又长胖了?” 林瑾衡笑着点头,“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一个时辰用来吃,其余都在睡,哪里会不胖,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 六姑娘眼里沁出暖暖的笑意来,又从桌上的绣篮里拿出一双虎头鞋来,“这是我给元哥儿做的鞋子,望妹妹别嫌弃。”又拿出一双修鞋道,“母亲生辰,我不能亲贺,只能做一双鞋聊表心意,母亲爱喝茶,我这里有一些冻顶乌龙,烦请妹妹替我带回去。” 林瑾衡看到宫女递上的盒子便知这是杭州进贡的冻顶乌龙,千金难买,重华偏好这一口,一半进了公主府,六姑娘能拿出这么一盒来,可见圣宠隆重。 得宠还是不得宠,她真不知哪一个对六姑娘更好。 林瑾衡压下繁杂的心绪,示意芷言接过,“三婶肯定很高兴。” 六姑娘浅浅一笑,又和林瑾衡闲谈家常,含笑听着家中的境况。 直到宫女提醒方觉宫门下匙的时辰快到了。 林瑾衡看着六姑娘道,“我过两日再来看你,六姐可有什么话要捎给三婶” “我一切安好,让母亲莫挂念。” 林瑾衡点点头,然后离去。 六姑娘站在门口,望着林瑾衡离去的背影,目光中犹带不舍,这陌生的宫廷,陌生的人让她害怕,她想国公府的小院,里面种着成片的鸢尾花。姐妹们沿着花间小径走来,喊她去园子里玩耍。 直到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六姑娘也没有挪步,鞭子开路清脆的击地声隐隐约约传来,在那明黄一角露出来前,六姑娘露出一个轻轻浅浅带着微微喜悦的笑容来。 徐嬷嬷告诉她,皇帝来了她要欢喜,皇帝走了她要难过,但不能使性子。 徐嬷嬷还和她说过,宫里有两种人能活得好,一种是聪明到极致的人,另一种是知足常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徐嬷嬷还和她说过,宫里有两种人能活得好,一种是聪明到极致的人,另一种是知足常乐的人。 ------------ 第123章 美人笑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贤妃纤纤素手沿着镜面缓缓勾勒着镜中容颜,触及鬓间一根华发时,露出一抹怅然的笑容来。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就是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贤妃细细打量镜中的容颜,妆容再精致自然,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纹路,低低喟叹一声,她儿子都已经十五了,怎么能够不老呢! 她入宫十六年,得宠十六年,屹立不倒十六年,都是多亏了这张脸,有元后的几分模样。她又暗暗模仿元后,才将这份宠爱固守了十六年,终于她的时代过去了,皇帝这两个月只翻了她一次牌子。 贤妃对镜淡淡一笑,绝色,年轻,单纯,美好,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不爱,尤其是对步入老迈的帝王而言。 不过她失宠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芙贵人,而是皇帝在惩罚她,惩罚她半年前设计了西山猎场的‘意外’。 大皇子有勇无谋,贵为长子有军功又如何,她布置了一层又一层的烟雾为了避嫌把自己这一系也设计进去,才将十六皇子按在最后渔翁的位置上。 年仅十岁的十六皇子少而聪慧,皇帝这两年偏爱几个幼子,身子骨又健朗的很。 可惜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皇帝根本没有明察,她反而把自己给兜了进去,果然是太着急了。 不过没关系,十六年来她只犯了这一次错,好歹有十六年的情分在,皇帝也疼了十二皇子这么多年,最终皇帝不也保下了他们母子二人,并且为了不让人起疑,隔了半年才惩罚。她失宠,承阳伯遭训斥,宋家一系官员蒙受损失。 便是这恐怕也不全是惩罚,而是他们这一派势力超过皇帝的期许了。 去年大皇子母族方家又立战功,声名鹊起,于是西山事件出,方家出乱伦的丑闻。林家与宋家划清界限,十二皇子势力也微弱。反倒是一直以来势力最小的十二皇子党,平平安安。 又是三足鼎立的平衡之势。皇帝到底要将这局面维持多久,难道他就不怕尾大不掉吗! 贤妃食指轻叩梳妆台陷入沉思中,一宫女进殿内轻声回禀,“陛下今日又翻了芙贵人的牌子。” 贤妃转过头来,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样的美人便是本宫也放不下。” “芙贵人出自卫国公府,若是诞下皇子……”马上就能成为和三派皇子党分庭抗礼的第四股势力,说不得还可以后来居上。 贤妃轻笑出声,“若是芙贵人早个十年进宫,本宫恐怕就要寝食难安了,不过如今。”贤妃眼波流转,笑容妩媚动人,“废长立幼,主幼国疑。林家如今是忠臣,可难保将来不被这泼天富贵迷了眼,失了本心。你觉得以咱们陛下的性子,会冒险赌人心吗” 本朝皇帝没有一个活到花甲之年,当今注重养生身强体健,许是比祖宗有福,但是想等到芙贵人的儿子长成怕是难了。 若芙贵人的皇子即位,林家就是板上钉钉的摄政大臣,这锦绣江山是姓林还是姓周,恐怕就要两说了。 皇帝再疼妹妹,还能把江山拱手相让不成。 不知其他人是否能想通这一点呢,若是想不通,届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倒是有戏可看了。 贤妃悠悠的想着,十六皇子的生母丽嫔可从来都是心急的,也不知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能不能压住她这个自以为是后宫第一人的妹妹呢。 ### “六妹有心了。”俞钰晚看着那巧夺天工的虎头鞋,含笑道。 林瑾衡点头,“六姐很挂念家中人,托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俞钰晚微微一笑,六姑娘怕是想以此告诉众人她过得很好。宠冠后宫,是多少女子的梦想,但是六姑娘恐怕不在其列。 相较于前世,这样的境遇算好还是不好? 前世六姑娘并没有进宫,但是所嫁非人,周腾对六姑娘念念不忘,屡次暗中施以援手。六姑娘的丈夫亦有所觉,谁能想到对方好歹出自书香门第,却人面兽心到想将妻子献出来讨好周腾为自己挣前程。 昔日良人转眼成狼人,六姑娘大受打击之下最终投湖自尽,落得个红颜薄命的结局。 她使了法子将那人从六姑娘夫家名单上划下来,换成薛家三郎,薛家三郎人品端方,应能做六姑娘的良人。可是天意弄人薛三郎却因科举伤神英年早逝,而六姑娘进了宫。 俞钰晚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因为她妄图逆天改命,才使得局面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日后,她又当如何行事? “三嫂,三嫂!”林瑾衡对着出神的俞钰晚疑惑出声,直到第三声,俞钰晚才回过神来。 俞钰晚淡笑道,“这阵子被元儿闹得慌,精神有些不济,妹妹莫见怪。” 林瑾衡不在意一笑,又道,“元儿就是个小磨人精。”元儿认人,半夜醒来吃奶后必须要俞钰晚抱着才能睡着,谁来都没用。 俞钰晚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没有半点怨怼之色,这一切她甘之如饴。 林瑾衡又看了看元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林延恩回来了,她还是不做一家三口的电灯泡比较好。 转眼就是元儿的满月宴,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嫡长孙的满月宴,那场面岂是热闹二字可形容,宫中太后、皇帝和皇后的赏赐接二连三送到,更是将场面推到了高/潮。 主人公元儿被包在红襁褓内出现了一刻钟不到,就被送回屋了,一月里,天寒地冻,要是把他冻出个好歹来,那可不是得不偿失。 来宾识趣的没说要看孩子耽误时间,关系亲近的早些也都来探望过了。 “小公子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投胎成这个身份可不是有福,这人啊就是不能比。 “将来定是和卫世子一般是国之栋梁。” 此起彼伏的夸赞声冲着元儿来。 林瑾衡听的暗暗发笑,她眼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已经被预言将来定要封侯拜相了。 过了片刻,林瑾衡方带着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们去花房。 人群中明显多了一个生面孔,且看各人的态度便可知身份不低。 乍然走在这么多陌生姑娘中,那粉色孺裙的小姑娘也不露怯,对林瑾衡道,“我没进京之前就听说重华姑姑府上的景色是京城一绝,今天见了发现果然所言非虚。” 粉衣姑娘――甄可,出自世袭罔替五大侯府之一的宁安候,世代定居于湖北。 宁安候老夫人姚氏是长安侯的胞妹,也就是姚以安的姑祖母。宁安候夫人则是安郡王的妹妹庆丰郡主。 宁安候与林家还有一层关系就是大姑娘婆家兼外祖家的忠义候二房太太金和县主也出自安王府,安郡王、庆丰郡主一母同胞,和金和县主同父异母。 贵族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结亲又讲究门当户对,百年下来,世家之间差不多都是亲戚了。 甄可这次是随着母亲庆丰郡主上京探亲,昨日刚到,今日便赶上了元儿的满月礼。 林瑾衡笑道,“缪赞了。”声音客气而疏离。 周颖和萧紫涵不禁对视一眼,眼中带笑,显然这位新来的小贵女不是很合林瑾衡的胃口。 甄可似乎是没察觉到林瑾衡的疏离,挽着林瑾衡的胳膊,指着一路的风景说笑,到了花房也不松手。 “甄姑娘,我想离开下。”林瑾衡靠近甄可耳边低声道。 甄可笑的憨态可掬,“表妹客气了,唤我可儿便是。” 林瑾衡抿嘴一笑,不作回应。 甄可笑容一凝,问,“表妹要去哪儿?”一幅要跟去的模样。 “净房!”林瑾衡笑眯眯说完,不待甄可反应站起身来。 甄可还放在林瑾衡胳膊上的手一动,马上收回来,“那表姐去吧!” 林瑾衡笑望甄可一眼才离去。却见甄可走到了萧紫涵身边,林瑾衡脚步一顿,萧紫涵对她露出一个无碍并且跃跃欲试的笑容来,林瑾衡无奈一笑,才又抬步离开。看来热情洋溢的甄姑娘已经引起了萧紫涵的兴趣。 周颖饶有兴致的望了望萧紫涵那头,也抬脚跟上林瑾衡。 出了花房,周颖含笑挪揄林瑾衡,“看来甄姑娘的热情吓到了我们琅华郡主。” 林瑾衡故意踩着雪慢慢走,“那平阳郡主在一旁可看出点什么蹊跷来。” 恪亲王又立了功,爵位已是最高的王爵,于是皇帝御笔一挥,周颖成了平阳郡主。 “她似乎是在评估你,”周颖指指林瑾衡,又指指自己,“我,还有紫涵。”甄可的掩饰并不高明,很容易就能看穿。 林瑾衡偏头一笑,对周颖眨眨眼道,“听说宁安候有三子一女,都未婚。”长子十八,次子十五,女儿十三,幼子七岁。 随着年纪渐长,世家贵妇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停驻时间也更长,那种审视的意味她还是有所察觉的。 “不过她那眼神,我怎么觉得有股子敌意在里头,”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轻点下巴道,“我替哥哥们看嫂子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难不成是怕分宠。”说罢笑起来。 周颖虚点她,“你还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也说,不怕让人听了去,以为你想怎么样呢!” “这儿可没什么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快说说你觉得是为什么”林瑾衡催促。 花房内,萧紫涵面色古怪,甄可寻了机会把她带到一边,这话题总算是变了,中心成了,我和以安哥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 姚以安,你的桃花又开了。 林瑾衡,你的情敌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姚以安,你的桃花又来了。 林瑾衡,你的情敌出现了。 ################## 等下修文,只有一更,无视更新提醒 谢谢A gengchel冒失鬼的霸王票O(∩_∩)O ------------ 第124章 相信吗 花房内萧紫涵正不耐烦,甄可那小女生的梦幻表情让萧紫涵抓狂,她都要以为姚以安是三头六臂神仙下凡了。 抬头见林瑾衡和周颖携手进花房,眼里都是喜出望外的光。 林瑾衡好笑,紧走几步上前,拯救萧紫涵与水深火热之中,含笑道,“我们玩投壶如何,这样的天气就该活动下筋骨。” 萧紫涵忙往林瑾衡这边走了几步,笑着附和,“这个好玩!”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信甄可敢再炫耀。 不禁看一眼林瑾衡,这傻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呢!想起这事,萧紫涵就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不厚道,这叫什么事啊! 林瑾衡是主人家,她都提议了,姑娘们自然纷纷响应。 甄可只好跟着三人去了更为开阔的宣玉阁,难得的没有拉着林瑾衡说话,而是不远不近的缀在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后头。 甄可望着三人后背的眼底带着审视,她是为了姚以安进京,之前便已经打听清楚,这几年,姚以安和萧永宁、林延愈走得近,连带着与林瑾衡等人也相熟。姚家拒绝了姚甄两家联姻的提议,她要知道是为了谁拒绝的,有谁值得姚家拒绝她。 甄可一路都在回忆方才萧紫涵的一言一行,萧家和姚家也有姻亲关系,萧紫涵是萧家这一辈身份年纪最恰当的人。 方才萧紫涵神色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应该对姚以安没有非分之想。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投在林瑾衡和周颖身上的目光就凉了几分。 这眼神令二人如芒刺在背,林瑾衡轻轻挠了挠周颖的手心,刚刚萧紫涵已经在她手里写了一个姚字。 林瑾衡此时自然也明白为什么甄可行为举止反常了,还有心情想,感情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又感慨,姚以安这桃花开的可真旺啊!为什么她却连根草都没出现,林瑾衡下意识摸摸脸颊,她虽没六姑娘倾国倾城,但也是小美人一枚啊!琴棋书画称不上大家却也不丢人,弓马骑射洋洋在行。 这不公平!!! 萧紫涵看林瑾衡发愣,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阿衡!?”难道是被吓到了了,不至于吧! 甄可家世不及林瑾衡,模样也不及林瑾衡,甄可性子所知不深,单就当下这一盏茶的接触,她是觉得不够讨喜的,林瑾衡有什么好害怕的,且她这几年瞧下来,觉得姚以安对林瑾衡是用了心的,倒是林瑾衡是个什么态度,她还琢磨不透。 林瑾衡拍掉脸上的禄山之爪,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向来羡慕我皮肤好。”眉眼间神情豁然不染半点忧色,显而易见根本没把甄可放在眼里。就姚以安那条件,她若是来一个就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这日子可没法过了。且凭什么要她出手,又不是她惹的桃花债。 萧紫涵等见她模样笑的乐不可支,说道,“就你臭美!”说罢双手并用,要去拧她的脸。 林瑾衡忙笑着躲。 一行人笑闹着到了宣玉阁,广阔的大厅中央早已依次从大到小放好了各种口径的花瓶。 投壶是一种极其讲究从容,追求姿态优美的娱乐活动,在贵女与贵妇中最流行。 林瑾衡箭术精准,投壶对她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十发十中。 “表妹投的真好!”甄可走到林瑾衡身边,击掌而笑。 林瑾衡望一眼青花瓷瓶,里面也是十支箭,那是甄可的杰作。 甄可微微一笑,“表婶投壶个中好手,我的投壶是表嫂亲自教的,总不能丢了婶婶的脸,否则明日哪有脸去见婶婶。”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濡慕,又对众人解释道,“表婶就是长安侯世子夫人,说来我也有三年没见表婶了,可真是挂念的很。” 林瑾衡把玩着手上的弓箭,笑望甄可一眼,这是在示威呢还是炫耀呢! 甄可含笑迎上林瑾衡的视线,问,“表妹和婶婶玩过投壶吗?” “不曾。”姚家和林家关系已远,何况姚家没有身份相当的姑娘,林瑾衡拢共才去了没几趟,和长安侯世子夫人可没这份交情。 甄可的笑容顿时深了几分,接下来投壶的过程中,见缝插针说着她和姚家女眷的趣事和交情。 林瑾衡听得眉毛都不动一下。 待要离去的时候,甄可拉着林瑾衡的手,笑容满面道,“我好久没玩的这么开心了,我很喜欢表妹,可说的上是一见如故,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吗?”甄可露出几分黯然来,“我第一次进京,也没有相熟的姑娘玩耍。” 庆丰郡主嗔道,“你这丫头就晓得玩。”眼底深处却藏着忧虑,这丫头要做什么,若非是甄可寻死觅活要上京,根本不会有探亲这一出,姚家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和郡王家有好几位姑娘,甄姑娘还怕寂寞不成?”林瑾衡笑吟吟回道,这话单独拿出来没什么,眼下这语境中,可就有些不客气了。 重华长公主笑睨林瑾衡一眼,彷佛没看见庆丰郡主和甄可微僵的笑容,公主府里岂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林瑾衡难得这样‘不懂事’!重华却挺喜闻乐见的,她这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了。 甄可眼神微变,不禁打量言笑晏晏的林瑾衡,姚家娶媳向来以贞静贤淑为标准,可林瑾衡呢,她与周瑶逞凶斗狠,她还拿鞭子抽官家女,她在常安公主的婚宴上爬上墙头……一笔笔,一桩桩,哪里配得上贞静贤淑四个字。 不是她,甄可下意识看一眼气势凌人的重华长公主,肯定不是她。她要想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她要和京中贵女处好关系,交际应酬是世家妇最基本的素养。 林瑾衡见甄可脸色变幻,眼中神色复杂难懂,心底那股毛毛的感觉又升起来,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重华也是微微眯起了眼。 “表姐,那我们就告辞了。”庆丰郡主忽然出声道,手轻轻按在甄可肩上,,“我看可儿这丫头有些玩疯了,精神不太好。” 重华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甄可,笑着命人送两人出去。 过了会儿,重华才对林瑾衡叮嘱道,“你以后不要和她接触,她若是找你只管回绝过去,不必顾忌其他。” 林瑾衡犹豫了下,还是把心中的奇怪说出来,“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喜欢她给我的感觉。” 重华轻笑,点了点林瑾衡的鼻尖,“娘也觉得她古怪,我待会就命人打听下。” 林瑾衡点了点头。 想起一事,重华又对林瑾衡道,“我看有人送了些雪莲,品相甚好,你给妍儿送过去。” 大姑娘今天也来参加满月宴了,重华没有当场给她,而是让林瑾衡专程送过去,此意不过告诉忠义侯府她对大姑娘的宠爱,众多侄女中,重华最疼的原就是大姑娘。 林瑾衡低低应了一声,眉间染上清愁,大姑娘嫁过去五年,至今尚没有一儿半女,忠义候世子赵彦之也未纳二色,有多少人欣羡就有多少人嘲讽。 重华轻轻描着林瑾衡蹙起的眉峰,不觉一叹,她至今未见过有人一生十全十美,看着林瑾衡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隐忧,她这女儿可有这份福气。 ### 次日,林瑾衡便带着厚礼去了忠义侯府探望大姑娘。 在大厅,忠义侯府夫人接见了林瑾衡,面容慈爱和林瑾衡闲谈几句,又道重华长公主费心了,才让大姑娘带着林瑾衡离去。 待两人远了,忠义候夫人收起了笑脸,大姑娘家世好,性情好,模样好,对这个媳妇她是非常满意的,但是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大姑娘肚子都没起色,忠义候夫人这脸色就难看起来。 偏偏这是府上的外孙女,荣寿堂里她婆婆还好好的坐在那,林家蒸蒸日上,儿子一颗心都拴在大姑娘身上。她能怎么办?娶个公主也就是这境况了。 “劳烦大伯母为我忧心了。”大姑娘低声道。 林瑾衡笑,“都是自家人,大姐说这话可不就是见外了。”见大姑娘眉间带着郁色,林瑾衡寻了件开心的事情说道,“九姐姐跟我抱怨,说金陵就下了几场小雪,她想念京中的冰灯和雪人了。” 大姑娘眼中露出笑容来,九姑娘没少跟她抱怨这个,“娴姐儿以前没少嫌弃京中彻骨寒,如今倒是想念了。她呀就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在金陵想念京城,在京城又想念江南。”说着大姑娘神情中带着几分悠然向往,也不知她这辈子能不能去烟波浩渺的江南一游。 林瑾衡见大姑娘露了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寻了开心的事情逗大姑娘。 姐妹二人这气氛正好,林瑾衡便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什么人敢在院子里喧哗。 一绿衣小袄的丫鬟神情镇定,眼神慌乱的进来,看一眼林瑾衡欲言又止。林瑾衡正想找借口避开。 “妹妹稍等,我去去便来。”大姑娘起身道,萃悦向来稳重,这惶然的模样实在令她不安。 林瑾衡点点头,想着大姑娘恐有家事处理,不禁琢磨是什么事,能让人闹到这里来,到底记得这不是自己府上,按捺了好奇心,坐在椅子上静等。 “砰”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 林瑾衡一惊,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将目光投向门帘处。隐约听到有人喊世子夫人,大夫。 林瑾衡顾不上忌讳,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留守的丫鬟想拦,见状忙跺了跺脚之后跟上。 站在门外,林瑾衡就听到一曼妙的女子泣声道,“表嫂,那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想不到会这样的,十娘也不想的,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您向来慈悲心肠,十娘求您,求您让十娘生下他吧,他已经有三个月了,已经有生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的,您就把我们母子当做猫猫狗狗放在一边,我们不会打扰您和世子爷的。”说话中途还有头叩地的沉闷声传来。 大姑娘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悲怆,只觉得面前一片白茫茫,好像有什么东西溜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还要说什么,听到毡帘被人重重掀起的声音,然后就传来一个清朗还带着童音的声音,“我大姐向来对猫猫狗狗过敏!” 那女子登时脸色一白,泫然欲泣的看着林瑾衡。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林瑾衡嘲讽一笑,燕十娘,忠义侯夫人方氏的外甥女,不过生母早亡,继母苛刻,方氏怜爱,经常接到府里照顾。 林瑾衡想起方氏,她听了半天就把意外两个字记住了,是不是真的意外只有他们知道。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经过燕十娘,彷佛她只是一粒尘埃。 燕十娘脸色青红交加,宽袖下的手握成一团。如大姑娘和林瑾衡这类人生而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能够目空一切,岂会知道她这种人的挣扎。 父亲漠视,继母恶毒,想将她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做填房。 表哥丰神俊朗,姨母慈爱和气,大姑娘待人宽厚又无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她就能改变命运做人上人。 “我恍惚听着你是怀孕了是吗?”林瑾衡问道。 燕十娘一愣,不妨林瑾衡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开门见山,又猛地点头,泪如雨下,林瑾衡宽厚良善,许能打动她,正要开口。 “把你的眼泪收起来,不哭是不是就不会说话了,你当是唱戏呢!”林瑾衡厌烦的看着燕十娘,梨花带雨也要看有没有人欣赏。 懒得和她多费唇舌,林瑾衡径自道,“本朝律法规定 ‘无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且奸罪去衣受刑。’”说完冲着燕十娘一扬下巴,“给我把她送到衙门去,和京兆尹说清楚了,是我林瑾衡送过去的,一定要依律行事。” 燕十娘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瑾衡,没想到她这样歹毒,送到衙门,她还能有命吗?忙不迭的磕头求饶,“琅华郡主饶命,琅华郡主饶命,”又猛地提高声音道,“我还怀着孩子,这是表哥唯一的骨血啊!”说完目光恳求的看着木头人似的大姑娘。 不说还好,一会所林瑾衡就怒火中烧,要不是仗着孩子,燕十娘敢跑到大姑娘面前来吆喝吗?打算做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让大姑娘退位让贤。三个月,她不信赵家人不知道这事,赵家人留着母子二人又是什么意思。 冷笑道,“本郡主懒得查奸夫是谁,衙门自然会给我一个答案,我只知道你未婚怀孕犯了通奸罪。”对芷言道,“还不给我带下去,还想留在这里碍我眼吗?” “表嫂,救我,表嫂,救我。”看林瑾衡铁了心要收拾她,燕十娘登时慌了,她不想死,膝行着要往木愣愣的大姑娘爬去,却被几个婆子制住,根本动弹不了。再想说话,就被人往嘴里塞了布条,往外拖。 林瑾衡看着惊慌失措的燕十娘眨了眨眼,忙用手掩面,遮住眼中的情绪。方氏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燕十娘被这样带出去,最终肯定不会进衙门,忠义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卫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她只是在告诉忠义侯府她的态度,而在他们眼里,她代表的就是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府。 她知道,被她这么一闹,燕十娘如何不清楚,但是这个孩子肯定留不住了。 林瑾衡盖在眼睛上的手微微发抖,她,终于融入这个世界了。 林瑾衡感觉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忙擦掉眼泪,眨了眨眼对上大姑娘无悲无喜的眼神。 大姑娘对林瑾衡勾了勾嘴角,却是对婆子开口,“站住!” 林瑾衡动了动嘴角,嗫嚅,“大姐!?” 大姑娘对林瑾衡摇了摇头,“我是姐姐,怎么能让妹妹为我做坏人呢。”然后转身直视燕十娘道,“就给我这样一路带出去,若有人问,就说是我下令将她送到衙门,告诉他们是我要送的,是我容不下她!” 通奸,哪个家族没出过这种事,闹到衙门那才是笑话,大多都是一床被子掩过去。她只是要告诉赵家人,她林瑾妍容不下。 他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什么一定要有第三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什么一定要有第三人呢? ------------ 第125章 我想信 忠义候夫人方氏听人禀报燕十娘冲到了大姑娘院子里,就是眼皮一跳,紧赶慢赶过去,正遇上燕十娘嘴里塞着手绢,双手被壮实的婆子擒着,从房里拖出来,忙厉声喝止。 燕十娘眼里迸射出获救的喜悦之光,又透出害怕的神色来。 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是背着方氏的,方氏也根本不知道她怀孕。那日她被灌了避子汤,可是谁能想到,孩子命不该绝,老天助她,她还是怀孕了。 有了孩子,她不信,赵彦之还会那么狠心,虎毒不食子。原想把这个喜讯告诉方氏,有方氏相助,她进门的把握就大了几分,可是满心的欢喜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方氏要将她远远的嫁了,还有脸说会安排好一切,绝不会让对方发现她非完璧。说林家霸道又势大,岂容得下表妹姨娘,更容不下她生下庶长子。 当时燕十娘生吃了方氏的心都有,她是自小爱慕赵彦之,但是若非方氏撺掇和撑腰告诉她大姑娘不能生,她的尊荣绝不止于贵妾,她岂会自荐枕席,若非方氏,她岂能混进赵彦之的书房,若非方氏那碗大补的参汤,赵彦之岂会碰她。 她不甘心,她有孩子,她怀的是赵彦之第一个孩子,她还有一拼之力,大姑娘心地仁厚又不能生,她还有机会。 方氏强自按下心中的惊疑,划过燕十娘的眼神暗含警告,沉着脸道,“这是闹哪一出?还不给我松手。” 婆子是大姑娘的陪嫁,出自卫国公府,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方氏心底涌出一股怒气来,“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了。”提高了声音道,“放手!”又眼神示意左右的人上去,似乎是要抢人。 林瑾衡和大姑娘在屋内听到动静,对看了一眼,大姑娘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方氏不喜欢她,不喜欢她霸占着赵彦之,不喜欢她至今无子,不喜欢在她面前摆不起婆婆款。 林瑾衡握了握大姑娘的手,道,“大姐,我出去见她。” 大姑娘和方氏好歹是婆媳,其实刚才的事情,还是她出面更好,她可以骄纵,借燕十娘敲山震虎,让赵家人不敢过分。但是大姑娘此举却有些下赵家,下方氏的脸面。不过林瑾衡知道大姑娘心中憋着一股气,发泄出来也好,让别人难受总比让自己憋屈好。 听出林瑾衡话中的担忧,大姑娘笑容暖了几分,她还有家人在。 “妹妹还未出阁,姐姐怎么好拿这些腌臜事脏了你的眼的和耳,你先回府吧!”大姑娘摸了摸林瑾衡的发髻,淡笑道,“你告诉大伯母,这事我会自己处理,我若处理不来,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定会回来请伯父伯母为我做主。” 林瑾衡握着大姑娘的手微微用力,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会一直站在姐姐背后的。”大姑娘没生儿子,赵家的表姑娘却怀了孕,这是要做什么,想生庶长子,先问过他们林家人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家人永远不会伤害她,大姑娘眼前又划过赵彦之的脸,冷静下来之后,回忆起两人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她愿意相信赵彦之,否则她情何以堪。 方氏见林瑾衡和大姑娘携手出院子,见到两人面上如出一辙的镇定自若,心中没来由的打了个突。正要说话,却见门外走来一双十年华的绿衣女子——佳期,来人正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方氏脸色一白,看来这事还是惊动老夫人了。大姑娘今日处事手段粗暴,但是比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性子严苛的老夫人,方氏只觉得双腿都在颤。 “妹妹先回府吧!”大姑娘对林瑾衡微笑道。 林瑾衡望了望方氏,笑着道,“那我先走了,母亲甚是挂念姐姐,姐姐常回来看母亲。” 大姑娘含笑点头。 林瑾衡经过方氏身边的时候,轻笑了一下,然后大步离去。世上就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婆婆,多少媳妇一生凄苦是受婆婆所累。 “老夫人命奴婢请夫人和世子夫人去荣寿堂。”佳期恭敬对二人道。 大姑娘理了理袖口,对佳期微微一点头。 方氏也是一点头,但是明显的神思不属,见佳期把燕十娘也带上了,眼皮子一跳,嘴巴动了动,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一路,方氏攥着手中的佛珠不松手,安慰自己她做事是不周到,但是出发点是好的,老夫人再偏心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姑娘不是生的晚而是不能生啊,她去年便知道了,但是御医言之凿凿说大姑娘只要好生调养就能生,她能怎么办?她还能驳得过御医不成,何况御医这样说,背后是谁指使,一目了然。 眼看着二房接二连三抱孙子,方氏一颗心就在油里熬一样。难道让她眼看着唯一的儿子绝嗣,然后把爵位让给二房。 大姑娘既然生不出嫡子,合该让别人生庶子,两家合力或许能把爵位留在大房。 这庶长子的出身还不能太差了,婢生子是万万不能够的。燕十娘正被她继母搓揉,方氏又素来怜惜她身世坎坷,心一横,便趁着赵彦之参加同僚的宴饮归来神志迷糊之际,让人端了一碗大补的参汤过去。虽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姑娘,但是哪家媳妇进门五年无子还能够姨娘通房俱无,她指过去的人,大姑娘转身就配了小厮,无子、妒,下堂都够了。 原以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儿子会松口把燕十娘收房,哪里想到,若不是她赶过去及时,燕十娘就要活活被赵彦之掐死了。 任她怎么说怎么求,就是把大姑娘无孕一事都说出来了,结果也只能保住燕十娘一条命,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灌了避子汤。 方氏几乎被赵彦之气死,直到赵彦之跪在她面前说年过三十五无子方纳妾,又与她把利害关系都说清楚才缓过气来。 只是对大姑娘是彻底厌了,儿子被个女人牵着走,连子嗣上都这样迁就,方氏心中难受得紧。 哪里想到,峰回路转,燕十娘居然有孕了,这可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收场。 ### 忠义侯府的老夫人斜斜的靠在炕上,冷冷的打量方氏和大姑娘,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对方氏这个媳妇,老夫人是非常不喜欢的,明明是大家嫡女,本质上却小家子气,目光短浅。但是外面看着贤良淑德,于是让她婆婆给看中了,配给了嫡长子。 老夫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花心思好好j□j,这么些年方氏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没想到临老临老弄出这么一桩事来。 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怎么了,不就是五年没生吗,十个庶子比不上一个嫡子,更何况如今赵家有的是地方要依靠林家。 这些方氏若不懂,她老太婆还身体健朗的杵在这,就想给她外孙女添堵,蠢货! 又恼大姑娘性子太烈,这丫头跟她诉下苦,她还会不给大姑娘做主不成,非得往大了闹,又想起大姑娘对赵彦之那份心,猛地听到这样的消息,叹了口气,到底心疼。 这人心都是偏得! “妍儿去祠堂跪着,你问问自己今天你做的符不符合赵家妇的身份。”老夫人今天要收拾的是方氏和燕十娘这两个罪魁祸首,大姑娘是儿媳妇,她要给方氏留几分面子。 老夫人的声音平静无波,方氏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她被老夫人‘j□j了’二十多年,岂不知她的手段,这几年太顺,顺的她得意忘形了。 老夫人等大姑娘走了,抬了抬眼皮,看方氏,“你是打算自己招呢,还是我去查。” 方氏不敢在老夫人面前信口开河,只能战战兢兢稍加润色把实情说了。 “你说妍儿不能生,谁跟你说的。”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问方氏。 方氏油然升起一股底气来,忙道,“是王道姑说的。”王道姑仙风道骨,颇受贵妇信任,早前她命王道姑寻了个机会给大姑娘暗暗把过脉。 又抹泪道,“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儿媳总不能眼看着彦之膝下荒凉。” 老夫人心念一转,随手捡了案几上的茶盏就扔过去,“蠢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御医说说妍儿好好的,你怎么就不信啊!”二太太私底下已经和她说过大姑娘当年打胎的事情,身子是有些伤了,但是好生调养还有生育的机会。怎么着也要给大姑娘调养的时间,实在不能,也不能怪他们忠义侯府了。 “御医还不是林家想听什么就说什么。”方氏辩驳道。 老夫人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想想王道姑也是有人想听什么就说什么。她是不是哄着你买了她不少仙丹妙药和符纸。”老夫人倒不担心大姑娘吃了这些东西,大姑娘一直在调养身子,身边有林家送来的精通药物的嬷嬷。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氏也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着了道,一张脸火辣辣的疼。 老夫人看她模样,怒气不减,“妍儿就是不能生了,这纳妾的事情也该由她自己提出来,便是纳妾也绝不会纳燕十娘,你就那么想扶持娘家,不惜要把侯府搅的家无宁日。” 方氏这样心急,恐怕还有娘家那边只有燕十娘身份年纪合适,再过几年就没人了。未来忠义候是她娘家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可不是要欢喜的睡不着了。 简直愚不可及,正到了要靠庶子的地步,还不得林家帮着在宫里转圜,届时都得靠大姑娘从中牵线。大姑娘难不成非得选膈应人的燕十娘母子。 方氏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能耐了。 方氏被训得面红耳赤,几乎掩面而泣。 老夫人缓了缓怒气,喝了一口茶,“你给我去佛堂清醒清醒,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以后彦之两口子的事情,你少掺和,我老太婆还没死,这家轮不到你做主。” 不顾面如死灰的方氏,老夫人转头看着委顿于地上,面无血色的燕十娘,冷冷一笑,“说一千道一万,若非你想捡高枝,还有人能逼你爬床不成。可惜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神凌厉,彷佛不是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 方氏猛然一惊,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抽气声,惊慌失措道,“十娘怀孕了,她怀孕了!” “我竟不知是哪一家的规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你当年连着生了两个女儿,直到第七个年头上才生了彦之,我可有给通房停药。”老夫人看着方氏的目光隐含厌弃,“做人得摸摸良心,你进门的时候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是大姐儿帮衬着你,等你上手了,也没跟你争权利。你连生女儿,大姐儿没少安慰你。”老夫人口中的大姐儿便是二太太。 方氏顿时羞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 那么大的动静,作为忠义侯府二太太的金和县主自然也知道了。 金和县主听完丫鬟的禀报回到厅内,对庆丰郡主似有所感的一叹,“妹妹给可儿选人家的时候,可要把婆婆的性子摸透了。男子再好,婆婆不好,最后苦的还是姑娘家。不过这人都是善变的,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方氏早年虽然手腕不足,但是为人尚可,可是这几年,也不知是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性子变了不少。 庆丰郡主一扬眉,想起她出去了一趟,许是赵家家事也不深问,且也被触动了心事,眉间染上轻愁,“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尤其是这女儿。” 金和县主以为庆丰郡主是指,儿子是娶进来,不用过于担心,女儿是嫁出去,住到别人家,这要挂念的就多了。 却不知庆丰郡主一颗心都快为甄可操碎了,忽然想起甄可心心念念的,遂问道,“你在京里可知道长安侯的孙子姚以安可有在与人谈婚论嫁?” 金和县主笑道,“姚家玉郎,我估摸着看中他的人不少,不过啊却没听到什么风声,许是要过上几年,毕竟男孩子也不着急。”眼珠子一转,击掌而笑,“你们两家是姻亲,又是门当户对,可儿与他又有幼时情分在,可不是良配。我虽只见过要姚以安几面,却也知道他风评极好,可是京中丈母娘心中一等一的人选,你可要早点定下了。” 闻言,庆丰郡主不喜反愁,秀美轻蹙,喃喃道,“怎么就不定下了呢。”这样甄可也能死心,跟着她回湖北,依着他们甄家的势也能给她安排妥当了。 金和县主一惊,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庆丰郡主和金和县主虽是同父异母,感情也极好,但是有些事也不能说,遂道,“姐姐多想了,那都是几岁的事情了。更何况我也舍不得把女儿嫁到外面。”转移话题道,“我这次带着阿弈,阿启进京就是想来选儿媳妇的,你觉得这人如何?”湖北名门望族自然不如京城多,庆丰郡主原只想儿子以探亲名义进京,被甄可磨得没法子,才带着儿女一同来。 选儿媳妇的事情,金和县主早就从信中知道,笑嗔一眼庆丰郡主,“你啊可真会挑!一选就选中了京城最好的姑娘之一,平阳郡主文武双全,容貌秀丽,难得是性子随和。”庆丰郡主看上的是周颖,想替长子甄弈求娶。 庆丰郡主点头而笑,这些她自然都打听清楚了,问金和县主一声,只是为了加一层保险,世子夫人可不能马虎了,“那我找个日子去拜访下恪亲王妃。” 庆丰郡主状似不经意的问,“琅华郡主可有了人家?” 金和县主眼中的疑惑之色一闪而逝,却没逃过庆丰郡主的眼。 庆丰郡主笑道,“我可不是为了阿启,阿启是次子,身份上到底不足。就是昨日去参加重华表姐嫡长孙的满月宴,见到了,随口问你一声。” “这倒不曾听说过,” 忽然金和县主一笑,“不过重华长公主素来疼这个女儿,且林家那势,也没必要拿女儿联姻,若是琅华郡主喜欢了,重华长公主恐怕也会随她的意。” 庆丰郡主没接金和县主的话,脑中想法转了好几圈,又想起甄可对林瑾衡等暗含敌意,看来回去得和她好好说一声,也许能劝住她。 ### 林瑾衡从忠义侯府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显得闷闷不乐,重华知道她为大姑娘担忧,却也无能为力,她不是神医,她能做的就是给大姑娘撑腰。 半个月后,传来燕十娘病重的消息,当时林瑾衡正在画画,手一抖,画了两日的幅锦绣山河图就毁了。 芷言低呼了一声,“郡主!” 林瑾衡扯了扯嘴角,把画卷起来扔在一边,她知道再过一阵子,燕十娘就该病逝了。 此刻,林瑾衡脑子里只有一尸两命这四个字。 她以后会不会也遇上大姑娘这种事情,林瑾衡想,她肯定也容不下的,林瑾衡双手摊在眼前,十指纤纤指如削葱根,将来不知会不会染上别人的血。 赵彦之在这件事情上可算无辜,只是,覆水难收,破镜难重圆,燕十娘就会像一根刺般插在大姑娘心上。 “甄可是不是发了两份邀贴过来?”林瑾衡偏头问刚进来的芷言。 芷言躬身回道,“十七日,甄姑娘邀您去安郡王府赏花。二十二日,甄姑娘过府拜访,郡主回绝了。二十八日,甄姑娘邀请你参加画赛。” 林瑾衡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画笔,她哪有心情出去玩,更何况甄可总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萧姑娘让人传信说,后日去郊外跑马。”芷言又道,忽而一笑,“萧姑娘说了,若您不去,她就来绑人了。” 林瑾衡忍俊不禁,林延愈还在围追堵截姚以安的状态中,且这段日子家中事多,林瑾衡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林延愈对此满心欢喜。 望了望外头,阳光明媚,杨柳发芽,春天来了。 提笔随手画了一张Q版的叉腰怒视的萧紫涵,递给芷言,“正是踏青的好时候,你派人去和小哥说一声,我们后日出府。” 林延愈得了信,没有飞奔过来阻止,因为他被重华拉去促膝长谈了一番,终于直面妹妹总归是别人家,正视姚以安这货各方面都不错的现实。 他的武可胜过他,文可胜过林延恩的少年一直了无踪迹。 当天林瑾衡、林延愈,周颖,萧紫涵、萧永宁和姚以安六人时隔小半年后又聚在一块。 萧紫涵感慨万千的看着众人,“我们多久没聚在一起了。” 林瑾衡噗嗤就笑出声来,见姚以安望着她,回笑了一下。 “哼,”林延愈轻哼一声,瞪一眼姚以安,还是看他不爽怎么办。 “以安哥哥!” 这声音甜的林瑾衡不觉打了个颤,发觉周颖几个也是脸皮一抽。 林瑾衡似笑非笑睨着“以安哥哥”。 姚以安收起惯常的微笑,眉头微皱,望着不远处快步而来的甄可,后面跟着两个衣着华贵,玉树临风的少年,便是甄可的大哥甄弈,二哥甄启。一个气质稳重,一个俊秀飘逸。 “以安哥哥,我来迟了。”甄可欢喜的看着姚以安,双颊微红,眼神亮晶晶,衬得人更秀美了几分,眼中的爱慕不加掩饰。 萧紫涵诧异望一眼姚以安,见姚以安眉头皱的更紧了,说来相识好几年,真没见过这样的姚以安。 林瑾衡也没见过,看的挑眉,能让素来淡定从容的姚以安如此,林瑾衡淡淡瞄一眼甄可,只怕不简单啊! 甄弈和甄启也到了眼前,向林瑾衡和周颖行礼,甄可眨了眨眼,俏皮的一吐舌头,“我太高兴了,居然把这个给忘了。”忙给二人行礼,边道,“表姐和表妹不会怪我吧。” 甄可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令林瑾衡自叹弗如,更令她大开眼见,这姑娘不知道是自来熟呢,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瑾衡和周颖笑而不语,甄启微扬声道,“京城的冬天可真冷,我都有些受不住。”说着拍了拍姚以安,“你小子当年进京的时候怎么适应过来的。” 姚以安不答反问,“你们也来跑马?” 甄可笑容一僵,下意识去看林瑾衡等人的神色,姚以安这是在撇清他没有约她,是谁,是谁值得他专门解释。 甄启微眯起眼,甄可喜欢姚以安,他一清二楚,他妹妹性子是有些古怪,但是只要姚以安肯花心思哄就能安抚好,当年不就很好。 甄弈心中一叹,姚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是甄可认准姚以安,且她又任性,根本不听人劝,他们这些做家人也不敢狠劝,怕伤了她。 “听说这里风景甚好。” 林瑾衡摸着她的马,也想叹气,难得跑次马,遇上气场不和的人,实在是扫兴之极,她正琢磨着怎么把人甩了。 “琅华郡主这可是大宛马,我在万马图上见过,听闻,”甄启走向林瑾衡,还要继续说什么。 林瑾衡眨巴了下眼睛,“什么是大宛马,跟其他马长得一样啊!” 林延愈等憋笑,林瑾衡爱马成痴,各种良驹如数家珍。 甄可见姚以安脸上的笑容,脸色大变,一颗心直往下坠,又低下头,安慰自己,看错了,看错了。 抬起头来,笑容明媚如花,“我还不会骑马,以安哥哥你教教我吧,上次我们刚学到上马,你说要左手持缰站于马的左肩旁,从马的左侧上马,你看我都记着呢。”说罢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上次,那是七年前也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当时说了什么,姚以安自己都没印象了。他只记得姑祖母带着甄可来府上小住了半年,两人偶尔一起玩。 一年后,安宁侯调过来,两府比邻而居,甄可便时常过来玩耍,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出外游学,每年只有过年的时节回府。 萧紫涵捅一捅林瑾衡的腰,一努嘴,“回忆不少哦!” 林瑾衡微微一笑,不过笑容有些冷,“爱回忆过去的人,往往今不如昔。”说话的时候每次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姑娘,你不知道你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微微一笑,不过笑容有些冷,“爱回忆过去的人,往往今不如昔。”说话的时候每次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姑娘,你不知道你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吗? #################################### 晚了 但是分量很足啊O(∩_∩)O见谅 ------------ 第126章 桃花劫 姚以安看一眼含笑立在一边的林瑾衡,语气疏离,“男女有别,且在甄大表哥,甄二表哥面前,我岂敢班门弄斧。” 甄可愣了愣,偏头看着姚以安笑起来,“以前以安哥哥不是也教我,为什么现在不能教了呢!我一直等着和以安哥哥学骑马。”她没跟着任何人学,就等着姚以安来教她。 姚以安话刚起了个音,“我……” 就被出让出声的甄启打断,若是让姚以安说出什么刺激甄可的话来,甄启真怕甄可忍不住发脾气,且在场这些人也不是他们能封口的,传出去说不得会毁了甄可和甄家的名声。 姚以安对上甄启隐含恳求的目光,心中一叹,把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甄启将手搭在甄可肩上,心中默默措辞,才笑着道,“表叔历来重视以安的功课,他怕是j□j乏术。正好二哥闲得很,二哥教妹妹学马可好?” 甄可撅了撅嘴,很是不高兴的模样,忽然又展颜,关切的看着姚以安,“以安哥哥读书也要注意身子,母亲刚得了一支千年灵芝,我明天就让人送过去。”她若是打扰了姚以安的学业,姚家表叔表婶肯定会不喜欢她的。 面对这样的甄可,便是姚以安都觉得无可奈何,甄可比几年前更甚,她只听只想自己喜欢的。 甄可可怜,但是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要百般迁就她,她可不是他们的责任。 看来他得回去再和长辈好生谈一下,让甄家管住甄可,若甄家还不能够,就别怪他日后不顾亲戚情分。 “以安哥哥!你不酸,小爷我听得牙酸。”林延愈绷紧了脸出声,姚以安这是什么意思,跑出个两小无猜来,还当着他们的面你来我往,就差眉来眼去了。以为他们是死人吗? 甄可似乎是被吓到了,怯生生的看一眼林延愈,被林延愈恶狠狠的一瞪,马上受惊般偏过头,又泫然欲泣的看着姚以安,“以安哥哥……”声音里带着哭腔。 甄启目光不善的看着林延愈,大有上前揍人的架势,林延愈挑衅的一抬下巴,神情嚣张。打架,他林延愈就没怕过人。 “阿启,”一直沉默不语的甄弈微微使劲按住甄启的肩膀,对他微不可见一摇头,眼神警告。 甄启咬了咬牙,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来,收回迈出去的脚,站回原地。 甄弈看唯一两边都熟的姚以安没有做和事老的意思,只得出声道,“南边历来这样称呼,延愈表弟恐是一时不习惯。” “入乡随俗,到了京城,还是改了的好,”林延愈看着甄可假假一笑,“否则传出点什么,最后名声受损的还不是甄表妹,你们说是不是?” 被林延愈这样一说,甄家三兄妹脸上都泛起不自然的神色。 甄弈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多谢延愈表弟提醒。”又不动声色的打量林瑾衡和姚以安,林延愈对甄可发难,是因为性子乖张,还是为林瑾衡打抱不平。 林瑾衡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够了戏,翻身上马若无其事道,“还跑不跑马了?” 见甄可又拿那种恨不得把她解剖了一寸一寸研究的眼神看她,林瑾衡眼神一冷,直接迎上甄可的目光,没料到甄可却是受惊般猛地把头缩了回去。好似林瑾衡想把她怎么样。甄启往前挪了几步,将甄可护在背后,迎上林瑾衡的目光。 林瑾衡也不以为意,要是以后甄可见到她都是这个模样才好,绕着她走更好,懒洋洋道,“甄姑娘以后莫拿着这种眼神看人为好,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甄家兄妹三人,真没想到林瑾衡和林延愈二人都是这样乖张的性子,说话一个比一个不留情面。 甄可一惊,忙低下头遮住眼神,又觉得是林瑾衡诈她,她明明掩饰的很好,再抬头时,正见林延愈等附和林瑾衡都翻身上马。 甄可马上去看姚以安,见他也上了马,想解释,却被甄弈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衡一行人走了。 林瑾衡跑了会马,心情才好转一些,不过一转身对上姚以安那张招蜂引蝶的脸,立马就拉下脸来。左右一看,林延愈等都不见了,肯定是周颖和萧紫涵干的好事,否则林延愈哪里肯离开。 “你生气了?” 姚以安驱马凑近,仔细打量林瑾衡,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林瑾衡冷冷的看着姚以安,“我若说是,是不是很得意,看着别人为你争风吃醋,你很得意是不是?” 姚以安面上浮起一抹苦笑,“我一直都想知道,若换个人,只要合适,你是否依然会接受家族的安排。对你而言,最终那个人是不是我是否有区别?”他看出了林瑾衡的恼火,却不知是不是他心中所想。 姚以安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么酸的话来。只是他不想一直都唱独角戏,他愿意先付出,也衷心希望能得到回应,越来越希望! 林瑾衡神情一僵,不自在的错开姚以安的视线,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与她而言,姚以安是家族的安排,且这个人她也能接受,于是两人就顺其自然的处着。若说是交往,暧昧不够,若说是朋友,总归不同。 林瑾衡自己都不清楚,她气恼是因为‘所有权’被挑衅还是其他。 姚以安也不想把林瑾衡逼得太紧,他觉得林瑾衡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那他可以再等,林瑾衡还小,遂转移话题,“甄可与我而言只是亲戚家的表妹,我在七岁上认识她,那时年幼也没有太多避讳,便和姐妹们一起与她玩。她在我们府上住了半年便回了家,再见之时是一年后,但那时我已经开始游学,与她甚少接触,一直以来都谨守礼仪。再然后我就随着父亲进了京,已经有三年未见过她。” “甚少接触,还能让甄姑娘对你情根深种,姚公子好本事。”话一出口,林瑾衡便觉得不对劲。 见姚以安眸中染上笑意,又强制压下去,登时觉得脸发烫。 姚以安清咳一声,转开视线,避免林瑾衡恼羞成怒,犹豫了下,才道,“甄可幼时受过惊吓,性子变得有些古怪,也不知为何,对我。”姚以安到底不好说,人家姑娘就喜欢他,不过其意自明,又接着道,“我晓得后就避开她,且也找机会与她说过,家中长辈更是与甄家说得清清楚楚,原以为已经处理好了。 没想到这次碰面又,我发现之时已和祖母谈过,今日回去我也会和家中长辈再提一次,日后若再遇上这种情况,我不会再顾忌甄家的颜面,定不会让你为难。我今天给甄可留面子,只因为姚甄两家的百年交情,不为其他。”作为姚家继承人,他注定有很多需要顾及的地方。 林瑾衡一直都觉得甄可古怪,可见不是她多想,而是果真如此,难免好奇,但也知道不能直接问,好像她多八卦似的。 听了姚以安后面的话,没头没脑的想起一句痴心女子负心汉,又觉得姚以安这行径还算不上负心汉,毕竟本就没有,我喜欢你,你就得喜欢我的理。 但是,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她又刚经历了大姑娘的事情。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赵彦之还不是对燕十娘无心,最终怎么样,燕十娘带着三个月的身孕跑到大姑娘跟前。 姚以安也对甄可无心,但是难保将来不给她弄一出好戏,人家是正正经经表妹,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往,且甄可这人又怪里怪气,林瑾衡半点不想和她打交道。 林瑾衡只觉得头疼,不知道姚以安以后要开多少桃花,真想撩开手不干了。 姚以安见林瑾衡面上显出厌色,心下一突,忙道,“这事,我会出面处理,绝不会扰你清净。”姚以安觉得自己无辜,但是因他牵连进来的林瑾衡更无辜,甄可这段日子频频找林瑾衡的事情,他也从萧紫涵那里得知。 “对此事我很抱歉,我不能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行为,但是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尽可能少的受到打扰。” 他说的是尽可能少,而不是一定不。 林瑾衡不知道是该欢喜姚以安谨慎不会胡乱许诺,还是难过,可是她又该难过什么,就是皇帝都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是不是? 林瑾衡笑了笑,拢了拢衣领,“走吧,小哥该着急了。”说罢,也不等姚以安,驱马离开。 姚以安望了望远处的山头,入眼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才跟上。 ### 树林里,甄弈沉沉一叹,果然,姚以安和林瑾衡,这样也好,甄可也该死心了,不会再心存幻想,其实就是没有林瑾衡,姚家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甄可做不来长安侯夫人。 甄可目光死死的看着下面,等到林瑾衡等走了,还是立在那一动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 甄启不满的看一眼甄弈,抬脚上前欲安慰甄可。 “呵呵呵呵”甄可低笑出来,喃喃自语,“原来以安哥哥不喜欢淑女,我要去学马,要去学弓箭,还要去学剑法。” 甄可猛地转过身,仿佛没看见甄启,目不斜视的往马车跑过去,“快,回去,给我找先生来,我要学弓马骑射,还要学剑法,鞭法也要学,我还要学爬墙,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赤白着一张脸的甄启,伸着右手站在那,脸上的表情惊惧交加,他刚刚想拉住甄可,可是触到甄可的眼神之后,当场就怔住了。 “甄可,你给我醒一醒。”甄弈扣住甄可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想说话,触到甄可诡异的眼神,手上的力气一散,甄可一把推开甄弈,身姿修长的甄弈竟然被柔柔弱弱的甄可推了一个踉跄。 甄可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缩成一团坐在马车里,连声催促,“回府,快回府。”声音尖细听的外面的人一颤。 甄弈和甄启对视一眼,甄弈脸色难看,他似乎操之过急了,却不敢上马车安慰,他们都清楚,这时候的甄可不需要任何人,他们在场只会火上浇油。 甄可的牙齿都在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咬起手指来,想把声音压下去,最终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气也没止住颤抖。 别怕,别怕,甄可,你要忍住,要忍住,林瑾衡她不是一般人,她是琅华郡主,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二哥,二哥”甄可突然从窗户里探出身子焦声呼唤甄启。 甄启连忙跑过去,“可儿,二哥在这,怎么了?”众兄弟中,甄启最心疼也最惯着这个妹妹。 甄可的大半个身子几乎探在窗外,甄启忙扶着她,防止她摔出来,见到甄可手指上的血迹和碎裂的指甲,心猛地一抽。 甄可却彷佛没有痛觉一样,紧紧攥着甄启的手道,“二哥你娶林瑾衡好不好,你娶了她好不好。”甄启容貌俊美,文才有好,又会玩会哄人,林瑾衡会喜欢,会喜欢的。 甄启张了张嘴,他知道庆丰郡主有这个意思,今日他和甄弈过来便是想接触下林瑾衡和周颖,甄可闹着要来,才带上了她。 只是想起方才林家兄妹恶言相向的情形,怎么还有可能。 甄可见甄启迟迟不作回应,急的眼泪都掉下来。 甄启再管不了其他,忙连声应道,“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甄可见甄启迟迟不作回应,急的眼泪都掉下来。 甄启再管不了其他,忙连声应道,“好,好!” ------------ 第127章 秘辛事 话说那头林瑾衡与众人汇合之后,咋看之下,虽神色无异常,但是萧紫涵和周颖二人还是没错过她眼底的恹恹之色。 两人也未多说什么,只陪着她跑马嬉戏,等该分道扬镳时却是齐齐摆出一幅要去给重华长公主请安的模样。 林瑾衡失笑,心中涌出一股热流来,也不说破。 临分别之前,林延愈走到姚以安身边低声警告,“快把你那破事处理好了,否则,哼~”轻哼一声之后转身离去。 林瑾衡还怕嫁不出去,又不是非得在姚以安这棵树上吊死,姚以安若是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可见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妹妹若跟着他以后得受多少委屈。 姚以安低低一叹,目送林瑾衡等离去之后,才一撂衣袍,翻身上马。 “杨姑爷到了。”林瑾衡一下马就被告知杨婉月之父杨正霖来了,说话的丫鬟又道,“正在燕禧堂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偶尔能勉强下床,但是只有很紧要的客人或是重大的场合才会如此。不过她知道,老太太对这个姑父肯定十二万分的厌恶,为了杨婉月却不得不给他面子。 林延愈随口问道,“不是说明天到吗?”到底是嫡亲的姑父,知道他要来拜访,两人也不好意思出门。 “一路顺风顺水,便快了一天。”丫鬟回道。 林瑾衡想起从重华长公主口中得知的杨正霖与姑姑林雅兰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眉。 当年打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名头,大皇子求娶之势浩大,最终无果,但是京城有多少人敢娶皇长子看上的女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生尴尬与是非。 一等一的世家倒是有这份胆气,可是林雅兰虽才貌俱全,但是因为早产,身子骨有些弱,光这一点,就足够贵妇将她否决。 老太太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终于选了桐城的杨正霖,书香门第,家风清正,家世远不及林家,就不敢挑剔林雅兰。更妙的是,虽不在京城,但桐城便是林家祖籍,林氏子弟一半居于桐城,老太太也不怕女儿被欺负了无人做主。 谨慎起见,便是选中了,也没马上就定亲,而是如林瑾衡一般,借着两家兄弟姐妹的掩护,让二人私下接触了好几年。 十八岁才定亲,十九岁上林雅兰欢欢喜喜的出嫁。原该是神仙眷侣,可林雅兰体弱进门十余年只有一个杨婉月。 杨正霖为子嗣计纳妾黄氏,同年生下庶长子,次年林雅兰病逝。 可悲可叹! 重华长公主还与她说过,杨正霖初打动林雅兰,只因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古今,于女子而言,这就是最动听的甜言蜜语。 只是,这承诺遇上子嗣便不堪一击,对绝大多数男子而言,家族,前程,子嗣,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比爱情更重要。为了这些,他们会‘逼不得已’的食言,却忘了那言不是女子逼他们说的,是他们自己要说的。 这些,男人难道不清楚,既然明知做不到不顾一切的坚守诺言,那么当初为什么要轻易许诺。描绘了那么美的一个梦,又亲手把它打碎,让女子情何以堪。 而林雅兰的所作所为也让林瑾衡不敢苟同,她沉溺于悲伤无可自拔的时候可想过杨婉月,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女儿,也放弃了所有疼她爱她的人,生生将自己病死。 女子最蠢的就是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寄托在男人身上。 林瑾衡恨恨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啊?”周颖和萧紫涵听林瑾衡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忍不住疑惑,不由得就想到姚以安身上。 林瑾衡收拾了情绪,笑着对二人道,“看来今天我是不能陪你们了,”又想了想道,“我明日再找你们。” 萧紫涵和周颖点头一笑,今天重华不在府上,两人也不用过去请安,遂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等周颖和萧紫涵走了,林瑾衡和林延愈也往燕禧堂去。 林瑾衡一进燕禧堂就见左侧站着一位儒雅俊美,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瞧着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应是杨正霖无疑。 边上还站着一位姿容清秀的少妇,便是杨正霖的填房曹氏,还有一个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是曹氏所出的嫡子,虽然年幼,却极是规矩,一看便知家教良好。 林瑾衡知道杨家还有一个庶长子,不过想着杨正霖也做不出把人带到卫国公府拜访的地步,那就是在提醒林家人,林雅兰是为什么病死的。 林瑾衡客气的让行礼的杨家人起身,然后又谢过曹氏的见面礼。 互相认识之后,等林瑾衡和林延愈坐下,方才的话题又被继续下去。 杨正霖想把杨婉月接回去,杨正霖此次是调任进京要长居京城,杨婉月就不好寄住在外祖家,否则于情不合于理不通。 老太太循着声音,无神的眼睛投向的却是曹氏,“你们把她院子里得用的那些人都带回去,是婉月用惯的。”杨婉月已经十三,心思灵透,她不怕曹氏为难她,也谅曹氏不敢为难她。但是老太太依旧不放心留了这么一手,这些人中只有一小半是杨家旧仆,其他都是林家奴,曹氏可没资格动。 且老太太清楚,自己再怎么撑着也没几年活头,怕是熬不到杨婉月出嫁的时候。舅舅再亲也亲不过父亲去,只要林家稳稳的立着,杨家就得捧着杨婉月。杨正霖仕途得意,老太太虽心有不甘,却知这对杨婉月只有好的份。 “让母亲费心了。”杨正霖点头应道。 曹氏笑容得体的说道,“妾身已经命人按着大姑娘的喜好布置好院子。” 杨婉月是杨家嫡长女,自然是大姑娘。 老太太勾出一个略带僵硬的笑,“我离不得婉月,日后怕是要时常接了她进来小住。” “婉月孝敬您是本份,母亲若想她了,只管派人来接她便是。”杨正霖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告诉他,杨婉月有林家撑腰,老太太多虑了,那是他的嫡长女,他怎么会不疼,更不用说是发妻唯一的骨血。曹氏也是个识大体的,万不会为难杨婉月。 老太太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她精神有限,说到这会上已经有些乏了,且也不想面对杨正霖,想起他就想起自己红颜薄命的女儿,于是露出了疲惫之色。 杨正霖见状,忙请老太太去后面休息。今天非休沐日,府中只有六老爷能招呼他。潘颖雅又怀孕了,又要又嫡出子女,六老爷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心情很好的的拉着杨正霖聊天。 林瑾衡心下算了算,他们林家的媳妇绝大多数都是很能生养的,不说太太这一辈,就说奶奶这一辈,大奶奶儿女成双,二奶奶一子,俞钰晚也是一子,四奶奶一子,五奶奶有孕,许鸾进门晚还没喜。 但是林家的女儿子嗣上却有些艰难,大姑娘不提,二姑娘过门五年去年末才有消息,不过中间有三老爷去世这一茬孝,去年出嫁的四姑娘未有信,六姑娘在宫里也没讯,唯独五姑娘最有福气进门就生了儿子,林瑾衡松一口气总算有一个顺利的,或许她得找个日子,去庙里给几位姐姐求一求。 “我初八就要走,想初六那日和姐妹聚上一聚,感谢姐妹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杨婉月不是马上就要走的,她的东西搬过去也要一阵子。 “表姐客气了,自家姐妹哪里值得这般见外。”林瑾衡含笑道,又惆怅,又一个姐妹要走了。杨婉月聪明,想来在杨家也能过得好,且那到底才是她的家,与那边处好关系对她有利无害。 八姑娘拉着杨婉月的手不舍道,“表妹日后也可以常过来玩。”这几年下来,八姑娘和杨婉月这两个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姑娘也处出了几分感情。 林瑾衡看一眼八姑娘,八姑娘变了许多,简直和初见时判若两人。林瑾衡不知道是该叹息八姑娘被现实磨去了棱角,还是欣慰八姑娘长大。 ### 林瑾衡和林延愈回去正遇上从宫里回来的重华长公主,重华笑道,“你们兄妹两倒好,把甄家的脸都踩了?”她可听人回禀过了。 林瑾衡和林延愈嘿嘿一笑,也不犯怵,两人这性子还不是重华自己惯出来的。 “娘不知道甄可那眼神多膈应人,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林瑾衡冲着重华告状,“还有那甄家老二,就许甄可拿怪里怪气的眼神膈应人,还不许我给甄可冷眼看,我不就瞄了甄可一眼,彷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可理喻。” 林延愈在一旁插话道,“甄启还想揍我,谁怕谁!有本事来啊,看我把他揍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重华被儿女逗得笑出声来,摸了摸林延愈的脑袋,“好啊,日后他若惹你,你只管揍他就成。” 林延愈得了重华支持,也不怕林晋海罚他惹是生非了,如同拿了免死金牌,那个高兴劲,看的林瑾衡忍俊不禁。 正说笑着,林延思沉着一张脸进来,这幅模样的林延思鲜少见到,林瑾衡不由得纳闷。 重华直接问道,“可是出事了?” 林延思望了望林瑾衡,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着她的,让她留个心眼更好,于是道,“母亲命我打听甄可的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重华这几年逐渐放权,开始把手上的人脉过渡给儿子。 重华见林延思肃然的模样便知恐怕事情不妙,否则他不至于如此,摸了摸林瑾衡的头,看她拧眉沉思,也不叫她避开,示意林延思直说便是。 林延思有重华的人手,又有锦衣卫的便利,已经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这事得说到七年前,庆丰郡主嫡幼子生的艰难,一直卧床休养。这就让人钻了空子,长宁侯与侍女暗通曲款。”说到这里,林延思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妹妹面说这种,真叫人尴尬。 林瑾衡本来没什么的,看林延思不时瞅她,反倒红了脸。 重华一笑又一叹,妄想攀龙附凤的人,哪里都不少,不过这种事男的无心也成不了事。让林瑾衡听听也好,她身份再高,姚以安日后也少不了这种麻烦事,有些人就是心存幻想,总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例外。 便是她嫁给林晋海,虽然林晋海从不正眼看丫鬟,但不照样有鬼迷了心窍的丫鬟,妄图一飞冲天,却不知最终是摔得粉身碎骨。 “庆丰郡主发现时那侍女已有身孕,庆丰郡主依然将那侍女当着长安侯府所有主子和下人的面活活杖毙了。”这种事甄家虽然做了遮掩,到底知情人太多,也不能把下人都清理一遍,所以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皇家娇客历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做这种事的,庆丰郡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甄家也不算太丢脸。 林延思想起长宁侯的下场,觉得大腿隐隐作疼,忍不住摸了摸腿,道,“长安侯腿上也被庆丰郡主刺了一剑。”不过比起那位因为偷情直接被公主咔嚓的驸马,长安侯已算幸运。庆丰郡主性子烈,若不是看在三儿一女的面上,估计杀了长安侯的心都有。这个就比较难打听了,可花了好些功夫。 林瑾衡不禁瞪大了眼睛,她这些姨妈表姐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世界观。 重华长公主笑着说道,“这倒是庆丰能做出来的事情,” 偏过头对林瑾衡说道,“他日若有不长眼犯到你手上,你可莫要心慈手软。” 林瑾衡衷心希望自己不要碰上这种糟心事。 这事到这里原就能当皇家金枝玉叶彪悍手札来看,可是枝节横生,林延思重重一叹,“当晚一侍女就在林子里投缳自尽,被正好去玩耍的甄可瞧见了,年纪又小,就有点……”林延思指了指脑袋,吊死的人,模样可不怎么好看。如今想来,林延思都有点后怕,林瑾衡七岁上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他都不敢再深想下去。 听得林瑾衡猛抽一口冷气,当年若非她不是真的小孩,恐怕也得吓出个好歹来,又问,“那侍女是因为?”林瑾衡心里转过几个想法。 林延思一耸肩 “做贼心虚!”若被庆丰郡主揪出来,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林瑾衡难免同情甄可,好好一姑娘却飞来横祸,生生给毁了。但是同情归同情,不表示她就得诸多忍耐长安侯,作孽的是长安侯,不是她。 “甄可在湖北随心所欲惯了,又是喜怒不定,且这样的人执念又深,谁也猜不到她会做出什么来,妹妹切记离她远远的。”林瑾衡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林延思想想都觉瘆的慌。他原对姚以安印象不错,如今……且看他能将这事处理到什么地步吧! 凭什么要他们来做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凭什么要他们来做坏人! ------------ 第128章 猪上树 庆丰郡主送走姚萧氏,独自一人在客厅内静坐半响,然后沉声问道,“姑娘呢?” “与二爷在书房说话。” 庆丰郡主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往甄可院子走去。 姚萧氏话说得委婉,意思却透的明明白白,比起几年前更清楚明白也不客气。被这样暗示,庆丰郡主心里一团火还不能发出来。 当年甄可受惊之后,甄老夫人带她去找了无大师压惊,便在姚家小住。姚家也不知怎么的看出了甄可的异常,又发觉甄可对姚以安不同,便开始隔离二人,正好姚以安按着家训要出外游学。 若是姚家门第稍差些,庆丰郡主为了女儿不介意仗势欺人,只要他能让女儿开心,她愿意倾尽全力把姚以安捧上天。 可是姚家门第不比甄家差到哪里去,怎么会愿意让继承人娶甄可。 她也和女儿明里暗里说过,但是甄可根本听不进去,说的重了,甄可就要发脾气,几次下来庆丰郡主有话也不敢说了。 不能再这么由着她胡闹下去了,姚家不会再顾忌情分迁就甄可,闹出事来,甄可名声尽毁。 “母亲”站在路旁的甄弈见到庆丰郡主,上前行礼。 庆丰郡主看了神情凝重的甄弈一眼,长子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带着甄可上京。 甄弈见庆丰郡主继续往前走,微微一叹,抬步跟上。 他知道姚萧氏来过了,也猜到姚萧氏和庆丰郡主谈过甄可的事情。 甄可在交际应酬的过程中,不断提及自己和姚家的渊源,语带暗示。而姚家和林家应该有联姻的意向,不说甄可异于常人,单说家世,甄可便不及,如何选择,谁都知道,姚家岂容甄可添乱。 他之前便和庆丰郡主提过不能再惯着甄可,否则甄姚两家交情堪忧,只是庆丰郡主前头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甄可还是我行我素。 “母亲我们带妹妹回去吧!”甄弈打破母子二人之间相顾无言的局面,开口道。 甄可进京之后整个人神色都不对劲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瞒不住。 庆丰郡主声音带着疲惫,“我带着可儿回去,你们两留下,你和阿启的婚事还未定下,我会拜托你们舅舅。”四个儿女中,她是更疼女儿,甄可怎么能不让人偏疼几分,但是不代表为了女儿她会漠视儿子。 屋里头甄可正拉着甄启说话,冥思苦想着怎么让甄启娶林瑾衡,在她眼里最疼她的甄启是世上最好的少年,欠缺的就是身份,“我去和父亲母亲说,让哥哥做世子,不就好了。” 甄可眼前一亮,拍掌大笑,提起裙摆兴匆匆往外跑。 甄启大急,忙伸手拉甄可,拉了个空,赶紧追上去,爵位这种事情岂容胡闹,万一让人生出误会就要影响兄弟感情,家庭和睦了。此时的甄启也是满嘴苦涩,他之前答应甄可,全是为了安抚她,甄可信以为真,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 甄可掀起门帘一头就撞在庆丰郡主身上。 庆丰郡主后退一步,连忙扶住甄可,关心道,“可有撞疼了?” “母亲,让二哥做世子娶林瑾衡好不好?” 甄可眼里是满满的喜悦和期望。 “妹妹!”甄启气急败坏又隐含担忧的声音。 庆丰郡主搂着甄可的手一抖,下意识去看甄弈和甄启,甄弈面无表情,甄启面带焦色。 “你这孩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庆丰郡主搂着甄可往屋里走,笑嗔,完全是把这话当甄可的童言无忌来处理的架势。 甄可恼怒的一跺脚,推开庆丰郡主,“我就要二哥做世子,就要二哥娶林瑾衡,她就不会和我抢以安哥哥了。”又跑上前拉着庆丰郡主的手摇晃,“娘,娘您就依了我吧,等林瑾衡嫁给二哥,我就能嫁给以安哥哥了。以安哥哥是喜欢我的,不过我们好几年不见了,他才会这样对我。而且肯定是家里逼他的,谁让林瑾衡家世好呢。他们就会仗势欺人,真讨厌!”甄可说话时一脸认真。 庆丰郡主听的几乎落下泪来,她出生于富贵乡,一生荣华,行事无所顾忌,老天若是看不过眼,尽管冲她来,凭什么要折磨她的女儿。 忙忍住泪意,轻轻拍着甄可的手,触到甄可手上的纱布,眼一酸,险险泪流满面,笑道,“好,咱们让你二哥娶她,再让姚以安娶你。” 庆丰郡主觑着甄可的神色,缓缓道,“姚家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你看你舅婆还有几位表婶,是不是这个理,所以你可得好好学习,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娘就去姚家商谈婚事,你说好不好?” 甄可却突然冷冷的看着庆丰郡主,“你骗我!以安哥哥喜欢精通弓马骑射的姑娘。”想起姚以安和林瑾衡在马上说笑的模样,甄可下意识把手指头往嘴里塞,发觉是纱布,又死死的咬住下唇。 “你松口,松口!”庆丰郡主在甄可这样的眼神下,猛抽一口凉气,又心疼的无以复加,伸出手就要去掰开甄可的嘴。 甄可猛地推开庆丰郡主,神情慌乱的原地转圈,“他到底喜不喜欢林瑾衡,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娘你去问他,快去问他,他喜欢什么样,我就做什么样的人,你快去啊!” 被推开的庆丰郡主在儿子搀扶下稳住身子,忙一叠声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问,你先让娘给你擦药。”庆丰郡主缓缓靠近甄可。 甄可却一个劲的后退,一边道,“你们不要想把我弄晕了,把我关在家里,我不离开,我就是死也不离开京城,有本事你们把我绑一辈子,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甄可神色癫狂,忽的拔下头上的簪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往手臂上刺去,“我要嫁给以安哥哥!”说完又是狠狠的一下,血迹染红了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甄可冲着想跑上来阻止的人咆哮,又将簪子锋利的那一头对准脖子,“不许过来!” 惊惧交加的庆丰郡主几乎瘫软在地,哭着道,“可儿,可儿你不要吓娘,快,放下,放下!” “我要嫁给以安哥哥!”甄可拿着簪子的手用力了几分,白皙的脖子流出猩红的血,触目惊心。 “娘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娘一定会想尽所有的办法让你嫁给他,你相信娘,你快放下!”庆丰郡主声音都在发抖,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甄可,她实在害怕。 “我要嫁给他!”甄可歪头看着庆丰重复道。 庆丰郡主忙不迭的点头,努力让女儿看到她眼里的认真,“好,我们嫁给他,你相信娘。” 甄可笑颜如花,“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和我抢。”一松手,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安抚好甄可,待她睡下后,身心俱疲的庆丰郡主带着两个儿子离开。 甄弈眉头紧皱,甄可有些时候其实很敏感,尤其是涉及到姚以安,庆丰刚刚说的并不是敷衍之词,否则甄可不会这样听话,“母亲!” 不需要甄弈说出来,庆丰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庆丰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让我怎么办?”庆丰郡主身子都在打颤,“她真的会死的,你想逼死她吗!你要逼死她吗!” 甄弈抿了抿嘴,沉默 “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姚家答应!”庆丰郡主眼神坚定,她管不了许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她要好好想想,怎么能在不得罪林家的情况下,把姚以安抢过来。 ### 次日,春光明媚。 林瑾衡和周颖、萧紫涵有约,便又出了门,萧紫涵提议踏青放风筝,放走一年的霉运,林瑾衡可有可无,看萧紫涵跃跃欲试的模样,于是三人便带着随从往城郊的庄子上去。 行径一片树林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林瑾衡问。 萧紫涵一指林子里,“好像是那边传来的。”说完,一马当先跑过去。 林瑾衡好奇,也驱马跟上,然后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十几棵树上都趴着一头猪,哼哼唧唧的叫声,声音凄厉,真是让人不得不――想笑。 林瑾衡坐在马背上几乎笑的前俯后仰险些就摔下马,原谅她没爱心,这场面实在是太滑稽了。 不知何时窜出来的姚以安上前道,“这些都是母猪!” 林瑾衡愣了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反应过来――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姚以安这是在向她说明他靠得住吗 林瑾衡眨了眨眼看着姚以安,表情有些扭曲,为什么她会觉得做出这种事的姚以安好诡异。 林瑾衡心念一转,便知定是萧紫涵做了耳报神。不等林瑾衡瞪她,萧紫涵便和周颖笑的一脸暧昧大笑离去。 林瑾衡下意识想骑马跟上,姚以安上前几步,含笑拦在她面前。 姚以安脸色微红,解释,“祖母已经和甄家说明,日后甄家再做有违礼节的事情,我不会再顾及他们的颜面。” 林瑾衡看着他不说话。 “我四月要参加府试,十月有院试,明年还有秋闱。这段日子恐怕有些忙,不能经常出来。”他一直都是强挤出时间来陪林瑾衡,他是嫡长子,远没有萧永宁、林延愈二人自在轻松。 林瑾衡忍不住泼他冷水,慢悠悠道,“府试都没过,你就想着院试、秋闱。” 姚以安一勾嘴角,“我会让你因我而骄傲。”芝兰玉树的少年,站在那里,笑容自信,眼神明亮,抬头问林瑾衡,“你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姚以安一勾嘴角,“我会让你因我而骄傲。”芝兰玉树的少年,站在那里,笑容自信,眼神明亮,抬头问林瑾衡,“你信我!” ########### 谢谢冒失鬼、风狄、胡胡秀、acarol 、长风万里的霸王票 祝大家双十一都能抢到心水的宝贝,O(∩_∩)O ######################## 甄可这个人物,源于《盲探》,那天看完电影,脑子里就窜出了这么一个人设来 ------------ 第129章 父母计 接下来的日子,甄可终于不再锲而不舍的对林瑾衡发出邀请,林瑾衡暗想也不知是那天被撅了面子的缘故,还是姚家发话的原因,许是两者兼有之吧。反正她是落了清静,可喜可贺。 闺阁生活悠闲而又忙碌,悠闲是因为无忧无虑,忙碌则是因为年岁渐长,要学的东西更多,要求也严格起来,林瑾衡出门玩的时间又被压缩。 这一晃眼便到了杨婉月离府的日子。 杨正霖专程定在休沐日,是为好亲自上门接杨婉月。 老太太又强撑着身子接见杨正霖,各房主子都作陪,熙熙攘攘一大群人。 初六那日,姐妹们已经相聚过,别也叙的差不多,若有什么体己话也早说完了。所以只有一些场面话要嘱咐。 老太太感伤,拉着杨婉月的手不放,忍不住又狠哭了一场,一旁的九爷受到感染,嚷道,“婉月表妹,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就留下吧,祖母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落针可闻,九爷如今十六岁,对着十三岁的杨婉月说出这种话来,杨正霖就是上前揍他一顿都应该。 “表妹若得闲可要常回来看望,咱们都舍不得你。”俞钰晚笑着对杨婉月道。 杨婉月也笑道,“这话我可记着了,日后表嫂可不许嫌我烦人。” 气氛回暖几分,六老爷恨其不争的一瞪九爷,这混账东西,越大越不成体统了。 九爷也知自己话说的欠妥当,不该众目睽睽之下留人,只是他私底下求了老太太,任凭他怎么说,怎么闹,老太太这次就不愿如他的意。 九爷有心再说说什么,被六老爷一瞪,那份胆气就缩了回去,如今六老爷对他越来越严厉。 看的林瑾衡都叹气,比九爷大的兄长,无论哪一个在他这个年纪即便说不上独当一面也小有所成了,哪怕是比他小的,要么用功苦读圣贤书,要么勤加练武,唯独九爷比她们这些姑娘家还轻松,她们还要学习执掌家事和琴棋书画等才艺呢! 之前九爷还能以年幼为借口,更有老太太和六太太为她保驾护航,但是如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老太太这一病,加上六老爷贤妻美妾在侧,膝下还有活泼可爱的稚子幼女,对不成器的九爷关心自然少了,九爷的地位明显有所下降。 管家的俞钰晚自然不会苛待他,也不会容奴仆慢待九爷,但是捧高踩低,世间常态,国公府的仆役对九爷也没了之前的殷勤。 这种变化,想来九爷再愚钝,也该察觉到了。而九爷做的不是奋发图强,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九爷待杨婉月不同,林瑾衡也看出几分来,往日也就杨婉月的话九爷能认真听几分。 怕是痴心妄想,九爷文不成武不就,便是家世也不够硬。且九爷素来又是个怜香惜玉的,颇得其父之风,林瑾衡遇到过九爷和他的通房游园,柔情蜜意,宠爱异常,这样的男子岂是良配。 不由得想到姚以安,世家子,十五左右有通房都是常事。姚以安目前还没有,不过两家有联姻的意向,林瑾衡一挑眉,姚家总不至于弄出这么一茬事来膈应她。 原来玩养成还有这个好处,她不用担心遇上个二手货,善哉善哉,不论古今,林瑾衡都觉得这是个值得烧高香的喜事。 林瑾衡在感慨九爷,不过半路跑了题。 殊不知杨正霖也在琢磨九爷。 女儿正是豆蔻年华,到了该操心婚事的年纪,她自幼长于卫国公府,且卫国公府势头正好,若有合意的,杨正霖也想她嫁回林家,想来林雅兰也是乐见其成的。 长房儿子倒是出色,只是求娶,求娶,都是男方求,上赶着嫁女儿只会让女儿被轻视,长房如有意,自然会和他提,长房无意,他也不必上赶着,没得以为他拿女儿谋前程。 六老爷倒是与他提过,九爷和杨婉月的亲事。 六老爷喜欢杨婉月的乖巧懂事,又知九爷听杨婉月的劝,加之杨正霖官场得意,遂有心再结秦晋之好。 不过杨正霖是科举出生,杨家也是书香门第,挑女婿不由得偏爱有才学的少年,可是九爷呢,至今还是白身,且就他听到的那些评论,将来怕也是第二个六老爷。 杨正霖怎么舍得把女儿嫁过去,他女婿可以不是世家子,便是出生弱些也无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必须为人上进,品格端方。 女儿家名声金贵,林家九爷是个嘴上没门的,若传些什么到外面,如何是好! 用罢午膳,杨婉月随着杨正霖离开卫国公,一月里倒是回了三趟卫国公府,不过每次都不留宿,且都是九爷不在府上的时候。 ### 重华长公主将一本账册推到林瑾衡面前,“衣食住行都离不得银子,说钱财是身外物的哪个不是变着法的往怀里搂,你可不准学了这等酸性,有本事别吃别喝啊!”她可没想养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出来。 林瑾衡乐不可支,想起一句俏皮话,一本正经道,“银子不是万能的,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重华长公主忍俊不禁,轻点林瑾衡的头,“今儿我可不是来跟你贫嘴的,你其他也学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接触产业出息了。” 林瑾衡眼睛发亮,闺阁生活很精彩,但是这样再精彩时间一久也腻歪了,她正需要新鲜事。 见她模样,重华哭笑不得,翻开账本推到林瑾衡面前,“喏,这是你这十二年来的封邑所得,你是个有福气的,封地上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林瑾衡也是接触过账本的,不过之前都是看支出,今儿个是收入,这感觉自然不一样,简直看得心花怒放,“原来我这么有钱啊!”语出惊人,“我反正不缺银子,干脆我就不嫁人了。” 重华纳闷,“银子和你嫁人有什么干系?” 林瑾衡抿嘴一乐,“嫁人不就是找一张长期饭票嘛!”林瑾衡晃了晃手上的账本,“我就是吃金子,这也够我一辈子吃的了。” 重华长公主失笑,拧她的脸蛋,“胡说八道!”想起甄可,便道,“姚家人已经为这事来过,依我看,姚以安对你有几分用心,咱们且看着他们接下来如何行事是否言出必行,值得托付。”揉了揉林瑾衡的头,“傻姑娘,有麻烦不怕,能解决掉的麻烦就不是麻烦。” 林瑾衡笑了笑,端坐着开始听重华给她讲账本,正说着,一侍女满脸喜庆的进来。 重华心念一转,想起之前嘱咐的事情,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看来是喜讯来了。 果不其然,侍女躬身禀道,“姚公子府试得了案首。” 案首,第一名,十四岁的案首,虽然只是府试,林瑾衡一扬眉,看来不是自大是自信。 #### 姚以安府试夺魁,自有络绎不绝的亲眷上门拜贺恭喜。林家和姚家关系却是没到这交情,不过萧紫涵从中牵线搭桥择了个日子以游湖的名义向林瑾衡等人发来邀贴。 喜讯传来当天,庆丰郡主花了好一通心思安抚好想去的甄可,过府祝贺,不管私底下两家关系如何,明面上两家还是世交更是姻亲。 看着庆丰郡主没带甄可过来,姚萧氏婆媳二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看在长安侯和宁安候老夫人的姐弟情分上,两家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了。庆丰郡主愿意下狠心管教女儿,对姚家好,对甄可也好,甄可如今这性子,甄家人毫无原则的溺爱也要担上一部分责任。 庆丰郡主彷佛之前的龌龊不存在一般祝贺姚以安,看着姚以安的眼眸深处藏着怜悯,想起女儿,又快速掩去。 姚家老二的媳妇是宗室女,和庆丰郡主是手帕交,庆丰郡主过府,必是要找她叙旧的,今天也不例外,吃完宴席,便与周氏去园子里闲话。 “以安得了案首,舅舅不晓得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庆丰坐下后笑着对周氏道,“世子爷可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儿子。”长子嫡孙,长安侯自然偏爱几分,何况姚以安又是个聪慧有上进心的。 周氏笑容不变,“以安可是替府上争大光了,姚家有几十年没出过案首了。”袖口下的手却是微微收紧,姚以安是案首,她儿子十三名就被比到了尘埃里。从小到大,姚以安事事压她儿子一头,压得儿子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起儿子挑灯夜读,勤学不缀,姚以安却还有闲情逸致跑出去和世家子弟玩耍,最终还狠狠的压她儿子一筹,周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 庆丰郡主目光一闪,忽然叹气道,“不是我说,舅舅也太偏心了,自小就把以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带着他拜访故交好友。以宁比以安资质更好,差就差在这身份上,身份不同,阅历见识不同,这将来就更加大大的不同了。”说完便直视周氏的眼睛。 周氏眼中的愤恨和不甘之色一闪而逝,马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冷声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以安是嫡长孙,父亲高看一眼才是正理。” 庆丰郡主了然一笑,兀自道,“这当娘的总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总想孩子开心,你说是不是?” 周氏坐在那不说话,却用一种考究的眼神打量不同寻常的庆丰郡主。 “可儿那模样,想必你也清楚。她以死相逼要嫁给姚以安,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说着庆丰郡主话里带了哽咽。 “可儿这孩子,我也心疼她,若能让她欢喜,我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公公婆婆,大哥大嫂怎么可能答应。”周氏也是一脸的心疼和为难,脑子却转的飞快,庆丰郡主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话,肯定心中有了对策,她倒不妨听上一听,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孙后代的富贵,凭什么就因为她家老爷晚出娘胎一会儿就终身无缘。 庆丰郡主和周氏自小长大,岂不知她为人,也不跟她拐弯抹角,握着周氏的手道,“我有法子让姚以安做不成继承人,大房只有他一个嫡子,若他废了,你说舅舅会不会换世子。”庆丰直直的看着周氏,语气循循善诱。 周氏一惊,压住心跳笑道,“你莫哄我,你想把可儿嫁给他,怎么舍得废了他。” “前途大好的姚以安怎么愿意娶可儿,舅舅他们岂会答应呢,我就是用了法子把可儿嫁进来,到时候鞭长莫及,恐怕女儿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庆丰郡主自嘲一笑,眼角滑落一行清泪,“姚以安若不是继承人了,事情就好办很多,加上有你照顾可儿,我这心就安了。” 周氏一惊,神情若有所思,又惊疑不定眼神期望的看着庆丰郡主。其实若是姚以安娶了甄可,并且甄可好好的占着正妻的位置,姚以安继承人的身份就难保,长安侯夫人怎么可以是个疯子,下一代继承人更不可能从一个疯子肚子里爬出来,轻拍着庆丰的手,嗔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一直把可儿当亲生女儿看。” 庆丰郡主嘴角微不可见的一勾,将一个荷包塞到周氏手中,“你想法子往姚以安饮食中加了这个。”见周氏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庆丰郡主安抚一笑,淡淡道,“这不是毒药,不过人若吃的久了,就会神志不清。它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来,不信你可以试验下,是我偶然得之,咱们大历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姚以安废了,林家怎么舍得把林瑾衡嫁给他。她再想方设法抓了姚家的把柄,想来长安侯也不会舍不得拿一个无用的孙子来换平安。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闻言,周氏只觉得手上的荷包有千斤重,想放下又舍不得,想拿起来,又心中胆怯。 庆丰郡主微微一笑,替周氏合上手掌,“长安侯世子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庆丰郡主微微一笑,替周氏合上手掌,“长安侯世子夫人!” ------------ 第130章 自作孽 “母亲尝尝,这道琥珀鸽蛋是徐妈妈花了三天的功夫做出来的,您觉得如何?”站在一旁伺候的周氏端着一碗汤笑着对姚萧氏道。 长安侯府的规矩,若与长辈共膳,媳妇就要站着伺候,相较于其他人家而言,姚家已算好,只需在开席时,意思意思布上几次菜便可。 姚萧氏一笑,“她又研制出新菜式了。”徐妈妈是姚萧氏的陪嫁,一身厨艺,出神入化,是长安侯府的掌厨。 姚萧氏尝一口后赞道,“清爽滑口,到适合这个时节用,”拿勺子拨了拨碗底,笑道,“还有这么多好东西,给以安和以宁也盛上一碗,读书费心血,你们可要多用些,才有精力。” 汤盅就在周氏手边,周氏闻言,便又盛了一碗汤羹给姚以安。 姚以安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有劳婶娘!”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婶娘给你盛碗汤怎么了,”周氏嗔了一句,又周到的给其他坐着的侄子和儿女都盛了一碗。 姚萧氏对儿媳顾氏和周氏道,“你们也坐下用膳吧!” 妯娌二人谢过之后才坐下。 “为什么大哥有四颗蛋/蛋,我只有两颗呢?”坐在姚以安斜对面的二房嫡幼子姚以宇眨巴着大眼睛嘟嘴问姚以安。 姚以安逗他,“你要不要和大哥换一换?”姚以宇刚满三周岁,正是最好玩的时候,又长得粉雕玉琢,极得家人疼爱。 姚以宇咧嘴一笑,甜甜道,“大哥,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面前的豢蝶大虾,“这个给大哥,大哥吃,大哥吃,很好吃的。”说完还点点头。 姚以安失笑,豢蝶大虾是姚以宇最喜欢的一道菜,亲自将眼前的碗放到姚以宇面前。 周氏盯着被移到小儿子面前的碗,心几乎跳到喉咙口,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忙掩去慌张对姚以宇道,“不许淘气,这是你大哥的。”神色不自觉的带着严厉。 姚以宇是二房最小的孩子,自幼被周氏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没被周氏说过一句重话,当下就撅起嘴,眼里也含了泪花,却乖乖的推着眼前的碗委屈道,“大哥,我不要了。” 顿时,周氏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赞赏又欢喜的笑容来,柔声道,“小宇真乖!”夹了两个云片鸽蛋到姚以宇碗里,“看,咱们小宇也有四颗了。” “可这个是浅绿色的,好看,这个是白色的,不好看。”姚以宇奶声奶气道。 姚萧氏见周氏还想说什么,笑着出声道,“好了,不就一碗汤吗,由着他就是,哭了还不是你心疼。”又逗弄姚以宇,“这是你大哥让给你的,你可得喝完了,不许剩下哦!” 姚以宇笑着猛点头,还拿手划了一个大圈,“我要吃这么一大碗饭。” 那个圈都比他人大了,在坐的都是忍俊不禁。 周氏只能干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小儿子微微颤颤的自己拿勺子喝着碗里的汤,喝的一脸香甜,还打了个小嗝,然后捂着嘴巴看着众人笑的不好意思。 一场饭没吃完,周氏的里衣就几乎湿透,袖子里的锦帕更是被扯得不成样子。 “弟妹可是身体不舒服?”顾氏低声问神情微僵硬的周氏。 周氏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昨日未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让大嫂见笑了。” 顾氏的不着痕迹的从周氏袖间微露出的一角锦帕上收回目光,“我那有些安神助眠的茶,我用着效果极好,待会儿就给弟妹送过来。” 周氏感激一笑,“那我就不和大嫂客气了。” 顾氏微微一笑。 用罢晚膳,姚萧氏留着孙子孙女说话儿,等到姚以宇露出乏态,周氏忙道,“我先带他回去休息,否则明日又该闹腾了。” 姚萧氏点点头,嘱咐道,“外面寒气重,你且拿件披风给他盖着。”又吩咐丫鬟去取披风出来。 出了正屋,外面一片寂静,周氏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搂着小儿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坐在软轿上催促,“走快些,外面寒气重,别冷着小少爷了。” “母亲,您这里咚咚咚的响!”姚以宇躺在周氏怀里,仰着头好奇的问周氏。 看着小儿子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周氏几乎落下泪来,搂着儿子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姚以宇懵懵懂懂的一摇头,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靠在周氏胸膛上,呓语道,“母亲,小宇困。”说完就没了动作。 周氏心跳几乎停止,直到感觉到脖颈边儿子呼出的热气,看着小儿子红润的脸颊,才觉得又活过来一般。 然后整个人脱力一般瘫坐在轿子里,喃喃自语,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庆丰郡主说了,正常人连着吃,也得吃上小半年才会神志不清。这东西无色无味,遇银针也不变色,若是效果立竿见影,庆丰郡主哪里需要找上她。 她儿子才喝了一碗汤,并且指甲里只能藏一点点药粉,量这么少,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的,回去催吐就好,吐出来就好,“怎么这么慢,快点!” 抬轿子的婆子听着周氏语气严厉,忙加快了步子。 ### 第二日,晨光微露。 一宿未眠的顾氏听到动静,出声询问,“绿植?” 刚掀起帘子进来的绿衣丫鬟,屈膝行礼后,轻声道,“夫人。” 顾氏缓缓坐起身,两丫鬟上前打帐子,“怎么样?” 绿植回道,“七少爷似乎昨儿着了凉,开始上吐下泻。” 顾氏眼中闪现过一抹厉色,不过转眼即逝,淡淡问道,“可请了大夫?” “请了梁大夫。”长安侯府有三个坐府大夫,梁大夫一直都是二房惯用的。 顾氏靠在床上沉思,昨夜她一宿都在琢磨周氏晚膳时的异常,在姚以安将翡翠鸽蛋汤羹递给姚以宇之后,周氏整个情绪就有了微微的变化。看姚以宇喝汤时的忐忑之色,还有那发皱的锦帕,天云锦,若非长时间的大力的绞弄,根本不可能皱成那副模样。 今天,姚以宇就病了,吐了,会不会太巧了点。 顾氏想起那晚汤羹,眼睛微微眯起来,想来想去周氏也只能选在那个时候动手,因为她根本抓不到其他时机。 她只有姚以安这一个儿子,她丈夫是世子不是侯爷,若姚以安有个万一,这世子之位就该是二老爷的了。 为了爵位家业骨肉相残,这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怎么会不留心防备,更何况,周氏也不是大度豁达之辈。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她为什么想给姚以安求娶林瑾衡,就因为她身份够高,娘家够硬,一旦林瑾衡嫁过来,想来周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平日里周氏也就是意难平,想不到这次她居然真的动手了,不知二老爷可有参与其中。 兹事体大,她少不得把这事和丈夫提一提,至于公婆那,眼下无凭无据只是猜测,她这个做儿媳的又能如何。 好在周氏手不够长,至于昨日的情况,只要她提醒了姚以安,想来儿子也有法子避开。 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实在让人寝食难安。总不能日日提心吊胆,或许她可以给周氏可趁之机,等她掌握了实质的证据,再把二房彻底打下去,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可怜了小宇!”方氏低低一叹,“我过去看一下。”她这个做大伯母的也该过去表示下心意。 闻言,丫鬟们各司其职开始准备衣裳和梳洗工具,整个上房就像被按了发条一样动起来。 顾氏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人伺候,真希望这些都是她胡思乱想,太多的家族没落不是因为外敌而是因为内斗。 和长安侯府并列世袭罔替五大侯府之一的梁平侯不就是因为夺爵,最终导致有继承权的子嗣或是丧命或是有罪,最终只能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等如今的梁平侯归西,世上就再无西北梁平侯韩家了。 ### 林延愈围着姚以安转圈圈,摸着下巴上下左右的打量,自从姚以安府试夺魁之后,林延愈就陷入水深火热之后,林晋海给他布置了一大堆功课,今天还是因为要给林瑾衡打掩护才出门。 但是,马上姚以安就要准备院试,不能常出来,也就是说他的利用价值马上就要没了。 想起那位严肃端方的长胡子先生,想起林晋海的黑脸和戒尺,林延愈就想哭,他是要做大侠的,不是要做状元郎的。 在林延愈的眼神下,姚以安岿然不动,教养良好的任他打量。 “你下次和我父亲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你书读的这么好,都是因为你小时候走了这么多地方的缘故,好不好。”林延愈笑容谄媚,完全忘了自己揍过对方,并且还不止一次。 姚以安含笑看着林延愈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姚以安含笑看着林延愈不说话。 ################################## 鸭梨山大君扔了一个手榴弹 没日没晔扔了一个地雷 acarol扔了一个地雷 十月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以上扔霸王票的亲 (*^__^*) ------------ 第131章 湖上遇 等看够了与往常判若两人的林延愈,姚以安才施施然道,“我便是和国公爷说了,又有何用!”林延愈这性子,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岂敢让他离了跟前。 林延愈打了个哎声,犹自不死心,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不想放弃,“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太阳都这么高了,你怎么还没醒?”落后几步过来的林瑾衡嘲笑林延愈的异想天开,“与其动这些小聪明,你还不如表现好一些,让父亲母亲放心,许是能应了你。”林晋海和重华也不是那等一个劲儿把孩子拴在身边才安心的家长。只要林延愈像前头三位兄长那般令两人放心就成。 林延愈觉得林瑾衡今天的话难得中听了一次,没道理三个哥哥都有机会离家,而自己要像个姑娘似的被关着。 在林延愈还在琢磨着怎么表现既能算好又不会太脑袋疼的时候,萧永宁上前哥两好的揽着林延愈的肩膀,“我跟你说个新鲜事啊。” 林延愈看着姚以安微哼两声,眼神警告,然后跟着萧永宁去了一楼。 画舫二楼便余下林瑾衡和姚以安还有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 姚以安看着林瑾衡的眼里带着笑意,“我应该没有让你失望。”他不善武道,恐不能让林瑾衡因他产生热血沸腾般的骄傲。却有自信能在文臣领域崭露头角,。 林瑾衡眼珠一转,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道,“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你还差得远呢。” “原来你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期望!”姚以安故意曲解林瑾衡的意思,笑的一脸欢喜。 林瑾衡被噎了噎,见姚以安那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又一本正经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姚以安突然对着林瑾衡一拱手,郑重道,“好,我定竭尽全力。” 林瑾衡不自在的错开姚以安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说道,“我要和颖表姐她们钓鱼去了。”话音未落,就朝着门口去。 跨过门槛时,林瑾衡突然回头冲着姚以安一竖拇指,笑容明媚,“你很厉害!” 姚以安怔了一怔,然后脸上浮现由衷的笑容,衬得人越发俊美,当真是色若春晓。 林瑾衡脚步很没出息的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离去的步子,不许色/诱!不知道她对美色抵抗能力弱吗? 突然,船身冷不丁的剧烈一晃,带着毫无防备的姚以安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 林瑾衡正在船舱边,顺手扶住舱门,稳稳的立在那,颇有点如履平地的架势,见姚以安如此,还很好心的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扶他。 姚以安却是脚下一用力,身子一侧,避开林瑾衡的手,滑行几步到另一边门上,就着门上的镂花稳住身子。 林瑾衡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心中泪流满面,姐只是好心,绝对不是想趁机占美人便宜。 姚以安目光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扼腕,然后又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又暗自安慰自己让女孩子扶他,太丢人了!这么掉面子的记录,绝不能存在。 船还在晃悠,姚以安打破沉默,吩咐小厮道,“去看下怎么回事?” “肯定又是小哥在胡闹,还有萧永宁,这两个家伙,真是的,要把船翻了才高兴是不是!”林瑾衡语气非常无奈,“快让两人消停下,转得我头晕。” 抢了舵手饭碗的林延愈和萧永宁先后各打了一个喷嚏,瞧着欲哭无泪的舵手,看着东歪西倒的众人,悻悻的对视一眼,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船桨。 “我会划扁舟。”林延愈为自己找面子,采莲的小舟他就能划,去年他还亲自划船载着林瑾衡采莲子吃,“这个船太大了。” 林瑾衡等船稳了,马上就往船头走。 在甲板上,正遇上也过来的林延愈和萧永宁,林瑾衡没好气的白两人一眼。 林延愈两人讪讪一笑。 船头,周颖和萧紫涵悠闲的吃着点心边闲话便垂钓。 “姚以安有两把刷子啊!”萧紫涵和周颖坐在船头垂钓,“遍数京城世家子,可没哪一个能在他这个年纪,考个案首出来。” 周颖握着渔竿,点头而笑,“阿衡眼光好……”忽然一笑,“可真不能背后说人,你瞧。”一指萧紫涵身后。 萧紫涵回头望去,也笑,林瑾衡四人正往这边来。 林瑾衡走近之后,笑着道,“你们倒是会享受,”又眺望湖面,突然,眼睛微眯,不由得定睛细看。 远处一艘气派的画舫正驶来,上面何人尚未可知,但是从标牌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安郡王府的船。 林瑾衡暗想不会这么背吧,待看清船头上的人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京城实在是小,或者是有意为之,毕竟他们出门也不是什么秘密。林瑾衡瞄一眼身侧的姚以安,原本轻松自在的神情便淡了几分。 这是她自从知道甄可异于常人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面对这个人,她有怜悯,好好一名门贵女,却遭逢横祸,委实让人可惜。也有些打怵,这类人一般都执着,且行事出人意料,林瑾衡实在不想和她打交道。 甄可所在的船停在画舫不远处,甲板上甄可一脸兴奋的看着姚以安,激动的探出身子欢喜道,“以安哥哥!”若非甄启拦着,大有无视前面是湖水的事实走过来的架势。 甄启和甄可是随着安郡王府上的少爷姑娘出来游湖散心的。没想到京城这么小,远远看瞧见挂着重华长公主标志的画舫,甄启心下打突,想不着痕迹的让人转方向,却为时已晚。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的甄可已经发现姚以安,闹着要过去。 林瑾衡看一眼喜出望外的甄可,又看一眼无动于衷的姚以安。 甄可身子一扭,甄启就被她挣脱开,还来不及拉住她,就见甄可一脸焦急的快步走向船那头的姚以安。 众人只听到噗通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甄可的尖叫声,“以安哥哥~救我……以安哥哥……救我!!!” 余人都还处于震惊当中,甄可她怎么能够掉下去,怎么能够这样掉下去。那么大一个湖,她都看不见吗? 和郡王世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水中的甄可,再看焦急不已命人下水的甄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眼下是要先把甄可救起来。当下就和甄启一同催促婆子快点救人。 看着在水中沉浮的甄可,一直仰头望着姚以安,眼神满含期望和信任,口中断断续续的,以安哥哥,救我…… 林瑾衡只觉得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意,这到底是怎样的执念! 林瑾衡下意识就去看姚以安的神情,她自己都不清楚想从姚以安脸上看到什么。姚以安紧紧站在那,面无表情,目光晦涩。 水中的甄可看也不看的猛力推开游过来的婆子,双手朝着姚以安挥舞,眼神更是死死盯着姚以安不放。 姚以安嘴唇紧抿,神情漠然。 “姚以安,姚以安,你快说句话啊,我求你说句话啊!”甄启朝姚以安吼道。 姚以安对甄启的急迫的呐喊听若罔闻,有深谙水性的婆子在,甄可就出不了事。 甄启见姚以安无动于衷,又冲着水中的甄可喊道,“妹妹,妹妹,听话,不要胡闹!” 甄启几乎要哭出来声,若非几个小厮死命拦着,不会泅水的他早就不管不顾的跳下水亲自救人。 和郡王世子看甄可那无异于自寻死路的行为,再观她神色,脊背发凉,连声催促,“不要顾忌,打晕她,我保你们无事。” 水中的婆子们有了底气,赶紧又朝甄可游过去。 这时候的甄可也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沉入湖中。 湖水很清澈,清澈到林瑾衡能够看清楚水中的甄可面容扭曲,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瑾衡。 林瑾衡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原以为已经忘掉的的记忆又窜出来,神色大变,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左后脚跟踩到右脚尖,一个趔趄 站在旁边的姚以安顾不上男女之防,连忙伸出手扶住林瑾衡,脑中却没半点旖念,此时的林瑾衡面无血色,他甚至能感觉到掌下林瑾衡的手臂在微微的颤抖。 甄可的眼神他也看到了,便是他都心下一惊,更不说被眼神直指的林瑾衡。 姚以安心中五味陈杂,心疼,内疚,担忧、不安…… 周颖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挤开姚以安扶住林瑾衡,放柔了声音道,“阿衡?” 林瑾衡对此一无所觉,周颖的话更是没进她脑子里,只是就着周颖的搀扶,站稳身子,望着甄可那一头。 甄可已经被婆子救出水面,然后被送到小船上,正披着大衣趴在婆子身上咳嗽,一声连着一声,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似乎感觉到林瑾衡的注视,甄可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回望甄可。 “琅华郡主!”姚以安跨步走到林瑾衡面前,阻隔两人的视线。 林延愈收起了惯常的嬉皮笑脸,甄可有病,他也知道,但是仅限于知道而已,今天猛然见识到,他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这样的甄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看着姚以安的眼神便有几分迁怒,对林瑾衡道,“我们回船舱。”说完便拉着林瑾衡走。 神思不属的林瑾衡有些呆愣的由林延愈牵着走。 那边,甄可已被从小船接到大船上,安郡王世子马上急匆匆走了。安郡王世子也受惊不小,往日里这个小表妹只有些任性,作为安宁候和庆丰郡主唯一的嫡女,任性也理所当然,谁能想到,居然,居然…… 周颖等跟在后面往船舱走,甄可那渗人的眼神,周颖等也没错过。如今想来不免心有余悸,她们不是林瑾衡、林延愈和姚以安早知甄可不同常人,当下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她是故意跳下湖的吧!”萧紫涵木木的说了一句,然后用力一点头,“肯定是故意的。” 周颖不做声,甄可那模样,更像是在她眼里根本没有湖的存在。 看着周颖凝重的神情,萧紫涵张了张嘴,她宁愿甄可是故意,那只是耍心眼有心计罢了。 “她有病的吧!”萧永宁把二人不想相信的事实说了出来。 然后几人不约而同皱着眉头看走在林瑾衡。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几人不约而同皱着眉头看走在林瑾衡。 ########## 感谢 思钱想厚 亲的地雷 只有一更,后面我要修文 ------------ 第132章 离京去 “我不要见到她,我要她离开京城。”林瑾衡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清浅,但是脸上的神情和语气中坚持毋庸置疑。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甄可看她的目光中包含的不是恶意而是怨毒,如果只是恶意,林瑾衡不会那样惊慌,周瑶对她就是恶意满满,林瑾衡也不怵她,周瑶想找茬,她随时奉陪。 可是甄可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怨毒,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水里神情怨毒的看着她,犹如鬼魅。便是这么一回想,林瑾衡都止不住的心慌。 她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人生活在她身边,一日都不成,林瑾衡的声音铿锵有力,“我要她离京!她必须离开!” 甄可是个疯子,跟疯子计较不厚道,但是不表示她要让一个对她不怀好意的疯子待在她周围,时不时出来吓一吓她。 卑鄙也罢,仗势欺人也好,林瑾衡只想让甄可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附近只有她们两艘画舫,甄可异常也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和郡王府为了自家姑奶奶的名声,自然不会说出去。 但是他们这边,林家、周家、萧家、姚家四家历来风评良好,在外都是一言九鼎的形象。 若她们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不止甄可难做人,便是甄家子弟尤其是甄家的女儿都要受连累。甄可再受宠,林瑾衡就不信,甄家会为了这个女儿拿整个家族的脸面玩笑。 “好,我们让她马上离开京城。”林延愈安抚的冲着林瑾衡一笑,扬声道,“,回府!” 姚以安对着林瑾衡歉意一笑,想说什么,就见林延愈等三个姑娘进了船舱之后飞快的把门一关,瞪一眼姚以安,气哼哼道,“你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姐表妹没,一次性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姚以安无奈苦笑,抱拳对着林延愈一揖,“这事就由我们府上出面吧!”姚以安主动将这个赶人出京差事接过来。之前两家便已说明,若再出差错,便无须再顾情分。林瑾衡因他而受惊,总不能最后还由林家出手。 林延愈斜了姚以安一眼,哼道,“你惹来的人,当然由你出面。我警告你,你别今儿说得好好的,最后跑来跟我说什么亲戚情分,让我们包涵!” ### 顾氏听罢姚以安所言,低低喟叹一声,“可儿落水,我总要过去看一看。” “儿子不孝,累的母亲为我操劳。”姚以安低声道。 顾氏原想摸摸儿子的头,伸出书才想起儿子已经比她高了,只得怕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傻孩子!你是我儿子,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又道,“再说这事也怨不得你。”怨甄可,可甄可她有病,或许她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思来想去,顾氏还是觉得甄家人要付大部分的责任,小时候一味宠溺,大了想管都有心无力。 顾氏马上就带了厚礼往安郡王府去。 顾氏是个雍容雅致的贵妇,说话永远都是春风细雨,用词温和,但是再温和,庆丰郡主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庆丰郡主肃着一张俏脸,冷声道,“前些日子老夫人来信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越发想念几个孩子,我正打算带他们回去。” 接着道,“多谢世子夫人来看望可儿,不过可儿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然后拿起了茶盏,捧在手上却不喝。 顾氏知这是送客的意思,笑容不变,“那我就不打扰可儿歇息了。湖北气候温暖宜人,对可儿的身体也好,且那里又是可儿自小长大的地方,想来她也更习惯。” 庆丰郡主抿着嘴看一眼顾氏,“世子夫人,慢走!” 顾氏心中一叹,两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等顾氏走了,庆丰郡主还坐在客厅里,眼神晦涩不明。直到有人禀报,甄可有醒来的迹象,庆丰郡主才起身赶过去。甄可是被甄启无奈打晕了之后才送回府的。 庆丰郡主一进寝室,就见甄可愤恨的拍着被子哭喊道,“都是因为林瑾衡在他身边,以安哥哥才没救我的,否则他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的,林瑾衡,林瑾衡!”忽然又大哭起来,“他一定会救我的,他现在肯定很难过。” 甄可又期盼的看着庆丰郡主,追问道,“以安哥哥有没有来看我,他是不是来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庆丰郡主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床前,按着甄可的肩膀道,“以安没来,他是外男要避讳的,你忘了。不过你姚表婶来了。” 甄可转悲为喜,激动道,“我要去见表婶!”说着就往床外倾身子。 “她回去了,”不等甄可质问,庆丰郡主柔声道,“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要是让你姚表婶见到了告诉以安……” 甄可飞快的捂住脸,边往床里缩边挥舞着双手,“不要,不要,不要让姚表婶进来,我不要见到她。” 庆丰郡主眼睛发酸,抬手拿帕子擦掉眼泪,笑道,“她已经回去了,你别怕。”庆丰坐在床头,将安静下来的甄可拉到身边,抚着她的长发道,“你表婶说了,以安很担心你,好孩子,等以安解决了林家的麻烦事,他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甄可仰头细细的盯着庆丰的眼睛,似乎是在评判庆丰有没有欺骗她。 庆丰郡主的眼神毫不避让,慢慢道,“娘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的。” “娘,你真好!”甄可兴奋的扑到庆丰郡主身上,喜滋滋道。 ### 庆丰郡主在京里留了两月未到,宁安候府来信,老夫人染病,想念孙儿孙女。庆丰郡主不得不收拾行囊携了二子一女回湖北。 周氏以送行为名上门拜访,屏退左右后,周氏从袖子里掏出庆丰郡主给她的荷包,放在桌上道,“这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做了。”说完,周氏神情便带出了几分放松。她想害姚以安,最终却害了自己的儿子,周氏忍不住想是不是报应,越想心越慌,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不敢了。 见周氏模样,庆丰郡主嗤笑出声,拿起茶几上的荷包把玩,“会不会太晚了。” “你什么意思?”周氏一惊,戒备的看着庆丰郡主,难不成庆丰还想要挟她。 “瞧你这胆小的样子,你这几天恐怕都是惴惴不安吧!尤其那天你还给宇哥儿催吐,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你觉得顾氏会不会有所怀疑,你好好想想,那天你有没有露出马脚。” 周氏一愣,越想越觉得自己破绽百出,又狐疑是庆丰郡主讹她。 庆丰郡主微微一笑,拿了茶杯悠悠啜了一口,欣赏脸色青红交加的周氏。顾氏精明,到底有没有发觉,庆丰也不知。只是周氏疑心重,又素来爱胡思乱想,定是会信她所言的。 片刻后,周氏沉声问,“你想怎样?” 庆丰郡主放下茶杯,对周氏道,“我只想让女儿顺心如意。”提起甄可庆丰郡主的神情柔软了几分,但是想起甄可混乱的神情,庆丰郡主眼中迸发出坚定和狠决之色。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想女儿开心,你想儿子开心。”庆丰郡主循循善诱,“顾氏对你已经起疑,日后待大房掌权,你觉得你们二房会是什么下场,设身处地一想,你又会怎么收拾妄图害以宁和宇哥儿的人。” 周氏心中一凛,嘴上却道,“你莫诓我,无凭无据,大嫂能把我怎么样?” 庆丰郡主似是听了笑话一般,指着周氏笑道,“咱们收拾人,有多少时候是需要证据的,身份相当才要证据,便是没证据也能暗着来,身份悬殊的随便一抬手就能收拾了!届时顾氏是侯夫人,无论明着暗着都能让你不好过。你们二房就得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你愿意吗?” 庆丰郡主将荷包推到周氏手边,“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是要做仰人鼻息任人宰割的二太太还是风光无限大权在握的侯夫人,你自己选。” 周氏脸色难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半响才道 “她若是真的怀疑我了,我日后哪里有下手的机会。” 庆丰郡主一笑,示意周氏附耳过来。 听了一半,周氏就脸色难看摇头,“不成,不成,牵连的人太广了,到时候好些人一起出现症状,岂不令人怀疑。” 庆丰郡主睨一眼周氏,“这药不用到一定的量就不会出问题,你且安心吧。这法子虽然见效慢,但是效果却是无人意料。”她本来就没想周氏这边马上就出结果。姚以安和甄可年纪都还小,她可以等,可以慢慢来。 周氏想起小儿子,忍不住又将见面问过的问题又确认道,“这药吃一点真的没问题!”她这几日都寝食难安,看着羸弱的小儿子,几乎把自己想死,却没找到机会来问庆丰郡主,这事又不能派了丫鬟问。 庆丰郡主看一眼周氏,忽然拿了桌上的荷包往茶杯里洒了约一指甲盖的药粉,在周氏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你!”周氏看着庆丰郡主喉咙一动,不禁失声低呼。 庆丰郡主拿手一抹嘴角的茶水,勾唇一笑,“我有必要在这个上骗你吗?这药不累积到一定程度,根本就出不了效果。你也不用担心,哪怕被抓个正着又如何,谁能证明这是毒药。” 周氏神色似有所动。 庆丰郡主见状,又道,“你只管按我的法子来便是,虽然慢,但只要有用就成。” 最终周氏不止带回了之前那个荷包,庆丰郡主又再给了她一包药粉。 ### 官道上,一队马车缓缓往南而去。 马车里,庆丰郡主爱怜的看着昏睡着的甄可,此时的甄可乖巧安静,半点看不出之前的癫狂和阴森。 “郡主!”一侍女掀起帘子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 庆丰郡主眼中划过凌厉之色,若非林姚两家咄咄逼人,她岂会落到要给女儿灌安神药的地步。原想哄了甄可先离京,但是甄可死活不上马车,她只能出此下策,如果不让甄可‘睡下’,庆丰郡主实在不敢想甄可会做出什么来。 庆丰郡主亲手喂昏睡的甄可喝下安神药,一大半洒在了外面,灌了两碗才停止,庆丰郡主动作轻柔的抽掉甄可脖颈和胸口处的锦帕,柔声道,“好孩子,你且等着,娘定让你心想事成!” 庆丰郡擦着甄可嘴角的药渍,幽幽的想,他日新皇登基,重华长公主算什么,林家算什么,姚家又算什么。 京城,她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庆丰郡擦着甄可嘴角的药渍,幽幽的想,他日新皇登基,重华长公主算什么,林家算什么,姚家又算什么。 京城,她会回来的。 ------------ 第133章 各种乱 湖边凉亭,屋顶清水沿檐而下,扇轮摇转带起阵阵凉风,亭中玉瓶中放着刚采摘的莲花,凉风又夹杂着花香习习而来。 亭外酷暑难耐,亭中犹如春季。 坐在石凳上的林瑾衡淡然的看着对面的齐嬷嬷将白玉茶盏中水倒进旁边的青花瓷杯中,然后拿起旁边的银针放进去。肉眼可见,水中那截银针开始变黑。 经过一个多月的授课,林瑾衡已经麻木,非常淡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有心想,菩提果口味香脆鲜美。 齐嬷嬷淡淡一笑,“菩提果汁对女子而言大补,但是若是与合欢花茶混在一块就成了毒药。这种类型毒药最是难防,物种以千万计,哪几种东西相生相克,谁也不敢说一清二楚。” 见林瑾衡皱起了眉头,齐嬷嬷继续道,“不过绝大多数最多让人身体难受,致命的食物并不多,且想利用食物害人性命,就老奴知道的哪一种都必须要一定的用量才有效,否则那还得了。”齐嬷嬷脸色郑重了几分,“这些东西更多是被用来谋害孕妇以及幼儿。” 宅斗啊! 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这几天被科普了历代宫廷世家的爱恨情仇和阴谋诡计,林瑾衡已经无力吐槽了。 意兴阑珊的拿了碧绿的菩提果把玩,心情有些郁郁,一开始上这课时,她还觉得新奇,但是等她听了半个月之后,就觉得是悚然了。这古代日子真心没想象中那么好过,就说这浅显的药理知识,是世家贵女必修课,林瑾衡又时常进出宫廷,这门课更有修习的必要。 兼之,嘉美人御花园摔倒流产,当时六姑娘正从嘉美人身边走过,嘉美人试图栽赃六姑娘。最终查明嘉美人流产的主因不是摔倒,而是饮食中相克,牵连出同住一个寝殿的兰贵人,道是嫉妒所为。 这一团乱麻的,听的林瑾衡忍不住嘴角抽搐,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群人! 然后林瑾衡便开始上课,重华长公主原想等上一两年再让林瑾衡接触这些阴私之事,就恐她心性不定,接触多了移了性情。但是思来想去,萧太后年事高,越发喜欢招她进宫,遂让林瑾衡现在就接触起来。 突然林瑾衡眼前一亮,解了腰间的荷包,喜滋滋的倒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齐嬷嬷见状笑道,“随侯珠可是件大宝贝,十个奴婢都顶不了它,郡主切记随身带好了。” 这珠子是宝贝,林瑾衡当然知道,她赢回来之后,重华就命她贴身带着。 随侯珠原就是皇家宝贝,先帝赏给了安王。安王因谋反被诛之后,便到了皇帝手里。早年大皇子第一次出征是去云南平乱,那里夷族聚居,又惯用毒。皇帝忧心儿子,便将随侯珠赏了大皇子。 大皇子疼女儿,又给了周瑶。要不是周瑶嗜好兵器,瞧中了她的龙鳞,又没有趁手的宝贝,也不会冲动之下拿了随侯珠做赌注。 想起周瑶事后几次三番想再赢回去,林瑾衡就忍俊不禁,这种宝贝,她怎么舍得拿来打赌。 要不是对随侯珠大名如雷贯耳,林瑾衡也不会拿龙鳞下注,毕竟把别人的礼物输出去也是很没面子很没礼貌的事情。 说来,她的龙鳞可也是宝贝,顾名思义,龙的鳞,当然这都是后人夸张赋予神话色彩,谁让这是夏朝开国皇帝的贴身匕首。削铁如泥,小巧玲珑,是防身利器,救了夏朝太祖好几次,遂又有祥瑞之匕的美名。 林瑾衡把玩着随侯珠,不觉就想起了送她龙鳞的周誉。然后林瑾衡脸庞扭曲了一下。 同年的林延恩已有一子,便是比他小两岁的林延思,许鸾月前也传出喜讯。但是周誉至今还是单身,可是作为一等一的古代版高富帅,却不是黄金汉。随着周誉青年将军声名鹊起的同时,克妻这个名声也更上一层楼。 元和二十六年,周誉第一任未婚妻宋姑娘病逝,诚亲王府尊重死者,接下来一年都没有为周誉议亲。直到二十八年才定下李家姑娘,据说诚亲王特地请护国寺高僧看过李姑娘的八字和面相,是个有福的。 可是有福的李姑娘今天开春便传出病重的消息,到了六月,外界传闻已是李姑娘病入膏肓了。 不管诚亲王脸怎么黑,明面上的流言是被扼住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说,周誉煞气更重了。 气得萧紫涵挽袖子扬言要揍那黑了心肝传小话的人,又气愤填膺毫无淑女形象的将诚亲王妃骂了一顿。 林瑾衡觉得吧,流言,诚亲王妃可能没少推波助澜,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宋、李两位姑娘的早逝。 林瑾衡忍不住想,宋、李两位姑娘的病逝,其中有没有诚亲王妃的手笔,又觉得一个王妃不至于手那么长,何况就她从父母兄长的言语中听来,诚亲王也不是那等糊涂的。 所以,还是周誉这人,运气太背了!当然这话,林瑾衡是不敢当着萧紫涵的面说的,那是要被怨念死的。 其实她这种想法是非常有市场的,豪门世家现下都不舍得把金贵的嫡女嫁过去,哪怕诚亲王府的招牌再大,周誉再年轻有为。 不过周誉也不愁娶不到世子妃,有的是次一等的人家愿意赌运气,富贵险中求。 林瑾衡突然冒出一个诡异想法,莫不是因为没了龙鳞镇着的缘故,那她要不要还给他。 “郡主瞧着这荷花,可知……” 齐嬷嬷指着湖中的荷花开始又一轮授课。 林瑾衡听着课,还随手记上几笔,看的齐嬷嬷失笑。 待齐嬷嬷讲完,已是两个时辰后,天际也出现了晚霞,通红一片。 林瑾衡望着亭外湖中妖娆红莲,圣洁白莲,笑着道,“二姐喜得贵子,明日我进宫时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六姐。”这是上午刚得到的消息。 屈指一算,六姑娘进宫已有大半年,宠爱虽没初入宫时盛,但也是宫中独一份。六姑娘性淡泊,也不好权争宠,加之有萧太后和重华长公主撑腰,宅在寝殿中,日子过得也算自在清净。 不过在宫里,哪有真正的清净日子,一个男人,无数个女人,还是皇宫那样的地方,这纷争就少不了。 ### “菩萨保佑!”六姑娘双手合十喜出望外道,“二姐姐这下可以宽心了!”二十二岁上才得第一胎,已算晚的了。好在二姑娘没有公婆,张翰也是个会心疼人的。 林瑾衡也笑,“三婶与我说,二姐有意等孩子大一些便回京探亲。” 六姑娘闻言,脸上喜色更盛,忽的脸色一暗。 林瑾衡不明所以,问道,“六姐这是怎么了?” 六姑娘怅然一叹,只说了两个字,“大姐!” 林瑾衡的脸色也暗下来,大姑娘这边还是没有消息,林瑾衡打叠起精神,笑着安慰道,“好事多磨,大姐终有一日会柳暗花明的。”三十五岁呢,还有十几年,就不信养不好身子。 “雁蓉,”六姑娘冲着一宫女道,“你快将那蛤蚧阿胶拿来。”对林瑾衡道,“劳烦妹妹替我带给大姐,让她补身子用。” 阿胶滋补养生,尤其是这蛤蚧阿胶更是其中的上品,重华长公主早已王大姑娘那送去一些。却也知道收下,会让六姑娘开心些,六姑娘是个感恩心极重的人,对她好的人,若有机会,六姑娘从不忘回报。 两姐妹正说着家常。 “汪!汪!汪!”一浑身雪白毫无杂色的小狮子狗突然窜进来,冲着林瑾衡和六姑娘等凶狠的狂吠。 六姑娘一惊,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瑾衡看着那狗,皱紧了眉头,这种狗历来温和,怎么会是这帮模样。这段日子林瑾衡被齐嬷嬷的宅斗学荼毒的厉害,连带着爱胡思乱想。如今便在想,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直凶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鬼,又图什么? 然后就觉得头疼,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殿中的宫女太监以及林瑾衡带来的丫鬟婆子,一部分护在两人面前,其余人去抓狗。 有宫人道,“这似乎是十六殿下的狗。”此言一出,抓狗的宫娥太监,动作就柔了几分,打狗还要看主人。 加上小家伙身手灵活的很,哪里是抓狗分明是被狗逗着玩呢,好在芷玉身手好,看准了机会,握着小狗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汪!汪!汪!”那狗叫唤的更加厉害了,四肢挥舞,模样狰狞。 林瑾衡狐疑,“这狗是不是得了狂犬病?” “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那可是十六殿下最心爱的狗,小心了,可不许伤着了!”林瑾衡就听到一个中性的嗓音紧张的吆喝,“快,去抓回来啊!别让它冲撞了贵人。” 一二十余岁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进来,见到芷玉手中挣扎的狗,那表情彷佛芷玉抓的是他儿子,心疼坏了,“奴婢给琅华郡主、芙贵人请安!” 林瑾衡一颔首,让他起来,又问,“你这狗怎么回事!” 太监赔笑道,“也不知怎么了,这畜生今日脾气暴躁的很,奴婢一个没留神就让它跑了出来,惊到郡主和贵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说着就给两人磕头赔罪。 看的林瑾衡皱眉,却不理他,眼神示意齐嬷嬷仔细看看这狗是不是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十六殿下来了。”宫娥进来禀报道。 十六皇子看着历来乖巧的爱犬不同寻常的模样,袖中的手一紧,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马上又恢复过来,低声歉疚道,“对不住林表姐和芙贵人,是我管教不力,让它冲撞了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十六皇子看着历来乖巧的爱犬不同寻常的模样,袖中的手一紧,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马上又恢复过来,低声歉疚道,“对不住林表姐和芙贵人,是我管教不力,让它冲撞了你们。” ------------ 第134章 心不甘 面对十六皇子的道歉,林瑾衡只能笑着道,“十六殿下言重了。” 十六皇子对林瑾衡一笑,关心的问,“这畜生可有惊到表妹和贵人?我定然好生处罚这畜生还有看管的人。”,声音还带着童音的男孩板着一张正太脸,林瑾衡却没有感觉到一点违和之感,仿佛就该如此。 林瑾衡一直觉得自家几位兄长除了林延愈够早熟的了,现下一比,林延恩和林延思不知,但是十岁时的林延意在她看来是不及十六皇子稳重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夺嫡热门人选。 “我无事,”林瑾衡问六姑娘,“贵人如何?” 六姑娘心有余悸,摇头道,“我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十六皇子笑着道。 齐嬷嬷对林瑾衡做了一个手势,林瑾衡便知齐嬷嬷在狗上没有发现,但是却不表示这狗没有问题,毕竟齐嬷嬷受制于时间和器具不能检查的过于仔细。 在林瑾衡还在瞎琢磨的时候,十六皇子看着狂躁的狗疑惑道“这狗平日都很正常,今日怎么突然这幅模样了?”严厉的看着那太监道,“你是怎么照顾它的?” 太监摸不准小主子的意思,只能揣摩着心意,硬着头皮直言道,“奴婢也不知,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突然暴躁起来!”觑着十六皇子眼中闪过的赞赏之意,那太监心念一转,咬了咬牙道,“主子瞧着可要让猫狗房的人来瞧瞧,莫不是吃坏了什么?” 在宫里吃坏了什么,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林瑾衡深看十六皇子一眼,这模样似乎是想把事情往大了闹。 十六皇子迎上林瑾衡的目光,笑容有点儿苦涩。 林瑾衡收回目光,心下一哂,宫里人啊,林瑾衡看着面前的十六皇子,小小少年儿郎,已有几分稳重和文雅的气度,可实际年龄才十岁罢了。 也不知她是运气背正好遇上这事,还是原就冲她而来想借她生事。 反正她是知道这事恐怕不简单的,具体怎么个不简单法,她却是没资格知道的,涉及宫廷内/幕,她这个外人肯定要避开的。 不过,事后许能从她娘那里打听一二。 ### 林瑾衡带着好奇离开皇宫回府,半路却遇上行步匆匆的芷月。 芷月喜出望外的的上前,林瑾衡观她神色,将人唤到马车内,问道,“怎么了?” “老太太晕过去了!”芷月忙回道。 林瑾衡不禁坐直了身子,急问,“怎么会晕倒的,太医怎么说?” 芷月道,“奴婢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未醒过来。”又细细将老太太晕倒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潘颖雅的堂妹嫁到京城梁家,六老爷和潘颖雅带着儿女前去参加喜宴,没料到九爷的丫鬟蒙顶当场小产,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等晦气事。六老爷和潘颖雅当场就黑了脸,再无颜面吃宴席,忙寻了借口带着九爷回来。 一到家,六老爷就命人家法伺候九爷,九爷身边的丫鬟跑去燕禧堂搬救兵,老太太又忙命人将她抬过来。 怒火中烧的六老爷顶撞了老太太几句,老太太又气又恼就晕过去了。 林瑾衡真不知道该说九爷什么好,也太不成体统了,蒙顶是九爷身边的大丫鬟,可不是通房,就是通房在主母没进门之前也是没资格怀孕的。 老太太一腔慈爱几乎全部倾注在九爷身上,九爷偏这样不争气 燕禧堂有俞钰晚坐镇秩序井然,九爷跪在厅内,颓败的低垂着头,林瑾衡瞥到他脸上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林瑾衡进屋就见老太太面色憔悴的躺在床上,太医正在扎针。 正巧过府做客的杨婉月绞着锦帕,流泪望着昏迷不醒的老太太,这些年下来她是真的把老太太当做亲外祖母一样敬爱。 江太医拔了针,又拿了一瓶药在老太太鼻子底下晃了一晃,老太太就幽幽转醒。 “母亲。” “祖母。” “外祖母。” 一声连着一声。 老太太醒过来,第一句话,“志儿呢!” 六老爷愤然道,“这个孽障跪在正厅里,他做下这等事情,我非狠狠处置他不可。” 老太太一时之间也是说不出话来,这是若只在府里闹出来,还能掩过去,但是在那种场合闹出来,通房在主母未进门之前怀孕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情,更不用说蒙顶梳的是姑娘头,还不是通房。九爷还有什么名声,哪户豪门世家舍得把女儿嫁过来,“都是他身边的人狐媚引诱志儿,志儿是个乖孩子,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六老爷也觉得自己儿子本性不至于如此,但还是心头火难消,“他身边的人要收拾,他也要收拾。”六老爷痛声道,“溺子如杀子,母亲万不可再这么溺爱他了,便是比他小的那几个侄子也比他懂事。” 老太太哽咽,“我知道你怨我教坏了你儿子,可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只顾自己享乐,见面只会打骂他,何时教过他。指望你媳妇,他不害志儿我就要烧高香了。” “儿子不敢,儿子……”六老爷跪在床前,无话可说。 至于潘颖雅则扶着五个月的身孕,淡然的站在一旁,仿佛没听见老太太的指责。 林瑾衡等面对这场景尴尬的不行,这么多小辈面前,这娘儿两就这么的闹了起来,还有江太医这个外人在呢? 江太医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老太太切不可大悲大喜,您这次便是急怒攻心所致,所幸并无大碍,好生调养便可,我这就去开药方。”说完江太医施施然的走了。 跪着的九爷也在老太太的要求下被带了进来,老太太抓着他的手,听着九爷的啜泣和忏悔声,那一点点怨怪也消了。 六老爷怒气冲冲的坐在一边,瞪着这个儿子。嘴唇动了动,又望一眼老太太只能一甩衣袖忍了。现下他可不敢说什么,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他就该一头碰死了。 林瑾衡看得暗自摇头,六老爷这个做爹的实在可怜,教训儿子还要被母亲怨怪。 重华也宠孩子,但是林晋海责罚她几个哥哥的时候,重华绝对不会当着孩子面不给林晋海的面子。 老太太喝了药睡下,许是担心九爷又被六老爷动家法,拉着他的手不放,任旁人再劝都没用。 ### “老太太身体到底怎么样,你给本宫一个准确的说法。”重华长公主沉声问江太医。 因老太太晕倒而赶回来的林晋海手指微不可见的一动,脊背更挺了几分。 江太医一叹,“老太太身子已近油尽灯枯之象,虽然老太太极力配合调养,不过毕竟老太太年事已高,恕老臣无力回天。”犹豫了下道,“老臣有七分把握让老太太安然渡过今年。”意思就是明年没把握了。 林晋海神色一黯,喉中泛起一股苦涩之感,昔年种种好的坏的回忆,一一在眼前掠影般掠过。 重华听了江太医的话,只吩咐道,“你只管把你的本事拿出来,好好调养老太太的身子。”老太太去世,卫国公府的大小爷们就要丁忧,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没安排妥当,林家不能退! ### “祖母,”八姑娘鼓起勇气直视老太太的眼睛,哪怕老太太看不见,声音坚定,“祖母我想嫁进诚亲王府!”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一惊,绷紧了身子,不敢置信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女儿家怎么能说这种话,传出去,你还不要做人了。” 八姑娘握紧了老太太的手,啜泣道,“祖母,九哥本来名声就不好,出了这事,以后怎么娶得到好人家的姑娘。他又是这个样子,我若不争气点,日后我们兄妹二人只能被潘氏母子踩在脚底下,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老太太手一紧,“那是诚亲王府!” “祖母,按理我的身份是配不上诚亲王府,但是宋、李两位姑娘家世也一般,诚王世子又有克妻的名头,我未必就不够格。诚王世子和我们府上交好,也不会亏待我,听闻她又是个重情义的,总会照顾九哥几分。” 老太太神色有几分动摇,但是正如八姑娘所言,周誉他克妻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舍得。 八姑娘流着泪道,“祖母,我不怕,”八姑娘一抹眼泪,神情带着几分绝决,“路是我自己选的,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后悔。”克妻又如何,她愿意赌上一赌,反正也比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活着好。 随着长房归府,八姑娘从云端跌落,当年众星捧月公主一般的日子如同一场美梦。可是她已经习惯那样繁花似锦的人生,她不甘心泯灭于众人。她想做人上人,周誉又人品端方,能和林延恩交情莫逆,向来这人品格也靠得住。 八姑娘泣不成声,“祖母,您帮帮我,您帮帮我,我不想这样卑微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八姑娘泣不成声,“祖母,您帮帮我,您帮帮我,我不想这样卑微的活着。” ------------ 第135章 事后续 燕禧堂祖孙二人的话传到重华长公主耳中。 重华冷笑,“卑微!人心不足蛇吞象!衣食住行谁短缺了她不成,原就只是六房的女儿,她还想跟你比肩不成。” 如今隔壁卫国公府那么多姑娘中,以八姑娘嫡嫡出的身份最金贵,重华虽不喜她,却也没让人作践她,八姑娘享受的一切都是按着她身份来的。这还不知足,那等分家之后,凭六老爷的地位能耐,八姑娘还不得卑微死了。 林瑾衡坐在椅子上道,“早些年八姐被捧得太高,现在落回原位心态难免就有些调整不过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加上姑娘出嫁之后离不开娘家的支持,八姑娘是林家的女儿,夫家若是太过分,林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其他,譬如子女前程之类,卫国公府恐怕不会给予太多太细的支持,否则哪里顾得过来。 八姑娘更多要靠的还是六房,但是九爷明显不靠谱。八姑娘又心气高,不想求着潘氏的子女。 可若八姑娘嫁到诚亲王府,日后就得六房人求着她,九爷在六房的地位也能有所保障。她虽然需要依靠卫国公府,但是因为诚亲王府和卫国公府之间不是依附从属的关系而是平等,双方互惠互利,八姑娘的姿态并不需要放的很低。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八姑娘明知周誉“克妻”的名声,还想嫁给他。 “那也是你祖母宠出来的。”不是公主偏当成公主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一个八姑娘,一个九爷,老太太如今可是尝到后悔的滋味了。 林瑾衡讪讪一笑,忍不住道,“这事应该成不了吧!”说实话她对八姑娘印象不是很好,哪怕这些年八姑娘少了之前的跋扈,也没能完全改观。私心里还是不希望八姑娘嫁给周誉,她和周誉也就逢年过节能见上几面,但是印象挺好。 “祖母会不会逼父亲。”林瑾衡替林晋海担心,老太太现在身子不利索,手上也没人,想八姑娘进诚亲王府的门,林瑾衡怎么想都觉得最后这事还得落在他爹身上。 孝道大于天,老太太要是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光想想林瑾衡替林晋海默哀三秒钟。 “你爹就是想当孝子,也没这个脸开口啊!”重华嗤笑,老太太和八姑娘也太心急了,也是,两人该清楚老太太没多少时间了,不趁还活着的时候,捞好处,更待何时。 林瑾衡脑中灵光一闪,犹豫了下说道,“上次宋姑娘去世,诚王舅舅等了一年才开始为誉表哥议亲,这次应该也要等上一年。”而老太太恐怕等不到了。 “便是没有这一茬,林瑾妙也是痴心妄想,你诚王舅舅素来不喜麻烦又生性谨慎,你看他选的宋、李两位姑娘,家人领得都是清贵无实权的职务,且家风清正,子弟守礼。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我们两家联姻牵连太过重大。” 当年开国太祖重病,有性命之忧,可是膝下几个儿子要么不堪大任要么过于年幼,但是江山初定,四海不平,太祖便留下诏书,若有万一,便让胞弟诚亲王继位。 后来太祖化险为夷,但风声还是漏了出来,继位的太宗对诚亲王府就有隔阂,一直打压诚亲王一脉。后来几位皇帝虽然没有如太宗一般可以打压诚亲王府,但是也将诚亲王府隔离在权力中心之外。 直到本朝,诚亲王凭借着从龙之功,又和皇帝交情莫逆,诚亲王府才重拾老祖宗的荣耀,回到权力中心。不过诚亲王生性谨慎,与世家都保持着距离。周誉和林延恩交好,那是幼年在无逸斋进学时结下的情分,皇帝不说什么,两家长辈便也不干涉。 林瑾衡第一个反应,结党营私,但是想起林延恩和周誉私交甚笃。 重华看林瑾衡神情纠结,猜到她的疑惑,说道,“在官场上同年好友比不得姻亲,姻亲比不得利益。”重华长公主缓缓道,“真到了关键时刻,结缡数十载的夫妻也能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便是不说这个,单说你六叔和林延志就是个拖后腿的,又不是没有其他好姑娘了,诚亲王府何必自寻麻烦。” 重华语气淡淡给八姑娘下评论,“痴人做梦!” 傍晚,林晋海从衙门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老太太请安,这是惯例,不过今日在燕禧堂停留的时间有点久。 待林晋海回到公主府上房,见林瑾衡眼巴巴看着他,重华的神情要笑不笑,心念一转,叹了一口气,由着人伺候换好常服,才坐下道,“母亲让我去诚王府探口风。”探口风是委婉的说法,在老太太看来八姑娘嫁进诚亲王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预言成真,林瑾衡一点儿都不高兴,林晋海肯定又被老太太折腾了。 “我们两家怎么好轻易联姻的,就是我想,诚亲王也不会答应。”林晋海摇头一笑。 重华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晋海,老太太可不是个讲理的。 “我打算把延志送到军营磨练下,去了他那一身娇骄之气。”林延志不是读书科举的料,留在家里美名其曰苦读,不过是与丫鬟小厮鬼混。虽然他也不是武将的料,但是在军营也许还能让他长进一些。 林瑾衡一眨眼,这莫不是交换,以培养九爷交换八姑娘的婚事,不由问道,“祖母舍得九哥吗?” 老太太当然不舍得,早些年林晋海就有意把九爷送到军营,在家中先生碍着老太太也不敢太管教九爷。可是老太太死扣着九爷不松手,林晋海也恼了,正好潘颖雅进门,六房也不会只有一个九爷能支撑门户了,林晋海干脆撩开手不管。 “玉不琢不成器,谁也不能护着谁一辈子。”林晋海淡淡道。 九爷这幅模样,老太太也有悔意,加上林晋海列举了几个纨绔子弟参军之后的表现,老太太就彻底动摇了。 九爷这幅模样怎么娶名门贵女,若是能做出点成绩来,再有卫国公府的支持,应该也不至于日后潦倒落魄。 老太太疼九爷,是真心疼,不是说九爷只要衣食无忧就满足了,她也想九爷能够抬头挺胸的活着。 况且,林晋海也保证,只要九爷愿意上进,有几分本事,他就给九爷应得的待遇。无论如何,总能让九爷一辈子锦衣玉食,只要卫国公府不倒。 等林瑾衡走了,林晋海对重华道,“今日又处理了一批宫娥太监,是十六皇子宫中的。” 疯狗事件惊动了皇帝,当天十六皇子身边的大宫女素娥又在自己屋里悬梁自尽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可是这素娥是公孙皇后从家中带进宫的丫鬟,家人都在公孙家手中,怎么敢对十六皇子下手,若不是她,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自尽。 这事涉及到皇子,便由统领锦衣卫的恪亲王和执掌宗人府的诚亲王负责调查。 无论是那狗好巧不巧的跑到林瑾衡面前,还是事关皇子,林晋海都没有不关注的理。 重华微微一点头,“谁敢说自己宫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钉子,不过这次皇后可是大意了,居然差点着了人的道,小十六险些就毁了,。”十六皇子的生母丽嫔是个没用的,就知道争宠摆架子,十六皇子在宫中的一切都是皇后在打点。 重华又道,“小十六倒更像是皇后亲生的,你可知那药一般的御医都查不出来,多亏了白太医见过识广,”世人都只知白太医医术高明,却不知他出自唐门对毒更有研究。若非皇帝早年对他有恩,根本不会入宫为太医,便是入宫也只为皇帝诊脉,等闲便是太后和重华都请不动他。 “可按那用量小十六还不该发现不妥,也不知哪里漏了破绽,让小十六看了出来,估摸着他私底下肯定让太医查过,查不出来也没声张,而是让狗试了,再借机闹开来,好让皇兄出面查。”小小年纪就这城府这心思,若再是中宫嫡子,如今这局面可要大不相同了。 “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林晋海叹道,幕后主使肯定是几个皇子。 重华长公主敛眉,“皇兄怕也不好受!”皇帝自己是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的,但不表示他愿意看着儿子们手足相残。 ### 这些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影响的只是权力中心的少部分人。 卫国公府的人更多的关注,九爷参军去了,老太太居然也答应了,这让府里人都大吃一惊。 六老爷几乎喜极而泣,到底是他的嫡长子,六老爷对九爷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还不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闺学中,林瑾衡不由得关注八姑娘几分,一切如常,彷佛之前要嫁周誉之事,都是林瑾衡的幻觉。 八姑娘不甘平淡,想嫁高门,无可厚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是这事不是她想就能成的,老太太应该和八姑娘说清楚了,八姑娘若是安分守己,将来就能够平安安的出嫁,嫁的也会是符合她身份的人。 若是想不开,想做点什么,恐怕不等她付诸行动,就被收拾了。 林瑾衡衷心希望八姑娘不要犯傻。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衷心希望八姑娘不要犯傻。 ------------ 第136章 美人颜 “十三妹妹。”八姑娘对着林瑾衡微笑道。 林瑾衡含笑点头,“八姐!” 她正要去看望老太太,不想和八姑娘撞了个正着。 “我要去上课不能陪伴祖母,妹妹来了正好陪祖母解闷。”八姑娘一脸欣喜,各位姑娘选的课程不同,所以有人闲的时候,就有人忙。 林瑾衡微微一笑,八姑娘比之当年实在变了很多,现实能最大化的磨平一个人的棱角。 八姑娘如今也会察言观色了,心里哪里不清楚林瑾衡对她的疏离,突然微嘲道,“妹妹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不懂事,冒犯了你。” 林瑾衡不妨八姑娘说的直白,神情有一瞬将怔愣,不过马上又恢复过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八姐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 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让八姑娘笑容一苦,眼角瞬间带出了水意,“当初我年幼无知,做了很多混账事,得罪了诸位姐妹,落到如今这般孤家寡人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只是,”八姑娘登时神色激动起来,“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些年是诚心悔改,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芷言往前一步,拦住欲上前拉林瑾衡手的八姑娘。 八姑娘伸出的手一落空,苦涩一笑,“妹妹何必这样避我如蛇蝎,”收回手,掩面而泣,“我也想和姐妹们一起说笑,一起讨论功课,妹妹,你知道吗,形单影只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林瑾衡看着面前的八姑娘,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却道,“还不给你家姑娘收拾收拾,这可是在燕禧堂,传出去还以为我欺负了八姐呢!”最后一句话似玩笑又似警告。 八姑娘心下一突,捧着脸的手不觉加了几分力道,然后放下手,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来。 说来八姑娘的容貌是六姑娘之下第一人,如今这模样更是多了几分柔弱之美。只是林瑾衡对她有防备,所以历来对美人更宽容几分的林瑾衡没心情怜香惜玉。 八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妹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和诸位姐妹原谅我,我是真的后悔了。”说罢,满怀期待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微微一叹,脸上带出几分怅然的神情来,八姑娘后悔,她相信。但是她不知八姑娘是后悔当初跋扈把各位姐妹都得罪了以至于造成今天孤立无援的后果更多一点,还是后悔欺压姐妹这件事的本身更多。 见状,八姑娘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老太太已经和她说了,嫁给周誉,对两府关系有碍,牵涉到朝堂,便是做出点什么逼得诚王府娶她,两府也有的是法子让她无声无息没了。嫁给周誉终究是她的痴心妄想。 只是嫁不了周誉,她也不能让家里随随便便把她嫁出去。 老太太是疼爱她,只是老太太身子越来越不好,能护她到几时,九爷是个糊涂的,便是去了军营,恐怕也难有大作为。父亲就是个甩手掌柜,只管自己逍遥快活,自从潘颖雅进了们,六房的孩子就跟下饺子似的,越发显得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谁都不可靠,她只能靠自己。 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她要嫁高门,她能做什么。 而林瑾衡就是她的突破口,仔细说来她和林瑾衡并没有大的冲突,且林瑾衡素来宽和,若是她愿意做小伏低,许能打动林瑾衡。 林瑾衡是大房掌中珠,和她交好,林晋海、重华长公主和林延恩哥几个对她也会高看几分。 想起当年六太太和她说的那番话,八姑娘不禁悲从中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母亲糊涂,却不想这点还是她看得明白,一早便让她交好林瑾衡。可是她心高气傲,不愿低头,如今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林瑾衡瞥见八姑娘一闪即逝的喜色,淡淡道,“八姐这话我可就糊涂了,姐妹之间哪来的原谅不原谅的。八姐想多了,其实咱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成,什么事都交给长辈便是,怎么着都是至亲骨肉,总不会害我们的。”她言尽于此。 三房子女都能容下,八姑娘怎么说都是嫡亲的侄女,便是看在老太太面上,她爹娘也不会故意刁难八姑娘,前提是她安分守己。 八姑娘脸色一白,心直往下坠,狐疑而看林瑾衡,见她神情淡然,便知自己没有打动林瑾衡,垂眸凄苦一笑,“妹妹怕是知道我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向祖母自荐妄想嫁入诚亲王府了,妹妹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贪图富贵。”虽在笑,眼里却含着泪,坚强又柔软女儿家的娇羞。 “可是妹妹可知我为什么明知诚亲王世子克妻还要如此,谁不想活着,我!” “八姐慎言!”林瑾衡忽然厉声喝止。 八姑娘猛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带簿怒的林瑾衡,讷讷道,“十三妹妹~” “八姐可不要信口开河,污蔑誉表哥的名声,传出去,日后我们两府如何来往。”周誉“克妻”那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谁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其实八姑娘这样在府里说说也没大碍,不过林瑾衡没兴致听她的逼不得已。 林瑾衡又板着脸道,“还有八姐说的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由得我们指手划脚,今日这番话,若是露出去一星半点,阖府姐妹都不用做人了。” 说完,又眼神严厉的逡巡厅中的仆役,冷声道,“今儿的话,若是让我在外头听到,我不管是谁泄露的,这里的人,谁也别想跑,你们也别仗着我脾气好,就存了侥幸的心思。” 八姑娘这冷汗倏地流了下来,这里的人除了她的几个丫鬟,其余都是大房安排的可靠人,便是她的人,八姑娘都不敢肯定是不是她的人,这些人怎么敢把话传出去。林瑾衡分明在指桑骂槐。 她是不是从来都把只会站在在重华长公主背后的林瑾衡想错了。 林瑾衡平复好心情,晃了晃广陵袖,轻声道,“八姐,知足常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连安也不请了,八姑娘刚从里面出来,看这架势,保不住老太太要跟她打亲情牌,她可不想被弄得自己一团火。 见林瑾衡甩袖离去,八姑娘立时慌了,连忙道,“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抬脚想追,却被林瑾衡的婆子拦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衡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八姑娘呜咽道,“我不能眼看着九哥被人作践,被人瞧不起。” 说着痛哭出声。 婆子直直的站在那儿,“若是让老太太听到动静,姑娘岂不是让老太太担忧。” 八姑娘哭声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凝结,忙拿了帕子擦泪,哭声止住了,眼泪却如雨下,低声喃喃道,“只留下我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九哥如此,我,我……”又是泣不成声。 八姑娘垂眸,默默的流着泪,她太心急了,过犹不及,没让林瑾衡化干戈为玉帛,反而惹了厌烦,怎么办? 八姑娘咬着唇陷入苦思中,知足常乐。她怎么知足,嫁个普通进士,然后陪着他慢慢熬起来,期间还得不断看着府里人的脸色,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成就能到哪里去。 或是嫁个普通勋贵人家的嫡次子,嫡幼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无论如何,九姑娘都比她嫁得好,在九姑娘面前她还得矮上一头,她不甘心。 六姑娘凭着一张脸了能进宫为贵人,将来若有造化生下儿子,更有造化就是太后,昔日卫国公府里最卑微的姑娘可以母仪天下。再退一步,生下一儿半女,也能被接出来荣养,堂堂太妃,便是林家人都得恭恭敬敬。 当年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六姑娘居然有这等造化。 一想到日后她和六姑娘、九姑娘会是天渊之别,她心难甘,意不平。 ### 梁国公寿辰当日,重华长公主携了儿女过府祝寿。 坐在马车上,林瑾衡想起之前老太太委婉与她说,让她带八姑娘出去热闹一下。 林瑾衡不觉失笑,老太太之心,路人皆知,无外乎先给八姑娘加分量,也让八姑娘在权贵圈里混个脸熟。 重华长公主带着侄女赴宴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带上八姑娘。可不敢保证,八姑娘会不会出岔子,大喜的日子,谁愿意带一颗炸弹。 到了梁国公府,见了一圈长辈,萧紫涵便兴匆匆的拉了林瑾衡和周颖与一群贵女往外走,她准备了很多节目款待诸位姑娘。 正说笑着在花园里走,突然,萧紫涵冲林瑾衡挤眉弄眼,在她耳边悄声道,“你看是谁?” 林瑾衡望过去,拐角处众位少年儿郎谈笑风生而来,各个都是龙章凤姿,意气风发。 不需要刻意寻找,身着天青暗花锦袍的姚以安便映入林瑾衡眼帘,就他那颜,那气质让人想忽视都不成。 院试在即,姚以安备考,两人也是好一阵子没见了。姚以安正是男大十八变的时候,最明显的就是个子窜的厉害。 男人颜第二,身高第一,如今长身修立的姚以安瞬间把身边的林延愈比成了中人之姿,可悲可叹!要知道单独走出去,林延愈那也是个活力四射的阳光美少年。 姚以安对林瑾衡浅浅一笑。 萧紫涵捂住眼睛,吃吃的笑,“亮瞎我的眼啊,简直不忍直视。” 林瑾衡一击右手肘就送了过去,萧紫涵早有准备,抬手一隔,林瑾衡原就没用多少力气,轻轻松松就被她避开。 “啧,形象,形象,你想众目睽睽之下,和我比划比划吗?”萧紫涵眼珠一转,“淑女,淑女,你得淑女一点。” 林瑾衡假假一笑,压低声音道,“我不介意将你在众人面前打得满地找牙,你看看谁更丢人一点。” 萧紫涵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啐了她一口,“你个暴力女!”林瑾衡偶然脱口而出几个莫名其妙的词,萧紫涵往往都能记住。 两行人隔着一丈的距离停下,少年那边纷纷向林瑾衡和周颖行礼。 礼毕,又都站在一旁,做出让各位姑娘们先行的姿态。 姚以安站在最外侧,看着林瑾衡眼中的含着暖暖的笑意。 林瑾衡下意识回以微笑。 林延愈嘴角一抽,啪啪跑上前,隔断两人视线,犹嫌不够,把林瑾衡拉到一边,恨铁不成钢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一幅皮囊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姚以安长得越来越勾人了,怎么破,傻妹妹要被骗走了,怎么破。 “你这里有一个痘子。”林瑾衡指着林延愈的发际线大惊。 “哪里,哪里!”林延愈忙拿手去摸,“镜子呢!” 林瑾衡一摊手,“我怎么会随身带着镜子呢,我可没这么自恋。”又慢悠悠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过一幅皮囊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这,林延愈哪里不明白自己被涮了,不禁有些囧然。 林瑾衡笑眯眯望着她,“待会儿席上可不要吃海鲜、油腻和辣的,否则又要长了,美少年就不美了哦!”尾调拖得老长。 林延愈年纪到了,加上饮食习惯,脸上零星冒一两颗痘子,全家就他一人有这个青春期的苦恼,对此林瑾衡非常庆幸。而大大咧咧的美少年自觉无言见江东父老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林延愈恼羞成怒,愤愤然离去,看的林瑾衡乐不可支,炸毛了。 林延思以让她炸毛为乐,林瑾衡无力反击,只能欺负林延愈,寻找存在感。 ### 那一头,宁丰郡主的儿子贺三郎对旁边好友低声道,“琅华郡主刚刚对谁笑呢!”又摸着下巴道,“说来琅华郡主虽年幼,却也能看出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她日长成必是俏佳人。” 好友知贺三郎这人风流不下流,他眼神清正没有半点淫邪之色,就很纯粹的在欣赏美人,只是被宁丰郡主宠的狠了,这嘴上没门,早晚得被人收拾了,“你小心被林延愈听见了,他揍人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再想想林延思,那是个笑面阎王,你想找死啊!”也不禁打量了远处的林瑾衡,肤如凝脂,眸如乌墨,唇红齿白,眉眼间带着皇家娇客惯有的骄矜傲气却不凌人。 贺三郎啧啧两声,下意识左右望了望,“我这是在夸她呢!” “再好也没你的戏,你少说两句,小心祸从口出。”贺三郎已经定下未婚妻。 贺三郎来劲了,看林延愈和林瑾衡在远处说话,胆子壮了几分,“有我的戏我也不敢要啊!” 好友忍不住眼神询问。 贺三郎吐出四个字,“身手太好!”一龇牙,“我可是遇到过她打猎那架势的,举重若轻,十发十中,伤自尊啊!以后有个口角,我还不得给揍死了,我娘还不能给我撑腰,这还是男人啊。”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道,“福兮祸所伏,娶了她,功名利禄是来了,不过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就没了。” 好友见他模样好笑,“就是人家手无缚鸡之力,你敢跟她动手吗,不怕重华长公主拆了你的骨头。” 贺三郎正要笑,突然背后一寒,忙转头后看。 姚以安在不远处和旁人低声攀谈,眉眼间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贺三郎再观旁人无可疑之处,不由得摸了摸脑袋难不成是错觉。 见林延愈气冲冲回来,贺三郎忍不住颤了颤,没听说林延愈学了顺风耳啊,见林延愈和姚以安、萧永宁汇合,带头往马场去,贺三郎朗松了一口气,忙跟上。 他们一行人是要去看梁国公特意寻来的一匹野马,桀骜难驯,据说已经摔伤了梁国公府三个驯马好手,这一群少年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便来一睹风采。 到底爱惜小命,不敢擅自上前,只观摩了下,萧永宁便提议去马场跑马。 一行人好好跑着马,忽然听到几声疾呼然后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循声望过去,就见贺三郎以面朝地的姿势趴在地上。旁边姚以安勒住前蹄高抬的马,将它拉到安全地带。 旁边忙有人跑过去看情况,扶起贺三郎,急问,“你……” 然后表情扭曲起来,想笑又极力忍住的模样,指着贺三郎,张了张嘴。 “呸。”好容易回过神来的贺三郎撑起身子,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然后一张脸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变幻。 颤颤巍巍的指着面前那一堆东西,哆哆嗦嗦道,“马粪,马粪,马粪!”一声比一声高,“老子居然j□j了!啊呸!”狂吐口水,还边喊着,“水,水,水!” 然后,看清情况,想笑不敢笑或者厚道没笑的,以及远处不清楚情况都笑了起来,笑声直冲云霄。 贺三郎几乎就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叫你嘴欠,生怕人不知道还喊出来,让我死一死,先。 在众人的幸灾乐祸的欢笑中,贺三郎臊红这一张脸去洗漱更衣,然后走到姚以安面前作揖道,“方才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马踩死了。”反才他一得意,想炫马技,谁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今儿个都让他赶上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姚以安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贺三郎郑重道,“你这一抬手,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姚以安垂下眼,声音带着歉意,“我若是拉住了你,也不会……” 贺三郎眼角一抽,运气太背了,为什么那里有一坨马粪啊,这么一想,贺三郎脸都绿了,觉得喉咙里乏起恶心。 姚以安关心道,“要不要召太医,万一病从口入就不好了。” 贺三郎没来由的一愣,有说不出那里不对劲,然后拍着姚以安的肩膀心痛道,“还是你厚道,那群家伙看见我就笑,跟我说话都远远的,好似老子能喷他们一脸似的,损友,损友,误交损友啊!”一撂衣摆,大步离去,“老子要跟他们去割袍断义。” 姚以安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跟着一晃。 “公子,您没事吧!”小厮忙问道。 “最近看书可能有些累了。”姚以安垂下眉眼,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书可能有些累了。”姚以安垂下眉眼,淡淡道。 ------------ 第137章 随侯珠 林瑾衡等人由萧紫涵带着在一潺潺流水边停住,见两岸放着蒲垫,林瑾衡便把萧紫涵的心思猜到几分,笑着道,“你这是打算曲水流觞,赋诗饮酒?” 萧紫涵转身对众姑娘笑容可掬道,“今儿这么多宾客在,咱们也不好弄得一身酒气回去,饮酒便免了。”双掌一击,一列深绿色长衫的丫鬟手捧托盘从木屋中鱼贯而出。 “我给大家备了一些点心和瓜果代替酒,”又一指其中一丫鬟盘中的荷花笑道,“这荷花在谁面前打转或是停下,谁就得即兴表演一下。” “作诗吗?”有人笑问。 萧紫涵摇头,“赋诗没意思,古筝、琵琶、笛子、箫随便哪个都成,就是舞剑都成,可不许舞文弄墨,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的。”说话时,还意有所指看着林瑾衡。 可惜,林瑾衡压根没看她,而是专心打量小溪,琢磨着哪一段不容易中招。 萧紫涵一挑眉,高声道,“我想着不如模仿击鼓传花,鼓声停下荷花在谁跟前就是谁。” 林瑾衡默默收回研究的视线,萧紫涵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投机取巧不能够,林瑾衡随意选了个蒲团坐下。 上游箫家的丫鬟们将小而体轻,盛有仅供一人享用的瓜果点心的木质杯盏放入溪水中,因底部有托,故飘浮于水中,顺着溪水蜿蜒而下。 时而轻缓,时而急促的鼓声也随之响起来。 众人言笑晏晏看着粉红色的荷花由远及近,又不住打量各人神色。 荷花漂过三轮,周颖还有其余二位姑娘都献了才艺。 第四轮上,急促鼓声骤然停下。 萧紫涵指着林瑾衡大乐,笑嘻嘻问,“琅华郡主给我们表演什么。” 林瑾衡似笑非笑瞅一眼萧紫涵,萧紫涵的丫鬟离开去做什么,林瑾衡哪里不知道。 林瑾衡起身,打量萧紫涵命人准备好的各种乐器,目光停在箫上。捧着箫的丫鬟也机灵,上前一步站出来。芷言上前将箫取了,递给林瑾衡。 林瑾衡见溪水打着卷儿拍岸,灵光一闪,《夕阳箫鼓》中第七段《回澜拍岸》的旋律便倾泻而出。 乐器中她最爱古筝,却在箫这一道上有天赋,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里柳成荫。 箫声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加上《回澜拍岸》本就是抒情写意的曲子,旋律优美流畅。 配合现场的坏境,倒是相得益彰。 今儿个林瑾衡超常发挥,一曲吹罢,众位姑娘鼓掌而赞。 “阿衡,曲艺更上一层楼了。”周颖毫不吝啬的夸奖。 林瑾衡学名士风范,淡然一笑。 “诶呀,我以为你会来一曲《十面埋伏》呢!”萧紫涵促狭而笑,“这比较像你的风格。” 林瑾衡嘲笑,“你以为我是你,就会这一首。”萧紫涵对声乐兴趣平平,天赋也不佳,遂只学了几首来撑门面,必要场合也不至于现眼。 《十面埋伏》是她最拿手的曲目,奏出来挺能唬住人,不晓得的必以为她精通音律。 萧紫涵不干了,她正玩着水,顺手一抬,就往林瑾衡身上泼了一掌溪水,边上的周颖还被殃及鱼池。 紧接着哎了一声,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一个激动我忘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能胡闹。”语气中歉意不假。 但是林瑾衡听的嘴角一抽,她意思是,换个日子就能胡闹了,真想泼回去,和周颖无奈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萧紫涵朝二人团团作揖,软着声音道,“手太顺了哈,”见林瑾衡腰腹部巴掌大的水迹,忙吩咐道,“去取衣裳来,边上就有地方换。”林瑾衡和周颖来这里玩的次数多,有时候玩得疯了,原有的衣裳便见不了人,遂都在萧紫涵院子里留了备用的。溪边就有几间错落有致的木屋,更衣也方便。 两人的衣料都是吸水性极好的,一时之间恐怕干不了,又是娇生惯养长大,这样湿湿黏黏的肯定不习惯。 周颖一摆手,“我只湿了裙角,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无碍。”看林瑾衡想说什么,打断她,“你腰间湿了一块,还是去换吧。” 林瑾衡想了想,点头,抬脚往木屋去,夏天穿的单薄,林瑾衡已经感觉到湿意,的确挺不舒服的。临走之前不忘瞪一眼罪魁祸首萧紫涵。 萧紫涵摸着鼻子笑,条件反射啊!“你快去换吧,快去!”手上还做得驱赶的动作,看的林瑾衡眉毛忍不住跳。 突然,遥遥的传来箫声,细听,正是《夕阳箫鼓》中第八段《桡鸣远籁》。 萧紫涵收敛笑容,沉声道,“去看看是谁,不是说了我要在这里款待各位姑娘,不许闲杂人过来。” 林瑾衡也不在意,道,“我先去换衣裳了。” 留下众人进了木屋,林瑾衡站在那由着人伺候更衣,十二年下来她对衣来伸手已经习以为常。还好,没到饭来张口的地步,筷子还是她自己拿的,可喜可贺。 芷言弯腰,将林瑾腰间荷包和挂饰取下来,递给芷兰,然后和芷玉一起为她脱外衣。 芷兰接过荷包,见其中天蓝色绣着兰花的荷包湿了半边,想起里面放的是护国寺求来的平安符,也不知湿了没有,忙取出来看,还好,符纸无恙。又顺手将另一个装着随侯珠的荷包解开来,这个荷包大半都湿了,好在随侯珠不怕水。 突然,芷兰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猛地站起来。 动作太大,引得林瑾衡都看过去,不由纳闷,“芷兰!?”芷兰可不是那种毛毛躁躁的人。 芷兰取了一方锦帕,将随侯珠放在上面,转过身,让林瑾衡等人细看她手中随侯珠的模样。 随侯珠,一丈内若有毒物便会变色,越毒,随侯珠变色就越严重,离毒源越近,变色也越严重。 如今,原本晶莹剔透的随侯珠赫然变色,不过和原来的颜色差距并不大。 林瑾衡没少拿各种毒试验过随侯珠,知道这正是随侯珠遇上毒的轻微反应。 齐嬷嬷面色凝重,将帕子和随侯珠一起拿过来,又缓缓往外走,一直盯着随侯珠的颜色变化。随侯珠的颜色越来越淡,大约走了一丈,又恢复如常。 齐嬷嬷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对林瑾衡道,“郡主,往老奴这走一走。”是林瑾衡所待的地方有问题,还是林瑾衡有问题。一想到后者,齐嬷嬷的嘴角曲线又往下拉了几分,她居然让林瑾衡在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 林瑾衡眼神好的很,自然也目睹了随侯珠的变化,不觉得瞳孔一缩。抬脚往齐嬷嬷处移了几步,果不其然,随侯珠又微微变色。 林瑾衡一步一步往齐嬷嬷走去,眼睁睁看着随侯珠颜色渐渐加深。 “是我身上有东西!”随侯珠只能检测到体外的毒,林瑾衡若有所思,“我在马车上还将随侯珠拿出来玩过,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是进了梁国公府出的问题。” 林瑾衡无奈一笑,连是什么时候中了暗算都不知道。之前听齐嬷嬷和旁人对她说那些明枪暗箭,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没想到今儿个就让她亲身体验了一把,这感觉可真新鲜! “老奴失职!有负太后、公主、郡主信任!”齐嬷嬷跪在林瑾衡跟前请罪,萧太后将她赐给林瑾衡,一半的原因便是她精通药理之术,没想到她还是让林瑾衡着了道。 林瑾衡忙上前亲自扶了齐嬷嬷,可齐嬷嬷跪在那纹丝不动,齐嬷嬷也是护卫出身,身手了得,林瑾衡那点力气哪里拉得动她,只得一叹,“嬷嬷待我如何,我岂不知,眼下最要紧的是将事情查清楚了。” 齐嬷嬷眼神一动,站起来道,“郡主先将衣物换了,首饰也卸了。” 林瑾衡自去换衣卸珠钗,再用随侯珠试自身,果然没有问题。 齐嬷嬷又拿着随侯珠检查林瑾衡换下的衣裳首饰,随侯珠却也没变色。 林瑾衡站在一边,疑惑,“总不能刚才是随侯珠坏了,或者是现在坏了。”突然想起齐嬷嬷早些和她讲的一些知识,问道,“嬷嬷之前和我说过,有一些药粉可通过呼吸和汗液进入身体,效果比吃进去更好。”一指桌上的衣物首饰,“难不成这上面附着了药粉,因为我更衣都散了。” 要有一定的浓度,随侯珠才能检测到,随侯珠说敏感也敏感说不敏感也不敏感,林瑾衡之前实验过,将毒药稀释到一定程度,随侯珠就感应不出来。一掌和三掌的距离区别,随侯珠也不能区别。 齐嬷嬷沉沉一点头,这种方法难以控制具体情况,且牵涉甚大容易横生枝节,所以用的很少。齐嬷嬷心下一寒,她自负在药理一道浸淫极深,可却从没见过这种药。现在连是什么毒药都不知,若是林瑾衡有个好歹,她万死难辞其咎。 林瑾衡观齐嬷嬷自责之色,安慰道,“嬷嬷不是说过这样的药,一般而言,都需要长年累月的使用,”还有心玩笑,“否则看谁不顺眼就扔一把药过去,世间不就要乱套了。”她不信这世上有十全十美的毒药,所以她自信自己就是中毒了,也应该不深,影响不大。 又思付,连齐嬷嬷都没有发觉,而方才席间她手头可不少银器,却没有丝毫变化,若非随侯珠,林瑾衡脸色一变。 早年刚得到随侯珠的时候,林瑾衡倒是新鲜了一阵子,走到哪里都要时不时瞅上两眼,就等着它大显身手。偏偏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林瑾衡新鲜劲过去,就成了若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和不熟的人在一块才会借机瞅瞅。今儿个,她是真没想到这一茬,说来也是她太掉以轻心了。 可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难不成以后得把随侯珠绑在手上,时不时的瞅上两眼才安全。 林瑾衡下意识摸了摸随侯珠,不觉汗,好大一颗。 林瑾衡又喃喃出声,“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自认为做人算厚道,应该没谁与她有血海深仇到要杀她而后快的地步。不过她是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的女儿,一切又不好说了。 齐嬷嬷提醒,“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说利用您让您周围的人中毒,再比如您是无意间沾上的。”她由衷希望是最后一种,林瑾衡只是不小心沾上,而非有人对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处心积虑,能拿出这种药的,想来背后定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齐嬷嬷提醒,“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说利用您让您周围的人中毒,再比如您是无意间沾上的。”她由衷希望是最后一种,林瑾衡只是不小心沾上,而非有人对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处心积虑,能拿出这种药的,想来背后定不简单。 ------------ 第138章 丑荷包 经齐嬷嬷一提醒,林瑾衡便焦急道,“我要去母亲那看看。”不论是她被利用还是不小心沾上,林瑾衡立时开始担心重华长公主有没有事,又想起几位兄长,他们是一同见了梁国公夫人才分开的,也不知几人是否有问题,急忙道,“还有哥哥他们那里。”许鸾养胎没有随行,俞钰晚则是因为元儿生病也没有同来。 “郡主要去找公主和几位主子,免不了耽误不少时间,不妨请公主、几位爷和奶奶过来,一来能仔细检查主子们身上是否有毒,二来正好想个对策,三来也能利用这时间将周围人查一下。”齐嬷嬷拦住林瑾衡,望了望木屋外,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有永远的利益,这些姑娘都是往日林瑾衡交好的,但是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之辈,“动作越快,查清楚的可能性越高。” 破案有黄金时间之说,林瑾衡也知道这个道理,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抬眼瞥见木屋一面墙上挂着装饰用的弓箭,压低声音对芷言道,“你去告诉母亲和哥哥们就说我玩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这样一来,重华和林延恩他们过来也没人会起疑,反正众人皆知,她向来被养的娇贵,但凡有点头疼脑热,阵仗从来不小。 说罢紧走几步到了弓箭前,做戏得做足了,否则露出马脚让令幕后黑手起疑,就不妙了。 她非得把人揪出来不可,不管是冲她而来还是其他,这种法子除能害到想害之人,少不得伤及无辜,这般丧心病狂,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齐嬷嬷见林瑾衡咬了咬牙,赶忙上前拦住,忙道,“使不得,郡主千金之躯岂敢损伤。”如今这局面已是她的失职,若再让林瑾衡受伤,她哪里有脸见重华长公主。 芷兰明白过来,眼疾手快,上前用弓箭在手腕上划了一下。 齐嬷嬷拿帕子沾了血迹走到林瑾衡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两瓶药,递了一瓶给芷言,然后示意林瑾衡抬手,说道,“您说您受伤了,谁还敢检查您的伤口不成。” 林瑾衡看眼面不改色的芷兰,然后安静的由着齐嬷嬷给她涂上金疮药,齐嬷嬷又在她手上抹了血迹,最后在外面裹上一条锦帕,血迹隐隐可见。 林瑾衡一嗅,屋中药味和血腥味隐约可闻,然后点头示意可以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原在木屋外说笑的萧紫涵等人便往木屋内走,进门就见林瑾衡皱着眉头坐在木椅上,手上还带血的锦帕好不惹眼。 萧紫涵和周颖被唬了一跳,赶紧上前几步,指着她的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紧张地打量林瑾衡的脸色。 “喏,”林瑾衡无奈望着桌上的弓箭,箭头赫然还带着血迹,摸着鼻子苦笑,“手痒玩了下,不小心划到了,还把她给划伤了。” 众人才注意到芷兰也受伤了。 周颖实在不知道说她这么好,“你啊你,”又关切道,“伤的深不深?” “我让韩大夫过来给你看下。”萧紫涵说着就要命人去请府中的大夫。 林瑾衡出声阻拦,“不必了,我已经用过药也包扎好了,可不想再受一趟罪。”说话时还晃了晃手。 萧紫涵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有先见之明!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林瑾衡嘿嘿一笑,不着痕迹去看芷言,见芷言对她微微一摇头,便松了一口气,这表示随侯珠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周颖和萧紫涵没事就好,与这些姑娘们无关更好。至于是不是因为证据被毁灭了,林瑾衡不愿去想,若真想害她,便是这次侥幸逃脱,日后她有了防备,总不会让对方得手。 “我这手也不能用膳,代我向舅公赔罪,我便先回去了。”林瑾衡对萧紫涵道。 “你还是等下再走,姑姑和表哥们知道必定担心你,让他们看下安心了再走也不迟。”林瑾衡可以因伤退席,重华等却不好因这个离开,毕竟林瑾衡只是小伤,且梁国公是长辈还是六十大寿。 林瑾衡一点头,点了小丫鬟去通知重华长公主和林延恩他们。 趁姑娘说笑的时候,芷言不动声色将随侯珠给了一个不起眼的蓝衣丫鬟,眼角一瞄门外。 那蓝衣丫鬟便捧了水盆往外走,众人也浑不在意。 自进了梁国公府,林瑾衡在这溪水边停留的时间最长,除了与人接触之外,便是蒲垫、杯盏、箫和溪水。 可这些东西随意性太大,谁也不敢保证那么巧就让林瑾衡碰上,除非对方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若是这样,其他姑娘也应该沾上,可事实上,方才已经试过,没有任何人有异样。 到底不放心,又派了人来查探一遍。 蓝衣丫鬟一路瞧着随侯珠的反应,又特意在捧着乐器的丫鬟们面前放缓了脚步,随侯珠还是纹丝不变。 不一会儿又进了木屋。 林瑾衡见她进来,看手势便明白还是毫无头绪,不禁暗想,这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沾上的。 说了会话,林瑾衡让各位姑娘随意不必陪她,萧紫涵和周颖不愿意,林瑾衡便笑着道,“我母亲和哥哥们也快到了,你们在,我怎么好撒娇!”又是一晃包着手绢的手。 萧紫涵和周颖失笑,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 重华长公主得人禀报林瑾衡弄伤了手,又心疼又好笑,这女儿皮实,爱舞刀弄枪,磕磕绊绊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路上才被告知林瑾衡是被下了毒,重华长公主神情不变,眼中戾气一闪而逝,儿女就是她的逆鳞,不将这幕后之人收拾了,她就妄为人母。 一路走来,心思转了好几道,将可疑之人都过滤了一遍,看谁都有嫌疑。 重华长公主和林延恩兄弟几个前后脚赶到,重华明知林瑾衡无碍,见了女儿,还是忍不住上前摸索了一番,追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延恩等也是目光关切看着林瑾衡,“妹妹感觉如何?” 林瑾衡眼睛就黏在随侯珠上,见没有变色,脸上浮现出喜色来,摇头道,“我没事!” 重华看林瑾衡精神奕奕,一颗心才堪堪放下,又冷声问林瑾衡带的人,“你们仔细想想进府以来可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不曾。”众人回答的斩钉截铁,他们一直在回忆,能在林瑾衡跟前伺候还随着她出门的哪个没几分本事,记忆力和观察力是基本的要求。 重华眼睛一眯,透出几分凌厉来,“那就给我一个一个查过去,查衡儿一路到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我就不信这么点时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林延恩道,“寻个不起眼的小厮和丫鬟,让他拿了随侯珠在妹妹遇到过的人面前走上一遍。”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对妹妹下手,看我不”想起林瑾衡在,林延思把嘴边的词咽回去,摸摸林瑾衡的头,“妹妹等着,哥哥定然给你报仇。” 林瑾衡看气氛肃杀紧张,笑,“也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她无意间碰到的,还是有人故意往她身上弄上去的目前还摸不准。 “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林延思冷哼一声,杀敌一千损人八百,其心可诛。 重华送走了林瑾衡才回到宴会厅,梁国公夫人问道,“衡儿怎么样?公主不妨回府陪着衡儿,倒是我们的不是,让衡儿受了伤。” 重华笑着道,“这丫头自己贪玩,不过开了道小口子,舅母不必担心,今儿是舅舅六十大寿,我这个做外甥女的岂可缺席。” 见重华没有离去而是极给面子留下,梁国公夫人笑意深了几分,又关怀了林瑾衡几句。 重华坐在上首,视线看着台上的歌舞,眼角不动声色打量下面的人,眼神在几个皇子妃身上打了个旋。 能瞒过齐嬷嬷的眼睛,可见这毒非比寻常,就是想不怀疑她那几个侄子都不成。 见回来的侍女神情有异,便以更衣为由离席,到了开阔之地才问,“如何?” 侍女低声道,“姚公子。” “是他!”重华长公主不由的抬高了几分声音。 侍女点头称是,又道,“十三爷专程拉了姚公子到僻静的地方试过,是姚公子身上一荷包。” 重华倒不信姚以安会害林瑾衡,感情她在这里琢磨了半天以为是有人冲着他们夫妻而来,合着女儿是受了姚以安的连累。 ### 林瑾衡在家中坐立不安,搁谁发现自己身上有神秘毒药都不能淡定自若,要不是教养使然,都想急的团团转,后靠着练大字才静下心来。听说重华长公主等回府,忙搁下笔,起身迎出去。 见到重华,林瑾衡便问,“可查出什么?” 林延愈面带愧色,出声道,“毒在姚以安的荷包上,我之前瞧着他的荷包阵脚粗糙,怀疑……”顿了顿,他怀疑是哪个丫鬟或者表姐妹啥送的,若非交情不一般,这种荷包谁会带出来,比方说,林瑾衡做的那荷包真见不了人,但是他们父子几人不都乖乖戴着。“就拿过来玩了一下,马上又遇上妹妹,定是那时候沾到妹妹身上的。” 这个答案,林瑾衡实在没想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那姚以安应该没事吧!” 林延愈摇头,却是神色凝重道,“他这荷包带了有一阵子。” 林瑾衡怔怔的站在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感想。 “我看姚以安眼神清明,步伐有力,便是中毒也不会深。”林延恩温声对林瑾衡道。 这时候,江太医也到了,重华命人将盛有荷包的木盒交给江太医,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让身边的嬷嬷检查过,都说不出一二来,也不知江太医能不能给她惊喜。 林瑾衡坐在重华边上,注视着江太医的目光带着忐忑,看的重华不觉一叹,若是姚以安…… “老臣无能!”江太医请罪道。 林瑾衡心里咯噔一声,连御医都查不出的东西。 “这恐怕不是大历的东西。”江太医又说了一句。 重华脸色一沉,望着木盒吩咐道,“备马车,我要进宫。”摸了摸林瑾衡凉沁沁的脸,“娘去请白太医,你且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脸色一沉,望着木盒吩咐道,“备马车,我要进宫。”摸了摸林瑾衡凉沁沁的脸,“娘去请白太医,你且放心!” ########################### 感谢风狄755793 aki辗转成歌。卿卿林四acarol喵桃妖妖小米的霸王票 O(∩_∩)O谢谢 ------------ 第139章 心难测 重华长公主进宫觐见皇帝,却不知皇帝也是刚回宫,咱们这皇帝有微服私访的癖好。方才他带着十二皇子轻装简行去了梁国公府贺寿。只见了梁国公不曾与他人碰面,遂重华也不知。 皇帝脱下常服换上龙袍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对十二皇子道,“衡丫头箫的技艺只算中上。” 皇帝什么样的天籁之音没听过,林瑾衡那技艺在他那有个中上的评价也是托了外甥女的福,又话锋一转,“不过她那曲子的意境却是吹出来了。” 原来在梁国公府内,皇帝和十二皇子与姑娘们嬉闹的小溪只隔着一堵墙,听那边箫声响起,皇帝兴致一起还让十二皇子即兴吹奏了一曲。 “远不及你!”皇帝笑着下评论,满脸笑容,似乎为儿子骄傲。 “技艺好掌握,难的是抓住曲子的神韵,只要勤加练习,林表妹将来必定吹出形神兼备的曲子,何况表妹还年幼。”十二皇子微笑道。 皇帝笑,“这丫头是个惫懒的,她又不好此道,恐怕是不愿意下功夫的,反正谁也没要求她成大家,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且由她便是。” 皇帝想起方才的情形又忍不住笑,“我看着你姑姑和延恩几个太过溺爱她了,不过伤了这么点便如此兴师动众,养的太娇了。”他也是有女儿的,到底做不到这般地步。不过这可能便是男女的差别,也许是独苗和有十余个女儿的区别。 似乎想到什么,十二皇子心下一跳,状似随意道,“表妹是姑姑的独女,本就该金尊玉贵的养着,且表妹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是那等任性妄为的,原就让人更疼爱几分。” 皇帝看着态度恭谨眼含笑意的十二皇子,淡淡一笑。 十二皇子久久未等着皇帝出声,一颗心不免有惴惴。早年,贤妃为了拉拢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有意提两人的亲事,不过林家婉拒,几次之后,便也歇了心思。之后又惊觉,若两家联姻,恐引皇帝忌惮,也容易引得其他皇子群起而攻之,更是彻底将这事抛之脑后,这两年,两家也走得远了。 可今日皇帝是那么随口一说,是他多想了,还是另有深意。 若皇帝真有这心思,十二皇子竭力稳住心神,面上保持镇定自若的笑容,那到底是想抬举他,还是捧杀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后者,十二皇子忍不住脸色一变,他哪里惹的皇帝如此,况且皇帝难道忍心连同林家一起打压。且就不怕他和林家联手之后,势力尾大不掉。 十二皇子抬眼看皇帝,还是皇帝真的有意,抬举他! 他今年十五,林瑾衡十二,而贤妃已经着手为他选皇子妃,他是不是该缓上几年。 皇帝到底什么心思,十二皇子实在猜不透,又暗道,若是圣心能轻易被猜透,满朝文武,怎么会被皇帝折腾的举棋不定,至今好多大臣不敢轻易下注。 纯臣岂是好当的,新皇即位,自然愿意抬举重用亲信,除非有无人可替代的能力和不容小觑的背景,否则只能给新皇拥护者让位。 “重华长公主觐见。”眉清目秀的太监躬身进来禀报。 皇帝一笑,对十二皇子道,“你下去吧!” 十二皇子行礼之后退下,半路遇上重华长公主,又躬身行礼。 重华笑着让十二皇子起身,心想,小十二倒是颇得皇帝宠爱,这几年诸皇子中,皇帝最疼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就不知,这疼爱有几分是为了给二人造势,几分是真心,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自然就培养出感情了。 ### 要请白太医为姚以安诊脉,没有充足的理由,重华也没法子借到人,少不得将事情长话短说。 皇帝心思一转,与之前的情况联系起来,倒把事情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吩咐道,“传白太医。”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重华笑,“你倒是对姚以安上心,巴巴进宫来找朕要人。” 重华也笑,“皇兄也知道,这是我相中的未来女婿。”卫国公府和长安侯府有意联姻,岂能擅自作主,一开始便在皇帝面前打了招呼的。 “朕瞧着姚以安是个桃花旺,小八和甄家姑娘都钟情于他,衡儿是个惫懒的,你千挑万选怎么给她选了个麻烦过来?” 重华笑睨皇帝,“有人争才证明是好的,八公主金枝玉叶,还愁没好姻缘。”又以袖掩嘴巧笑道,“皇兄难不成要和我抢人,这人可是我先相中的,您想抢,我是万万不依的。” 皇帝大笑,“你啊你!届时你还不得闹得朕头疼。”又陡然收起笑意,淡声道,“朕只是觉得姚以安怕是个糊涂的,被人下了药都不知,将来如何混迹于朝野。若非遇上衡儿恐还糊里糊涂的,可不是在劫难逃了。” 重华却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这药便是我身边的嬷嬷还有江太医都查不出来,姚家人一无所觉也情有可原。” 姚以安桃花多,重华真没当回事。至于这次中毒,豪门世族本就是步步惊心,姚以安麻烦多,不表示其他人就太太平平。 她选中姚以安除了他本人人品可靠,出身清贵,能力上佳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姚萧氏和顾氏都是省心的。长安侯只有二子一女,大房更是只有一个嫡子,林瑾衡能省不少烦心事。这次姚以安中毒,重华长公主猜付着二房可能性不小,若真是二房所为倒也好,正好收拾了,林瑾衡之后进门更轻松。 不过这一切,前提是姚以安说中的毒没有大碍。而姚以安能否平安,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于皇帝,重华面上波澜不惊,袖中的手却不禁暗暗握紧。 “衡儿被我宠坏了,养的她性子天真漫烂,若是嫁到那复杂的人家,我这一颗心都得替她日夜悬着。若是嫁到那名声不显的人家,我又觉得委屈了她,难得的姚家门第清贵,又人口简单,他本人也争气。这孩子,我倒是越瞧越喜欢了。我看衡儿与他相处的也颇好。”重华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姚以安的满意。 “那就先瞧着吧,你可不要心急火燎的把人定下了。”皇帝笑着道,“世事无常,谁知日后如何,姑且先看着,看姚以安有没有本事把人揪出来,还得证据确凿。”朗声而笑,“朕只这么一个嫡亲的外甥女,可不能委屈了她。” 重华微微一笑,眼眸深处带了几分沉思。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闲话,白太医也有了眉目。 重华一连三个问题,“你可知这是什么药?对人有何影响?可有化解之法?” 白太医面无表情,态度不卑不亢,“这药是天葵果子研磨而成的粉末,若长期服用,可致人神志不清,行为异常。若是中毒不深,可慢慢调理,但若是入了五脏六腑,无解,具体如何我得看了人才知道。” 重华神色不禁凝重起来,“天葵!?”这东西,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是一种据说已经失传的果子。”白太医道。 皇帝道,“你明天让姚以安进宫给太后请安,朕再命白太医过去给母后请脉。”让白太医专程给姚以安诊脉,可不是打草惊蛇了。 重华长公主收敛心神,望着皇帝笑,“有白太医在,我这心就安了。” 皇帝点头一笑,“你既已进宫,便去母后那坐下,也好和母后说说舅舅寿宴的境况。” 重华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待重华告退之后,皇帝低低一叹,问垂首立在一旁的白太医,“如何?” 白太医依旧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和十六皇子是同一种毒。”天葵却有其物,只是十六皇子和方才那盒子里的药却是西皖皇室独有无忧果,两者症状相似,白太医也不怕重华去查。 事关几位皇子,皇帝无意让重华知道太多,便让白太医做了隐瞒。 皇帝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西皖皇室的毒药居然用在了他的儿子和臣之子上,可当真是有趣。 混账东西,若是和外族坑瀣一气,别怪他这个做父皇的心狠。 “传恪亲王和长安侯。”皇帝沉声道。 十六皇子之事因为关键人物大宫女素娥之死卡住,他倒是替儿子清理出不少钉子,谍中谍,计中计,但是随着一些人的消失,这事显得一团乱麻。他也是从夺嫡中闯过来的,这些伎俩岂会不清楚,栽赃嫁祸,借力打力,若是关键人物都死了,就得不了了之。 这事牵涉到外族,皇帝岂肯善罢甘休。姚以安事件倒是出现转机,顺着长安侯府,许能找到幕后之人。 ### 重华见过萧太后之后,心事重重的回府,圣心难测,她这皇兄的心思更难测。 “娘,”林瑾衡快步迎上去。 重华进门前便整理好情绪,道,“明儿白太医就为姚以安诊脉。” 摸着林瑾衡的头,缓缓道,“若他有个差池,衡儿会如何?”一笑,“这儿也没外人,就咱们母女,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被问及此事,林瑾衡有些扭捏,但见重华一脸正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情况很严重?”一颗心又提起来。 重华摇头,也不多做隐瞒,“你也瞧见了,这药等闲查不出,具体如何明天才能确定。”说罢,看着林瑾衡,细细观她神色。 林瑾衡的心微沉,在古代后宅生存比她想象之中难多了,手段层出不穷,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会很难过,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而且一直我都以为我将来定是要嫁给他的。”不说其他,单说相识几年的情分,若是姚以安有个万一,林瑾衡肯定会伤心难过。若说其他,林瑾衡问心自问,没有感触,是假的,这几年来姚以安待她体贴入微,又有家长的默许,虽没婚约,林瑾衡差不多将他当做未婚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很难过,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而且一直我都以为我将来定是要嫁给他的。”不说其他,单说相识几年的情分,若是姚以安有个万一,林瑾衡肯定会伤心难过。若说其他,林瑾衡问心自问,没有感触,是假的,这几年来姚以安待她体贴入微,又有家长的默许,虽没婚约,林瑾衡差不多将他当做未婚夫了。 ------------ 第140章 长安侯 得知荷包有毒,哪怕心中惊涛骇浪,姚以安依旧神色从容,不忘谢过将随侯珠借给他的林延愈,林延愈的用意是让姚以安能回府检查周围环境,消除隐患更是追查真相。 姚以安握着随侯珠的手青筋直露,若没今日之事,他恐怕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与他母亲顾氏原就猜测周氏不怀好意,想着她可能会有动作,一直有所防备,可这么久以来都没见周氏出手,他们却也不敢掉以轻心,顾氏更是在他身边放了好几个精通药理的能人。 他近些日子偶感不适,请了太医也只说是他苦读太过的缘故,这太医与她母亲娘家有旧,应该可靠,为防万一,他还乔装之后暗暗找了京中好几位名医诊脉,都说无碍。他自己都以为是用功读书的缘故了。却没料到,她周氏手上原来有这等厉害的东西,连林瑾衡身边宫中出来的嬷嬷都查不出来,他是不是该说自己便是死了都不冤。 在从梁国公府回去的路上,姚以安驱马到姚以宁身边,便见周氏微不可见的一皱眉,这段日子,周氏一直拘着姚以宁在书房读书,而姚以宁也不像往日那样常来找他探讨功课,对此周氏笑言,这分钟紧要关头不好打搅姚以安。 “你这阵子书读的如何?”姚以安笑问姚以宁。 姚以宁皱眉道,“有一些地方我与先生见解不同。”当下便问起姚以安来。 马车内的周氏,瞥见兄弟二人并肩而行,忍不住绞起帕子来。听见姚以安邀请姚以宁一同读书,好互相陪伴,互相指导,姚以宁还喜气洋洋的应了。差点绷不住当场就要喊出来,调整好情绪嗔道,“院试在即,你怎么好经常打扰你大哥。” 姚以宁脸一红,“对不住,我一激动就给忘了。”有时候姚以安讲解的比先生都透彻易懂。 姚以安又盛情相邀,都被周氏婉言相拒,便也不勉强,一笑而过。又状是不在意的拍了拍姚以宁的肩膀,“若是真有问题,只管过来寻我便是,这点闲暇功夫我还是有的。”眼角将周氏的变色看在眼中,眼神晦涩了一下,他的手刚刚把玩着腰间已经被处理过的荷包, 姚以安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随侯珠又变色,一番查探发觉是案几上的熏香缘故。这熏香醒脑提神,是太后赏赐给姚萧氏,姚萧氏又给了兄弟两人。 而荷包是他年仅六岁的胞妹与二房嫡女所做,府上长辈和兄弟姐妹人手有一份。 为了让男儿不长于妇人之手,儿孙一律不得养在母亲和祖母跟前,姚萧氏寂寞只养了长房和二房的嫡女,现年都是六岁,关系亲密同吃同住,一起养在姚萧氏院子里。 想找证据,恐怕还得从姚萧氏院子里着手。晚辈想查长辈身边的人,想来对方还不是一般角色,不可能不闹出动静来,且要查姚萧氏的人,瞒不了姚萧氏,而姚萧氏定不会瞒着长安侯。 况且对这个府里掌控能力最好的不是姚萧氏而是长安侯。 “祖父在哪里?”姚以安问。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不可能再沉默下去。若没有随侯珠,这毒药根本查不出来,而随侯珠肯定是要还给林瑾衡的,他总不能这样日夜悬心,防着根本无法防备的毒药。 等到他被周氏害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晚了,他不愿拿自己的命冒险。 他不信周氏能做的滴水不漏,他赌自己福大命大! 姚以安看一眼手中的随侯珠,微微一笑,往长安侯书房而去。 ### 姚以安到了长安侯的书房内,直接进入主题,将在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长安侯坐在椅子上,盯着姚以安问,“琅华郡主也中毒了,林延愈知道是因为你荷包的缘故?” 姚以安一点头跪在地上满脸羞愧,“孙儿无能,竟是如何被歹人动了手脚都不知,有愧祖父教诲。连累琅华郡主和延愈林不说,林家还愿意将随侯珠交给我,让我回府检查,孙儿实在无地自容。” “你检查的如何了?” “兹事体大,孙儿不敢擅自做主,”姚以安双手将随侯珠奉上,“荷包上的毒琅华郡主身边经验丰富嬷嬷也查不出这是何毒。”又将面前的木盒往前一推,道,“孙儿回府就换了衣裳,发现房中的熏香中也有毒。” 荷包和熏香的由来,长安侯一回想便知是怎么一回事,脸色微变,马上恢复过来。 这些东西姚以宁也有,若是姚以宁的变色,也可以说是东西到了姚以安手上被人动的手脚。但是长安侯脑中忍不住窜出另一种想法,姚以宁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就没这两样东西。 长安侯看着跪在下手的姚以安沉默不语,这个孙子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今日是否是有意借林家的手将事情闹大,让他不好对二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两家联姻意向明确,姚以安是林家看中的女婿。而和林家联姻,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能让长安侯府立身更稳。 “你身体如何”长安侯一颗心提起来,若是姚以安有个好歹,再和二房扯上关系,长安侯府就毁了。这一代梁平候不就因为骨肉相残要面临后继无人的问题。长安侯神情一凛然,他绝不能让长安侯府步了梁平侯府的后尘。 姚以安沉默不语,他如何得知,他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你随我来。”姚以安面色沉静的跟着长安侯。片刻后,两人便到了祠堂,祖孙二人错开几步面对祖宗灵位而站立,皆是沉默不语。 “这事我必定查清楚。”长安侯徒然一叹,然后离开祠堂。他要去审问姚萧氏身边的人。 盛夏时节,姚以安心中逐渐升起一股凉意,心有不甘,又如何,哪怕二房真想要他的命,他也只能忍,因为他是姚家子。 长安侯将他留在这里不就是要他明白,他是姚家子,先有长安侯姚家,才有他姚以安。 姚以安阖上眼,他祖父从始至终最想保住的都是长安侯府,若是他因中毒身子骨不行了,那么势必就要保住二房。就绝不能让二房担上谋害长房嫡子的罪名,且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说出去,就能成为政敌攻歼他们府上的把柄。 对此,不是早有猜测吗,只是他不得不依靠祖父才有可能将真相查的水落石出,才有可能讨回公道。 果然,还不够强啊! 过了好一阵子,再回到祠堂的长安侯露出几分老态和颓然来,眼底带着几分心疼,“我早年与白太医有故,祖父将他请来为你诊脉。”长安侯拍了拍姚以安,竟是不敢看孙儿的脸。想来这孩子已经明白了。 闻言,姚以安抬头看长安侯,他竟是从来都不知道府上与大名鼎鼎的白太医还有这等缘法。 “白太医身份敏感,我们一直都无往来,不过陛下清楚。”长安侯淡淡道,“你一直都是祖父的骄傲。” 他刚刚派人去查了姚以宁周围,干干净净,荷包香薰都不存在。这还不足以让他认定二房可疑。 他又审讯了几个有机会接触到熏香的丫鬟。不查不清楚,一查,很多事情就能找到眉目来。 姚萧氏身边的丫鬟秋月想要进二房的门,周氏许她前程,两人便勾结起来。 他还从周氏屋里搜出一大包的药粉来,周氏那做贼心虚的模样长安侯想忽视都不行。 眼下秋月死了,再无人能指证周氏,毒药也都被他处理掉。若姚以安有个三长两短,他会让周氏陪葬,若姚以安无碍,不止周氏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二房他也会处理,总要给姚以安一个交代。 “过上几日,林家怕是要问你结果了,你会这么说?” 姚以安淡淡道,“此事恐是我们府上的宿敌所为,害了我再栽赃嫁祸于二叔,如此一来便能毁了我们姚家百年基业。” 长安侯抬眼看着姚以安,只见他眼中一派风平浪静,无悲无喜。怅然所失,这样的孙儿,若是真如周氏所言中毒已深,回天无力。长安侯眼中闪现狠戾之色,这等毒妇,绝不能留。他长安侯府百年基业险些就要毁在她的手上了。 祠堂外,长随禀报。 “侯爷,天使来了。” 长安侯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侯府继承人中毒,可大可小,又涉及林家。惊动皇帝,长安侯不惊讶,但是他终究存了几分侥幸之心,或许皇帝会多给些日子,让他能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如今最关键的是姚以安到底中毒有多深! 长安侯府姚家又该何去何从。 长安侯显出疲乏之色,脚步沉重的进了皇宫。 进宫之后长安侯见皇帝一幅心疼未来外甥女婿,心疼外甥女的模样,又见恪亲王在一边,想起锦衣卫的手段,再不敢隐瞒,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 从宫里回来的长安侯仿佛老了几岁,次日府中的二太太周氏去庄子上小住。实际上,周氏连夜已经进了锦衣卫的昭狱。锦衣卫可不是长安侯还顾忌着她宗室女和儿媳、孙儿娘的身份,又有的是时间。 周氏虽然知道说出来就是一死,还得连累子女,可那锦衣卫手段让人生不如死。最终还是被撬开了嘴,连带着庆丰郡主也拱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氏虽然知道说出来就是一死,还得连累子女,可那锦衣卫手段让人生不如死。最终还是被撬开了嘴,连带着庆丰郡主也拱了出来。 ------------ 第141章 无忧果 “庆丰?”皇帝搁笔而笑,原先知道是周氏所为之时,他想是否有人想除去姚以安,然后扶持二房上位,好借此掌控长安侯姚家。 皇帝历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信长安侯是纯臣忠臣,所以从没有怀疑过长安侯,否则不会召他进宫。且若他有非分之想,也不至于要牺牲嫡长孙。 可真相却是周氏不过是个糊涂人罢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庆丰郡主,那么庆丰郡主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她的无忧果从何而来,是巧合还是必然? 恪亲王往前迈了几步,说道,“姚周氏并不知那是无忧果,一直以为是天葵,庆丰只与她说是偶然间得来,未曾细说。”庆丰郡主是否清楚那是无忧果就不得而知了。 周氏未经过专门的训练,所以恪亲王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若连这点辨别能力都没有,他也不能掌管锦衣卫十余年。 皇帝问道,“庆丰为何要将药给周氏?”周氏害姚以安的目的,不言而喻,爵位。但是庆丰郡主又是为了什么,若单为了主子拉拢姚家,这样铤而走险可有些得不偿失。事情闹出来,哪怕她是个郡主,也得吃刮落。 想起原因,恪亲王的眉毛忍不住一跳。 皇帝不免好奇,能让恪亲王出现这等反应,恐真相出人意料。 “庆丰的女儿甄可幼时受过惊吓,便有些疯癫,她钟情于姚以安,不过姚家也知道甄可的状况,如何肯答应这门亲事。庆丰便和周氏联手,想废了姚以安,再使法子抓了姚家的把柄,好将二人凑成对。”疯子配傻子,真亏的庆丰郡主能想出来。 皇帝也是微怔,他是不知甄可还有这毛病的,不过一个血缘关系已远的外甥女,又不住在京里,皇帝哪里有精力关注。他甚至都想不起甄可长什么模样。“为了女儿庆丰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皇帝此言有二意,一则厌庆丰郡主嚣张跋扈,为了女儿谋害当朝长安侯府继承人,闹开了,宗室也面上无光。 二则是恼,若庆丰郡主当真搀和到十六皇子中毒之事中,想用他儿子的命为自己谋取富贵,谁给他们的胆子。 儿子们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皇帝失望之余更恼恨儿子们身边的人,不免自欺欺人,如没有旁边人撺掇,不至于到这般境地。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皇帝脑中马上翻出庆丰郡主的情况来。已故宁安候早年参与过西皖战役,庆丰郡主有无忧果也不足为奇。 甄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原先得利的几门姻亲也都没落,参与夺嫡不失为复兴家族的一条捷径。 真希望甄家是最后一个环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儿子和外族勾结。 皇帝淡淡的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湖北,查甄家和西皖可有联系,投靠的又是谁,朕许你见机行事。”对方是侯府还有一个郡主,庆丰郡主又小心谨慎,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仅凭周氏一人之言不足以将甄家定罪。 若庆丰郡主只是为了儿女私情害姚以安,他还能对甄家网开一面。可若是真敢算计皇子性命,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 恪亲王躬身应是,既然见机行事,必要时刻,他也不必估计对方身份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 萧太后在慈宁宫接见姚萧氏祖孙。 林瑾衡知道这是借机让白太医替姚以安诊脉,因在宫廷,处处有眼睛,林瑾衡也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不过林瑾衡观他气色尚可,不免松一口气。 风华正茂的少年,若是来不及长成便夭折,实在令人扼腕。 白太医将手放在姚以安腕上,久久不收回手也不出声。 看的林瑾衡心急不已,一颗心都悬起来,这脉诊的也太长了一点吧,细观白太医神情,古井无波,丝毫情绪都不露。 林瑾衡暗道不能怪她不喜欢来宫里,一个一个都戴了面具似的,猜都猜不透,累得慌。 片刻后,白太医才道,“放点血。”边说着边打开医药箱。 姚以安也不犹豫,接过匕首就在腕上轻划了一刀。 林瑾衡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姚以安白玉般的手臂上流出鲜红的血,成串的往碗里流,红的扎眼。 姚以安对林瑾衡一笑,眼神安抚。 “衡儿暂且退下。”萧太后不妨白太医如此,见林瑾衡小脸微白,后悔又心疼。 白太医欲伸出的手就那么顿在那。 林瑾衡不愿,但见萧太后态度坚定,只得离开。 等林瑾衡离开,白太医便将盛了血的碗拿到唇边浅尝一口,神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姚萧氏忍不住出声询问,“我孙儿如何” 白太医瞥一眼姚以安,“待我回去仔细检查才知。”说罢又开始为姚以安检查身体起来。 等白太医离开,林瑾衡才又进屋去,许是失血的缘故,此刻的姚以安脸色苍白,显出几分羸弱来。 萧太后对林瑾衡笑着道,“白太医说以安中毒不深,不过还是需要好生调养几年才行。” 姚以安也是微微笑着,眉眼豁然。 林瑾衡抿了抿嘴,报喜不报忧,她只能告诉自己姚以安无事,然后笑了起来。 说了一会闲话,姚萧氏便向萧太后告辞,萧太后也不留二人,命宫女送二人离宫。 姚萧氏见姚以安离开慈宁宫之后,眉眼间笼上一股浅浅的郁气,心中酸涩。到底年仅十四,得知身中剧毒,鼎鼎有名的太医都没又确定的说法,姚以安岂能心无波澜。 因为是在宫中,姚萧氏也不能直接安慰,只得拍了拍他的手。 姚以安收敛不觉间露出的情绪,正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的拐角出现了人。 姚萧氏也有所觉,抬眼便见是十公主和十二公主正袅袅而来。 祖孙二人上前躬身行礼。 十公主忙扶住姚萧氏,因姚萧氏和萧太后亲近,遂称一声姨祖母,“姨祖母这是要出宫?” “那我和姐姐来的可不巧。”十二公主在一旁笑着道,他们二人是要去慈宁宫。 几人寒暄几句,姚萧氏祖孙二人便站在一旁,恭送两位公主离开后才走。 “姚家玉郎,果然名不虚传。”十二公主掩嘴轻笑,一次比一次让人惊艳啊! “难得是没有自以为是,四处卖弄。”姚以安一直立在一旁恭敬的垂着头,十公主冷笑道,“不像一些人以为自己是潘安再世,就恨不得把脸放在人眼皮子底下,美人!咱们还缺美人不成,不就一张脸嘛!” 十二公主眼珠子一转,想起是谁来,噗嗤一笑,十公主说的是方家七郎,当真是貌美如花,把女子都比下去了。偏自以为女子都得拜倒他长袍之下,看得让人生厌。 十公主意兴阑珊道,“这些世家子,一个一个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来来去去那么几种,真没意思!”她今年十四岁,终于想起还有驸马这么一回事,来回一看,没一个能入眼。嫁给这些人,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将来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实在是没劲透了。 十二公主吃吃笑起来。 ### “十公主和十二公主来给太后请安了。”一嬷嬷笑着进来道,十公主十二公主都是太后颇为疼爱的孙女。 萧太后也笑,“这两孩子定是听闻衡儿来了,这不一下学就过来了。”因着萧太后的缘故,三人关系较好。 林瑾衡笑眯眯道,“公主们明明是想吃祖母小厨房的美食,才不是来找我呢。” 林瑾衡等陪着萧太后用了午膳,萧太后要午睡,三人便去水亭玩耍,林瑾衡正忐忑着,便不是很想过去,无奈,十二公主磨人,遂还是一起去了水亭。 十二公主挎着林瑾衡的胳膊抱怨起来,“还是表姐幸福,上五天就能休息。诶,什么时候能说服了父皇,我们也能改成和你们一样,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的。” 读书郎的苦恼,林瑾衡曾经也有过,好在她如今过的大学般的生活,忍不住暗自庆幸了下,又觉不厚道。便道,“我们虽有休息日,但是先生觉得我们闲暇时间多,总是布置很多功课。” “果然先生都是那么的讨厌。”十二公主气哼哼道,又俏皮的一吐舌头,“可不许说出去,否则父皇肯定要罚我不尊师重道的。” 十公主和林瑾衡俱是笑,十公主笑骂,“满嘴胡言乱语!” 十二公主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看身后的宫女。 林瑾衡就见那宫女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十二公主,十二公主又将荷包递给林瑾衡。 林瑾衡不禁眼皮一跳,如今她对荷包有心理障碍。 “我前几日上街玩,结果她把银子给掉了,”十二公主一点一个面带羞愧的宫女,笑着解释,“差点就要在酒楼吃白食了。”就在十二公主想要找隐藏在暗处的护卫要银子的时候。 “幸好遇上杨姑娘,杨姑娘看出我不方便,便免了我的银子,原来这酒楼是杨家的产业。这几日我差点都忘了还欠着人家银子没还,今天就麻烦表姐帮我捎给杨姑娘吧。” 林瑾衡哑然一笑,这可真是太巧了啊! 十二公主又道,“青黛祖母去世,回去守孝。如今我身边没人陪着,真不习惯,又要选伴读,我和杨姑娘很谈得来,她还是探花郎的女儿,又素有才名,跟她在一块我还能沾点墨水。表姐觉得杨姑娘怎么样,做我伴读合适吗?” 林瑾衡突然从记忆库里翻出当年似乎也有这么一回事,最终不了了之,恍惚间有一种旧事重演的感觉。 她们走在御花园里,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耳朵,看来十二公主根本没想瞒住人。 林瑾衡从来不敢小看宫里人,尤其是活的很滋润的宫里人。这可不是简单的找个伴读玩,遂笑道,“杨表姐学问历来是我们姐妹中的佼佼者。”至于合适不合适,她说了不算,得她皇帝舅舅说了才算。 十二公主笑了笑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她小舅舅在林家二老爷辖下为官,三个皇子争得热火朝天,她母族不想站队,却被三派一起打压排挤。听闻长房二房颇疼这位杨姑娘,以她的身份做公主伴读也不算是委屈,且有这么一重身份和经历,对杨婉月将来也有好处。 表姐妹三人又若无其事一同玩耍。 ### 御书房内,皇帝问白太医,“姚以安如何?” 白太医依旧面瘫着脸,但是语气中却是带了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姚以安脉象虚弱,仿佛就是精疲力竭,太过劳累罢了,可是无忧果只会使人神志不清,就如那狗一般失去理智,却不会影响身体状况。且臣检查他的血液可见中毒时间不短,按理该出现记忆衰退,偶尔眼神涣散等症状。”这也就怪不得其他太医什么都查不出来。 皇帝抓住重点,“他不止中了无忧果的毒?” 白太医一摇头,“臣查不出?”所以他才兴奋。 皇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连白太医都查不出的毒药。 “臣想去长安侯府一探。”白太医道,“等臣查明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皇帝点头应允,有这么一样不在掌握内的东西存在,皇帝寝食难安。 白太医几乎把长安侯府翻了一遍,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发现,症结出在姚家特有玉露丸上,这本是固本培元的药。可若是长期和无忧果同时服用,便能让人心力交瘁而亡。 那边恪亲王也有了结果,通过明察暗访,发觉六月里出现的一桩惨案与甄家有莫大关联,甄家人一直在查这件灭门案,且很着急。 恪亲王第一反应是被灭口的应该是一直以来和甄家联系的人,那时正是十六皇子事发的时间。对方为了消除隐患,遂杀人灭口。而甄家这样惊慌,恐是物伤其类了。 甄家的惊慌便给了恪亲王可乘之机,终于跟踪宁安候找到密室,还从中搜出不少紧要东西。 甄家与西皖是毫无瓜葛,但是一直以来居然是和十六皇子暗中往来。 可是中毒的明明是十六皇子,难道是十六皇子想上演一场苦肉计,栽赃别人,无奈对方棋高一着,化险为夷。 还是另有乾坤,无奈手头线索太少,恪亲王也不敢断言,只得回京再说。 反正甄家是没得跑了,来往信件中写的明明白白是甄家毛遂自荐,主动献上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甄家是没得跑了,来往信件中写的明明白白是甄家毛遂自荐,主动献上无忧果。 ------------ 第142章 一四二 待恪亲王收集了足够的罪证,昔日在湖北土皇帝一般,跺一脚整个湖北都得晃一晃的甄家便被押解进京。 百年世家,总有那么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情,而甄家更甚。 甄家帮着十六皇子一系拉拢湖北官员,排除异己,对一些冥顽不灵的官员采取打压,甚至构陷,虽说不上罄竹难书,抄家夺爵却是够了。 经过刑部、大理寺以及锦衣卫三堂会审,甄家案尘埃落定。 昭狱中的庆丰郡主看着跟在恪亲王背后,手捧着托盘的太监,神情淡然,富贵险中求,参与夺嫡本就是用命在冒险,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你郡主的体面!”恪亲王看着庆丰郡主淡淡道。 如今的庆丰郡主早已不复昔日尊荣华丽,这一月来的牢狱的生涯令她满身狼狈。庆丰郡主吃力的以掌撑地坐起来,靠在墙上看着那酒壶笑起来,“成王败寇!”她想过安宁候府一飞冲天之后烈火烹油的局面,自然也想过身败名裂的下场。 当年恪亲王选择帮着当今夺位,若是最终是旁人即位,不过也是他们甄家的下场罢了。如今炙手可热的权贵世家,哪一个没有从龙之功。她只是运气不好,暴露的太早,于是成了马前卒。 恪亲王人冷声道,“其实若没有姚以安之事,你恐怕还不会暴露,至少这次事情不足以让你暴露。”宫里线索已经断了,是因为姚以安才出现了转机。夺嫡本就是步步惊心,庆丰郡主居然还敢节外生枝,她死的不冤枉。 庆丰郡主脸色突变,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殆尽,整个身子微微颤动起来,动了动嘴唇,问道,“皇上会如何处置我的子女?”她总是抱着一点点的期望,流放也好,囚禁也罢…… 可是恪亲王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仅有的奢望, “若有人出谋划策帮你长子谋害次子,你会如何对待那人?” 庆丰郡主眼中的光芒一瞬间黯淡下来,若是她,定要那家人,鸡犬不留!皇帝只会比她更甚,天子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恪亲王颔首示意太监上前赐酒,将会审结果缓缓道来,“宁安候府夺爵,承爵一脉除你之外都秋后问斩,其余几房流放,后代不得入仕。” “啊~” ### 甄家的处理结果公之于众之后。皇后和丽嫔的母亲公孙夫人便寻了个机会进宫见皇后。 “陛下知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公孙夫人见左右再无外人,便露出了紧张之色。 甄家的处罚相比以往同等罪名的重了许多,谋害皇子的罪名自然么没有公布,但是公孙夫人却是知情的,担心收拾了甄家,下一个会不会他们公孙家了。 “进了锦衣卫昭狱,母亲觉得甄家还能隐瞒什么?”皇后见公孙夫人勃然变色,轻笑了一下,“母亲何必这样惊慌,陛□体康健,要的就是三足鼎立之势。咱们又不是对其他皇子下毒手,不过是想使点手段罢了。”平时怎么争都可以,只要不睬了皇帝的底线就成。 公孙夫人被皇后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有点底了。这局他们原是为贤妃所设,想利用贤妃埋在十六皇子宫中的钉子大做文章,为了逼真事前连十六皇子都没有告知。 公孙夫人开始关心宝贝外孙的身体来,那可是他们公孙家的希望,“十六殿□子如何,影响严不严重?”面上不觉带出了几分埋怨。 十六皇子这毒中的比他们预期严重多了。 话音刚落,公孙夫人便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仅仅是她女儿,还是当朝皇后,面色尴尬起来,站起身来作势要赔罪,嘴中嗫嚅道,“娘娘,臣妇无状。” 皇后忙搀扶住公孙夫人,面有愧色,苦涩一笑,“都怪本宫不谨慎,给了她可乘之机,不仅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脱了嫌疑,还顺势而为害了璜儿。 公孙夫人顺势道,“娘娘何必自责,贤妃屹立后宫十六年岂是善茬,当年灵妃多得宠,还不是被她收拾了。便是根基深厚的敏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做大。诶,谁让她托了先皇后的福呢。”皇帝和先皇后是患难夫妻,感情甚笃,而贤妃音容笑貌又有先后几分模样,连性子都有几分像,可不就入了皇帝的眼。 又问道道,“只是贤妃到底对十六殿下起了杀心,难道陛下就置之不理了。”虽然是他们栽赃再前,但是贤妃反用他们放过去的药想害十六皇子也是事实啊。 公孙夫人如今想来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十六皇子发觉月娥不妥,留了心眼,怕是凶多吉少。谁能想到,月娥竟然也是贤妃的爪牙。 “人都死了,无凭无据,陛下如何舍得。况且咱们已经在陛下那留了坏印象,指不定陛下以为咱们是为了陷害贤妃,才真让璜儿中了毒。”皇后道,“这段日子让父亲和大哥稍安勿躁,陛下恐会小惩大诫,不管陛下如何惩戒,都不可轻举妄动。” 公孙夫人虽心有不甘,也只得诺诺应是,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委屈娘娘了。”公孙家少不得被皇帝责罚,皇后也跑不了。 皇后不在意一笑,“皇上总不会废了我的。” 公孙夫人想了想,道,“萍儿性子冲动,要麻烦娘娘劝着点了,这孩子被我宠坏了,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母亲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可是嫡亲的姐妹。”皇后假意不高兴道。 公孙夫人喜上眉梢,忍不住又暗自念叨,若是十六皇子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们得省多少事啊!偏摊上他那个不着调的娘。 “你们姐妹齐心,将来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公孙夫人意有所指。 皇后微微笑起来,眼眸深处带着微不可觉的讥诮。 不能两败俱伤,实在令人扼腕。 ### 林延恩回府去向重华请安的时候,正好遇上林瑾衡带着两个丫鬟陪着重华长公主玩骨牌。 林瑾衡正嫌弃手上的牌前后不搭,遂动作非常利落的把牌一推,欢喜道,“三哥!”一丈远的路,愣是被她走出了乳燕回巢的架势。 林延恩笑眯眯看着林瑾衡,命人将他带回来的小吃食递上来。 “三哥最好了!”林瑾衡一瞄便知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几款零食,其实味道是比不上公主府的,不过她就是喜欢那个感觉,又由衷感慨,“真想三哥每天都回来这么早!你再这么忙下去,元儿都不认识你了。”最近朝堂事情多,以甄家为开端,皇帝开始整顿官场。林延恩和林延思被指使的团团转,完全可以用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来形容,有时候都直接宿在衙门里。 林延恩淡淡一笑,“接下来的一阵子我就比较空闲了。”偏头对着重华道,“母亲,我回府的路上遇到长安侯府的人在报丧。” 林瑾衡猛地见目光从零食上收回来看林延恩,甄家和姚以安中毒有关,她不知,她只知道是周氏动的手脚。这样的罪行,足够周氏抵命了。 果不其然,林延恩道,“二房夫人病逝了。” 重华从牌桌上起身,走到炕上坐下道,“姨妈也和我说了,过些日子便让二房回主宅。”一个麻烦是消了。只是姚以安的身子到底如何,却不可知,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身子骨不行的人。 林延恩微笑道,“我在御书房正好遇上白太医来向陛下禀事,他已经找到解决之法,只要花上几年功夫,姚以安便与常人无碍。” 闻言,林瑾衡眉开眼笑。 重华眉眼间也带出喜色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见林瑾衡模样,有心打趣,“这下你可放心了。” 林瑾衡红了红脸,“母亲~”尾音拖得长长,显而易见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重华长公主忍俊不禁,和林延恩一直看着她笑。 林瑾衡被二人看的发窘,还不许人高兴了。 等林瑾衡退下。 重华看着林延恩叹气道,“我是真怕姚以安出个好歹,衡儿都把人当未婚夫看了。” 林延恩一挑眉,“我们这周围人都是这个意思,妹妹怎么能不这样认为。还是不该让妹妹这么早就知道,毕竟妹妹还年幼,变数太多.”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重华无奈一笑,不知道也知道了。只好安慰自己姚以安这孩子各方各面让人无话可说,家里也难得的清净。 林延恩见重华如此,便岔开话题道,“初九,宫里要给十二公主选伴读,我们府上和杨姑父都在传召之列。” 重华长公主敛起笑意,“衡儿之前便与我提过,十二公主属意杨婉月想让她做伴读,我看这两个月没有动静,还以为没事了。”山东胡家,重华心中将这四个字细细咀嚼,倒也是个人才辈出。 “我们府上符合条件的就是八妹和十二妹妹,不过性子恐怕都不太合适。”林延恩道,虽然能给二人加重身份,但是怎么看有些冒险,宫里步步惊心,两人这性子进去,实在让人心悬。 重华笑道,“她们两若是进了宫,不知道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杨婉月终是林家的外甥女,也不那么扎眼。你去找下你姑父,看他那边什么意思,若是无意,咱们也不强求。”杨婉月懂分寸知进退,倒是个适合在宫中生活的性子。不过若是杨家没这个意愿,那也罢了,没得强人所难留下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笑道,“她们两若是进了宫,不知道要给府上添多少麻烦。杨婉月终是林家的外甥女,也不那么扎眼。你去找下你姑父,看他那边什么意思,若是无意,咱们也不强求。”杨婉月懂分寸知进退,倒是个适合在宫中生活的性子。不过若是杨家没这个意愿,那也罢了,没得强人所难留下隐患。 ------------ 第143章 元宵节 四季交替,转眼便是元和三十年。 十五未过,这年就不算完,尤其是学堂未开,府上的姑娘和年幼的少爷们更是清闲,遂一众人都聚在燕禧堂里陪着老太太说话。 “园子里都已经挂满了灯笼。” 十二姑娘乐呵呵道,“今年又出了不少新样式,晚上点起来肯定比去年好看。” 就着赏灯这个话题,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老太太还让人请了九爷,只是丫鬟回报,九爷被六老爷喊到书房去了。登时,老太太脸色就不好了。 林瑾衡含笑听着,不想话头被带到她这边。 “今晚帝后驾临观月楼,想必今年的灯会定是不同寻常。”八姑娘笑着道,每年元宵佳节,长房都会参加宫宴,不过今年皇帝兴起,要与民同乐,遂长房也不进宫了而是陪着帝后去观月楼。 “听说安排了好些神秘节目,十三妹妹知道吗?”十二姑娘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转了转手中的暖炉,笑着道,“都说是神秘节目了,我哪里知道的。” “她们一群都是没开过眼界的,衡儿不如带了姐妹们去散散心。”老太太靠在床上笑呵呵道。 单独拎出八姑娘怕是不可能的,一起兴许还有机会,她现在是熬一天赚一天,但是这几个孩子她委实放心不下。 “对不住了,今天怕是不行,宫里定了规矩,只许事前定好的人进观月楼。”你带个亲戚,我带个亲戚,观月楼要装不下了,亲。 林瑾衡又笑眯眯道,“我改日再带姐妹们上街玩。” 没想到林瑾衡拒绝的这么干脆,老太太神色一僵。 “九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丫鬟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 杨婉月回杨府之后,老太太便越发难伺候起来。唯有九爷能哄得老太太,老太太也能保持心情愉悦。可是九爷去了军营,这次过年还是第一次回府,且过了元宵便马上要回去。丫鬟多希望九爷不要走。 屋里众人都是松一口气。 门处走来一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的少年。头戴翡翠抹额,穿着红色锦袍,当真是翩翩美少年。 林瑾衡之前便知道九爷是一等一的相貌,就是脂粉气太重,拉低了水准。不过经过大半年的军旅生涯下来,之前弱不禁风的九爷如今也有点男子气概。 老太太一张脸都亮了起来,慈爱摩挲着九爷的头,“你父亲可是又说你了,定是潘氏在搬弄是非。” 九爷笑容一顿,才道,“父亲让我好好在军营学本事,才不枉大伯父一片苦心。”至于潘氏却只字不提。 老太太的手顺着头顶划到了九爷的脸上,这段日子,老太太摸一次这心就疼一次,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哽咽道,“可怜见的,才去了半年就瘦成这幅模样了,还没养回来就又要去了,不成,我得和你大伯说一声,咱们缓上一阵子再去,你也能好好陪陪祖母。”九爷有进步,老太太自然知道,虽然心疼也没想让他就此不去了,可是到底忍不住心疼,想让他喘口气。 闻言,林瑾衡看九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半途而废,前面的苦岂不是白费了,而且这样一来,恐怕要让林晋海对他失望了。 九爷苦是肯定吃了,但是人明显有了长进气质都不一样了。值不值,他自己心里自然呢一把秤。 九爷面色有片刻的挣扎,军营实在是太苦了,便是去了大半年,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 他当初是被林晋海命人绑了送到军营的,荒山野岭,守卫森严,想跑根本是痴心妄想,哪怕自己跑出去了恐怕也迷失在山里头喂狼。 他和对方摆少爷的谱,可是根本没人卖他的账。训练不配合,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没有人会为他求情。 不吃大锅饭,过了点就收走,没有人会给他准备精致的点心充饥。 熬着熬着,他也能够每天承受六个时辰的训练,晚上再和十几个人睡大通铺,吃味同嚼蜡的食物。 “孙儿正在抽个子的时候,所以才瘦了。”九爷拿着老太太的手道,“孙儿喜欢军营,在那里能学到很多东西。” 八姑娘紧绷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九爷真的长进了,这就好!这就好! 林瑾衡瞥见九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勉强之色,失笑,虽然没有真心喜欢上军营生活,起码九爷也知道这对他有利无弊了。 老太太又欣慰又难过。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道,“杨姑娘来了!” 九爷喜不自禁,“表妹来了!”便是年节他也只见了杨婉月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他明儿都要走了,还以为没可能再见杨婉月。 老太太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九爷整个人情绪都兴奋起来。 九爷那心思她几年前便知道了,一直装聋作哑,就想着他只是一时心动,过上几年便好了,没想到九爷至今还放不下,竟是个痴心的。 原先她觉得杨婉月不足以给九爷助力,如今瞧着倒也尚可。只是杨婉月愿意吗?杨家能答应吗? 老太太心底实在没底。 一番礼见之后,九爷目光追逐着杨婉月,虽有克制,不过在座之中不缺眼明心亮的。 “杨表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看得人都挪不开眼了。”十二姑娘嬉笑出声。杨婉月今日穿的是碧落秦岭纱,质地轻薄保暖却上佳,最是适合这个时节穿。 这是贡品,数量有限,杨婉月这身是秦嫔娘娘所赐。十二姑娘知道能一眼认出这是碧落秦岭纱。还是因为林瑾衡命人做了几身小衣裳送给她四姐的儿子。 九爷脸一红,收回视线,撞十二姑娘挪揄的目光,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看的林瑾衡嘴角一抽 ,你都有几个通房了,孩子都有过了。居然还摆出一幅纯情小男生的模样。果然,男人性和爱是分开的。 “十二姐姐眼神真好,这可是杨表姐跟六姐姐学来的针法。”林瑾衡笑眯眯出声,杨婉月进宫做十二公主伴读,林瑾衡与她接触的机会反而多了,加上,六姑娘就是住在秦嫔的殿中,表姐妹三人便时不时能聚一聚。 四姑娘长袖能舞,府里姐妹没有哪一个说她不好的,偏偏一母同胞的十二姑娘就爱没事找事,基因突变的真不科学! 十二姑娘看一眼林瑾衡,只得笑着道,“六姐的女红越来越好了!” 十二姑娘不喜欢杨婉月,从来都不喜欢。原先在府里时,杨婉月不过是依附国公府的表小姐,却比她们这些正经小姐还有地位。 回到杨家,不能再借卫国公府的势了,十二姑娘还没高兴多久。没想到她却得了大机缘入宫做了伴读,还让皇后和勤嫔赞不绝口。 一想起来十二姑娘就不甘,凭什么让一个姓杨的借着林家的风压着林家的姑娘。若是她成了伴读,哪里还用担心十一姑娘压过她。 十二姑娘忍下不平之色,要笑不笑的看一眼九爷,九爷对杨婉月那点心思,再想起老太太对九爷的宠爱,要是老太太执意,怕是有好戏可看。 要是心比天高的杨婉月最终却是嫁给不成器的九爷,不知届时是什么表情? 十二姑娘说话声音小,老太太没听见。 老太太只是伸着手,茫然的看着正前方,“婉月!” 杨婉月紧走几步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外祖母!” 老太太笑逐颜开,假意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若非我派了人三催四请,你是不是就不来看我老婆子了!”又变了神色,怒声道,“是不是你那继母不许你出门,一个两个都是黑了心肝的。” “外祖母!”杨婉月抬高了声音打断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越来越糊涂,说话越发随心所欲起来。“外祖母,母亲待我极好!” 老太太还是神情一僵,母亲,又苦笑,那可不是杨婉月母亲吗这孩子是个顶聪明的,没有她照顾也能活得很好。可是她的志儿怎么办? “你现在身份不同寻常,她哪里敢不对你好。只是他们只瞧见你的风光,哪里知道你的苦啊。”老太太悲声道,突然焦声道,“衡儿衡儿!” 林瑾衡不妨还有她的事,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床前,出声表示人到了,“祖母!” 老太太循着声音,拉了林瑾衡的手,语重心长道,“婉月这孩子,一个人在宫里生活不易,你们是姐妹,你进宫多和她说说话。” 类似的话,老太太都叮嘱她八百遍了,林瑾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有可信度,回道,“这是自然的,而且秦嫔娘娘和十二公主都很喜欢表姐,祖母放心便是。” 杨婉月也在一边应和。 林瑾衡看着杨婉月柔声哄着老太太,脚一抬,插到九爷和杨婉月中间,隔绝了九爷的视线。 默默道,非礼勿视。九爷果然还没脱胎换骨啊! 然后林瑾衡眼风一扫林延愈。 闻琴知雅意,林延愈的破嗓子响起来,他到了变声的年纪,这货一点也没不好意思,每天叽叽喳喳个不停,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破嗓子多么的扰民。 林瑾衡觉得林延愈基因绝对有问题,全家就他长痘子不说了,变声还那么难听。之前林延思变声的时候,可没这杀伤力。之后更是一把华丽丽的嗓子,差点秒杀林瑾衡。 “九哥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虽然没去过军营,但是我那几个师傅都是军营里出来的,我带你去找师傅们,看看有什么诀窍,也好少走点歪路。” 老太太想拦,闻言道,“你们男孩子坐不住,你们兄弟几个都出去玩吧!” 于是恋恋不舍的九爷被林延愈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恋恋不舍的九爷被林延愈拖走了。 ------------ 第144章 赏灯上 到了申时末,林瑾衡上了马车往观月楼而去。她没有与重华长公主同车,与她同坐的是十二公主和杨婉月。 杨婉月是托了十二公主的福,早些便是定下要去的,又被老太太三催四请邀来,遂最后和他们一起过去。而十二公主则是纯粹觉得待在宫里没意思,于是早了帝后和兄弟姐妹,先出宫,便到了公主府。 马车内林瑾衡和十二公主面对面安静的坐着对弈,两人都没有边下棋边谈天的习惯。杨婉月坐在旁边,看着二人下棋,思绪不觉飘回了几个时辰前。 用罢午膳,她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闲谈,谈着谈着老太太便把话题转到了九爷身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九爷命苦,九爷痴心,九爷会疼人,她不放心九爷,她想安心的走。 杨婉月只觉得一阵阵寒意袭来,还得强制镇定。 她不傻,怎么不知道九爷是什么心思。她也知道老太太一清二楚,更知道为什么早些年熟若无睹。还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如今改了主意。 她从来都明白老太太最疼爱九爷,可是那自己在老太太心里又算什么。 老太太真糊涂好,假糊涂也罢,随着老太太话说的越透,还带着几分恳求。杨婉月再管不了,出声说明,一直以来都拿九爷当嫡亲兄长看待。 随之而来的便是屋内传来的花瓶碎裂的声音。 失魂落魄的九爷从屋子里走出来,神情哀伤。他说,他会马上回军营,会好好努力,出人头地,请她给他机会。 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抓住的。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嫡亲表兄妹,这一关她就过不去。 更何况九爷永远都成不了她喜欢的模样。她喜欢的男子定要顶天立地,有着铮铮铁骨,能为她遮风挡雨。 “诶,可算是到了。”林瑾衡将棋子扔进盒子里。 杨婉月也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马上掩去多余的情绪,随着二人下马车。 观月楼四周都已经戒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见到重华的依仗,纷纷过来行礼,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十二公主和杨婉月,看来胡家和林家真的结盟了。 还好不是投靠哪一位皇子,对朝堂格局无甚影响。 林晋海带着儿子去了男宾那边,重华则带着女儿、侄女、外甥女往另一边去。一群人在大厅里说笑着。 不多时,山呼万岁的声音遥遥传来,楼内众人都止住笑声,纷纷起身收拾一番,然后往外迎接帝后。 远处皇帝带着萧太后、后妃以及尚未分府的皇子皇女在百姓的跪拜中缓缓而来。 又是一番跪拜见礼,一行人才跟在帝后后面上了观月楼楼顶。 林瑾衡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风景,观月背后便是一条大河,此时河中船舶络绎不绝,艘艘张灯结彩,模样五花八门,其中还有在花灯中央跳舞的曼妙女子。 观月楼正前方则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广场,遍布形状各异,寓意吉祥的灯笼。 严寒未消,夜露深重, 林瑾衡紧了紧狐裘披风,站在这露天的平台上还真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又眺望远方,不过站得高看的也远。 周颖拿了一壶果酒过来,将羊脂玉酒杯递给林瑾衡,“暖暖身子。” 林瑾衡接过酒杯,笑饮一口,“黔屼地处荒凉之地,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能酿出这么细腻的果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南哪一府进贡的。” “他们的太子被我们大历擒拿,倒是可以让他们年年进贡。”周颖玩笑道。 林瑾衡拿着酒杯的动作一顿,黔屼太子被擒可是件大喜事,皇帝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黔屼人善骑射,是个马背上的民族,机动性又强,他们最爱做的就是带着一小队突击边境城市,抢掠一番就回去,从不恋战。 这次这位太子殿下就是一时脑抽,竟然亲自带了人进城,然后就被活捉了。 这大功臣,林瑾衡与他还有几面之缘,便是林延思的救命恩人戚威。 随着黔屼太子被生擒,戚威的名字也广为人知,少年英雄啊! “这没意思!”十二公主神色泱泱的走过来。一时还能看个新鲜,久了就开始审美疲劳了。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民间的灯会,我还从来没参加过呢。”说罢目光怂恿又期盼的看着二人。 周颖心动,她和十二公主一样历来都是在宫里过的元宵。 林瑾衡是参加过,不过那是在福建,京城也没看过 于是三人笑容可掬的到了皇帝和萧太后面前,听罢几人的要求。 皇帝这一个年心情都很愉悦,遂笑着道,“带上侍卫,不许贪玩,一个时辰后便要回来。” 三人喜形于色,连连保证。于是便在丫鬟婆子侍卫的簇拥下出了观月楼。 观月楼被围成了铁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同样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林瑾衡等出现自然受到围在外围的百姓关注。 这是无可避免的,便是轻装简行也躲不开民众雪亮的眼睛,那不如光明正大更安全。 林瑾衡和周颖时常出府游玩,又因为知道白龙鱼服的危险,所以每次出门都是声势浩大。遂已经习惯被围观,不过今天这围观阵势比他们预期中大多了。大的有点打退堂鼓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十二公主正新奇的紧,不依道,“我们稍微玩一会儿吧,我从来都没见过。”又拉周颖做帮手。 林瑾衡瞧见周颖眼里也带着兴奋之色,连被十二公主拉来的杨婉月也掩不住的好奇,只得点头,“那走吧。” 走了一会儿,林瑾衡等就完全适应这种局面,一行人游玩着各种摊子慢吞吞往前走。 十二公主整个人都处于活力四射的状态,指着不远处一灯笼摊子道,“这是不是在猜灯谜,猜中了就能得到相应的礼物。” “恩。”林瑾衡一点头,那花灯模样讨喜精巧,已经围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姑娘家,其中更有围着面纱和带着家仆的姑娘。 元宵佳节,不少人家都会让平日养在深闺的姑娘出门凑凑热闹。 随着林瑾衡等人的走近,摊前的人不约而同避开,等他们到了摊子前,也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老板神色激动,行礼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摔个跟头。引得十二公主笑出声来,“免礼,你今儿就当我是普通来灯谜的就是。”也不等老板做出反应,十二公主就欢欢喜喜的猜起谜来,还不忘道,“谁也不许给我提醒,我要自个儿赢了礼物回去孝敬皇祖母、父皇、母后和母妃。” “颖表姐。”林瑾衡一拍也在猜谜的周颖肩膀。 周颖回头,忍不住眉毛一挑,没好气的弹了弹林瑾衡脸上的面具,那是个面目狰狞的修罗面具。 林瑾衡摘下面具嘻嘻一笑,问老板,“这是哪个灯笼的奖品?” 老板很想说送给您,但是又觉得似乎不妥,遂点了一个红莲童子灯笼道,“是这个的。” 芷言便将灯笼碰到林瑾衡面前,让她看上面的谜语。 片刻后,冥思苦想无果的林瑾衡开始场外求援。 周颖待要取笑她,不过见了那谜题,便把笑容收了回去,然后讪讪一笑,摸着鼻子一摇头。 “什么什么,我来看看。”十二公主正好瞧见,便走过来。 然后四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出来,丢人丢大了。 老板已经吓得一身冷汗了,这是他祖上留下来的迷,至今没被破解,谁知道随手一点就点了这个啊!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几位小祖宗不会恼羞成怒吧! “算了,”林瑾衡把面具往原位一放,“看来我们无缘了,你还是等你的有缘人吧!” 老板拿了面具干巴巴道,“郡主喜欢,是它的福气,就当小的孝敬您的了。”过了这么久,老板总算恢复点往日的机灵,“这么多面具,郡主您单单瞧上了他,可不就是缘分。” 林瑾衡一笑,“那我更得把它猜出来了,你先替我收着,我解开了再来取啊。”看一眼芷言。 芷言便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那老板。 “你怎么不要啊!”十二公主问。 林瑾衡哼了一声,“拿回去提醒我自己,连个谜语都猜不出来。这样还显得咱们有风骨是不是,猜不出还把奖品拿走了,太掉身份了。” 闻言,四人都笑起来。 十二公主笑眯眯道,拍手道, “我得回去问问先生,这个谜语有趣。” ### 待林瑾衡等离开后,那小贩珍而重之的将几人碰过的东西收起来,这可是可以回去炫耀的宝贝。 因为这个小插曲,老板生意极好,都是慕名而来猜谜的,老板收银子收的合不拢嘴。 “十文钱猜一个咯,”老板正吆喝的起劲,突然发觉人群都往一个地方的看,又不约而同让开一条路来。 然后老板便见一少年含笑走来,老板眨了眨眼睛,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少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刚刚几位姑娘已经美的和天仙一样了,想不到这位少爷这么俊,却绝不会让人误认为姑娘家。 “我想猜那个灯谜。”这少年便是姚以安,他带着胞妹上街游玩,听闻动静,便赶了过来。 这样的话,老板听得耳朵都快成茧了,心想,又是一个打算借机一鸣惊人的。 老板正打算将谜语给姚以安,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了动静。 老板心中打鼓,今儿个他运气特别好,似乎。 姚以安循声望过去,便见一队持刀的精锐侍卫。等看清中间那人,眼神微动。 上前几步,姚以安拉着自己的胞妹要行礼。 “不必多礼,”十二皇子扶住让姚以安免礼 “在外面就免了。” 姚以安一笑,没行大礼,还是行了书生礼节。 十二皇子笑看一眼姚以安,“你也是慕名而来。” “路过,一时技痒,便想来看一看。” 十二皇子笑了一声,要了谜题,看了片刻后报出一个答案。 老板大吃一惊,想不到真的被猜出来了。 “面具!”十二皇子道。 老板有点愣神,等十二皇子说了第二声,才如梦初醒,慌忙将面具递给随从。 十二皇子转身对姚以安道,“我先行一步。” “恭送殿下。” 十二皇子笑了笑,抬步离去。 姚以安问,“方才的面具,你这可还有。” 老板抱歉一摇头,早就被一抢而空了,他只留下两个,一个等着林瑾衡来“取”。哪怕是戏言,他也不敢卖出去啊,再说人家给的银子足够买一屋子面具。另一个就是彩头,“对不住,公子,还剩下一个是别人定下的。” 姚以安闻言也不勉强,含笑说道,“那劳烦给我看一下,我去其他地方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姚以安闻言也不勉强,含笑说道,“那劳烦给我看一下,我去其他地方寻一个。” ------------ 第145章 赏灯下 瞧着时辰差不多,林瑾衡提议回观月楼,十二公主显然意犹未尽,不过好歹还记着出门前长辈的吩咐,只得依依不舍的往回走。 “那不是十二哥。”十二公主边走边兴致勃勃观赏沿路景致,忽然出声道。 正和周颖说笑的林瑾衡闻声抬起头,便见远处十二皇子带着侍卫而来,瞧那模样便知对方也发觉了她们,正往她们这边来。 待两方人只隔了一丈远的路,林瑾衡等落后十二公主几步上前行礼。 “十二哥,真巧。”十二公主笑着道。 十二皇子微笑颔首,道,“我听闻有个谜题难住了你们,正好经过那里,便去猜了。” 十二公主顺势问道,“那十二哥可猜出来了?” 十二皇子便将答案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想明白谜题的十二公主大乐。 林瑾衡也琢磨过来,和周颖相视一笑,她们都想错方向了,这谜题可真是出人意料。 十二皇子一抬手,四个宫女走出来,一个宫女各自手捧一个把面具。 十二公主瞧着其中一个手里的面具眼熟,下意识打量林瑾衡一眼,果不其然,那手捧修罗面具的宫女走到了林瑾衡跟前。 “听闻林表妹甚为喜欢这个面具,我留着也无用便送给表妹了。”十二皇子笑着说道,“我也给十二妹妹、颖妹和杨姑娘准备了一份,不知你们是否中意?” 十二公主看一眼神态从容优雅的十二皇子,嘴唇动了动,取了身前的面具,笑道,“谢谢十二哥!” 杨婉月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林瑾衡和十二皇子身上来回。脑中马上跳出了陈阿娇和汉武帝,两人身份惊人的相似,连朝局都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可不是什么好故事。 不想突然对上十二皇子笑吟吟的目光,杨婉月猛地一惊,收回视线再不敢放肆。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聪明人,进了宫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通透聪明。便是十二公主,天真烂漫之下是什么心思?她根本看不透猜不到。 生活坏境对人的影响实在巨大,她生存不易,但是输了大不了过苦日子,性命无虞,但是宫里人,稍微行差踏错就得丢命。 杨婉月暗暗为林瑾衡担忧。林瑾衡对她多有照顾,滔天富贵的背后是步步惊心,若是林瑾衡落到陈阿娇这般地步,实非她愿见。 “这个面具我”周颖正想说她喜欢林瑾衡面前的面具。 “我可不喜欢这个样式的,忒吓人了!”林瑾衡笑看一眼面具,拿了身后小丫鬟手中的红莲面具,笑眯眯道,“我喜欢这个。” 十二皇子被拒也不恼,笑道,“是我大意,吓到表妹了。” “十二殿下这话折煞琅华了。”林瑾衡微笑道,对不亲近的人,她喜欢自称琅华。又掏出怀表一看,惊道,“诶,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该晚了。”十二皇子是迎面而来的,她就不信还能厚着脸皮说顺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姐才不乐意掺和你们的争椅子游戏。安安分分当她的郡主,将来在夫家横着走,多么美好的未来,谁也不许来捣乱! 周颖一笑,应和道,“是该回去了。” “十二殿下慢慢玩,我们先走一步。”话音一落,行礼动作一气呵成。 “几位妹妹慢走。”十二皇子神色不变,又吩咐侍卫仔细照顾几人。 结果,没等林瑾衡跨出几步,又见不远处一抹熟悉的红色影子翩翩而来,暗道,麻烦的人接踵而来,真扫兴!顿时感觉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红色、麻烦、扫兴,在林瑾衡的世界里就代表着一个人――周瑶! 周瑶今晚也带了方家兄弟亲友以及往日交好的姑娘们赏灯,谁料到冤家路窄,远远瞧见林瑾衡一行,若只是林瑾衡,周瑶也就当没看见,免得败坏兴致。但是瞥见其中居然还有十二皇子,脸色剧变,想了想,还是抬脚过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过来能改变什么。 林瑾衡一叹,对周颖一眨眼,口型说道,“出门没看黄历。” 周颖忍俊不禁,借着袖子的遮掩,捅她手臂,也口型回复,“过几日去烧香祈福。” 等周瑶走近了,两人脸上皆是怡人的微笑,寒暄过后,林瑾衡便要离开,理由光明正大。 周瑶也不拦她,她巴不得林瑾衡离十二皇子远远的,省得给别人留下太多猜想的余地。 便是她再不服气也明白,若是林家和十二皇子联盟之后意味着什么。 她可以暂时处于下风,但是让她一辈子哎林瑾衡一头,还不如杀了她,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经过周瑶带来的人面前时,林瑾衡的步子忍不住一顿,马上又恢复过来。 其中一男子,器宇轩昂,剑眉星目,一看便知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 林瑾衡想了想怪不得眼熟,认出这是她六哥的救命恩人戚威,不过如今两人泾渭分明,再无来往。 然后林瑾衡忍不住神色一动,原因是与戚威定亲的那位方家姑娘半年前与她表哥私奔了,当然外面传的是病逝,事实上那位姑娘的确香消玉殒,不过是在被方家人找到之后。哪个家族都容不下这样的女儿。 林瑾衡对j□j一清二楚,这是她从林延思嘴里听来的。已经为说不来天下地下无所无知,但是知道的绝对比人们想象中多。那时候,林延思正因为一个案子被方家人的气得够呛,要不是顾忌着戚威的颜面,都想恶心恶心方家人。 不理身后势如水火的叔侄二人寒暄客气,林瑾衡等人径直离去。 一路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说笑,还指使人去买了不少零嘴。 周颖和林瑾衡缀在十二公主和杨婉月后面闲谈,“这个糖豆味道不错,你尝尝。” “七郎给十二公主、琅华郡主、平阳郡主请安。” 七郎,林瑾衡顿时觉得手上起了鸡皮疙瘩,又忍不住哀叹,自己倒霉,遇上麻烦不够,还遇上奇葩。 自以为天下第一俊美,是个女的都得拜倒在他长袍下的方七郎,岂不是奇葩,还是天下第一奇葩。 林瑾衡神情冷淡的站在那,也不说起。十二公主和周颖也当忘了这回事一般。方七郎实在是很难令大多女子喜欢。 方七郎热衷于让女子为她争风吃醋,之前便引得两闺秀争执中闹出人命来。 最终的结果是一个女子死了,另一个女子进了家庙。 而方七郎,不过是被道一句风流太招人罢了。 这样的人看着就是伤眼睛。 偏偏就有瞎了眼的上赶着找死,不就是颜色好,嘴巴甜吗,文不成武不就,绣花枕头一个。 林瑾衡瞥见远处花灯下的几位窈窕女子,望了望这边,然后讪讪又不甘的离去。 “那几位姑娘迷路,我便为她们指路。”方七郎解释道,抬头微侧着脸,这是他最美好的角度,这个动作他驾轻就熟,可惜了不能站着,若是再纸扇轻摇会更美。方七郎自告奋勇道,“我对这京城熟的很我带几位游览一番。” 林瑾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委实摸不透方七郎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不是方七郎第一次向她献殷勤,哪一次在她这里得到好。莫不是她太温柔了,林瑾衡琢磨着。 于是林瑾衡垂下手,借着袖子的遮掩,一颗糖豆便从指间弹了出去。 方七郎本就弯腰躬身站的腿都酸了,一下子就是膝盖一软,身子歪了歪,嘴里喊着“啊”一声,然后‘砰’一声,以面朝地的姿势摔倒在地。 林瑾衡委实没想到效果如此显著,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下。就见方七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捂着脸,“我的脸,我的脸,镜子镜子,我的脸……” 林瑾衡嘴角忍不住一抽。 方七郎又跳脚拍着衣服,一叠声喊道,“脏死了,真恶心……”突然感觉到鼻尖一股热流,一抹,一手血,然后尖叫了一声,以袖掩面,都没行礼告退就飞奔而去。 留下林瑾衡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好像,似乎是被无视了。 “哈哈~”十二公主率先忍不住,大笑出声。 林瑾衡和周颖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也笑起来。 杨婉月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 笑着笑着,林瑾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明白一个道理,鼻子越挺的人摔得越疼! “他绝对错生了性别,合该是个女子。”周颖笑呵呵道。 林瑾衡收敛笑意,一撇嘴,“他若是个女的,哪里惹出那么多麻烦来。”倘若女子故意诱惑两个男子为她争风吃醋最终酿成事端,恐怕早就无立足之地了。男子滥情花心是风流,女子就是败坏门风。世道本就不公平。 “这种人越想越可气。”周颖恨声道,那两个女子有不是之处,所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方七郎还能活蹦乱跳,四处显摆,想想就让人恼火。 林瑾衡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你有什么主意?” “你说若是众人皆知方七郎掉进垃圾堆,恩,”林瑾衡想了想觉得不够脏不够恶心,“粪坑里怎么样?” 以方七郎臭美、自恋、洁癖的性子,那真是生不如死啊,看他怎么有脸迷惑姑娘。周颖一击手掌,乐道,“拭目以待!” “啊”十二姑娘怪叫了一声,然后兴匆匆道,“这个好,这个主意正好,这家伙,再让他自以为是,以为人人都要喜欢他,看他怎么见人。” 杨婉月笑而不语,她没有这个身份插话,方七郎再不是,也是放假长房嫡幼子,方老太君的心肝眼珠子。看着讨论细节的林瑾衡等人,心里不由升起淡淡的羡慕。 讨论完毕,便派了侍卫出马,是的,他们命令皇帝指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出手,在皇帝面前走个过场,能省少麻烦事。有势不借是笨蛋,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不过是女儿、侄女、外甥女淘气想教训个勋贵子弟罢了。 “行动的时候记得套麻袋哦!”林瑾衡叮嘱,省麻烦还能让对方更憋屈。 林瑾衡郁闷的心情得以好转,喜滋滋的往回走,不过好心情没保持太久。 “走水了!!!” “娘~” “爹!” “快跑啊!!” “啊~” “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水了!!!” “娘~” “爹!” “快跑啊!!” “啊~” “杀人了~” ------------ 第146章 变故生 发生突发状况,侍卫忙有条不紊的往中间靠拢,将林瑾衡等人护在中间,然后急步往观月楼赶去,那里有重兵把守。 这是林瑾衡第一回亲身陷入混乱之中,片刻的慌乱之后马上镇定下来,将匕首握在手中防备突发情况,不免遗憾,早知道就把火枪也带出来,还能多一重保障。 不一会儿巧遇上周瑶一行人,两边侍卫都是皇帝所派,份属同僚,于是自发的合成一个圈,这样也好腾出更多的人手在外围保护。 林瑾衡见到周瑶也没说什么,各在待在亲卫的保护圈里往观月楼走。 一路走来,四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哭嚎惊叫声,远远还能看到火光烟雾,且不只一处。 林瑾衡暗想,若都是不小心失火,怕是太巧了些,显然有人蓄意,看了看暗沉沉的天和四周混乱的景象,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今天本就是一年难得一见的盛事,街上人满为患,几乎摩拳擦掌,突然发生了各种状况,众人便如同那无头苍蝇乱撞。 又有人故意在人群中胡乱杀人,更是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奔跑。局面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因为踩踏而死的人,比被歹徒杀死的人还多。 更糟糕的是,有人发觉林瑾衡他们这一圈才是最安全的,都是不约而同的靠过来。真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人群被逼赶着不要命一般往内闯,“救命,官爷救命。” 里面是主子,外面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侍卫们进退两难,方才他们已经派出部分人去制止杀人的歹徒,身为吃皇粮的,总不能眼看着百姓被杀而只顾着护主子逃命。 突然血光划过,最外面的侍卫来不及发出声响倒下,脖颈间一道细细的红痕。 原来挤破了头往里挤的人,顿时鸟兽人散。 这时候又有人往内圈中扔了些药丸,只闻此起彼伏的噗噗声,带着浅绿色的烟雾腾腾升起,顿时视线被阻止的同时还感到一阵晕眩。 紧接着人群中暴起数十条身影,袭向众侍卫,武器尖端带着幽幽的光芒。又是不少人血溅当场。 看着势如破竹往内围冲来的人,林瑾衡脸色阴的能低下水来。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且来势汹汹,他们这边带的人虽不少,但是抵不住有心算无心,一开始就折了不少人。且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今天恐怕是危险了。 林瑾衡一只手紧紧握着防身的匕首,另一只忙掏出锦囊中的解毒丸往嘴里塞,也不知对这毒烟有没有用。不用看随侯珠她也知道这烟雾有蹊跷。 周颖、十二公主、周瑶都是相同的动作,这也是生存必备课,就防着那可能出现的刺杀。 旁边的人或是掏出解毒药往嘴里塞,或是向身边的人讨要。 林瑾衡想起杨婉月,想她应该是没这方面准备,正巧杨婉月在她边上,便顺手将一颗药往杨婉月嘴里塞。 惊得杨婉月往边上一跳,然后才发觉自己大惊小怪了,忙接过药吞下,这个节骨眼下也没空说话。 “啊!” 林瑾衡大吃一惊,望过去只见十二公主跌倒在地,边上是一张缺了一只脚的凳子,应该是慌乱中被踢断的。 “怎么样?”林瑾衡问,她方才还以为十二公主遭遇不测,还好虚惊一场。 十二公主一张脸煞白,冷汗淋漓, “我脚好疼,动不了了。” 林瑾衡估摸着是崴到了,这档口也没时间检查,只道,“十二公主暂且忍一下!” 十二公主也知道轻重缓急,不是那等娇气的,示意身强力壮的嬷嬷背她赶路。 因为这个意外,队伍停顿了一下。 斜刺里便有两个二尺高的孩童从空隙中爬过来,小脸上鼻涕、眼泪、血迹斑驳,咧着嘴哭喊着,“哥哥、姐姐,救救我娘,救救弟弟,救救我……” 大点的孩子背上一道狰狞的伤痕,衣服都已经被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还护着较小的那个孩子,那孩子满手都是血,只会哭。 这凄然的模样,让侍卫忍不住皆是一愣。再冷血刚硬的人面对儿童都有几分柔软。 就这样小孩爬了几步,等侍卫反应过来要去阻拦的时候。不曾想那稍大的孩子抬手猛地一甩,一阵烟雾就在林瑾衡几人周围散开来。 也不知是距离太近的缘故还是这烟雾不同,不止是晕眩,还觉得手脚发软。 林瑾衡拿匕首狠狠在手心划了一道,剧痛之下,迅速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去看右手边的周颖,顾不上许多,隔着衣物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这个时候晕过去,后果就不能掌握了。 只要再撑一会,援兵就要到了,林瑾衡心绪不宁,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周颖吃痛马上回神,看一眼林瑾衡从她眼中看到焦急之色,便是她也是难掩心焦,这场面可比预料之中大多了。又环顾四周,大多随从都没有晕过去,还好! 生了这等意外,更多人开始攻击他们,眼下他们是想走都不成,只能应战。 忽然周瑶身子一个趔趄,就往林瑾衡这个方向倒。 林瑾衡观她眼中神色眼皮一跳,将重心放在左脚上,身子往右边一扭,退开几步。周瑶便扑了空,踉跄几步,然后勃然变色,前方正是那孩童。 孩童制造混乱之后便在烟雾中,消失于众人视线中。 之前周瑶瞥见在不远处的凳子下,那孩童仿佛有缩骨功一般,居然整个身子都藏在没有一尺高的凳子中。那凳子又正似乎以每人来回踢动的方式往这边靠。 周瑶便心生此计,她本来就厌恶林瑾衡,又见十二皇子对林瑾衡献殷勤,待她所想之事成真,她父亲还有什么戏可唱。以二人的关系,将来更是只有生不如死的份,遂周瑶便起了借刀杀人之想法。 兔起鹘落之间,周瑶便受制于人。 林瑾衡稳住身形狠狠的瞪着周瑶,蛇蝎心肠说的就是周瑶这等人。 周瑶却没心思回瞪林瑾衡,她已经感觉到背后的重量以及脖颈发寒,瞥见一柄长剑架在自己的面前。几乎将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虽然手心已经渗出血来,却没有惊慌失措。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一惊,不觉间注意力都投到那边, 大皇子府出声的随从顿时慌了,队形有一瞬间的错乱。“大姑娘,混账东西,快放了我家姑娘。” 却在此时,“噗一声”中间一张倒地的雨棚从中间裂开,跳出一个短短的黑影正是那较小的孩子,雨棚几乎贴地,中间也没有明显的拱起,谁能料到居然藏了个人。眼下却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那孩子直直往最近的十二公主而去,十二公主身边的侍卫忙挺身上前抵挡,那人见势不妙猛地在空中诡异的一折身子调转方向,最终选了因为大皇子府的侍从担忧周瑶而又松懈所露出的漏洞。 那孩子便趴在了杨婉月背后,且手中似剑似勾的东西抵在杨婉月脖颈间,带出血迹来,奶声奶气道,“不许动,否则我就要她陪葬。” 制住周瑶的孩童也嘿嘿一笑,出声附和,声音却变得苍茫如老者,“让我弟弟过来,如果不想皇帝的大孙女丧命。”那老者兄弟二人天生侏儒也是因为这一点,被黔屼特意栽培,在大历潜伏十余年,对京中贵人相貌几乎都认全了。而今日他们是是为了救他们的太子,一部分人去劫狱,一部分制造混乱分散注意力和兵力顺便最好能够劫持几位贵人做筹码。 见周围人还握着武器围着,于是一用力,周瑶脖子里便出现一道血痕。 周瑶眼中划过狠戾之色,握紧拳头,克制怒气。 在侍卫还在犹豫的时候,大皇子府的侍从惊恐喊道,“若是大姑娘有个好歹,大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便是陛下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侍卫们一犹豫,纷纷都停下动作,缓缓往林瑾衡等人靠拢,若是再出个意外,他们就该以死谢罪了。 这时候林延恩带着人马而来,好些人都遇上敌袭,加上四处纵火以及杀人引发的混乱,使得他寸步难行。半路又遇上另一位皇子被围困,林延恩担忧林瑾衡,遂和周誉兵分两路,他来接应林瑾衡,且路上他也遇上刺客。是以才晚到,其实说是晚,事实上与林瑾衡等遇上刺客隔了一刻钟都没有。 林瑾衡见到林延恩便觉得有了主心骨,吐出一口浊气,知道自己总算是安全了,她从来没觉的时间这样难熬过,“三哥!” 林延恩轻拍着着她的背温声安慰,“莫怕,三哥在这里。” 林延恩也不多说其他,见其他人安好,唯独杨婉月和周瑶受制于人,目光沉沉看着对方。那些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模样和大历人一般无二,只是稍显高大壮硕。 对方自觉人质在手,处于有利地位,正等着林延恩开口。只是好一会儿也不见林延恩要求,还有心思吩咐人安抚民众,疏散人群。 按耐不住,于是那侏儒老者开口,“放了我们太子殿下,我们自然就会放了这二位姑娘。”他迟迟不见信号,便知太子还没有获救,遂想试一试。 说完还j□j的一摸周瑶的脸蛋,桀桀一笑,“这如花似玉的死了岂不可惜。”暗自可惜,若是抓了皇帝老儿的儿女,把握就更大了。又打量杨婉月不知她是什么来历,有多少分量。 周瑶眼中冒火,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眼下,她绝不能求饶,否则颜面何存,她父也会因她而蒙羞。看着林延恩的眼中带着紧张和警告之色,她就不信林延恩敢让她死在他面前。 错眼间瞥见林延恩边上的林瑾衡,神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周瑶眼中冒火,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眼下,她绝不能求饶,否则颜面何存,她父也会因她而蒙羞。看着林延恩的眼中带着紧张和警告之色,她就不信林延恩敢让她死在他面前。 错眼间瞥见林延恩边上的林瑾衡,神色微变。 #################### 感谢 瑤非魚扔了一个地雷aki扔了一个地雷 ------------ 第147章 情愫生 林瑾衡见周瑶变色,冷笑,她是挺想周瑶去死的,周瑶可没想让她活,但是为了林延恩的名声和杨婉月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指手划脚。周瑶有个三长两短,有的是人会抓着领头的林延恩不放,说他公报私仇。 小不忍则乱大谋,周瑶就是前车之鉴,这种时候不想着脱身,还想着害人,结果报应到自己身上。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看着呢。 林延恩细细观察者周围的情况,边让林瑾衡等撤到安全的后方。 林瑾衡想着待会儿前方可能有混乱便点头应是,又忧心忡忡看着杨婉月,“杨表姐!” 林延恩一拍林瑾衡的肩膀,“你且放心。” 过了片刻,命令周围人退开空出一片,只留下自己人的黔屼人忍不住催促,“怎么还不放了我们太子,莫非你们心出尔反尔?”说着抵在周瑶和杨婉月颈上的武器用力几分,渗出更多的血迹来。 林延恩道,“兹事体大,我总得禀明圣上。”摩挲着指环想着如何破这一局,放了黔屼太子是绝不可能的。 那老者一想也是,得意一笑,又顺手一摸周瑶的脸看着她笑道,“看来你还有点分量。” “延恩表哥。”十二皇子也带着人过来了。 林瑾衡诧异其中居然还有八公主,最令他意外的是姚以安和他妹妹也在其中。 姚以安见林瑾衡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上前询问,只得颔首示意。 八公主在一旁见姚以安模样,下意识咬着嘴唇,神色一暗。她原本是和周瑶一起出来的,但是因为身子突然不舒服想回去,周瑶却游兴正浓,便与他们分开,不想半路遇上刺客,身边侍卫又少,正是危机的时刻,见到人群中的姚以安,立马出声呼救。 公主遇险,还被指名道姓求救,姚以安万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哪怕所带家仆才十余人,也只得上前施救。遇上十二皇子才转危为安,听闻这边状况,便一起过来。 八公主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又迅速掩去,消失的无影无踪,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后脚周誉也赶过来,和林延恩对视一眼,两人站在一旁低声交谈。 “到底要等多久?”对方忍不住面露焦色,越久变故越多。且他因为身材矮小,一直都是趴在周瑶身上,周瑶也是个姑娘家,力气有限,身子已经开始不稳,便用黔屼话开口命边上的人来接替。 林延恩神色淡淡的看着对方的举动,眼神微微一动,微不可见一摇头,又将手负在身后,说道,“这里到观月楼,观月楼到天牢,天牢到这里,来回共二十二里路。” 那老者看着林延恩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松开武器,让人接应。 一满脸是血看不清面目的高大男子拿着钩剑上前,用黔屼话说了几句。 周瑶眼神微闪,顺从被递到那人手中,暗暗转了转袖中的手,猛地反身一刺。 那侏儒老者正是放松的时候,尚在活动手腕,不妨一道冷光闪现,猝不及防之下右手腕被斩下,鲜血飞扬。剧痛之下,老者眼一翻,晕了过去。 黔屼人大喊着围拢过来,原该扣着周瑶的那人,也拿起了武器,却是往自己人而去。手中的武器横着转了一圈半,周围的人尽数倒地。 那人正是戚威,也不知何时,他居然换了一身平民服,凭着一口流利的黔屼话和一手熟练的黔屼武器混在众人中。 瞬息之间,戚威带着周瑶往地上一躺,将边上的两具尸首盖在身上。挡住对方的刺来的武器,重重包围之下,想逃出去无疑找死。 同时,早得了林延恩暗示躲在人群中的火枪营射手,扳动扳机,枪声与哀叫声不绝于耳。子弹有意避开杨婉月那一边,集中在试图袭击周瑶的人身上。 “阴险的大历人!”另一位侏儒老者见状,目眦欲裂,手一抖,杨婉月白皙的脖颈上便出现触目惊心的血痕。他知因为有杨婉月之故,大历人避开他这边,想发狠杀了杨婉月以解心头之恨,又爱惜自己小命,便拿杨婉月抵在面前,“住手,信不信我……” “砰一声!” 杨婉月腿一软,眼前一片血红,缓缓倒下,映入眼帘的是神色漠然的周誉,手中的火枪犹冒着烟雾。 方才就是从那里射出一颗子弹,穿过射穿挟老者的手背,然后从她耳边擦过。 这一刻,仿佛这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她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心跳。 果然,从被挟持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的生死,无关紧要。 林瑾衡看着杨婉月缓缓倒下,如同慢动作一般,瞪大了眼睛,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喃喃道,“表姐!” 一声惊叫,老者手中的武器落地,又恨恨的将杨婉月甩到一旁,拽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做肉盾。 火枪营射手再无顾忌,扫射着慢慢逼近。等对面再无一人站立,枪声方停下。 便有侍卫小心上前查验有无活口,突然高声道,“这位姑娘还活着。” 林瑾衡顿时喜形于色,不由的双手合十。身为穿越女,杨婉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等确定没有危险,戚威才推开身上的尸首站起来。 周瑶猛地站起身,好几颗子弹在她身边着地,她几乎以为自己没死在黔屼人人手上,却要实在自己人枪下。打算找林延恩兴师问罪,他分明是想趁乱杀了她。突然感觉到手上一阵粘腻一看满手是鲜血。又见戚威身子不稳,一手按在腹部,指间正不断往外涌血。方才是戚威将护着她,才使得别人刺过来那剑没伤到她。 深深看一眼戚威,喊道,“太医,太医,都死了吗,还不过来!”见太医过来了,她不习惯与人道谢,只干巴巴,“多谢。”这是戚威第二次救她了。 戚威面不改色,微微一点头。 周瑶低头看着戚威面无表情的躺在那让人上药。仿佛身上被捅了个窟窿的不是他,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 又想起什么,恨恨一跺脚,气势汹汹往林延恩走去,“林延恩,你放肆!你想杀了我嘛!”周瑶想起在之前躲在尸体下面,听着外面枪林弹雨时的心惊胆战,撕了林延恩的心都有。 林延恩嘴角一勾,冷冷看一眼周瑶。周瑶死活真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不过他想收拾周瑶也不会用这种授人以柄的方式。无论如何,在他掌管局面的情况下让周瑶出事就是他的失职和无能。 林延恩陈述事实,“是你的人先动手的!”这场混乱源自于戚威,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不得不让火枪营出马,没有接应,戚威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将周瑶毫发无伤的带出来,周瑶可是断了人家一只手腕。 他已经想到法子,最近白太医研制出一种新药,能让人在瞬息之间晕过去。虽然只有一会儿,但是这点时间也足以救人。 周瑶语塞,又冷哼,“难道等来你救我!”她皇爷爷吃软不吃硬,绝不会妥协,到时候等皇帝命令下来,她凶多吉少。 “我不下令开枪,难道让黔屼人杀了你或是也砍了你的手泄愤。” 周瑶脸色一变,一阵后怕。满心怒气又无处发泄,忽然转身冲到因为痛晕过去而留下一条命的侏儒面前,有人正在给他上药,下巴也被卸,防止他自杀,显然是打算审问。 周瑶一把夺过旁边侍卫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就要往他胸口而去。 林延恩上前几步一把擒住周瑶握剑的手,“周大姑娘,这是朝廷钦犯。”是生是死,轮不到她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周瑶三番两次被扫颜面,又憋着一团火,想也不想就高举起另一只左手。 林延恩嘴角一沉,也不回避,只冷冷的看着周瑶。 周瑶呼吸一窒,举着的手便觉得有千斤重。不敢挥下去,又不甘心收回来,尴尬的举在那。 林瑾衡得知闻杨婉月是受惊过度晕过去,只是鬓角被子弹燎去些头发外加上脖子上的伤口。好在不深,为了避免杨婉月受罪,所以并没有把她弄醒,而是先包扎伤口。 一颗心彻底放下来,无意间瞥见林延恩处的情况,怒火中烧,要不是周瑶想趁机害她,怎么会自己被擒,累的众人乱了阵势,导致杨婉月也被抓,最终造成这局面。 她哥好歹救了她,如今还敢耍横,简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林瑾衡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林延恩终究只是国公世子,面对周瑶这个皇帝孙女总是有所顾忌,更何况在这么多人前,尊卑乱不得。可她就不一样,她是郡主,年纪又小,完全可以出点格。 林瑾衡狠狠的扣住周瑶高举的手,手上还用了几分狠劲。 见此,林延恩也松开手,顺便卸了周瑶手中的剑。和姑娘家计较有失身份。 且林瑾衡虽然性温却也是有爪子的,平时没多少事能触到她逆鳞,才一团和气。她自己吃了亏也不往心上去,却最容不得在意的人吃亏。 觉得被妹妹维护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遂林延恩便负手站在一旁。 周瑶吃痛,抬脚就要踹林瑾衡,林瑾衡旋身一避,一脚踢回去看着没用多少力道,可看周瑶那抽气的模样便知委实不轻。 林瑾衡扣着周瑶的手才没让她弹出去,还将她往回拽,趁人看不见,借着广袖遮掩,往她腹部重重一拳,却是做出抵挡的姿势。她还记得周瑶是如何借机摔倒想将她往黔屼人里推,要不是她福大命大,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你居然出手伤人。”林瑾衡痛呼出声。 外人也瞧不分明,只当二人在打架,两位贵女打起来,实在让人大开眼界,这拳脚还有模有样。 周瑶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林瑾衡,却没就此住手,依然出手。 就见两人飞快的你来我往,林瑾衡偶尔还喊两声疼,口中气愤填膺的嚷着,“周瑶你简直就是忘恩负义,若非我哥,你还能生龙活虎的站在这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顾利害关系只为报私仇,将律法置于何处。我哥阻拦你是职责所,岂能由你滥用私刑,你还倒打一耙简直无理取闹。我尊敬你是宗室贵女,处处留情,你却不依不饶,实在是欺人太甚。” 周瑶气得几乎想咬人,林瑾衡下手极黑,哪里最疼就往哪里招呼。周瑶又疼又晕过去,指着,“你,你胡说八道……” 见差不多了,再袖手旁观说不过去,林延恩上前分开两人。 林瑾衡身上沾着不少灰和脚印,事实上并没有被踢实,反观周瑶衣裳干净,那是因为林瑾衡都用拳头揍她。 林瑾衡往林延恩身后一躲,把脸往袖子一藏,带着哭腔委屈道,“三哥!”你妹的,品级虽比她高,无奈家族比不上人家,想揍人还得遮掩着,总不能落下林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的把柄。 穿越大神你可千万别坑我,让大皇子继位,她绝/逼不是穿越来享福而是来遭虐的。 方五郎上前拦住还想扑上去的周瑶,周瑶这不依不饶的模样,年纪又比林瑾衡大,两人名声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看都是她在欺负人家。周围侍卫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还有不少百姓在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周瑶阴狠的一眼林瑾衡,无奈林瑾衡正伤心着,没受杀人的视线影响。 回去的路上,周誉对林延恩暗暗一竖手指,低笑道,“果然是你妹妹!”都是坑了人还沾着理的。 林延恩微微挑眉,宠溺一笑。然后目光中带了深思,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一轮圆月,今晚恐怕是个无眠之夜。 周誉明白她意思,也是一叹。皇帝好面子,今天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恐怕要震怒,想起一事道,“惊到你表妹,实在过意不去。” 林延恩一摇头,“要多谢你,她才能有惊无险。”周瑶万不得已都可以被牺牲,何况杨婉月,若不是因为周瑶,皇帝的侍卫根本不会犹豫,杨婉月凶多吉少。 原本他打算亲自动手,周誉顾忌他的情绪,主动开口代劳。 周颖对林瑾衡挤眉一笑,“周瑶怕是要很死你了。” “不差这一件。”林瑾衡望了望远处的周瑶,漫不经心一笑,债多了不愁。 周颖看一眼姚以安,挪揄道,“吓到人家了,怎么办?”拳脚生风啊! 林瑾衡一握拳,一本正经道,“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一握拳,一本正经道,“如此甚好!” ------------ 第148章 一四八 黔屼人大闹京师,禁军以及锦衣卫连夜出动捉拿漏网之鱼,这个夜晚注定了鸡飞狗跳,位于皇城中心的公主府自然受不到半分波及,依旧一派宁静祥和。 林瑾衡却是睡不着,她父亲兄长都被传召进宫,至今还未归来。她担心是否要打仗,家人是否又要出征,一将功成万骨枯。 胡思乱想着朦朦胧胧睡去,第二日,天未大亮便起身,一番梳洗之后往上房而去。 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林延恩、林延思、林延愈上位兄长已经正襟危坐在那,俞钰晚和许鸾请安之后便已退下。 重华见林瑾衡眉间倦色,将她招到身边,细细抹平她轻蹙的眉头,也不瞒她,“你爹和延恩七日后便要出征。” 大梁和大历两位帝王都属于当世大国,黔屼位于两者之间又因地势的关系属于兵家必争之地。区别就是梁王垂垂老矣,下面儿子们已经斗得白热化,无暇分兵。而大历皇帝还能压制儿子,早就想占据地利,否则岂能如此迅速发兵。 之前整顿官场丰盈了国库,唯甄家便贡献百万两白银。甄家前朝便是首富之家,先祖以家财资助太祖,又子弟成器立下赫赫战功,位列世袭罔替五大侯府,无上光荣。怎奈子孙不争气,煊赫百余年的宁安候甄家顷刻间灰飞烟灭。 其实皇帝用兵之前,多多少少会有一次官场整顿,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便是早有预感,林瑾衡还是忍不住神色一暗,刀枪无言,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即便她对父兄有信心,也忍不住担忧。 又疑惑时隔六年之后,林延恩居然又将上战场。林延恩明显走的是文官路线啊! “三哥也要去?”林延愈惊讶出声,问出林瑾衡的疑惑。 见弟妹都是讶异的看着她,林延恩微微一点头,这次非他主动请缨而是皇帝的下令。 林晋海看着长子的眼中有欣慰和骄傲,林延恩从户部到刑部,这次回来许是能顺理成章调到兵部。这节奏让他不得不想起几位阁老,在六部轮一遍之后外放几任,回来便是一部尚书,然后入阁。 林延愈眼热,喃喃自语,“出京了啊!”他对打仗没兴趣,但是对出京非常有兴趣。 重华也知道小儿子向往的不是战场,而是外面的世界。小儿子与三位兄长不同,并没有建功立业的欲望。林延愈一直叫嚷着自己要仗剑走江湖,创造自己的与众不同江湖人生。。 游侠,有,宗室里都有。 重华看实在不能将他导回‘正’途,也歇了心思。她好好为儿子谋划,再有几位兄长在,也能保他一世荣华。再者还能从孙子里挑几个支撑门户,总不会让他受苦。 人各有志,儿子想入庙堂,她就为他们铺路,想入江湖,她也认了。她有这个资本让小儿子活得随心所欲。 重华又想到被林晋海送到军营吃苦一年多未见面的林延意林晋海要把林延意那支部队也调到战场上。林晋海对林延意寄予众望,方法便不同于林延恩兄弟,两人可没哪一个是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嘱咐道,“延意才十六,你可莫要逼得太紧了,免得揠苗助长。” “我心中有数,你且放心。”玉不琢不成器,哪有不劳而获的功劳,都是用血和汗换来的。 “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十弟的。”林延恩给重华吃定心丸。 重华觉得还是儿子更贴心,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林延恩一时有些不自在,对于重华时不时的揉搓,林延恩心暖,但是觉得自己已为人父实在不习惯。 重华笑骂,“我养你这么大,摸两把怎么了,难不成有了媳妇,一根头发丝儿我都不能碰了。” 林瑾衡几个都是忍俊不禁,也就重华能让向来淡定从容的林延恩失语。 林延思正坐在林延恩边上,便推着他的背靠向重华,笑嘻嘻道,“母亲多模两把。” 重华也忍不住笑了,不再逗大儿子,“你也莫把什么责任都往身上堆,还有你父亲在呢。”孩子懂事是好事,只是重华每次见林延恩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既是欢喜又心疼,小时候的林延恩也是像林延愈一般胡闹的性子,如今这模样,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结果很好,过程很苦。 林延恩微微一笑,“儿子知道了。”照顾弟妹本就是他这个兄长的责任。 林延思是他一手带大,前面九年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林延恩对这个弟弟的照顾已经成了习惯。 林瑾衡目光希冀地问林晋海,“打完仗十哥到时候能一起回来吗?”她好想林延意。 林晋海见女儿眼巴巴恳求的小模样,又见重华面上的思念之色,到嘴的话一转,“军队也有探亲假。” 闻言,林瑾衡顿时眉开眼笑,殷勤给林晋海倒茶。 ### 第二日林瑾衡便去护国寺为林晋海、林延恩、林延意等求平安符,并且命人往积善堂送了银子、衣物和食物。昨夜混乱,烧毁的房屋不在少数,不少人蒙受损失。 积善堂是朝廷所设机构,类似于慈善组织,款项一直源自于国库以及民间捐赠。若以个人名义扶助,难免收买民心之嫌,送到这种地方能省不少麻烦。她本意不是想做雷锋,只是想为家人积福求个心安。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吩咐完这一切,林瑾衡并没有回公主府,回去家中也无人,父母兄长都忙着呢。而是去杨府看杨婉月,杨婉月昨日受惊不小。 在杨府遇上林家姐妹也不惊讶,之前她们便邀请了她,只是她要去护国寺,遂与她们分头行动。 “表姐,这是我替你求来的平安符。”林瑾衡是个封建迷信,她就信这一套。至今佛祖也没让她大失所望过,不过她所求也不是很过分。 杨婉月因为脖子上缠着绷带,接平安符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微笑道,“谢谢衡妹妹。” “表姐今日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妹妹挂念。” “诚王妃府嬷嬷过来了。”有人掀起门帘进来通报。 闻言,众位姑娘都露出惊讶之色,诚亲王府和杨家? 一打扮体面的老嬷嬷进到屋内,老嬷嬷是奉诚王妃之命而来,而诚王妃则是得了诚王的吩咐,毕竟杨婉月被周誉惊吓到。 老嬷嬷请安之后关切几句,留下礼单便告退。 然后林瑾衡就感觉到屋子内气氛立马不一样了,好些姑娘看着杨婉月的目光若有所思。 诚王府选两次选的世子妃家世要求都一般,更注重姑娘家本身的名声,杨婉月挺符合条件的。 杨婉月则坐在那,微微出神。 “诚王府历来都是最守礼的。”十二姑娘怪声怪气道,“早些年她们家大姑娘‘不小心‘伤了人,哪次没有安抚。” 知道杨婉月遇险,十二姑娘立马幸灾乐祸,福兮祸所伏,做了公主伴读也不见得都是好事。这次过府探望,十二姑娘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过来的,哪里想到居然遇上宫里来人,宣皇后口谕抚慰赞赏杨婉月,并赐下各种赏赐,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被擒没有哭闹着求饶堕了大历的威名也算勇气可嘉了。 十二姑娘森森的嫉妒了,杨婉月居然有这等造化。今日过后,她的名声必将更上一层楼。若是再借此高嫁,十二姑娘登时觉得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林瑾衡看的一叹,她可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说来如果杨婉月开启的是先苦后甜的励志穿越模式,嫁世子,斗贪婪继母,凶悍妹妹,深沉弟弟然后幸福快乐一生,周誉挺符合的。 但是,因为他们林家的关系,杨婉月这个模式在周誉身上无法施展。杨婉月多少沾了林家几分光,最后却也因为林家被局限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又看神色各异的姐妹,周大世子就是顶着克妻的闪闪光环,也魅力无边。 留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谢绝杨家留膳,打道回府。临走之前,近年来与杨婉月关系最和睦的八姑娘轻声道,“那我过阵子再来看表妹,祖母知道你无恙定然欢喜。” ### “啊!”落针可闻的室内猛然响起一声尖叫,八姑娘直挺挺回来坐起身来。 守夜的丫鬟忙低声询问,“姑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做了噩梦。”八姑娘心有余悸的声音想起。 旁边的老太太本就睡眠浅,听闻动静也醒过来。 一直以来,八姑娘偶尔就会陪着老太太一起就寝,九爷不在,杨婉月也不在,老太太膝下荒凉更感窝心,对八姑娘更是疼爱有加。 “妙儿,妙儿你怎么了?”老太太紧张出声。 八姑娘歉疚道,“祖母,我做了噩梦!”声音你带着余惊。 “傻姑娘,只是个梦罢了。”老太太轻拍着八姑娘的被安慰,随口问道,“你梦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八姑娘先让守夜的丫鬟下去,握着老太太的手,声音发抖,“我梦见杨表妹嫁给了别人,九哥心痛之下做了傻事。”八姑娘呜咽出声,“祖母,我害怕,我只剩下你和九哥了。” 老太太悚然一惊,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八姑娘的影响手不觉也在抖,“不会的,志儿不会做这种傻事。”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九爷是个真性情的,又打小中意杨婉月…… 八姑娘抽噎着,“我听说去这几日去杨家求亲的人不在少数。真的,真的没办法了,九哥和表妹只能有缘无分,可是九哥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当年表妹和九哥多好,只是九哥不争气,表妹自幼寄人篱下所以心气高,才不愿意,可是,可是九哥已经长进了。祖母您能不能让九哥和大伯父一起去战场,只要大伯父愿意,九哥肯定能立功的。”世家子弟上战场镀金,一些人便是将依附者身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的,这算好的,因为本就是附庸关系,还有一些是直接欺压无根无基的寒门子弟。 老太太逐渐冷静下来,握着八姑娘的手微微用力,哑声道,“你表妹素来待你极好!”八姑娘的言下之意她已经明白过来。 八姑娘勃然变色,神情狼狈。在佛堂守孝这三年,唯有杨婉月看在老太太面上时不时过来陪她,两人关系回暖。 只是当年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府上姐妹莫不敢掠她的锋芒,连九姑娘都能横眉冷对。而杨婉月只是寄人篱下的表妹,谨小慎微一言一行必须瞻前顾后。如今两人却掉了个个。十二姑娘私底下的讽刺更是让她如鲠在喉。 她不甘心! 八姑娘极力压抑又仿佛克制不住的抽泣,“我很坏,我知道这样对不起表妹,只是祖母我舍不得九哥受苦。潘氏佛口蛇心,父亲被她拢住了,还有两个儿子傍身,府上人也都被她骗了过去,以后您”八姑娘泣不成声,“九哥单纯良善,以后怎么办?祖母,我怕。”说罢哀哀哭泣出声。 黑暗中老太太沉默不语,她知八姑娘还有私心没说出来,老太太心寒的同时也忍不住动摇起来。八姑娘的担心也正是的担心。她走了,有谁能护着九爷,能为他打算。杨婉月在府上人缘好又会做人,林晋海和二老爷因为林雅兰之故,待杨婉月也有几分怜惜。 有杨婉月为九爷经营,九爷又听杨婉月的话,说不得能让九爷出人头地。 但是又想起杨婉月拒绝时的声音坚定,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含泪控诉看着她的模样,又浮现九爷日后潦倒的模样,头疼欲裂。手心手背都是肉,端看哪一个重要一些。 祖孙二人一夜无眠,却都闭着眼默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祖孙二人一夜无眠,却都闭着眼默不出声。 ------------ 第149章 生养恩 林晋海端坐在樟木大椅上,虽然上面铺着皮毛,却依旧觉得一股凉意传来,道,“您也知道杨妹夫不看好这门亲事,所以就要我以势压人,逼得他同意婉月嫁过来。” 林晋海只觉得无奈,他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等来的却是老太太让他去杨府提亲的命令。便是他提了六老爷之前早和杨正霖提过亲事,已被杨正霖委婉拒绝,还执意要求。若他亲自去和杨正霖谈,对方却免不得要三思。 “志儿和婉月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情分不同,这里又是婉月打小长大的地方,对她不是更好,有她那个继母在,将来不知道被许给什么外甜内苦的人家。”老太太有几分无措的解释。 林晋海一哂,淡淡道,“我只看到小九得了好处,这门亲事,母亲已经问过婉月,她不是明明白白拒绝了,母亲又何必强人所难。至于她那继母,婉月是妹妹唯一的骨血,我万不会由人去作践她,母亲放心吧!” 被提起林雅兰,老太太顿时满面羞愧心中发虚,哽咽道,“志儿也是老六的儿子,那你怎么就不能对他多用心一些呢。他那爹娘我是万万不放心,你想我连死了都不瞑目吗?”又道,“你就将志儿带在身边,让他挣点功劳,志儿有了前程,你妹夫那里也会松口愿意将婉月嫁过来,岂不是皆大欢喜。”越说老太太越觉得可行,这样就圆满了。 林晋海略一沉吟便知晓老太太的言下之意,“我可以带他去战场。” 战场比军营还能磨砺人,不过他也不会将九爷往前线扔,这是送他去死,就只让他在后方待着也够九爷受益的了。九爷只是被宠坏,本性却是纯良。 “我要让他挣下功勋!”老太太垂了垂眼皮重申,不允许林晋海避重就轻。 林晋海看了看老太太,他最厌恶夺人功劳的行径,他不管别人带军如何,他麾下绝不允许这种事情,“他有本事,自然能够立功。” “我要你答应我志儿一定会立功!”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林晋海是个言既出行必果之人,只要他答应了,肯定会做到。 林晋海眉头一皱,有多大的头,带多大的帽子,否则就是贻笑大方。 老太太突然悲声道,“我生养了你一场,你连这么点事情都不愿意答应我吗。”絮絮叨叨又开始诉说起当年的种种,“你小时候……” 林晋海耐着性子听完,怆然一笑然后神色一整,“当年您让陶芳菲进门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老太太哭声一顿,脸上浮现起不敢置信的神情,怔然的躺在那,忽然哀声痛哭道,“那算娘求你,你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就让我了了这个心愿吧!难道你想让我死了都不瞑目! 娘求你,求你了,你就答应了我吧,我快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对于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林晋海只是问道,“是不是只要不是您放在心坎里的人都可以牺牲,或者为了你更喜欢的那一个就可以牺牲另外一个。为了志儿的前程,您不惜逼着我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了志儿,您明知婉月不愿意还要逼着她嫁志儿。母亲,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问完林晋海又觉得可笑,孙子都有了的人,何必纠缠这个问题,起身一躬身道,“儿子告退!” 面对林晋海的质问,老太太脑中忽然窜出一些她避之不及却忘不掉的往事,神色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八岁那年就知道了?是不是?” 林晋海离开的动作一顿,站在那里却没有动作。 所以他们这么对她,怎么拢都拢不住,对她只有面子情。老太太从心底升起恐惧,惊慌失措的摇头,“不,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都死了,都死了!”她只做过那么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晋海心下悲凉,八岁那年他出水痘危在旦夕,老太太不眠不休照顾他,他们都以为他没有知觉,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也将老太太在他耳边的忏悔和哭诉听得一清二楚。是她故意留了空隙让虞氏的人有机可乘,她想人赃并获,想让虞氏再无翻身的余地。 神色漠然的林晋海抬脚离开,耳边是老太太的喃喃自语,“我不想的,不想的,我是被逼的,都是他们欺人太甚!” “去请江太医过来。”林晋海临走之前吩咐丫鬟。 林晋海在燕禧堂院门口遇上从外面回来,正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林瑾衡。 林晋海道,“你祖母身子不适歇下了,你明日再过来。” 林瑾衡望了望院子里头,又看了看林晋海,见他眉眼倦态,想来是整顿军务繁忙还要为老太太担忧累的。 老太太过完年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她也知道,江太医几乎隔上两天就要跑过来,遂也没多想。 眼睛一转,上前拉着林晋海的手道,“那我们回家,我从寒山寺带了素菜回来,有爹喜欢的佛香素鸡。” 林晋海眉眼轻展,小丫头喜欢猫冬,这时节最懒得出门,这几日却一直在跑各种寺庙道观替父兄求签。握着女儿暖暖的手,林晋海由衷觉得还是生姑娘好,是贴心小棉袄。 ### 一转眼,便到了林晋海和林延恩出征的日子。 林瑾衡在家门口送完行之后,又跑马到城楼上,大军要从北城门出发。而林晋海等主要将领还要进宫拜见皇帝,所以她到的时候,大军还没到城门口。林延思也陪着他一同来送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处终于出现黑压压的绵延不绝的队伍,俯看之下颇为壮观。 终于瞧见林晋海、林延恩的身影,林瑾衡兴奋的连连挥手。 林晋海父子皆看到了林瑾衡,都是微微一笑。 不远处的戚威也注意到城楼上只露出半个身子笑颜如花的林瑾衡。这次他也随行,一来因为他对黔屼熟悉,二来黔屼太子被他所擒,能起到震慑作用。 戚威收回目光,这是他的恩人,若没有她,他早就因为伤势过重而亡。 善有善报,林瑾衡救了他,并且还送银子解他燃眉之急,让他有盘缠送兄长灵柩回乡。因缘际会下,他在回乡的路上救了落难的林延思。 恶也将有恶报。 他兄长只因一句话便被周瑶活活当街打死,若非他得人帮助,也凶多吉少。便是兄长真的冒犯了周瑶,也罪不至死。 想起周瑶盛气凌人的对他说:待你立下不世之功凯旋归来,我便嫁你。 戚威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要亲自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跌下神坛。 替他兄长,也替他的同袍,因方家人为夺功劳而被杀人灭口的同袍。 等到林瑾衡的望远镜里再看不到父兄的身影,依旧恋恋不舍的站在那。 “上面风大,我们回去吧!”林延思拍了拍林瑾衡的肩膀。 林瑾衡幽幽一叹,“家里就只剩我们几个了。”他们合家团圆的日子算一算真挺少的,不是缺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武将之家避无可避。 林延思安慰,“顶多半年,父亲、三哥、十弟都会回来的。” 想到林延意也能回来,林瑾衡心生欢喜,悠然向往道,“不知道十哥变得怎么样了” #### “咳咳咳咳……”靠坐在床上的老太太发出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几乎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般。 坐在一边的杨婉月替她顺着气,一边拿帕子擦着老太太的嘴角。 杨婉月脖子上的伤口也好了,不过还剩下一道疤痕,所幸过上一年半载就能完全消退。 她马上就又要进宫开始伴读生涯,十天半个月才能出来一趟,遂进宫之前过来探望老太太。 之前的怨恨在见到老太太这幅模样之后也散了。她终究庇护了她八年,几个孙女都要排在她后面,她只是没九爷分量重罢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声,老太太就着杨婉月的手喝了一口茶,“你不要吃那些腥发的东西,对伤口不好。” “我知道,祖母放心。” “你九哥跟着你舅舅上战场去了”老太太突然道,林晋海虽然没答应她让九爷立功,却还是将他带在身边。 杨婉月心下一跳,笑着应了一声,显然不想多谈。 老太太声音上扬,“你舅舅说会让志儿立大功劳的,志儿以后会有大造化的。” 杨婉月愣了愣,不免狐疑,看老太太欢喜的模样,一时之间猜不出是林晋海真的答应了,还是林晋海在哄老太太。 “你嫁给志儿好不好,有你陪着他,外祖母就能安心的闭眼了。”她必须得给九爷留下一重保障,万一林晋海迁怒九爷怎么办。杨婉月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选。 杨婉月眸色一暗,她以为上次那样坚决的拒绝之后,老太太会歇了这个心思,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低估了九爷的地位。 “不好!”杨婉月回答的毫不含糊。 老太太苦笑,语重心长道,“傻孩子,姑娘家若想过得好,一定要嫁给心里有你的人,否则,”老太太声音低下去,“祖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志儿待你是真心的,府里人又是你熟悉的,哪里不好了?” “九哥待我好,待他屋子里的丫鬟也好,耳根子又软,这种人不是良配。”杨婉月目光发凉的看着老太太,“外祖母,您要推我进火坑吗?” 老太太脸色一僵,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志儿怎么就是火坑了。” 杨婉月垂下眼皮,放下茶盏道,“我受伤,几位舅母表嫂都派了人过来探望,我也该过去感谢一番。” 闻言,老太太下意识在握着杨婉月手腕的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沉沉问道,“这么多年来,祖母可有要求过你什么。” 杨婉月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太太,所以呢?她就该拿自己的一生来回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养育之恩,也该以身相许是不是。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你五岁上我把你接过来,一直养到十三岁上。这八年来,我待你如何。你若还记得我这份养育之恩,还认我这个外祖母,就应了我这一桩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你五岁上我把你接过来,一直养到十三岁上。这八年来,我待你如何。你若还记得我这份养育之恩,还认我这个外祖母,就应了我这一桩事吧!” ##################### 谢谢aki扔了一个地雷 ------------ 第150章 一五零 面对老太太的非分之求,杨婉月身子一晃,若不是老太太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怕是要摔倒,低头看着老太太青筋毕露的手,杨婉月笑容苦涩,“您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若我有能力将来一定会回报在小舅舅和九哥身上。”坚定的摇着头道,“但是绝不是这种方式!” 忽然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您是国公府老太君,是卫国公的亲生母亲,您权势滔天,您是长辈,您也许有法子逼得我不得不嫁,但是我也可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甚至可以去死。我绝不会嫁他,外祖母您要逼死我吗?” 说罢杨婉月跪在地上,老太太逼她,她也可以逼老太太。 老太太的手在抖,怒声道,“志儿哪里不好,让你这般嫌弃!宁愿出家!”最后去死两个字到底不敢说出来。 杨婉月抬头反驳道,“他若是好的,外祖母怎么会逼我嫁他,不就是因为他娶不到出身高贵的,所以您退而求其次选我吗!外祖母,十根手指都有长短,但是您怎么能为了另外一个就剜别人的心呢。” 老太太脸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混账东西,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忤逆我,戳我心窝子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接你进京,你以为在杨家你能被这样金尊玉贵的养着,能学的一身本事,能有今日的造化?现今你飞上枝头了就开始嫌弃志儿配不上你了。忘恩负义,果然是杨家的种,你爹靠着林家发迹,却生生逼死了你娘,你们果然是亲父女,都是白眼狼!”说完猛地一甩手。 猝不及防之下,毫无防备的杨婉月被推倒在地,地面铺了厚实的波斯地毯,可是杨婉月却觉得身上刀割一般的疼,只能傻傻的仰头看着老太太。再怎么样她都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种诛心的话来。 “滚出去,滚出去!”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拍着床沿,“给我滚出~咳”的一声,突然,喉中涌出一口甜腥。 丫鬟见状忙飞奔出去请太医。 杨婉月惊慌的爬起来,扑到老太太的床前,泣声道,“外祖母!外祖母!”手足无措的拿帕子擦拭老太太嘴角涌出的血迹。 老太太又狠狠的推开杨婉月,“滚开!” 被推倒在一边的杨婉月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不合适的人,难道也错了吗? 八姑娘现年十五,不必再上闺学,这段日子跟着潘氏学习主持中馈,母女二人互不刁难,倒也相处的不错。听闻杨婉月过来,心念一动,便来燕禧堂请安。 一进门就见这幅愁云惨雾的模样,见到老太太嘴角的殷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形象的飞奔上前,呜咽着道,“祖母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又责骂周围的人,“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祖母怎么会,怎么会?”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惧。老太太死了,她怎么办,九爷怎么办? 老太太知道八姑娘来了,可算是找到个贴心人了,断断续续道,“祖母只剩下你们兄妹两个了,他们一个一个都是狼心狗肺,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当心肝宝贝一样疼了这么些年。” 八姑娘若有所思的望一眼杨婉月,再联系起老太太的话来,又联想到这几日老太太的心事,猜付是不是杨婉月不愿意,把老太太惹急了。 八姑娘见杨婉月神色中带了丝丝悔意,于是按了按老太太的手,泪如雨下道,“怎么会呢,除了我和九哥外,您还有这么多人孝敬您,大伯父,二伯父,大哥、二哥、大姐、衡妹妹,还有表妹……哪一个不孝顺你了!” 怎奈老太太目不能视,于是八姑娘急急补充道,“祖母,表妹都哭成泪人了,她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教她便是,说这么重的话,表妹可不是要伤心,表妹她肯定已经知错了。” “你答不答应。”老太太靠在八姑娘,冷冷的‘看‘着前方。 在老太太视线左边的杨婉月怔怔的看着八姑娘,这是八姑娘,这果然是八姑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怎么会以为八姑娘改好了呢!杨婉月你瞎了眼,被阴死也是该的。 这样的视线,让八姑娘如坐针毡,遂不自然的转了转脸避开过去。 可是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不打自招,若不是心虚何必如此。 “我不答应!”杨婉月站起身来,挺直了脊背,看着二人的目光带了冷意和讥笑。 “你!”老太太又要斥骂。 “本宫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姑娘家的父母尚在,祖父母也好好的,居然轮到外祖母做主婚事了,可真是新鲜!”一身绛紫色华服的重华长公主款款而来,淡声道,“老太太这癔症怕是又发作了!” 此言一出,老太太和八姑娘都是神情一僵。杨婉月神色一松,委顿于地,无声的垂泪。 江太医带着药箱走上前道,“老太太这病需要静养,不得操心!” 老太太突然反应过来,“我没病,我没病!” 重华只是神色淡淡的坐在那。 江太医带着几位医女上前,八姑娘被拉到一边,惊惧的看着江太医却不敢出声。 “你想治死我,你想我死,你敢,我是你婆婆,老大不会放过你的!”老太太挣扎的动作忽然一僵,沙哑着声音道,“是不是老大的意思!”他来报仇了,逆子。“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 江太医拿出药瓶往老太太鼻下一放,老太太便晕了过去,接着便是诊脉等检查,然后开药方。 期间,八姑娘眼睛一直追逐着江太医,刻意避开重华长公主。老太太的话,给了她不好的联想。 看八姑娘神色复杂,江太医心下一笑,在她眼里似乎重华是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人。杞人忧天,再如何重华也不会下令要老太太的命,好歹是驸马亲娘不是,何况老太太本就没几个月寿数了,何必多此一举。 天地良心,他只是给老太太治病,顺便让老太太安静,省的闹腾。 等江太医做完这一切,重华便起身离开。 回公主府的路上,重华对江太医道,“老太太如何,你与我直说便是!” 江太医也不拐弯抹角,“恐怕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了。” 这一口心头血咳出来,精气神都散了。 重华微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摩挲着软轿的栏杆暗暗出神,林晋海正在领兵,必定是要夺情的。日后立下大功回来,朝堂上要他丁忧的声音肯定小很多。 而林延恩是长房长孙合该守重孝,若是也想破例,需得谋划一番。 ### 被请出燕禧堂的杨婉月和八姑娘呈对峙之势站在过道上,气氛紧张,引得仆役不由侧目。 八姑娘还没从方才的担心中回过神来,这一盏茶的功夫内,重华看都没看她一样,彷佛她不存在一般,这样的无视态度,却更让她担心。 她不知道重华长公主知道多少?又会怎么对付她?等老太太走了,她又会面临什么。 相比之下,不那么紧要的杨婉月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我有话要问你。”杨婉月打断陷入沉思中的八姑娘。 八姑娘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目光游移不敢看迎视杨婉月的视线,杨婉月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八姑娘心里打起鼓来。试探道,“表妹想问我什么,这么严肃的模样。” 杨婉月冷淡的看一眼八姑娘,“你知道,还是你想我在这里问你。” 八姑娘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镇定之色有龟裂的迹象,低头掩饰了一下情绪道,“那去我院子里吧!” 杨婉月一点头,便往八姑娘寝室而去。 等回到寝室的时候,八姑娘已经有所预感,又见杨婉月屏退左右,仅存的一点侥幸之心都没了,心乱如麻。 杨婉月看着八姑娘。 八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也下去吧,不许别人进来。” 屋内再无一人,两人站立着,相顾无言。 杨婉月用一种考究的眼神打量八姑娘,出口的声音带着疲惫,“这件事有没有你的推波助澜?” 八姑娘终究城府不够深,脸色马上剧变,立马辩驳道,“表妹在说什么?” “外祖母比我嫁九哥,有没有你的功劳!”杨婉月直直看着八姑娘,逼近一步,“有没有。” 八姑娘不自在的错开视线,摸着右手小指上的翡翠玉戒,道,“表妹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 “你撒谎的时候喜欢摸这个戒指。”杨婉月嘲讽一笑,然后抬眼看着八姑娘,“八姐还是把这个习惯改了,否则以后怎么骗人!” 八姑娘猛地松开手,神情有一瞬间的狼狈,却还是道,“表妹想多了。”开始后悔和杨婉月独处,这感觉非常不好。想到这里,八姑娘就要往外走。 杨婉月跨步拦在八姑娘面前,冷冰冰地说道,“林瑾妙,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你摸着良心问问,这几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就这样在背后捅我一刀,你心安理得吗?” 面对怒气冲冲的杨婉月,八姑娘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虚虚一笑,“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自然知道这几年只有表妹待我好,我一直铭记于心。” 看着嘴硬依旧死不承认的八姑娘,杨婉月讥笑,“林瑾妙,你真可怜,敢做怎么不敢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认为不是你做的,你就是巧舌如簧说出花来,我也认定是你做的,否认有意思吗,以后我们再不是姐妹,而是,敌人!” 杨婉月拔出头上的红玉簪,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力气砸在八姑娘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惊得八姑娘连连往后退,怔然的看着地上的碎片,这是她去岁送给杨婉月的生辰礼。视线往上移,便见神情决绝的杨婉月。 八姑娘五味陈杂,真的回不去了! “你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杨婉月把心底的疑问问出口,这样的八姑娘会是为了九爷吗?九爷是顺带的才有可能。 八姑娘沉默不语。 “呵”杨婉月嗤笑出声,女人的嫉妒,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因为我曾经地位不如你,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必须匍匐在你脚下,是不是?” 八姑娘仿佛被蜜蜂蜇了一般猛地抬头看杨婉月,见她笑的嘲讽,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你凭什么嘲笑我,如果你从云端跌落过,你就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你对我好,难道不是因为这样你能得到快感吗,看着曾经需要仰视的人,卑微的讨好你,你是不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八姑娘再也不掩饰,一股脑把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她的苦谁知道谁明白,“你能做伴读,你能高嫁,你人人称赞,林瑾芙能进宫做贵人,凭什么我就要被随便嫁了,然后一辈子看你们的脸色,凭什么。” 杨婉月脸上的讥讽之色更重,八姑娘整颗心都歪了,而她居然现在才发现,还好发现了。 面对这张面目可憎的脸,杨婉月道,“林瑾妙,我们所有人都会比你们幸福,都会过得比你好。”加重声音道,“我一定会比你好千倍百倍,好到你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步,然后你这辈子注定都只能仰望我。”说完便转身离开。 八姑娘俯身狠狠一扫桌上的茶杯和花瓶,犹不解气,又去砸博古架上的装饰品,丁零当啷的碎裂声不绝于耳,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你们休想,我是嫡出,你们谁比得上我。” ### 杨婉月离开的身影潇洒,但是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仔细看,脚步还带了几分凌乱。 这个世界上,老太太是她最在乎的人,可是老太太却如此待她。 杨正霖对她有愧,待她好,可是这好中有着小心翼翼。他和继母、弟弟才是一家人,而她只是外来者。 六老爷和潘颖雅覅其乐融融的一家,八姑娘显得多余 因为这份同病相怜,她交好亲近八姑娘,以真心相待,可是人家弃之如敝帚。 情何以堪! 再也忍不住,杨婉月拐进旁边的竹林里,跪坐在草地上,枕着胳膊大哭。另一只手愤恨的扯着草,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杨婉月你活得多么失败,天大地大,居然没有一个全心全意疼你爱你的人,就是受了委屈,也只能一个人哭,你怎么活的这么可怜! 竹林外偶尔经过的林瑾衡站在原地尴尬,有些人伤心喜欢独自疗伤,有些人伤心喜欢被安慰。 杨婉月是哪一种?林瑾衡真不知道。 但见杨婉月的丫鬟求助的眼神。 林瑾衡只得硬着头皮进去,看看情况,若是多余了就马上撤退。 感觉到周围的动静,杨婉月抬头,泪眼朦胧中见到拿着帕子关切看着她的林瑾衡。 抽了抽鼻子,杨婉月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拿手背一抹眼泪道,“让妹妹看笑话了。” 林瑾衡见向来注重形象的杨婉月这幅狼狈的模样,便知她是伤心的狠了,可是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能将干净的帕子递给杨婉月,斟酌了下用词道,“哭出来比较好。”心道憋着伤身子。林瑾衡头疼,原因是什么呢,没头没脑安慰会不会揭伤疤。她不擅长这个啊! “地上阴冷,表姐还是先起来。”让人看见也不好。 杨婉月哭了一场,也恢复了机灵,知道这样不妥,遂站起来,忽然问道,“六姐姐将来若有大造化,大到需要你对她行礼的地步,妹妹你会不会不平?” 林瑾衡皱眉,这话题可犯忌讳。 杨婉月见林瑾衡模样,一颗心越凉,她没有做过天之骄女,所以她真的完全无法理解把姑娘的心态。难道这就是所谓天之骄女的骄傲,建立在别人卑微之上的骄傲。 “表姐慎言,这话被人听去就是罪过。”话锋突地一转,反正这里也就他们两个人。“我倒希望六姐姐是个有后福的。”六姑娘能老来有所依,也不至于一生孤苦。 杨婉月低头一笑,果然是八姑娘心术不正!看着眼神干净的林瑾衡,低低道,“妹妹,我真羡慕你!你与生俱来的是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还好不是嫉妒,嫉妒让人心丑陋。 林瑾衡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最终一些人失去了与生俱来,一些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她不喜欢前面这半句话,非常不喜欢。 虽然心里在吐槽,林瑾衡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替杨婉月拍掉衣服上的草屑。如果她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肯定是要被认为矫情了,她的确过的很好。 然后眨了眨眼道,“我们都会成为让人羡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心里在吐槽,林瑾衡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替杨婉月拍掉衣服上的草屑。如果她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肯定是要被认为矫情了,她的确过的很好。 然后眨了眨眼道,“我们都会成为让人羡慕的人!” ------------ 第151章 我赢了 重华长公主细细将燕禧堂事向林瑾衡娓娓道来,便是八姑娘和杨婉月的争执也几乎一字不拉的说给林瑾衡听。见多了方能识广! 林瑾衡单知道八姑娘想嫁周誉,却不知八姑娘居然还撺掇着老太太逼杨婉月嫁给九爷,这,这手段实在是太下作了。 想起之前杨婉月伤心欲绝的模样,可算是找着原由了,老太太是杨婉月最亲近的长辈,却被如此对待,老太太的话更是字字诛心。 林瑾衡靠在重华身上,瓮声瓮气道,“祖母和八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祖母怎么能这么偏心呢!”最令林瑾衡纠结的是老太太,明明那么疼爱杨婉月,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以前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 “你祖母心性极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看看她将我们这几房偏心成什么样就知道了。此外她掌控欲极强,容不得人违逆她,你以为她疼爱六房只因为是小儿子,自幼在身边养大的缘故,更是因为你爹和二叔不是好拿捏的,就是你姑姑也被她养的唯她命是从。” 林瑾衡想起老太太最疼爱的九爷,心下一寒,忍不住抱紧了重华的胳膊。 重华安慰的拍了拍林瑾衡的手背,这些事情也该让她了解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是少见多怪,到底还小呢。”重华长公主捋着林瑾衡的头发,“你祖母也就这一个月的事情了,接下来一年你正好要在家守孝,娘慢慢教你。” 大受打击的林瑾衡神情恹恹的点了点头,老太太要死了,她不免难过,但是想起老太太做的事又觉得齿寒。 “至于林瑾妙,到时候就让她好生替老太太祈福,也不枉她作一场。”重华长公主轻描淡写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林瑾衡吃了一惊,抬头看重华。 重华淡淡道,“她若安分守己我也懒得管她,偏偏她要兴风作浪,搅得别人也跟着不得安宁。你六婶在替她相人家,瞧中的是威远伯的嫡幼子,也算对得起她了,偏她瞧不上,不想嫁,那就甭嫁了。” 林瑾衡神色一动,甭嫁了,这意思是? “对有些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她其心不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过的好也是人之常情,林瑾妙想嫁誉儿,我也不过一笑置之,可有为难她,小姑娘想一飞冲天,这种心思从来不少见。她知道厉害关系之后也歇了心思,我还想她到底有些长进了。但是如今林瑾妙只因为嫉妒就要唆使老太太去害杨婉月,这就是本性有问题,万万不可姑息。” 重华长公主搂着林瑾衡缓缓道,“日后她若是改邪归正了,自然能有另一番造化,若是不能够,也都是她自找的。” 林瑾衡低低应了一声,想起一事又问,“七姐的婚事怎么办?”七姑娘原本三月要出阁的,算算日子老太太怕是熬不到那时候,虽然有热孝成婚一说,但是若非逼不得已,谁家愿意。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提前,这就关系到吉日、宾客以及双方的准备的如何。 重华长公主道,“出孝后出阁也不晚,你五婶婶只这么个闺女,恐怕也想多留些日子。” 林瑾衡一想七姑娘过年也刚十七,晚上一年又有何妨。 ### 卫国公府的气氛不同寻常,不管主子还是下人说话行事都带了几分哀色。府上老太太身后事都已经准备起来,就等着燕禧堂传来消息。以老太太这年纪,也算得上是喜丧,但是总不能都欢欣鼓舞,自然一个比一个的悲伤。 似乎是回光返照,老太太这日精神头不错,一扫前几日奄奄一息的模样,居然能勉强坐起来。 老太太靠坐在床上慢慢的用了半碗参汤,然后命人将紫云木箱底下的八宝玲珑盒取出来,一尺见方的盒子里只剩下一支工艺粗糙过时的金钗。 老太太体己前两日已经都分下去,长房二房、六房平分,不过仔细一看便能知道老太太的私房钱绝不止这点。去哪了,大家心知肚明。不过长房二房也不会计较这个,他们眼皮子尚没这么浅,也不缺钱银。 杨婉月那里明面上只分到一些首饰,私下老太太又命人送了一盒银票过去。当日杨婉月看着那木盒又悲又喜,心里就跟打翻调料盒似的,说不出的滋味。 老太太摩挲着金钗出起神来,这是她母亲临终之前留给她的。这金钗是她父亲送给母亲的第一份首饰,后来父亲送了母亲许许多多的首饰,但是母亲最钟爱的还是这一支,哪怕它做工粗糙甚至还夹着铜。 直到带出去应酬会被贵妇们笑话了,母亲才将它收起来,却是隔上几日都要亲手仔细的擦上一边,她不止一次见过母亲珍而重之满心欢喜擦拭的模样。 于她母亲而言,那不是一支普通的金钗,是一个男人所有的爱重。 父亲发迹之后,谢绝所有送上门的美艳动人文采风流的姬妾,哪怕母亲斗大的字认识的都没有一箩筐,哪怕母亲姿色只算是清秀,说来他们刘家人的容貌都是遗传了父亲,母亲还笑谑她们一个比一个会长。 父亲哪怕高居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身边也只有她母亲一人,侍妾娈童皆无。 那时候的她也在憧憬,日后定要找一个父亲一样的人嫁了,与之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可是最终天不佑她,兄长病逝,父亲亡故,母亲也追随而去。 刘家彻底垮了,宠冠后宅的虞氏进门,然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嫁的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豺狼,半生凄苦。 老太太缓缓将金钗凭着手感插到自己发髻中,淡淡吩咐道, “我要见林成瑞。”这是老国公的名字。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不敢耽误,忙去禀报重华长公主。 重华闻言一点头允了,老国公一直被软禁在松鹤堂,没有她松口,根本出不来。 老国公这几年也越发老态龙钟起来,眼神浑浊,背脊微弯,鬓角都白了,但是比老太太身体好很多。 听闻老太太想见他,老国公根本不愿意过去,但是来请他的人又说老太太就这几天的光景了。老国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仰天大笑,这个女人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爱女的早逝与她也有莫大的关系,爱子落得模样也没少了老太太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是忽然发现自己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哀伤和愧疚,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一个一个都走了,马上就该轮到他了。 不由得想起新婚时举案齐眉的日子来,他们夫妻也曾经对镜画眉贴妆过。沉沉一叹,便上了软轿。 待见到床上形容枯槁,眼神茫然的老太太,老国公眼睛发酸,剩下的那一点怨恨都随风而去了,人死如灯灭,再计较有什么意思。 半响,老国公温和道,“你最近身子如何?”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他没有这样轻声细语和老太太说过话。 老太太嘴角一扯,因为接连的打击而有些僵硬的面部呈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快死了,你高兴吗!” “有太医在,你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老国公干巴巴道,怄气了大半辈子,他到底不习惯和老太太说软和话。 老太太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嘲讽一笑,“人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当年,如果我没嫁给你就好了。或者我不是那么咄咄逼人,我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要是让上几步就好了。”说罢幽幽一叹,似乎带着无限的后悔。 老国公沉沉一叹,“阿馨也有不是的地方,是我,都是我对不住你们。”自己有失公允,委屈了发妻和嫡出儿女,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好护着更心疼的那一方。惊觉自己提了虞氏闺名,马上去看老太太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安详。以为她没听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过去了,临死之前,什么都看透了,我们三个纠缠了半辈子,最终都苦了一辈子。下辈子我一定找一个心无所属的男人嫁了,否则宁愿为猪为狗也不参合别人的事情里头。” 老太太说的云淡风轻,老国公听的神色讪讪,老脸火辣辣的疼,只能一叠声说道,“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们……” “你过来,我想看看你,记得你的模样,下辈子遇上和你像的就绕着走。”老太太突然道。 老国公一时没明白,等见老太太手微动,便走到了床前,坐下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他们夫妻几十年不曾肌肤相碰过。 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在老国公脸上摩挲,感叹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花园里,你来找大哥,当时最深的印象便是你的嘴唇,他们都说唇薄的人,心也凉薄,果然不假。” 可是她那时候不相信,或者说根本没往心里去,欢欢喜喜的嫁了。 慈祥的公公,严肃的婆婆,英俊体贴的丈夫,偌大的国公府就他们几个主子,难得清静。 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婆婆林宋氏生性古板,待人严苛,不过老国公会宽解她,会帮她在婆婆面前买好。 林宋氏虽然严肃,让人难以亲近,却不会故意刁难她,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婆婆会插手儿子房里事。 生了林晋海之后,就连不苟言笑的林宋氏对她也有了几分和暖。 娘家父兄又仕途得意。 这日子跟在蜜罐里泡着也不遑相让了。 可是,她马上就陷进了噩梦中,而她一辈子都在这梦里没醒来,今天终于要解脱了,欠了她的,都还给她,统统还给她! 老太太突然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环住老国公的脖颈,靠在他肩膀上,悲声道,“为什么你对她们母子如此深情,对我们母子却这样绝情!” “我,诶!”身子僵硬的老国公唯有愧疚,想避开的动作就那么止住了。 “啊!赫赫~”突然一声凄厉惨叫,老国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太太神色狠戾的握着刺在老国公脖子中的金钗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绞,喷涌而出的鲜血喷射在她脸上,恍如恶狱中来的魔鬼。 本来是本着非礼勿视原则,低头装木头人的丫鬟温声抬头便见老国公身子往后倒,一只手捂着脖子,可是血还是不断喷洒而出。 而老太太脱力一般躺在床上,满身鲜血,神色癫狂,右手还死死攥着带着血肉的金钗,大笑出声,声音嘶哑,面容扭曲,神情和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她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亲手杀林成瑞的机会,反正她命不久矣,她赚到了,由始至终她最恨的都是老国公而不是虞氏! “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这是你欠我的。”太过激动之下,老太太喉间咳出鲜血,飞溅而去,染到面前的被子上,和老国公的血混在一起。 躺在地上的老国公尚未咽气,焦急的丫鬟正在给他止血,不过都是徒劳,这伤口太深太大了,老太太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老国公竭力想看看老太太,不过只看到高高的床沿,只听到老太太发自内心的笑声。 他知道她恨他,但是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恨他!老国公在老太太的笑声中痛苦的停止了呼吸。 重华长公主被惊慌失措的丫鬟急急请来,好在燕禧堂都在长房掌握中,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去,老太太杀老国公,可以成为大历本年度最大的丑闻了。 她对于老国公之死没有半点同情,这种为了私情连妻子儿女都不顾的人,历来便是她最深恶痛绝的。 又庆幸林晋海不在府上,不用面对生母弑杀生父的悲剧,老国公再不堪也是他父亲。 一进屋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床边更是遍布血迹。重华长公主目光晦涩的看着因为笑的太过而咳出血的老太太。 老太太这一生就是一场荒唐的悲剧,老国公是造成她悲剧的始作俑者,但是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其他人悲剧的罪魁祸首。 四太太、六太太、陶芳菲、陶刘氏、六老爷、九爷、八姑娘…… 江太医探了探老国公的脉息阖上老国公圆瞪的双眼,对重华一摇头,死透了。暗暗一叹,夫妻二人竟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然后江太医又去看老太太,对于老太太若有若无的脉象并不惊讶,老太太大限已到。 吃了几片百年老参吊命的老太太气若游丝道,“这样~也好,你们就不用在为他,守三年孝了,六年孝,太长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一起死了,子孙那就只需要按一个守,这也算是为子孙做了点好事。细细回忆起来,她这一生竟然没为儿孙真正做点什么,老太太心下大悲。 重华目光沉沉看着老太太,从这点上来说,老太太的确是为林家省了一桩大麻烦。 “我不要,和他葬在一块,我也不要,进林家祖坟,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埋了,埋了,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入林家。 “可以!”重华毫不犹豫的答应。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一勾嘴角,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我这辈子最对不起老大,我不是个好母亲。”说完闭上眼,眼角划出一行浑浊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心满意足的一勾嘴角,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我这辈子最对不起老大,我不是个好母亲。”说完闭上眼,眼角划出一行浑浊的眼泪。 ########################### 觉得老太太这一生当得起一个狠字,对身边所有人而言 ------------ 第152章 一五二 江太医上前一号脉,带了几分哀容道,“老太太去了!”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说话间就去了,想想又觉得正常,最后一点心事了了,心口那口气也散了。 重华长公主恩威并施敲打完在场所有人,这些人也都知道厉害,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不确定,自己的命保不住却是肯定的。又吩咐人收拾燕禧堂的狼藉和派人送老国公回松鹤堂。 然后重华才派人发讣告,“通知亲眷,老太太仙逝了。”至于老国公,夫妻二人同一天去世,未免太巧了一些,得延后几日,不觉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委实有些棘手,老国公不是寿终正寝,若是有人借机闹事。重华眼神一动,手指敲了敲扶手,不可不防。 卫国公府和公主府马上都挂上了白绫幡杖,这些东西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训练有素的仆役井然有序的开始布置灵堂。 林瑾衡得知噩耗的时候正在抄写经书,闻言,手一抖,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快完工的一篇经书就毁了。 林瑾衡默默的放下笔,走到屏风后面由着芷言等替她换上孝服。今日早上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见她精神难得一见的好,林瑾衡当时便想到回光返照,却没想到才到了下午便不成了。 人去了,不免想起老太太往日里的好了,她从来都不是老太太最疼的那一个,甚至因为父母的缘故,老太太待她总差了一筹。但是到底血脉至亲,老太太的嘘寒问暖中总归有几分真心。这么一想,眼眶便有些红了。 穿戴完毕之后,林瑾衡带着人往燕禧堂而去,原本端庄肃穆的燕禧堂里现下都是一片缟素,穿白挂素的仆役来来往往。 林瑾衡在寝室外便听到八姑娘如丧考妣的痛哭声,声嘶力竭,哭声中满满的哀伤。林瑾衡心下暗叹,八姑娘哭的是老太太,但是恐怕也为她自己而哭,她唯一的最大的保护伞已经去了,又是孤立无援的处境。 只是这些非别人强加于她,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掀起帘子进去之后就看到各位兄弟姐妹跪在蒲垫上哭泣,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抽泣。林瑾衡看了看端坐的重华长公主,以她的身份,并不必跪。 林瑾衡选了个蒲垫也跪下低声哭起来,并不需要酝酿,在这样的气氛里眼泪自然而然就下来了,再想一想早些年的光景,眼泪越流越凶。 过了会儿,得到讣告的杨婉月也赶了过来,呼吸沉重,可见是跑着过来的。 杨婉月站在门口,脚犹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怔怔的发愣,怎么会这样呢! “都是你,都是你!”八姑娘见到杨婉月就跟见到仇人一般猛地从蒲垫上站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踉跄了一下,不等站稳了便要往杨婉月面前从,最终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 话音被重华长公主冷冷的一声,“放肆!” 八姑娘整个身子都是一颤,未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只能怒瞪着杨婉月,用眼神表达这自己的恨意。要不是杨婉月让老太太急怒攻心,老太太怎么会垮了身子。 潘颖雅看的一叹,命自己的丫鬟将八姑娘带回来,又搬出台阶,“妙儿伤心太过了!”虽然牵强,但是她不知道往日交好的二人为何形同陌路,只能替八姑娘敷衍过去。 八姑娘神情一窒,退回原地跪下继续哀哀哭起来。 杨婉月却根本没把注意力施舍给八姑娘,她眼中只有床上神态安详的老太太,那竟是他从没在老太太脸上见过的神色。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外祖母!一步一步靠近拔步床。 杨婉月跪在老太太面前,抓着床沿终于痛哭出声,林瑾衡心里一松,能哭出来就好了。 似乎是被感染,众人的哭声更重了几分。 林瑾衡不自觉也哭起来,间隙抽空关切旁边的俞钰晚,“三嫂千万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莫要太伤心了,祖母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前脚林延恩刚走,后脚俞钰晚就被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如今正是头三个月,怀相最不稳的时候,这样长期跪着岂能受得了,就是去宫里哭丧,孕妇都能有特殊待遇。 暂时替俞钰晚管家的四太太接道,“侄媳妇的心意,母亲想来也都知道了,你还是先去休息下吧,何况你这几日本就身子不好。” “既如此,你便先回屋休息。”坐在一边的重华也出声,俞钰晚已经意思过了,离开也说得过去,又补充道,“让江太医号下脉。” 想了想,俞钰晚也不勉强,到底孩子重要,这么一场哭起来,她的确有些撑不住,谢过长辈之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右手边的八姑娘见到这情形,哭声的悲哀更盛了几分,祖母,如今跪着哭的这么多人当中,有几个是真心为你流泪的。 瞥见右后面的十二姑娘脸上勉强挤出来的伤心之色,八姑娘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挥过去。最终只能咬着牙忍了,再也不会有人替她收拾残局护着她了。想到这里,八姑娘哭的悲切,喃喃道,“祖母,祖母~” “父亲怎么还不过来。”悲痛的六老爷发现至今老国公还没有出现,不由得发问,脸色却已经阴沉了下来。 四太太斟酌了下词回道,“父亲说来了也是徒增伤悲,他就不过来了。”又补充道,“父亲又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六老爷也气红了一张脸,喘着粗气,拔腿就要往松鹤堂去,老太太心虚也不想见老国公,但是老国公这态度却令他心寒。 “站住!”重华冷冷出声,“要来的自然回过来,不要来的就是绑来了又怎么样。”看了看老太太,“没得膈应人!” 六爷嘴唇动了动,恨恨的一甩袖。 老太太的丧礼极尽哀荣,作为一品国公夫人,且卫国公府炙手可热,边关又频频报捷,更有重华长公主亲自坐镇,上门祭拜者络绎不绝。 停灵、出殡一场忙下来,林瑾衡只觉得半条命都去了。 刚从之前的丧事中回过神来,府上又传出了一个噩耗,老国公也去了。 于是刚拆下的灵堂又被搭建了起来,各亲朋好友收到第二份讣告。 夫妻二人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去了,有人不以为然,有的人心里却转起了小心思。 卫国公府对外称老国公是病逝,反正总不能是因为伤心老太太太过而去的,这对夫妻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秘密。 从利益既得者的角度出发,投注在卫国公府上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惧和狐疑。 丁忧对所有为官者都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若说林家恋栈权位,勉强也可以。可是林家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吧!很多人又降其抛之脑后。 可是不知不觉,暗地里就有了流言。 “听说卫国公府的老国公是被林家人给,恩哼~” “嘶,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林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嘁,你难道不知道,卫老国公当年是怎么对妻儿的,换做是你,你能心平气和对他吗?还得为了他耽误三年。再说了,林家总不能守了三年又三年吧。江山代有人才出,过上几年,位置都被人占去了,虽说林家圣宠隆重,但是几年后时局如何,谁能预料的到。” 而卫国公府仿佛陷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外面的流言蜚语。 正要出殡那日,卫国公府门前来了一对老夫妇,浑身缟素,其中那老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就要晕过去,嘴里嚷着我可怜的大侄子啊!你死的好冤枉啊! 一路嚎丧而来,而这一路又都是来祭拜的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者忆起之前的流言顿时八卦心骤起。 不禁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是谁啊!敢来卫国公府闹事,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吧!” 另一人在京城土生土长到五十来岁,细细一瞧终于找出一点模糊的印象来,“这是故去老国公的嫡亲叔父婶婶,不过都是混不吝的,十几年前就离了京城,一直在直隶待着。” 府门前这对夫妇人称五老太爷的夫妻年近古稀,,身子骨却难得硬朗,现下正忍着肝颤在哭。 门房也没有为难他们,客气有礼的将人迎进去。 立刻的,众人眼前一亮,他们可没听岔,五老太爷口口声声喊的是老国公似的冤枉,看来有大戏上场。于是有主子的通知主子去了。 得到禀报的重华长公主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喝茶,不过是一对跳梁小丑罢了! 林晋海出征,二老爷四老爷还在回京的路上,府上唯一的男性长辈便是六老爷,闻言六老爷气得几乎要跳脚,“满嘴胡吣!其心可诛,应该乱棍打出去。”说话间很是不赞同重华放人进来。 重华眼皮都不抬一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扔票的亲 冒失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13:39:47 桃妖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16:30:03 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19:36:06 ------------ 第153章 一五三 五老太爷夫妇随着领路的仆役往灵堂而去,五老夫人边走边拿帕子拭泪,满脸的痛彻心扉以及愤愤不平的。五老太爷虽没如妻子一般泪流满面,却也是满脸的哀戚。 原本夫妻二人满心打着腹稿反复思考届时该如何应对,但见一路走来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不知不觉心神就岔了出去。 五老太爷也是打小在这里长大的,后来兄长去世,侄子承爵,嫂子林宋氏做主分了家,任五老太爷夫妻如何撒泼打滚胡搅蛮缠都没用,只能满心不甘的搬了出去。 不过哪怕不住在国公府里头,他也是卫国公的嫡亲叔叔,加之那时候林家余威还在,五老太爷搬出来之后,日子也过的红红火火。 后来卫国公府里头变了天,虞氏上位,老太太母子几人被妾室欺压,嫡不嫡,庶不庶。他作为嫡亲长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宗族那边人微言轻也不能拿族长如何。老国公投桃报李,五老太爷这日子就过得更顺心如意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晋海他靠着军功咸鱼翻身了。作为老国公这一系的苦日子也降临。最终他带着家眷灰溜溜的离了京城,十几年来再也没有踏足过京城一步。 是以,五老太爷十余年后故地重游,见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佛都在向他诉说着卫国公府的富贵更上一层楼了。林家这棵大也越发枝繁叶茂。可是这余荫他们丁点儿都占不到,他么这一房是被林晋海‘流放’出去的,直隶又离京城不远,那点底细知道的人不少,哪里能过的好。 五老太爷想起这些年过的日子,心中大恨,但是思及林家炙手可热,还有一位嫡长公主坐镇,又不免心中打鼓,手心冒汗。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只求那一点点侥幸。 五老夫人到底没丈夫思虑的远,她见府里繁华的景象,心里的不平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他们好歹也算是嫡系,过的却比大多数旁枝还要差。子孙二十余人就挤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嫁娶都是困难,只能寻那白身人家。每每想起来,五老夫人都替子孙心疼,他们可是正经林家嫡出血脉,却被这样作践。如今前来生事虽是形势所迫,但是五老夫人心底不可自抑的带着报复的快感。 心思各异的夫妻二人进了满眼缟素的灵堂,最先入目便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重华长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已经白发苍苍。但是岁月似乎特别厚爱这位长公主,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刻痕,不过气势凛然尊贵更甚当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扑面而来。 重华目光清冷的看着进门的二人,一样不发,就连神情都没有恼色,似乎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一般。 越是这样,夫妻二人越是心里没底,五老夫人当下腿就一软,脚尖便在门槛上一绊,身子一歪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瞧得旁人都替她捏把汗,这把年纪若是摔着了,可不妙! 不过事实证明五老夫人身子骨健朗的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半点磕着摔坏的模样,只是坐在那也不起身,顺势就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成瑞啊,我和你叔叔两个都还好好着,你这个没病没灾的怎么就早早的去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纵有不是,他们怎么能敢记恨你。若没你,哪有他们的今日,现今嫌弃你阻了他们的官路,竟然如此狠心,一群天杀的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天在做人在看啊。我和你叔叔虽然人微言轻,贱命两条,但是也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和林家列祖列宗。” 这一番唱作俱佳,委实让堂上众人大开眼界,能到这里来的哪一个不是出身大家,都是最要面子不过,说话行事都喜欢拐弯抹角,奉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这样似乎不足以显出他们的能耐来,哪里见过这种直白的泼妇腔。 又因为内容劲爆,足够吊人胃口,不少人忍不住与同伴默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延思等五老夫人把话说完了,才越众而出,踱步到五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听着太叔婆的意思是我们府上害了祖父?太叔公也这样认为?”又将视线转到旁边的五老太爷身上。 五老太爷夫妻对视一眼,见林家子弟都是脸色难看,却没有暴跳如雷,又瞧林延思心平气和的模样,摸不准林家人的想法,心跳的更快。五老太爷不敢说话,垂首不语。 五老夫人掩面避开林延思的视线,心里嘀咕,这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气势就这么逼人。翻出往日听来的情况,瞧着年纪和他敢率先发难,便猜他是长房的嫡次子。立时又哭起来,“谁不知道我侄儿与嫡出那几个的恩怨,侄媳妇前脚刚走,我侄儿后脚就跟上去了,这也太巧了!我这几日夜夜梦到成瑞满身怨气的看着我,要是好好的,成瑞怎么会托梦给我,他是死不瞑目啊。我今儿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了,我良心难安!死了都没脸去见成瑞。”又一推五老太爷,“就是我家老爷都梦到过成瑞诉冤,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是成瑞显灵呢!” 林延思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就凭你们胡乱的猜测和不知道真假的梦就给我们扣上十恶不赦的罪名,太叔公和太叔婆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本朝唯有御史不以言论罪,其余无论任何人,若是造谣生事,构陷他人,都要依法处置。而我母亲为当朝嫡长公主,污蔑皇亲,又该当何罪!”冷声命令道,“来人,给我绑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众人见林延思这模样,便知他不是在吓唬人。素来都听闻林延思是个乖张,任他是谁,犯到他手上,抓你没商量,谁的面子都不卖,管你背后有谁。也是因为这点,皇帝甚为重用这个外甥,一些棘手的事情都派林延思出面 想不到今日在自家祖父灵堂上就要动长辈,污蔑皇亲,这个罪落实了,众人瞧两位老人的年纪,怕是得横着出来。 五老夫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被气得厉害,色厉内荏道,“我是你太叔婆,你居然敢抓我,你的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又大哭起来,“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啊,曾孙辈的小子居然要把老头子和老太婆扔到大牢去,这可如何了得,规矩礼法何在,天理何在啊!怪不得成瑞你就这么急急的去了,这些人都是胆大包天,目无尊长的!” 林延思不以为杵,只淡淡道,“国法大于家法,太叔婆没必要和我在这里扯有的没的,我林延思从来都只认大历律法。除非拿出证据来证明您二老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否则就要请两位去大牢走一趟。”一挥手,几个壮硕的婆子冲五老太爷夫妇而来。 “证据就在成瑞的尸体上,只要开棺验尸,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五老太爷语出惊人。 开棺验尸,那可是件兹事体大的事情,不管老国公死因究竟为何,这尸体若真的验了,林家的面子就被重重的落了。 但是老国公之死已经被闹大,若是不给个能让人信服的说法,林家这名声少不得蒙上一层阴影。 不少人暗叹,这背后之人可真是毒啊,这是逼着林家不得不开棺。 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五老爷夫妇的个人行为,除非活腻歪了,两个无权无势的老人才会和卫国公府硬碰硬。便是二人真对老国公之死心存疑虑,也不会如此,二人可不是多高风亮节的人物。 怕是被拿捏住了。 重华长公主瞥了五老太爷夫妻二人一眼,果然目的在这里。看了眼林延思,且看儿子如何应付,她再出面也不迟。 林延思似乎是不敢置信,瞧着五老太爷的目光带了惊奇之色,扬声反问,“开棺?单为了您一句话就要打扰祖父安息,这将祖父置于何地,林家又颜面何存!” 五老太爷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不敢开棺那就是心中有鬼,否则干嘛不开棺以正视听好洗清嫌疑。比起开棺丢的面子,被传弑杀长辈,哪个影响更恶劣,是个人都知道。 五老夫人想法和丈夫同步了一回,心中称愿的不行,当下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若非心虚,怎么会不愿意开棺证明清白,分明是做贼心虚,老天爷,有人仗着身份就想为所欲为,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这时候,人群中也有了小小的骚动。其实众人也开始心痒痒,想看看棺木中究竟如何,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不少人将自己代入,若是遇上这种事又会如何,大多人想我会开棺,虽然憋屈了点。 不过若是有猫腻,这棺自然是万万不能开的了,流言蜚语中总比实打实的证据好不是,一些人心照不宣的对视。 林家人占了这么多好缺,若说没人嫉恨那是不可能的。自然少不了面和心不合,不介意落井下石之辈。 场中的林延思话锋一转,突然道,“那若是开棺之后,一切正常,您二老又当如何,该不会就想不了了之,当这回事没发生过?”最后一句带了嘲意。 说来对老国公的骤然离世,林延思不是没有怀疑的,他在锦衣卫里,各种各种人伦惨剧都见过。倒没往重华身上想,她母亲好歹得顾着父亲的心情。他猜是老太太,他祖母从来都是极端的性子,这种脾性的人做的事也往往出人意料。 之前他便探过重华口风,向来不刻意瞒着他什么的重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重华又是一副作壁上观,摆出一切交给他的架势,林延思心念一转,哭笑不得,他娘这是在考验他呢。 既如此,林延思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何况若无万全之策,重华绝不会让五老太爷出现在灵堂上。 听这话便知林家愿意退步开棺,五老太爷却没如愿的欢喜,反而悬心起来,是不是有后招,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便是假的又能怎么办?五老太爷悲从中来,“我们作为长辈,只是想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荒谬!”重华长公主一拍扶手,一双凤目凌厉直视五老太爷,冷声道,“荒谬,合着你们大闹灵堂,堂堂前任卫国公,本宫的公公,死了都要被人惊扰。你们就想凭着长辈二字撇得干干净净,再大摇大摆的离开。林家岂不成了笑话,当真以为本宫是个面团不成。开棺,可以!但是这棺不能白开了,待证明你们都是血口喷人之后,本宫要治你们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否则日后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在本宫头上撒野。”这番话却是不好由林延思出面说的。。 五老夫人下意识追问,“那要是证明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你们又该怎么办?” 重华长公主瞥一眼五老夫人,“你想将本宫如何?” 五老夫人心里打了个突,忙低下头。 迎着重华迫人的目光,五老太爷心里已经有了退缩之意。只是他身后没有退路只有万丈悬崖,咬了咬牙道,“我们夫妇二人任凭公主发落。”安慰自己,重华这样步步紧逼,未尝不是一场在唱空城计。 重华视线逡巡灵堂内周围目光闪烁的人,一些人的看戏心思她岂会不知道,一字一顿道,“开棺!” 得到命令,左右的侍从靠近棺材。 听着棺盖移动的声音,明明是青天白日,众人却觉得背后发凉,忍不住张望左右。 瞧着棺木那边的动静,一颗心几乎从喉咙口跳出来。 棺材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重华的为人,敢真的开棺,起码在她看来,没有不足为外人知晓的事情。 但是五老太爷背后之人若没点倚仗敢这么闹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在重华没察觉的情况下动了手脚。 后事如何端看谁棋高一筹。众人忍不住伸直了脖子。 躺在棺材内的老国公已经出现在人们视野之内,随着棺盖的完全打开,面容沧桑的老国公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重华视线划过棺木中老国公完好无损的脖颈,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今天过后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视线划过棺木中老国公完好无损的脖颈,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今天过后,老国公对卫国公府的名声再无半点影响。 ##################### 非常感谢文下提出意见的亲,能改的我尽量改O(∩_∩)O 关于一些别字BUG之类的,欢迎读者亲顺手帮忙指出来,我周末修改 非常感谢胡胡秀的霸王票 胡胡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4 13:21:36 胡胡秀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04 14:05:31 ------------ 第154章 一五四 怎么会这样? 五老太爷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棺木中的老国公,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老国公的脖子,若可以都想直接戳个洞眼上去。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五老太爷下意识的摇头往后踉跄了几步。对方明明说了老国公是被刺中脖颈而亡,伤口在哪里,在哪里! 可是棺木中那人的的确确是老国公无疑,虽有十几年未见,但是五老太爷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连侄子都认不出来,何况堂上这么多人总不至于都被糊弄过去。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一直以来相较于又哭又嚎的五老夫人,颇为镇定体面的五老太爷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猛地回过神来不顾形象往前一扑,就要扑到棺木上亲眼瞧一瞧。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夫妇这样挑衅闹事,如果最终证实,他们指证确有其事,碍着天下悠悠众口,林家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否则就要担上一个蓄意报复的恶名。 但是,如果被他们说的都是胡话。污蔑嫡系,惊扰死者,不敬皇室,他们就没有活路了,重华也不会放过他们,否则卫国公府和公主府颜面何存!如何立足! 结果,试图扑上去的五老太爷自然是被人拦住了。 五老太爷神情慌乱的挥舞着双手要挣脱开来,犹如笼中困兽,只是他一大把年纪,哪里是正当年的侍从对手,惊慌失措的指着老国公的尸体喊道,“验尸!验尸!”对方肯定是记错了,不是脖子上,是其他地方,也许是他年纪大,耳背听岔了。自我安慰着,五老太爷的心却跳如擂鼓,盯着老国公的眼睛几乎就要脱眶而出。 五老夫人也懵了,满脸的惊惧,待听到五老太爷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也是一叠声附和,“一定要仔细的验尸,”还不忘加了一句,“不许林家人插手。”背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却连难受都感觉不到。 重华长公主听了,也不看夫妻二人,只吩咐道,“去请大理寺梁大人和刑部连大人过来。” 闻言,不少人瞧着五老太爷夫妇的目光犹如看死人。两位大人是满朝皆知的清官,是百姓都竖大拇指的人物,最是刚正不阿。尤其是梁大人更是以收拾欺压黎民百姓的不义豪强闻名,据说他一路从边陲之地升到京中,所过之处都有万民伞相送。 重华长公主敢请这二人可见她是多么的成竹在胸。部分人目光游移在老国公尸体上,万一事情出乎重华意料,来了个大反转。其实挺想见见勃然变色的重华长公主是什么模样的? 看戏的都不嫌事大,演戏的五老太爷夫妻二人却是坐蜡。两人战战兢兢的站在那,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事情已经完全出他们的意料,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在往一个看不到亮光的地方走。 此时的人群中也有几人也在发愁,事情脱离了指掌,怎么不照着剧本走呢。事情不该发生到这个地步的。 不是应该这样:重华长公主在做贼心虚之下,拒不验尸,还把五老太爷夫妻乱棍打出去。理由说得再冠冕堂皇,流言一传,也能传成是心虚不敢对峙。五老太爷夫妻早被下了毒,没几天就会毒发身亡,而林家到时候又要担上一个杀人灭口的名声。 这种事情只需要有一点点事实根据就能传的天花乱坠。有的是好事之徒愿意捕风捉影,有的是人愿意相信,百姓更是喜欢这种豪门恩怨,越豪门越离谱越血腥,越是喜闻乐见,这种事,明面上能禁止,私底下却是难。 可是如今,重华长公主有恃无恐的把两位大人过来,可见老国公无可疑之处。他们清楚自己主子可没准备什么后招。 到时候,两位大人一查,证实林家清白的不能在清白,以两位大人以及在场这么多人的地位,什么流言蜚语都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几人同时心中大叫不妙,他们被利用了,重华长公主根本就是想借机正名,故意让他们的探子把消息传出来。亏的他们还沾沾自喜能在国公府里埋了这么一颗有用的棋子。 不想还好,一想,几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原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棋子,换谁也不淡定。 而灵堂上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事情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各位宾客有的想走不好开口,有的却是想留下看戏。 林瑾衡慢慢挪到重华身边。 重华摸了摸她的手,温度正常,遂放了心,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柔声道,“再过一会儿事情便了了。” 这事棘手在于老国公和老太太死的太近,而林家从中得到好处,免了三年孝。父子之间又有怨。就是没人在后面兴风作浪,也有嘴碎的要搬弄是非。世人都有猎奇心理,林家又太招眼。 重华在老国公死后就有面对流言蜚语的心理准备。这名声可要不得!她决不允许府上沾上这种名声。 府上有钉子,她很清楚,是哪几个也都清楚,留着不过是省得对方一个劲往里面塞麻烦,且留着也能顺藤摸瓜把其他人都揪出来,必要时刻还能为己用。 这次重华便是选了几家,将老国公是被杀的消息传了出去。 然后看到了好戏,有打算趁机闹事的,居然还有扮成其他人家散步流言的。 她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林瑾衡点头应了一声,反正她相信她娘绝对能镇得住场子,让那些来砸场子的最终砸的自己一脸血。 林瑾衡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重华是她亲娘,安全感妥妥的。 过了片刻,两位四十来岁面容正气的大人微喘着气进来,然后不卑不亢的向在场的贵人和上官行礼,还不忘向老国公上了一炷香。 重华等他们上完香才道,“事情经过想必家仆路上已经和两位大人说了?” 两人大人俱是一点头,为官几十年,这种事也见过不少,尤其是梁大人更是见过识广。 他处理的案子涉及的豪门贵胄比较多,这种家族糟心事特别多,不过大家都好名声,加上经验丰富手脚利落,也闹不到光天化日之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般也都是民不告官不究,能闹腾到报官的,要么是那家能力不行,这种家族多半要没落了。要么便是太过骇人听闻,外人瞧不过眼或是里面的人忍无可忍。 这种事一大半都能查出猫腻来。 梁大人处理的最典型的一桩案子便是位列五大侯府的西北梁平侯府韩家,说白了就是爵位之争。 嫡次子那一房谋害长房世子的嫡子,长房两个嫡子一个不落下都被害死了。为了爵位梁平侯只能逼着世子那一房吃了哑巴亏。 世子夫人却将事情闹了出来,她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都被害了去,最终还要看着凶手享受因为害了她儿子才得来的荣华富贵。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扛着压力受理了这个案子,还把两位小少爷的尸骨都挖出来检验,都是中毒死的。可怜见的,小的也才八岁,也真的下得去手。 结果是鱼死网破,二房问罪,世子夫人没了儿子又得罪了夫家能有什么好结局。 他也听闻当年的世子,如今的梁平侯后面不断娶妻,休妻,娶妻,休妻……一大把年纪在那折腾,也没生出个嫡子来。作孽啊,如今只守着一个庶子过日子,爵位也保不住。 一个没留神,大理寺梁大人的心思跑远了。还好天生一张肃容,谁也没发觉他在出神,梁大人轻咳一声,开始吩咐仵作验尸。连大人也吩咐刑部的仵作上前。 期间众人瞧得目不转睛,现场验尸,绝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的,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工具和方法,瞧得人眼也不错。到底是老国公,开膛破肚倒是省了。 两位仵作足足检查了一个多时辰,才回禀情况。 内容,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显示是被害的疑点。检查过程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来的又是素有贤明的官员,这个结论足以服众了。 众人瞧一眼重华长公主,暗道从根子上解决了谣言,外面的流言蜚语马上就要消失了,日后也无人能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这一步棋,走的妙啊! 众人看着汗如雨下,早已瘫软在地的五老太爷夫妻,不觉摇头。 五老太爷夫妻早就吓得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重华长公主轻划杯盏,一拍案几冷斥道,“两位大人,这二人仅凭着臆测就敢造谣生事,败坏本宫府上的名声,该当何罪,你们且拿了回去,望一切依法行事。” 依法行事!梁大人和连大人一对眼,瞧这身子骨,凶多吉少啊!只是他们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到徇私枉法之人。 外面谣言纷飞,他们也都知道,说来也好奇着,特意带了一等一的好手过来,事实证明老国公死的很正常。 只是对方总不会蠢到无事生非,心中想着大约是重华长公主的破谣言之策,故意设了一个局,引诱别人往下跳。 “带回去。”两位大人一对视,便冲外面的衙役一挥手。 五老夫人猛地嚎了一声,躺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我们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昏了头,公主,您念在我们一大把年纪的份上放过我们吧!我们进了大牢就再也出不来了。我和老头子已经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人了。” “那又如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不是年纪大了连国法都管不着了。”重华看着一族老明知故问,“按着家规,这等搬弄口舌,无事生非,危害家族清誉的人,该如何处置。” 老者回道,“若是危害巨大的,理该除族。” 晴天霹雳,再不受待见,子孙也姓林,而且没了宗族,他们算什么,天大地大哪里是他们的栖身之地。 五老太爷夫妻顿时慌的失了神,五老夫人脑子里只剩下除族两个字,恨不得哭死过去,不要命的以头抢地求饶,青石地面上,才几下之后就溅出了雪花。 ,语无伦次道,“公主您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我们夫妻不是有意的,我们被人下了毒药,要是不按着他的办,就会穿肚烂而死。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无心的……”绝口不提对方给的金银珠宝。 五老太爷大惊失色,想阻止却被眼疾手快的仆役制住。 五老夫人犹不自知,还在那哭诉。 重华一抬手,让人制止五老夫人自残的行为,死在灵堂上,可不好听,“对方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蒙着脸的!”五老夫人偏头想问丈夫,终于发现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重华也不追问,只一叹道,“本宫之前还以为你们只是糊涂,才来大闹灵堂。却没想到合着是为了私利,就要陷害族长一家,今日可以污蔑同族,背叛家族,他日是不是就要卖国了!”说到后面,脸上带出了几分怒气。 林家几位老者也在一边道,“这等人心中只有自个儿,为了自己可以昧着良心陷害他人,实在是家族之耻”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另一老者言简意赅。 “简直丢尽了林家的脸面,我林家岂有贪生怕死之辈,有人要挟你们,你们尽可以请公主为你们做主,可你们选的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置家族与脑后。既你们不重视家族,我们林家也不需要你们这样子孙。” 这下,五老太爷夫妻二人连哭都忘了。 重华长公主马上示意人堵了嘴,于是来也匆匆的两位大人带着二老去也匆匆。 除族的结果都出来了,二人也没留下的意义了。重华心中冷笑,送官、除族最后丧命都是给躲在暗处那些人看的,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她今儿若是轻拿轻放,别人都要以为得罪林家和她重华不过如此,不知道要跳出多少跳梁小丑。 她知道五老太爷只是一枚棋子,但是那又如何? 既然做了棋子,选择了损人利已,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一句被逼就想撇清干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重华站起身道,“出殡!”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站起身道,“出殡!” ############# 感谢以下投票的童鞋 肉嘟嘟的汤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5 13:10:48 许茜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5 19:09:30 许茜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5 19:26:22 ------------ 第155章 一五五 前端开路者举着的素白三角旗迎风飘扬,一路抛洒着纸钱缓缓前行。 紧接着是纸扎,丧乐班,孙子等拿着引魂幡,其后是唯一在京的亲子六老爷牵缆持丧棍。六老爷身后便是国公规制的三重棺木,在其后便是女眷以及送殡的亲友。 浩浩荡荡一群人往墓地而去,一路鼓乐不绝于耳。 这阵仗,前不久京中百姓都围观过,今日再现,焦点也不再聚焦于卫国公府的子孙兴旺,而是这阵子私底下大家传的不亦乐乎的流言。 灵堂上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之前的流言蜚语顿时就像是被戳了的气泡,嘭的一声,烟消云散,这么急转直下的局面,还没尽兴的人都讪讪。今日瞧着丧葬队伍大家倒是有点意兴阑珊了。 到了目的地,一通庄严而又繁琐的仪式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祭奠完毕,痛哭也完毕的众人留下死者以及守墓人,无限哀伤的打道回府。 林瑾衡踏上马车之际,回头望一眼墓地,又低头瞧一眼手上的锦帕,然后弯腰转入马车内。 对于老国公之死她其实心中并无多少哀伤,说她凉薄也罢,林瑾衡想起父亲年幼时吃的苦,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平气和。堂堂尊贵的嫡长子被个庶子压着,还时刻处在生死边缘,一个姨娘几乎光明正大的试图谋杀嫡子,还能嚣张滋润的活着。她父亲不得不小小年纪便离家参军,因为怕被老国公打压还得隐姓埋名,最终几度生死,才入了前任梁国公的眼,梁国公不惧老国公,他父亲才得以施展身手,方有了今时今日的卫国公林家。 这样的人,哪怕血缘上的确是她祖父,她也做不到真心实意为他流泪,最终还得借住特殊的手帕才成。 在场子孙几十个又有多少人真心为老国公痛哭。老太太生前办的事也不地道,但是在她故去后,不说她疼到心坎里的六房,还有一手养大的杨婉月,便是林瑾衡几个,也真切的为她哭丧。 如果说林家中人对老太太有怨,对老国公则有恨。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老国公几乎就是被架空,诸事都插不上手,住在松鹤堂里,年节才难得出来一趟。 而老太太则风风光光的住在燕禧堂,儿孙承欢膝下,拥有着老太君的实权,能让阖府都讨好她,看她脸色行事,所以能把六房捧到天上去。若不是后面做的事越来越过分,踩了底线,这个局面能一直延续到老太太寿终正寝。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进了马车,林瑾衡见元儿窝在奶娘怀里睡的正香,只露出粉嫩嫩的脸来,嘴角还有一滴晶莹,便换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探手过去擦了,又忍不住伸出指腹碰了碰,一阵说不出来的柔软和温热,顿时林瑾衡觉得自己心都化了。小宝贝果然是世上最治愈的人。 “可怜的元儿!”林瑾衡对着元儿微红的眼眶叹气。一个一周岁多点的小孩哪里知道亲人去世的哀伤,何况是没见过面的亲人。可是元儿不哭就是不孝,谁管他两岁还是几岁。所以不得不拿帕子熏眼泪,方才听着元儿嚎啕大哭,差点就把林瑾衡心疼坏了。 俞钰晚见状,也笑着道,“江太医说了小孩子偶尔哭一下对身体好。” 元儿乖巧,甚少哭闹,就当练习肺活量了,林瑾衡吐槽。 俞钰晚林瑾衡眉眼间夹着疲惫,送殡哭丧是一件劳心劳力的活,遂道,“妹妹也累了一天,回去要一个时辰,你不若睡一会儿。” 闻言,侍女便开始铺设临时的床来。 林瑾衡点了点头,“三嫂也休息一会儿吧,你是双身子的人。” 马车足够庞大,俞钰晚也不客气。两人各自在丫鬟的伺候下,躺下养神。 不一会儿林瑾衡便累的睡了过去。 另一边俞钰晚看着马车顶上的流苏出神。 今年是元和三十年,前世的老国公却是元和三十二年冬天走的,老太太更是活到了新皇即位,是以根本没有今天这一出。 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一个人的改变能影响周围很多人,这很多人再影响他们周围很多人。 但是再怎么变一些事情还是变不了的。不管包藏祸心者有几许 ,林家会一直屹立在那。 俞钰晚瞧着睡得正熟的林瑾衡和元儿,眼神中透出暖意来。轻轻的摸着还不显怀的肚子,一切都会比之前更好的。 ### 回到公主府,一进上房一群丫鬟就涌到林瑾衡身边,递解秽茶的,脱衣服的,卸首饰的,捧新衣的,捧洗漱器具…… 直到林瑾衡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素服,这些人又井井有条的捧着换下来的东西捧出去。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最终的下场就是:衣服烧了,首饰便是融了也不会重新打起来给主子们用。 重华从屏风后面更衣完出来便见林瑾衡坐在炕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失笑,上前坐下后,轻点她的额头。 “娘,到底是谁那么恶毒,居然想把这么大一盆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林瑾衡皱着眉头问出了疑惑,她早就先问了,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 “那你又觉得是谁所为?”重华闻言一笑,不答反问。 林瑾衡一翻眼睛,随口道,“大皇子吗?他和我们家关系最不好。”应该说大皇子最不会做表面功夫,不过这几年大面上还过得去,就是周瑶讨厌。 可是林家做到这位置上,肯定挤下了不少人,怎么可能没几个政敌,只是人家都会做文章,都恨不得扎对方小人了,见面还笑容可掬。 其实大皇子也挺倒霉的,如果是别人做的,他就是背黑锅了,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不过再逆向思维一把,是不是大皇子故意这么做的呢。林瑾衡一颗脑袋都大了。 重华也不再卖关子,“就是他,他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我早早派人盯了他。” 林瑾衡狗腿的拍马屁,“娘真厉害!”想了想又问,“大皇子应该不止是派了五老太爷吧,否则只要我们开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难不成他是来帮我们撇清谣言的。”肯定还有其他动作,想弄臭他们的名声。 重华忍不住笑了,好奇,“你觉得他会还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暗地里派了人对祖父做过什么,然后栽赃是我们做的。”当场验出个问题来,这事就大条了。 重华轻推她的头,“傻姑娘,大皇子若有这个本事,他就不是这么不尴不尬的地位了。” 林瑾衡顿时红了脸,扭捏,“娘!” 重华收敛笑意,看着林瑾衡淡淡道,“你祖父的确不是寿终正寝,是被你祖母用金钗刺死的,待你祖父咽气,你祖母才含笑而终了。而我把这个消息透了出去。” 林瑾衡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真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决绝,自己快死了,所以就在临终之前把仇人结果了。同归于尽啊! 可见老太太是多恨老国公了,毕竟古代夫字天出头,能让老太太这样做,那得要有多大的勇气。 林瑾衡又突然反应过来,“可是仵作根本没检验出什么来啊!”这么大一个伤口怎么可能看不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皇子敢唆使五老太爷夫妇来找茬了,默默给她娘点个赞。 重华微微一笑,“不为人知的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娘手下便有一个擅长人皮面具,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不过只有一日功效罢了。”瞧着她灵堂上胸有成竹,但是每一步都是她算了又算的,但凡有一点失误,林家的名声就臭了。只是她若不如此,这流言就消停不了。 “人皮面具!”林瑾衡悚然一惊,不会是她想象中那种吧! 重华安抚的拍了拍林瑾衡的背,老国公死后都不得安宁,就当他为儿孙消灾了。而那替身,她不怕双手沾血,宫里长大的人就没几个干净的。但是为了子孙福泽她也想尽可能的少沾鲜血,尤其是无辜之人的,叹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棺木中的人也非良善之辈,他原是杀人掠货的江盗,赚够了银子做了乡绅。”为了寻这么个身形年纪都相仿又死不足惜的,她费了不少功夫。 林瑾衡缓缓的点了头,缓过来了才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要装作不知道是大皇子做的吗?”皇帝会不会和稀泥? 重华幽幽一叹,“那是皇子我也不能咄咄逼人,否则你舅舅会心疼的,那总归是他儿子。”人总是护短的。 “我得做一个慈祥的姑姑不是?”重华说着,语气却是凉的。兄妹各自成家,各自有了更亲密的人,兄妹二人也就越走越远了。 若想着一时痛快,她可以狠狠教训了大皇子,皇帝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至多冷落敲打一番。 但是大皇子能被安抚,仔细看,还是便宜了大皇子。所以她得忍着,让皇帝知道受委屈的是她,让皇帝对她有愧疚。 所以就是大皇子偶有冒犯,她可以反击,但这其中的分寸她却得细细拿捏了,为得就是来了让皇帝安心。 不能重了,否则皇帝就该心疼儿子了。妹妹和儿子,不管哪个更重要,他也不会乐意见到一个往死里欺负另一个,哪怕知道不切实际,还是希望双方只是小打小闹,最终能够和平相处。 但是也不能一味的忍着,否则不像她的性子,皇帝又该担心她是不是想着秋后算账。其实就是这样,皇帝也未必安心,重华想着以她皇兄的性子,恐怕还留了后招。 重华按住太阳穴轻揉,她终于是把心机用在他皇兄身上。可是谁让他们在乎的人都越来越多了,分给对方的自然就少了。 若是早年有人这样对他,皇帝早把人收拾的狠了。重华怅然的想着。 不过她也相信,便是现在别人对她不敬,皇帝还是会替她出气给她撑腰,但是换做是自己的儿子。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她有了儿女,孙子,自然更紧着自己的血脉了。 突然感觉到头上多了一双手,重华回过神来就见跪坐在炕上的林瑾衡担忧的看着她,正伸着双手替她揉。 重华轻轻笑起来,被女儿的贴心冲淡了几分伤怀。 重华心神一动,“将来元儿他们几个长大,你或许也有可能和他们有矛盾。” 林瑾衡皱着眉头摇头道,“怎么会呢,哥哥嫂嫂们都是明理的,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乖巧孝顺的,我们一家子肯定都和和美美的。”顿了顿道,“当然皇帝舅舅也是明理的,不过大皇子又不是皇帝舅舅教出来的。”想到自己的侄子将来这样对自己,和兄长们还要起隔阂。林瑾衡顿时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又心疼重华。 重华又不是天性凉薄的,大皇子如今混账,小时候重华肯定也是疼过的,到底是皇帝第一个儿子,爱屋及乌之下,重华怎么不可能没有真心实意的疼过。 正如他们几个,皇帝侄子外甥也不少,为什么林延恩几个能一路走的那么顺畅,皇帝的疼爱至关重要。而她,一出生就得封郡主,还有着和公主差不多的封邑,还不是因为皇帝疼妹妹。 重华摇头一笑,“我自然希望你们都和和美美的,只是!世事难料!今天既然和你说到了,我也顺便和你提一下。 日后你若是和元儿几个有了矛盾,不论大小你都得让你哥哥们知道受委屈的是你。一些事你不说,有的人去说,先入为主,再好的情分也要被磨光了的。再有,一些事忍了也无妨,你做出大度的模样来,未必就是吃亏的。” “那万一是我错了,也要先告状!” “傻姑娘,你若错了,就该去自首,求责罚,把事情揭过去,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是不是!”重华抚女儿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蛋,浓密卷翘的睫毛,黑珍珠般的眼睛。她的女儿眼神干净,一看便知是被保护极好的,没经过风雨不知人间疾苦。 “好孩子,我就盼着这番话你一辈子都用不着,希望你这辈子什么心思都不用操,就这么无忧无虑的一辈子!” ### 皇帝本来心情很好,黔屼一路大捷,已经打到皇城脚下,破城之日指日可待。果然有林晋海坐镇,一切顺利的很,比预期早了大半个月,黔屼死九万,俘虏六万,大历损失不足对方十分之一。 这次战役还涌现出不少一鸣惊人的人才,立功者大多都是年轻人,老将倒成了陪衬,这却更令皇帝欣慰。 正该如此,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大历也不用面临这一辈老将迟暮,青黄不接的窘境。 这也是林晋海带兵的特点,他愿意给后辈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且举贤不避亲仇,知人善用,追求的是以最少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而不是个人得失。 林延恩说服西宁太子发动宫变,斩杀西宁妖后母子清君侧,不费一兵一卒破了黔屼和西宁的同盟。这小子,明明再三叮嘱他,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居然敢只身入西宁,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在有惊无险! 再有戚威,带着三千骑过黑水,攀雪山,直奔数百里,奔赴敌军后方,烧了一军粮草。这年轻人勇猛果断,用兵灵活,不拘泥与兵法,是员奇将。 周誉,深入沙漠,巧用沙漠流沙地大败大梁派来的援军。然后汇合戚威从后方突袭黔屼大军。 莫强、王金月、韩知天…… 就是这些年轻人,让黔屼大军处于孤立无援腹背受敌的局面,十五万大军被逼入一线天之地。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最终被死九万,俘六万。 黔屼皇城被困!国破之日就在眼前。 皇帝正在想着八方来贺四海归顺的时候,就得到一个破坏心情的消息,他那大儿子又给他惹祸了。当场被泼了一盆冷水。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所幸就是事情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被传召进宫的大皇子面对皇帝的质问,大皇子立马跪下来叫冤枉,“父皇,有人陷害我,早些年儿子不懂事,对姑姑多有得罪,但是这些年我一直对姑姑再恭敬不过的了。”自从二十八年的西山事件之后,高谋士劝诫和林家作对只是亲者痛仇者快,他就收敛了很多,大皇子自认为已经对重华很客气了 不过大皇子身边也不止一个高谋士,想往上爬的,总不能拾人牙慧,遂打量着大皇子的想法,给出了这么个坑人的主意。而大皇子一个没忍住又故态复萌了。 皇帝也纳闷啊,这两年以为儿子终于机灵了。他也不求姑侄俩形同母子,只要做陌生人,他就觉得够了。 哪里想到儿子只保持了两年都不到,重华又没旗帜鲜明的支持哪一个皇子,帝宠隆重,背后站的是宗室、萧家和林家,想夺嫡的皇子,傻了才会去故意针对她,所以皇帝一直对大儿子的脑回路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懒得和他废话,机灵的太监一使眼色,就有侍卫将一个血淋淋的人仍在了大皇子面前。 待看清面貌,大皇子脸色剧变,这就是给他献计的谋士。 皇帝淡淡看一眼大皇子,一挥手,“推出去,斩了!”走下来,绕着大皇子仔细打量,“这就是你的智囊,一个成天厮混在青楼的酒色之徒,也能让你奉若上宾!”皇帝真怀疑儿子的眼光。 大皇子被讽刺的血往脸上涌,恨不得把头埋到咯吱窝里。想辩解别人诬陷他,到底不敢在皇帝面前再扯谎,只得磕头请罪。 皇帝看他那不争气的模样,顿时心头火气,文武师傅都是一等一,小时候也挺机灵的,打仗的确有几把刷子,这儿子还是他真心培养过的几年的,怎么越大就越寸呢。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一脚就踢了过去。 大皇子就见下面黑金色龙纹一闪而逝,然后一阵疼痛,就被踢倒在地上,也不敢叫疼,爬起来继续跪好,“儿臣该死,父皇息怒!儿臣该死,父皇息怒!” “朕早晚得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了,那是为我大历立下赫赫战功的卫国公,那是你嫡亲的姑姑。朕还在你就如此,日后……”皇帝痛心疾首道,“你好好跪在这反省反省!”说罢,甩袖离开。 留下的大皇子不顾被袖子抽的脸疼,傻傻的跪在那不出声,嘴巴微张,脑子里不断回旋着,日后,日后,日后…… 然后欣喜若狂。 若不是还在上书房里几乎就要大笑出声,强制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跪好。 他知道和林家作对,皇帝不喜,但是依着两家的恩怨,林家难道就会眼睁睁看着他上位不成。林家杵在那,想投靠他的人就有几分忧虑。他想上位就难了几分。他等着林家刁难他,皇帝维护他,偏林家也就谨守本分了。 再有黔屼这一战,大历明显稳赢,而皇帝却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了林晋海。听着那边传来的捷报,大皇子几乎要呕出血来。 明明林家老太太去了,应该丁忧,皇帝却以征战为名,下令夺情。 随着黔屼这一仗的战绩越来越漂亮,大皇子眼睛都红了。 林家终究是不安因素,杵在那,他寝食难安。 等着林家越来越庞大,庞大到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就没戏可唱了,他坚信,林家不可能让他上位。 但是如果皇帝属意他,林家算什么! 大皇子决定了,这几年要做个孝顺的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皇子决定了,这几年要做个孝顺的侄子。 ############## 感谢投票的亲O(∩_∩)O 冒失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12:50:52 Vanor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15:39:32 思钱想厚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21:26:21 ------------ 第156章 一五六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周誉手提一壶酒往林延恩营帐而去,黔屼皇城已破,皇宫都被他们占领了,只是民众尚且不能接手亡国的事实,加之还有各种后续要处理,遂大军没有离开。 这日子有些清闲,周誉便提了从黔屼皇宫寻来的美酒去找林延恩。 眼角瞄到一熟悉的身影,不由偏头看过去,十几个不当值的兵士俱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人气质容貌显而易见的鹤立鸡群,但是却没有格格不入之感。 显然这一年多底层的生活经历让林延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毕竟富贵乡里长大,多少带着些贵公子的骄娇之气。如今的话,做过伙夫,刷过马,贵公子瞬间成了普通人。却也让林延意与普通的士兵关系更贴近。 林延意的身份是被一同来军营的世家子暴露的。林晋海原有意让他在底层多锻炼几年,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走,各种经历都是宝贵财富。 不过既然暴露了,为了安全起见,林晋海便把他调到了身边。却没给儿子安排任务,顶着林家少爷的身份,众人自然而然会让着他几分,怎么看,功劳都唾手可得。而林晋海却是想,一切建功立业的机会都得他自己去争来。 估摸着回去之后,又得被扔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头再来。 林延意等人也见到了周誉,纷纷站直了身子行军礼。 周誉也不近前只点头示意,他过去了,那些人也不自在。看林延意的模样,也不想他过去,笑了笑,便抬脚离开。 突然,远处天空中一阵蓝烟。 然后营地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破城之后,黔屼太子却跑了,戚威便带人追了出去,这信号表示他成功了。 可怜见,别人是因为身份得利,就林延意因为身份被压着。便如这次,捉拿黔屼太子这样一件露脸难度中等的任务,若是林晋海愿意给儿子铺路,以林延意的能耐未必不行。 周誉临走前望一眼人群中的林延意。他的压力不小,有一个战功赫赫的爹,还有一个文武双全,上了马能行军布阵,下了马敢孤身入敌国凭着一张嘴就能让西宁归顺的兄长。 在家人的光辉下林延意显的有些黯然失色。其实才十六岁的少年,做到他这个地步已经很出类拔萃,如果换做别人家的孩子,谁不赞不绝口。 可是他生在林家,父兄如此,林延意必须更出色。好在林延意心性坚韧,否则早被压垮了。 周誉到了林延恩帐前,也不用让亲兵通报,直接掀起毡子进入帐内,便见林延恩坐在书案前,低头看得入神,嘴角还噙着淡淡的微笑,漫不经心打招呼,“你来了!” 周誉也不客气,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随口问道,“家中来信了?”否则林延恩也不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林延恩含笑一点头,想了想,从厚厚一茬纸中抽了一张出来,竖起来给周誉看。 原本还在讶异林延恩行为的周誉,见纸上图案,忍俊不禁,上面是婴儿的手印和脚印,一团又一团的墨迹,说不出的可爱稚气,“元儿的!” 林延恩一点头,这是元儿亲自写的“家书”,他们父子几个每人一份,据林瑾衡信里说每一个都不一样,其中含义各自去琢磨。 想起家中的母亲、弟妹、妻儿,林延恩笑容间的暖意更浓。 “再过些日子便能回去了。”周誉笑着道。 林延恩点头,至多两个月她们就要回去了,然后抬眼看周誉,“总要回去的,难不成还能在这里留一辈子?且诚王舅舅都开始替你选世子妃了,就等着你回去定亲。” 周誉忍不住眼皮一抽,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妻,并且都仔细查过,没有蹊跷的地方。 “子不语乱力怪神!”林延恩淡淡道,“你们无缘罢了,说来这都是舅舅替你选的,不若这次你自己选个合眼缘的,许是不会再出意外了。” 见周誉不以为然的模样,林延恩直接道,“你该有个儿子了,也能让人消停一些。”以诚亲王对周誉的重视,加上周誉今时今日这地位,功劳也都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这世子之位稳如泰山。 但是诚王妃还没消停,不就是周誉这克妻的名声在,只要周誉一直克妻,一直无子,为了爵位诚亲王就不得不换世子。 “莫不是我杀孽太重!”周誉没头没脑一句。 “你还真信这东西,我父亲从军三十余年,亲手斩杀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不用说间接的。那我们几兄妹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林延恩看了眼周誉,生而母亡,还有幼年时有人在他耳边不断提及,倒成了周誉抹不去的阴影。周誉这样的人不用指望别人说服,只能自己想通。 周誉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你们把延意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林延恩想了想才道,“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是父亲给他铺路,他这辈子也不能超越父亲,父亲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誉点头,“稳扎稳打也好!我瞧着这戚威行军布阵倒有几分冠军侯的风骨。不过有些急功近利!” “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也是人之常情。好在他这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派系之争就会拿国家大事儿戏的。锐气逼人的年轻将领正是目前需要的。”皇帝想开疆扩土的心,他从来都知道。 周誉慢悠悠一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你这前浪是不是得死在沙滩上了。”林延恩挪揄。 周誉一愣,然后抚掌大笑,忽然笑声凝了凝。戚武遇上了最好的时候,军队永远不能一家独秀,需要平衡,世家的平衡,派系的平衡,新旧的平衡…… 戚武是万里挑一的将帅之才不假,但是若没这些因素哪里能升得这么快,有如此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周誉拿着茶盏一笑,他是宗室,还是世袭罔替的诚王世子,能参与开疆扩土,已经是皇帝心胸宽广,不过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再想往上却是不能够的了。 所以军中的事情,他可以表现出兴趣却不能是野心,半步不敢僭越,也不能过于出头。斜看林延恩,“你小子居然喜欢和那些老狐狸玩阴谋诡计。好男儿合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林延恩若是从军,天时地利人和,未来无可限量。 林延恩瞅一眼周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周誉笑,“难不成打仗就不用心了!” “那我给你个用心的活,”林延恩微微一笑“延意是颗好苗子,你要不要收个徒弟。” “有姑父和你在,我不是班门弄斧了。” “取精华去糟粕,集百家之所长。” 周誉心动,很多事情,以他的身份不能做,但是林延意可以。 忽然两人都是神色一正,四长五短号角声起。 一侍卫进来道,“戚小将军带着黔屼太子回营了。” 林延恩和周誉对视一眼,英雄归来,封侯之日指日可待! ##### 边关喜讯传回京城时,已经是五月末尾,天气逐渐热起来。树上已经有了最早的一批知了,一声连着一声。 颐和宫内的的宫女看了看沙漏,小心的捧着梳洗工具进了耳房,这个点敏妃娘娘午歇也该起了。 宫女进内便见八公主坐在一边,亲手为敏妃打着扇子,面上毫无厌烦之色。 宫女心中暗暗数着时间,数到十上,敏妃便幽幽醒来。 “你这孩子!”敏妃撑着身子见八公主如此,嗔怪,脸上却是浓浓的笑意,又责怪宫女,“你们倒好躲懒,让公主劳累。” “儿臣为母妃打扇,哪里就说得上是劳累了,母妃养我到十九岁上,才是真的劳累了。”八公主道。 敏妃看着八公主乖顺的模样,心里暗暗满意了几分。八公主的生母芸贵人病逝,八公主这才耽误到十九岁上。 韵贵人没了,敏妃顿感头疼,能拿捏八公主的筹码就没了。便是把韵贵人娘家亲人早就在他们掌握之中,但是没见过几面的亲人能有多少感情。 若是八公主不听话,敏妃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如何八公主也是皇家金枝玉叶。 只能拿将来吊着她,让她不敢有二心。 敏妃自己出身不高这些年大力提拔娘家,虽有成效但是一直就是京城三四等的人家。遂想着将八公主嫁过去,只是若没点本事,也尚不了公主,催着家里让侄子用功。若在科举上有所建树,八公主自己再提出喜欢,这桩亲事许能成。皇家公主在择婿上向来能自己做不少主。 不过韵贵人没了,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八公主铁了心不愿意嫁,她还真不能逼她嫁过去。 想起大皇子和她说的事,敏妃让八公主坐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这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八公主面色一红,害羞的低了头。 敏妃笑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还害羞的。你告诉母妃可有喜欢的人,只要差不离的,母妃便去和你父皇求旨意。” 八公主拿袖子一遮脸,不依道,“母妃!”低声道,“儿臣一切由母妃做主。”心中微微一痛,她喜欢的,求不来。 “呵呵,” 敏妃轻笑出声,自然不会把这场面话当真,“母妃这倒有一个人选,你姑且听听,若不愿意,母妃另外给你寻。” 八公主羞涩的垂首不语。 敏妃微微一笑,看着八姑娘的神情道,“这人你许也听过,便是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戚威将军。” 一举成名天下知,之前戚威的名声还在小范围内传播,如今却是人尽皆知了。然后无福消受的方家姑娘被可惜了一把。 前日大皇子进宫说的那番话,让敏妃下了决心。大皇子居然想把周瑶嫁给戚威,这还是周瑶自己提出来。敏妃素来知道这个孙女是个主意大的,大皇子又是个惯女儿的。若不然也养不出周瑶这肆意跋扈的性子。 只是敏妃不原意,因着出生她吃了多少亏,一步一步从宫女爬到妃,她花了十五年的功夫走到妃位上,这一生除非儿子继位,再难更近一步。 而那些出生高贵的女子,皇后进宫就是国母,丽嫔进宫便是贵人,至今还是嫔,是因为公孙家的女人不能都身居高位。贤妃、芙贵人、勤嫔,哪一个入宫不是贵人。 敏妃对豪门有一种深深的执念,就想子子孙孙都在豪门贵胄中。 八公主心跳了跳,戚武,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一跺脚跑了。 敏妃看着八公主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这是愿意呢。 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八公主从来都是个心气高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八公主从来都是个心气高的。 ------------ 第157章 一五七 “八姑姑想嫁给戚威?”周瑶风风火火走过来,还没走到人前就扬声问话。 正在寝宫小花园里浇花的八公主被忽然大步流星进来的周瑶下了一跳。闻言,不敢马上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阿瑶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瑶没好气道,“我问你是不是想嫁戚威!你只管回答是还是不是?” 八公主已经感觉到周瑶的不对劲,思前想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元宵节黔屼大闹京师,戚威舍身相救周瑶的事来。可是,周瑶不是和方七郎…… 但是联系周瑶的话以及神色,八公主脸色突变,周瑶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她看中的,哪怕不属于她,也不允许别人染指。 若周瑶喜欢戚威,而她想嫁戚威的事情被周瑶知道了,想到这里八公主脸上就带出了几分惊惧之色,怎么办? 做贼心虚,周瑶见状,哪里有不明白的,再也不掩饰怒气,气急败坏道,“你休想!” 大皇子昨夜告诉她,家里替她选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周瑶却半点兴趣都没有,谁管他是谁的儿子,她要嫁就只嫁自己看中的,京城那些男子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满身脂粉气,就会仗着父辈的耀武扬威,还自以为了不起,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知道这事主要是祖母敏妃不同意,还想把八公主嫁过去。遂第二日,她便匆匆进了宫,可是任她撒娇耍脾气,敏妃还是咬着不松口。周瑶满肚子气也不能冲着敏妃发泄,越想越恼火,遂一拐脚便来寻八公主晦气。 八公主被周瑶这幅疾言厉色的模样下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焦急的看着周瑶的眼睛,连连摇着头解释,“阿瑶还不知道,婚姻大事哪里有我插嘴的余地,母妃说什么我便应什么,若知道阿瑶你……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周瑶眯眼看惊慌失措的八公主,忽的没头没脑一句,“那八姑姑嫁给薛家表叔如何?”她口中的薛家表叔便是敏妃心心念念想让其尚主的侄子。 大公主大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瑶。便是敏妃都不敢直接要求她下嫁薛家,周瑶她凭的是什么。自己好歹也是皇家公主,在她眼里就那么的卑微了。往日看她脸色行事还不够,连一辈子都得被她攥在手里不成! “姑姑不是说祖母说什么你便应什么吗,这便是祖母的意思,姑姑怎么不应?”周瑶往前逼近了一步。打定主意让八公主嫁到薛家,看敏妃怎么把她嫁给戚威,若再寻其他闺秀,她就直接打上门去,看谁敢嫁。忽的想起灵溪大长公主家的裕丰郡主似乎就是这么抢来的郡马。 “我,”八公主嘴唇微动,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八公主陷入为难之中,脑中飞快想着应对之策,今日便是糊弄过去了,明日,后日呢! 看着无言以对的八公主,周瑶大恼,口不择言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什么心思,真打量我们不知道。”气愤的一推八公主,推得她往后踉跄了三四步,幸得宫女扶住,才没有跌倒。便是如此,八公主身边的宫女还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担忧的看着主子。就怕周瑶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想揽瓷器活却也不想想有没有这个金刚钻,娶你这个公主除了能得个爵位,戚威仕途上能得多大裨益。公主又如何,没权没势的公主是什么下场,且看看昌华就知道了,姑姑想做昌华第二不成!”周瑶见八公主白了一张脸,微微一挑眉,继续道,“姑姑莫要为了争一时之气就不顾后半辈子,我现在的确没奈何,但是日后呢!”尾音上扬,带着威胁之意。就是现在八公主一意孤行嫁过去又如何,他日,她也能抢回来。她想要的,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看火候差不多了,周瑶缓和了语气道,“薛家表叔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姑姑会是有后福的。你瞧重华姑祖母多风光,姑姑难道不想如她一般吗?”哪个公主不想做到重华这个份上,那才是一个公主的极致。 八公主战战兢兢道,“我会和母妃说,我不想嫁给戚将军。”周瑶已经说到这份上,她若嫁给戚威就是彻底把周瑶得罪狠了。不管周瑶最终能不能如愿,都不能是因为她的原因。 周瑶瞪一眼八公主,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嫁到薛家,但是只有八公主嫁到薛家,敏妃才会歇了把八公主嫁给的戚威的心思,遂冷笑两声,“你不想,母妃想!” 八公主眼眶都红了,不可自抑的流下眼泪,眼中含着满满的委屈。 周瑶见向来唯命是从的八公主这幅冥顽不灵的模样,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顺手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挥了下去,“我看上的,你就是想一想都不成。” 鞭子打到皮肉上的声音,惊得整个院子中的人都忘了动作,时间似乎被定格住了一般。便是周瑶也举着手愣在那,木愣愣的看着八公主倒在地上打滚。 听着八公主的哭叫声,顿时众人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上前探看八公主的情况。八公主身边一宫女瞧八公主疼得面无血色,忙往外跑,想去请太医,告状却是不敢的。 周瑶身边的侍女,顾不得规矩体统,赶紧上前捂住了八公主的嘴,这么喊下去万一把人招来了怎么办。 还有的侍女几步赶上去拦住想跑出去的宫女,盯着对方沉声道,“我们大姑娘那里刚得了一只敏妃娘娘赏赐下来的金疮药,效果是极好的,我这就请人去问问娘娘那里可还有,姐姐莫着急。”周瑶喜欢舞刀弄枪,身上偶有伤口,敏妃心疼孙女,便常命太医院给她量身配制金疮药。这番话的重点在敏妃对周瑶的疼爱上,遂特特在敏妃、娘娘等字眼上加了重音。 太后和皇帝对太医局严防死守,这些年敏妃都没将任何一个收为己用。一旦请来了太医,太医问怎么回事,八公主又不玩鞭子,哪里能弄来鞭伤。到时候这些宫女万一心慌之下透露出什么,那就大事不妙了。 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侍女心中无奈的摇头,她家姑娘也太冲动了。 正要出去的宫女当即瑟缩了一下,双腿犹如灌了水银,立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六神无主的看着被搀扶起来,丝丝倒抽着凉气的八公主。 周瑶的侍女暗暗推了推周瑶,朝着八公主一努嘴。 周瑶咬了咬牙,勉强挤出几分愧疚之色,上前躬身赔罪,“我……” 八公主疼的几乎就要晕过去,她哪里受过这种皮肉之苦,杀了周瑶的心都有,却不得不强忍着疼痛,受宠若惊般扶住下弯的周瑶,“我怎么会怪阿瑶的。”又吩咐众人道,“不过是玩闹,不小心擦到了而已,涂点药便没事了,不必大惊小怪去请太医。” 周瑶听八公主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鞭打公主,传出去,她少不得被责罚。她在与八公主相处之中一直处于上风,但是也就是态度不好,语气不尊重,动手动脚却是从来没有的,在外人面前更是有所收敛。 慌乱过后,周瑶也逐渐镇定下来,肃容冷声命令周围人,“今儿的事,如是让我再外头听到只言片语,什么下场自己掂量着。” ### 远处高楼上的十二公主愤愤不平的重重一击栏杆,声音沉闷带的上面的花盆都颤动起来,可见是着实气得狠了。 边上的林瑾衡叹了一口气,她理解十二公主的愤怒。 她今日是被太后传召进宫的,陪了会萧太后,又去见了六姑娘,然后被十二姑娘撞上,再被她拉到寝宫叙旧,二人原是在高楼上聊天,冷不丁见到八公主那里有状况。十二公主的璇龠宫与八公主的清栏宫相邻。远远的虽瞧不分明,但是周瑶推搡八公主却是看得明白,后面更是想不到周瑶居然对八公主动粗。 十二公主和八公主关系是不亲近,但也是亲姐妹,看着姐姐被晚辈打还只能忍了,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便如他,一些姐妹虽不亲近,但他们若是被外人欺负了,定是要生气的。 十二公主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放肆!”面前一盆花几乎被她当成周瑶全部给辣手摧花了。 林瑾衡也觉得周瑶行事委实太过嚣张,还没做公主呢,就敢打公主,试探道,“这类事,皇帝舅舅知道吗?” 十二公主苦笑道,“父皇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况且周瑶人前也不敢这么嚣张,八姐投靠敏妃和大哥,自然得有所牺牲。”八公主依附大皇子一系,自然要付出代价,只是她运气不好,摊上了一个不会做人的周瑶。宫里也不是没有皇子公主投靠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但是两人会给足了对方的面子里子。哪里像周瑶这般,表面功夫都做不好。 周瑶对八公主不敬,林瑾衡估摸着皇帝应该知道,不过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许是皇帝懒得管,不过可能没想到周瑶这么胆大包天,否则未免令人心寒。 八公主今日的忍辱负重是为了他日的富贵荣华,只是待将来大皇子出局,八公主又情何以堪,这么些年的忍让竟然都成了笑话。 而且林瑾衡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她一直深深的觉得大皇子没戏,综合能力,民心、实力还有年纪看,怎么也不可能是大皇子啊!八公主怎么就会铁了心的认为能借着大皇子这阵东风扶摇直上。 以她堂堂皇女的身份,生母都亡了还有谁能要挟她不成,完全可以离了大皇子这艘注定要沉的船,敏妃还敢把她怎么样。不过一个普通的妃子,上头还有太后皇后在,敏妃压根就不敢对八公主怎么样,不然有的是人等着抓她的小辫子。 至于婚事,她虽是敏妃养大的,但是她自己去求了太后和皇帝,到底是亲生骨肉,还真能不管她不成。一等一的人家恐怕有些难,但是次一等的人家,随她挑选。 选一个不是大皇子一系的,最好不掺和夺嫡的,好好做她的公主,多省心多快活的日子。怎么就非得吊死在大皇子这棵树上呢! “八姐也该醒醒了,大哥可不是好相与的,就是将来,”十二公主欲言又止,“能得到多少好去!”大皇子看着就不是个有手足情,言传身教,大皇子若是个顾惜手足的,但凡对八公主表现出几分慈爱,周瑶也不敢这么不敬八公主。甭管是谁,也不能是大皇子,否则他们这些弟弟妹妹还有好日子过吗? 林瑾衡慢慢道,“这事许是该让舅舅知道!”周瑶明显已经太过了,她就不信皇帝知道女儿被孙女抽鞭子了还能无动于衷。 十二公主犹豫了一下,赞同道,“也该让周瑶长长教训!”周瑶她这一鞭子可是实实在在抽实的,一旦闹出来,必定要惩戒。不过依着周瑶的性子,事后恐怕要迁怒八公主,若是八公主还想跟着大皇子一条黑走到底,这日后…… 十二公主恨铁不成钢的想都闹成那样了,八公主要还是死扒着大皇子不放,被周瑶打击报复欺负死也是活该。 林瑾衡观十二公主神色变化,想了想猜到她的担心。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那也是一部分人罢了。宫里人是最懂得明哲保身,但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他们也是有情的。 “经过这事之后,舅舅和宫里人肯定留了心眼,这么多眼睛看着,周瑶也不敢轻举妄动,敏妃还得好好对八公主。”最重要的还是八公主自己明白过来,那才是皆大欢喜了。 堂堂帝女,活到这份上,林瑾衡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十二公主又问林瑾衡,“怎么让父皇知道?”宫里告状也是需要技巧的,可不能把自己兜了进去。 林瑾衡笑了笑,“听闻丽嫔娘娘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丽嫔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成为秘密。 十二公主笑的眉眼弯成月牙,身为皇子公主母后的皇后娘娘定然会妥善安排八公主的,毕竟她不能‘失职’两次不是。 林瑾衡遂心满意足的出宫了,翘首企盼着宫里的大戏。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遂心满意足的出宫了,翘首企盼着宫里的大戏。 ########################### 感谢肉嘟嘟的汤圆扔了一个地雷 ------------ 第158章 一五八 丽嫔身姿摇曳的往栖凤宫而去,年近三十的丽嫔依旧娇艳欲滴,灼灼如桃花,人逢喜事精神爽,得了好消息的丽嫔都是平添了几分美貌。 一路逶迤而行,引得宫女太监不由的想,丽嫔娘娘心情这么好,又是哪个人要倒霉了。 咳咳,丽嫔娘娘是宫里出了名的爱挑事,她有皇后罩着,膝下还育有十六皇子,加上宠爱也有几分,的确有挑事的资本。 栖凤宫的宫女面对丽嫔的问话,小声回禀,“娘娘在佛堂里捡佛豆。”这是皇后近几年养成的习惯,除非有大事绝不破例。 丽嫔想也不想就道,“去请娘娘出来,就说本宫有顶顶重要的事情与她说。”她迫不及待的要和皇后商量怎么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收拾大皇子。 见那宫女垂首站在那纹丝不动,丽嫔眉毛一挑,冷笑,“怎么本宫还指使不动你了。耽误了本宫的大事,你承担得起吗?” 宫女为难,不是她故意刁难丽嫔,而是丽嫔娘娘十有八/九真没什么大事,这位主子喜欢小题大做。而皇后一旦被打扰了礼佛,心情就会非常不好。 丽嫔柳眉一竖就要喝骂,一五十岁上下,面容和蔼的嬷嬷从侧屋出来,态度恭谨的对丽嫔行礼,然后道,“皇后娘娘正在替十六殿下祈福,求佛祖保佑殿下平安聪慧,若是断了可就不吉利了。若是丽嫔娘娘的事实在紧要,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出来?” 这是皇后的奶娘,便是丽嫔也得给几分面子,再说事关宝贝儿子,遂丽嫔脸上带了点笑意出来,说道,“也不差一时半会儿,那本宫便坐着等等姐姐吧。” 许嬷嬷笑着一点头,站着那儿陪丽嫔说话。心里暗暗为她家皇后娘娘担忧,这些年随着十六皇子越来越大,地位稳固,丽嫔也越来越托大。将来便是十六殿下登基,有丽嫔这么一位爱掐尖争先的圣母皇太后在,皇后这个母后皇太后又该如何自处,何况她隐隐觉得丽嫔对皇后有较劲的心思。在她私心里,有时候觉得还不如一位无母,或者生母安分守礼的皇子继位,说不定皇后的日子更安稳一些。 在丽嫔用了两盏茶,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皇后终于出现了。 丽嫔笑颜如花的快步迎上去,握了皇后的手感激道,“璜儿有姐姐的疼爱,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皇后,端庄优雅,在她看来却太过正经了些,可不是皇帝喜欢的那一类型。素雅的深蓝色宫装穿在身上显出几分暮气,尤其是看到皇后鬓角一根白发,丽嫔心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得意来,皇后老了! 忽然丽嫔瞥到皇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只简简单单插了一支凤钗,正是皇后才能带的九凤金钗,端地气势逼人。 丽嫔看着那只凤钗,不由出起神来。心中发酸,自己苦是早生个十年八年,被抬进宫为后的就是她了。而她的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铁板钉钉的太子,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机和大皇子、十六皇子争。自己怎么会只是个嫔妃,跪这个跪那个的,做什么还得借着皇后的手。这还不算,还得想方设法让皇帝同意把自己生的十六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做假嫡子。 还好,皇后她无子! 皇后目光含笑看着怔怔出神的丽嫔。 许嬷嬷眉毛微不可见的一皱,马上就松开,谁也没注意到。就算是嫡亲姐妹,丽嫔终究是嫔,见到皇后居然礼也不行,心更沉了几分。 丽嫔猛地回过神来,不自在的理了理头发,说道,“妹妹我得到一个好消息。” 皇后很给面子追问了一句,“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一想起来,丽嫔立马忘了刚刚那点不平,眉飞色舞道,“姐姐知道吗,周瑶居然胆大包天到鞭打八公主,且把公主给打伤了,伤的还不轻。”丽嫔掩嘴一笑,“也就大皇子这个蠢货能养出这么个蠢女儿来,就他也想跟璜儿争,痴人说梦。”抓到了敏妃这么大一个把柄,丽嫔的心情完全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敏妃仗着资历深,育有皇长子,没少在她面前摆妃子的谱,不就是个妃子吗?以为凭着这么个蠢儿子就能做太后,一个宫女还想做太后,也不怕笑掉人大牙。哪里及得上她的璜儿,出生尊贵,天资聪颖,丽嫔又忍不住想起伤心事,要是再尊贵点就好了。 皇后挑眉,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实在新鲜,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于是丽嫔得意洋洋的把她的人怎么听到两个宫女说悄悄话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两个宫女,你查过吗”皇后问。 丽嫔愣了愣,支支吾吾道,“没等看清楚长什么样,两人就走了,”忙解释,“我的人也不好追上去,这不怕打草惊蛇吗!” 皇后点了点头,宫里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怕是故意让丽嫔知道的,要么是不好出面,要么是做局。看丽嫔的模样也不会善罢甘休,由得她胡闹连累自己,不若她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真是假,试一试就知道了。她是皇后母仪天下,这事要是让别人抖出来,那就是真真切切打脸,自己查出来还能“戴罪立功”,且这水搅得越浑越好。 于是皇后吩咐人道,“本宫的十八学士开了,正好请各位公主来赏一下。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聚过了。”她是皇后,是所有人皇子公主的母后,自然可以召集了众人享受天伦之乐。 “这事闹出来定然能让皇上和太后厌弃了大皇子,这时候就敢鞭打公主,日后还不得杀人了。”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把家业交给这么亲情淡薄的人,想到这里,丽嫔心情大好。 皇后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丽嫔喋喋不休的畅想着敏妃和大皇子灰头土脸的模样,静静听着的皇后眼眸深处划过不耐烦之色。 第二日,出嫁的未出嫁的公主,凡是在京城的公主都聚在了御花园里观赏大名鼎鼎的十八学士,这么一群各有千秋,气质迥然的公主聚在一块,倒是把御花园里的花都比成了点缀。 “八妹,你这脸色可不好!”五公主关切的说道。 八公主眼神一闪,周瑶气急之下也没轻重,又是自小练得鞭法,那一鞭子,她手臂上和腹部都被抽的结实。虽然这几天敏妃那里不断送来各种灵丹妙药,却也不能在短短几天内好起来。 今日的赏花宴,若不是皇后做东,她根本不想过来。可是她若不过来,皇后定然是要派太医过来的,皇后是个‘慈母’,皇子还罢,公主病了,她肯定是要亲自嘘寒问暖的,尤其是她这种失母的公主。 宫里五天一次平安脉,她是让宫女糊弄过去的。但是皇后亲自带着太医过来,想故技重施恐怕难,遂只能忍着痛赴宴,出门前也擦了厚厚的粉遮掩苍白的脸色,只是她也清楚,想完全如正常人一般却是不可能的。 “这几日睡得不好!”八公主回道。 “八妹这是思春了,所以夜不能寐呢!”七公主笑着打趣,她刚刚出嫁,下一个就该轮到八公主的婚事了。这些公主其实挺荤素不忌的,尤其是嫁了人的,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八公主羞红了脸,腼腆的低下头,见状几位公主打趣了一番也就寻了另外新鲜事说起来。 不一会儿,皇后娘娘就来了,众位公主忙按着序齿站好请安。 皇后和蔼的让诸公主起身,说了一番场面话之后。赏花宴便开始了,美酒佳肴,鲜花声乐,一派和谐,然后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宫女跪在地上慌乱的磕头请罪,脚边是一滩水迹。 皇后循声望过来,就见八公主袖子半湿,俏脸煞白几欲晕过去的模样,登时惊得站了起来,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忙走下来道,“快传太医!” 旁边的公主也围上去,要卷起八公主的袖子看伤的如何,一边道,“快把衣裳卷起来,黏在伤口上可怎么办?” 还有的则是若有所思的瞧着这边的情况,这汤只是温热罢了,八公主至于这幅模样吗!下意识望了望皇后,一挑眉,八公主背后可是敏妃。 这是已经阴谋论的公主。 他们却不知,八公主也想忍着,这汤虽然是温热罢了,但是浸染到手臂的伤口上,就是活脱脱的伤口撒盐,八公主顿时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脸上的镇定想维持都不成。 皇后看着八公主一个劲往后缩手,不愿意让人检查的模样,便道,“还不快请太医!把屏风围起来,这里只有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烫伤可不能耽误了,要是留下伤疤那才是大事不好了。”忙命身边会医术的嬷嬷给八公主做紧急处理。 八公主往后缩了缩避开上前检查的嬷嬷,“母后,儿臣无碍,不必这样大动干戈,各位姐妹好不容易聚一场,怎么能为我扫了兴致,我自己回去请太医便是。” 十二公主见八公主到了这般地步还想替周瑶遮掩,真想上去掐着脖子把她摇醒了,只是,身份使然,这场合,她连话都不能多说,只好眼不见为净,撇开头不看。 “你这孩子这么如此见外,看你脸色都变了。”皇后作势要亲自上前卷八公主的袖子。 八公主避无可避,看着皇后的模样,终于明白过来,今天就是一场鸿门宴,而皇后设赏花宴,意在周瑶。 想通之后,八公主也不再躲避,她怎么躲得过,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站在那。 随着袖子慢慢的的卷起,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看着有些湿润,不过连点红印子都没有。 一些人看着八公主的目光中嘲讽之意更盛,这汤水看着就没怎么热,八公主却叫的那么惨烈,那模样更是看得人心纠。原还以为她想借机让皇后下不了台,毕竟她是在皇后的花宴上受了伤。后面更是那么明显的抗拒太医,都以为她是怕被太医揭穿呢。 不想事情峰回路转,随着袖子越卷越高,八公主手肘上面居然包着纱布,如今更是渗出淡淡的血迹来。 机灵的再一看皇后,各种脑补层出不穷。 皇后大惊失色,指着染血的纱布问,“这是怎么回事?” “儿臣不小心弄伤的,母后不必担心,只是小伤罢了。”八公主讷讷道。 皇后心疼道,“都流血了怎么还是小伤,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为何不请太医?”公主受伤,请了太医,她这个皇后自然会知道。 皇后又厉声喝问八公主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当的差,居然让公主受伤,留着你们这群人有何用,给本宫拖到慎刑司去。” 主子伤了,就是下人的失职。一群人也不敢辩解,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八公主想求情,却被皇后截住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母后知你心善,却也不能纵着他们,否则成何体统。” 好好的赏花宴,随着八公主的受伤气氛猛变。 嬷嬷解开八公主的纱布,露出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来。 惊得几位胆小的公主倒抽一口冷气,还有一些终于发觉这伤口的不对劲,瞧着是鞭伤啊,狐疑的看着八公主。 皇后的嬷嬷更是眼睛毒辣,依着伤口的形状便能推算出是如何受的伤,遂看一眼皇后。 “是我不小心玩闹时自己抽到的,怕被人笑话,才不愿意声张。”八公主忍着痛不自然的解释。 皇后目光微动,自己不小心抽的?还是别人抽的?还怕宫里人查不出来。 不一会儿女医也过来了,一眼就去瞧出伤口的不对劲来,却也没声张,只是老老实实的包扎。 然后皇后便让众位公主散了,还把八公主带回了栖凤宫。一个公主可能被人鞭打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皇后,自然该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如何可以当场询问起来。 八公主忐忑不安的随着皇后去栖凤宫,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皇后在走流程罢了。 问女医,再质问她身边的宫娥太监,有备而来的皇后自然能让真相浮出水面。 八公主绞着裙摆,她该怎么办? ### 皇帝要是连御花园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他这个皇帝也白当了,得到消息之后便往栖凤宫而去。 他这位继后的性子,皇帝还有几分了解,皇后敢弄出这个阵仗,绝对是有的放矢。刚踏进栖凤宫,眼眶发红的皇后就满脸羞愧的迎上来,噗通一声跪下请罪道,“臣妾忝为皇后,执掌凤印,打理后宫,却连八公主都照顾不好,臣妾有负皇上的信任。” 皇帝默默的看着皇后,过了会才上前扶起皇后,会演戏的总比连戏都不愿意演的人好,他不喜欢不按理出牌的人,“八丫头如何?” 皇后一抹眼泪道,“公主手臂上,还有腰间都有伤口,实在是,实在是……”说到后来泣不成声。皇后五分做戏,五分真。皇家公主个个养的冰肌玉骨,这显得伤口越发凄惨和狰狞起来。皇后对八公主倒是真生出了几分同情! 皇帝往内室而去,皇后犹豫了下却没跟进去,还是让他们父女独处更好,皇帝越心疼,大皇子一系承受的怒火就越重。 皇后正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着,一阵脚步声而来。 宫女进来禀报,“敏妃娘娘带着大皇子府上的大姑娘来了。” 周瑶还没有封号,遂宫内一直以大姑娘称呼。 皇后勾着嘴角淡淡一笑,敏妃存了侥幸之心,以为能糊弄过去,眼看遮不住了,自然只能来请罪了,总比被皇帝宣过来好看一点。 只是大错已经铸下,晚了。 “让他们进来!”刚出来的皇帝冷着脸出声。 八公主是不得他欢心,且一直以来她们母女跟着敏妃上蹿下跳,皇帝也都看在眼中,越发厌了。 只是再漠视那总归是他亲生骨肉,皇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皇宫里被人这么欺负,好好一姑娘家居然能被人伤成这样,真当他死了不成。 方才八公主壮着胆子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看着女儿面无血色的脸,皇帝恨铁不成钢之余,也升起一股心疼来。 作者有话要说:方才八公主壮着胆子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看着女儿面无血色的脸,皇帝恨铁不成钢之余,也升起一股心疼来。 ############### 感谢投票的各位亲 林四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09 14:03:29 瑤非魚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9 16:53:07 肉嘟嘟的汤圆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09 17:17:55 356934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9 18:41:24 ------------ 第159章 一五九 “啊?”林瑾衡难掩错愕之色,皇帝居然让周瑶给八公主斟茶磕头赔罪,她绝对相信这比在众目睽睽之下众揍周瑶一顿还让周瑶憋屈。而周瑶不仅心灵受到了伤害,身体伤害也没幸免,皇帝还额外赏了她十个板子,抄写宫规百遍。 敏妃娘娘和大皇子妃也都被皇后以教养不力责罚了。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林瑾衡嘴角一个劲的往上翘,以她和周瑶的恩怨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她厚道,还不许她幸灾乐祸了。 重华看着林瑾衡喜滋滋的模样,失笑,一推她的头,“八公主到底是你舅舅的女儿,这么些年虽然疏忽了,可猛的见她被欺负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心疼。”再有,皇帝估计也不能容忍八公主继续这么丢人现眼下去了,所以哪怕只有三分火气,也得发出十分的模样来。 林瑾衡忽然歪了头问重华,“舅舅是不是不想八公主淌大皇子这浑水?” 重华讶异的看着林瑾衡,委实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 见重华模样,林瑾衡说出自己的理由来,“若是大皇子是舅舅属意的继承人,舅舅应该不会这样狠狠的落周瑶的面子,如此一来八公主可不是彻底得罪了周瑶,他日大皇子即位,依着周瑶的性子,八公主还有好日子过吗舅舅不至于想不到这点吧,哪有这么坑女儿的爹!”八公主再不得皇帝宠爱,皇帝总不会故意害她的,或者皇帝认为以周瑶的为人丢了这么大一个脸,等她做了公主就会忘了这回事。 重华愣了愣,然后笑出声来,揉乱了林瑾衡的发髻,“要是大皇子能上位,你舅舅可不是亲手挖坑埋了自己的儿女。”心中默默加了一句还有他们这些人,以大皇子的心胸,权在手之日,怕就是他们命丧之时。 闻言,林瑾衡松了一大口气,这是重华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说大皇子没可能荣登大宝,林瑾衡自然是百分之二百相信她娘的。 她虽然一直认为大皇子没戏,但是这么多皇子,大皇子能成为夺嫡热门人选总有他的几分本事在,万一人家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然后神展开穿上了龙袍,她去哪里哭啊!八公主可能没有好下场,林瑾衡觉得自己肯定死的很惨。 重华见她么模样,失笑,搂着林瑾衡慢慢道,“你舅舅的确是再把八公主往岸上捞。周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八公主总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透,她怎么还敢往火坑里跳!” “万一,八公主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借大皇子这阵东风呢?”林瑾衡问,御花园里的事情也不是秘密,都被这么欺负了,八公主都没想趁机给自己讨公道而是替周瑶遮掩,实在是鬼迷心窍。 重华冷笑一声,“她要是继续想犯傻,把你舅舅那点怜惜都耗光了,在大皇子那受什么罪都是她自找的。”皇帝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生物,八公主的遭遇让皇帝一时慈父之心骤起,但是他富有天下,膝下子孙百来个,分给八公主的能有多少,可经不起耗。“这次她因祸得福了,若是聪明的,该趁着你舅舅正心疼她的时候,想方设法加重自己的分量,给自己加筹码。”讨好谁也比不得讨好皇帝来的可靠。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林瑾衡想着这话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突然的,林瑾衡脑中一闪,问重华,“那大皇子岂不是要伤心死了!”皇帝举动之下的意思她都能琢磨出来了,大皇子总不至于这么蠢吧,就是大皇子蠢到家了,身边中有一两个清醒的谋士吧。 林瑾衡觉得这样一来大皇子非得疯了。不会狗急跳墙,惹出什么大乱子吧!林瑾衡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重华长公主淡淡一笑,摩挲着林瑾衡的背,“你舅舅会好好安慰他的。”皇帝怎么会让大皇子闹起来呢。上次灵堂事件之后,大皇子对她的态度判若两人,就差把她当亲娘伺候着。 这么些年下来,她可不信大皇子洗心革面,要么是身边终于出现脑子清楚又能劝得住大皇子的人才。要么就是皇帝和大皇子说了什么。 重华心中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连八公主皇帝都有慈父心,更何况大皇子。 大皇子虽然蹦跶的欢,办的事也让人恨不得敲死他,但也的的确确是皇帝花了心血培养过的,且又是相处最多的皇子之一,感情自然不一般。 反正姑侄俩不闹起来,也是皇帝喜闻乐见的,遂她也淡淡的受着,却比其他几个皇子稍冷一些,毕竟两人纠纷不少,哪能这么快化干戈为玉帛!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免不了拉帮结派,在仆役中也在所难免,是以府里绝不能让一派人独揽大权必须得有旗鼓相当的几派人马,这样主子才能省心。”林瑾衡忽然闷闷道。 重华眼中带出笑意来,“合着你真听进去了。”这是她在教林瑾衡管家的时候说的,笑着问,“后面的呢” “可以争,但是决不允许不择手段,尤其不可以损害主子的利益,若是有人犯了,甭管这个人用的多趁手,必须从重发落绝不姑息,还得让其他人长教训,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林瑾衡回道,有点良性竞争的意思,你追我赶,共同进步。 “那你可明白了?”重华问林瑾衡。 林瑾衡一点头,靠在重华身上瓮声瓮气道,“可皇子们是舅舅的儿子,又不是仆人!” “衡儿可知道,在燕朝之前,皇帝都是自称寡人的!”对皇帝而言,儿子算什么,哪里及得上手中的权势。皇子们互相制衡,都看他的脸色行事,自然比一枝独秀要好。 不威胁皇权的时候,皇帝愿意做个慈父,但是一旦感觉到威胁了,天王老子都不认。 #### 大皇子心事重重的跪在上书房,恍惚之间冒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来,这段日子他和上书房的地,特别有缘。 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却感觉不到膝盖上传来的酸麻感。他一直在想,皇帝是不是放弃他了,所以才会那么惩罚周瑶。 上次派人大闹林家老国公的灵堂之后,皇帝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大皇子脑子转过弯来,外人再如何也对他影响不大,决定权在皇帝手里,他父皇是个乾纲独断的人,若是想扶持谁上位,外人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决定。 而皇帝又对他那么说,所以大皇子这段日子逼着自己做孝顺的侄子,慈爱的长兄,既然皇帝乐于见到他和重华和睦相处,肯定也愿意他友悌弟妹。 结果他这里正打算的好好的,女儿就来给他添乱,居然胆大到抽公主了。大皇子几乎被女儿气得吐血,你要抽也给我忍几年啊! 大皇子把自己想象成皇帝,孙女抽打女儿,他会如何想,几乎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忙命人安抚八公主,就盼着把这事无声无息的遮掩过去。 可是最终还是闹了开来,想起皇帝对周瑶的惩戒,大皇子额间滑落一点汗,滴在上书房的地面上,只余下一点水痕。 “你是不是觉得朕罚瑶丫头太重了。”穿着龙袍的皇帝背着手进来,他是故意晾着大皇子。 大皇子想起女儿那凄惨的模样虽然恼她坏事,却也是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六年的,顿时生出了几分心疼之色,面对皇帝的问话,却只能叩头说道,“瑶儿虽然是错手,但是总归对八妹无礼了,父皇再这么惩戒她都不为过。儿子作为瑶儿的父亲居然今日才知道,更是失查,请父皇责罚儿臣。”周瑶必须是错手,故意那还了得,而他必须不知情。好在这事泄的可能性他们也考虑过,做过谋划,不至于圆不过来。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大皇子的头顶,冷哼一声,“你看看瑶丫头这几年来做的事情,简直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朕不是没惩戒过她,只是看她今日所为,可见往日惩罚太轻了,所以才如此胆大包天。”周瑶罚跪、抄宫规、禁足、打手心等都受过,板子却是第一次上身。 大皇子闻皇帝语气中的失望和怒气,顿时心惊肉跳,身子伏的更低了,“儿子一直以为瑶儿只是小孩子脾性,又是女儿家,狠不下心来管教,才养的她这冲动的性子。儿臣如今悔恨莫及,日后必定严加管教她,她是皇家贵女又是大堂姐,自然要做出长姐的表率来。” 皇帝坐在御案前不出声,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大皇子心里没底,下意识就嘴不停歇的说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要是不说的点什么就晚了。说着说着最后竟然哭诉起来,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哭的泪流满面。 直到看着皇帝露出松动的情绪来低低一叹,大皇子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皇帝后面的话却又让大皇子心跳到喉咙口,“阿瑶喜欢戚威?” 大皇子看皇帝语气并无怒色,一颗心稍安,觑着皇帝的脸色慢慢道,“戚威少年英雄,八妹似乎喜欢,君子不夺人所好,阿瑶是晚辈,自然要以八妹喜好为先。” 皇帝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法则,“阿瑶喜欢顺了她就是。”这时候的皇帝又像个疼爱孙女的祖父。 戚威出自大皇子妃父亲方老将军的麾下,出身以及后来的行为都表明着他的立场。为了平衡军队和朝堂的势力,他原来就有意想留给大皇子一系。 如今娶了周瑶也好,戚威虽是方家军出身,但是因为作风正派,人缘和名声都不错,难得的是有真本事,日后说不得能给老大多一层保护。 皇帝为了平衡朝局,把三个儿子扶起来让他们相互制肘,可没想等自己驾崩之后,儿子们被上位者秋后算账。他早就替他们安排好了退路,唯独大皇子最让他头疼,为人行事都太过嚣张,算了一算居然发现他得罪的实权派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总不能为了保儿子,把这些朝廷的中流砥柱都给咔嚓了。 是以皇帝只得和他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安分下来不要四处钻营得罪人,趁着这几年装好人结善缘,将来也不至于落得个下场凄惨。 喜上眉梢的大皇子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只知道戚威可是军队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而皇帝还把让周瑶嫁给戚威,这算不算一种补偿,大皇子难掩激动,真想直接问个明白,到底忍住了。 皇帝看着喜形于色的大皇子暗暗摇头,胸无城府,连宠辱不惊都做不到。也好,也好,身为皇长子若是个厉害的,就该他发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看着喜形于色的大皇子暗暗摇头,胸无城府,连宠辱不惊都做不到。也好,也好,身为皇长子若是个厉害的,就该他发愁了。 ############## 感谢月篱扔了一个地雷 ######################### 皇帝陛下的梦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 ------------ 第160章 一六零 “延意长大了!”重华长公主细细看着摊在石桌上的画卷叹道,情不自禁的拿手抚着上面的林延意,林延意正是一天一个模样的年纪。一年半不见,重华也不知道他变化多大,幸而前几日林延恩寄了幅画回来。京中的重华和林瑾衡等才算是‘见’到了林延意林。延意模样褪去了稚气带着几分军人的坚毅,瘦了也更坚实了。 林瑾衡点头,依林延意的秉性,怎么可能没有成长,他肯定是在如饥似渴的吸收着一切,又笑眯眯道,“按三哥信上说的日子,算一算,父亲和哥哥们也快准备回京了。”可算是能够一家团圆了,不过林延意这可怜的娃,只能待上一个月,然后又要被送到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重华微笑颔首,虽然心疼,只是人各有志,儿子自己都愿意走这条路,她这个做娘如何忍心拘着他。 “父亲、三哥和十哥要回来了?”林延愈惊喜的声音传来。 林瑾衡抬头望过去就见一身蓝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把宝剑的林延愈 林延愈见林瑾衡望过来,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左手被宰身后,右手握着剑柄,摆出一个侠客的造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那个武林世家的少侠。 瞧得林瑾衡忍俊不禁,林延愈有侠客情节,并且不是一时兴起,他是实实在在为这个梦做准备。 而重华也给与了支持,比如说,重华真的找了一个游侠来教林延愈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过这位游侠侧重于行侠仗义的过程中吃喝拉撒睡的各种苦逼事。 林瑾衡深深觉得她娘是故意的。 结果林延愈不为所动,而是开始锻炼自己的各种生活技能: 习武,无论刮风下雨,酷暑寒冬,林延愈没有一日拉下。 他会打猎会烧烤,但是不会解刨,于是置君子远庖厨的名言于脑后,跑到厨房学习如何收拾猎物,顺便学了几手简单的菜式,林瑾衡有幸尝过几回,可喜可贺,她还活着。 习惯高床软枕的林延愈还专门在花园里,假山上,林子中过夜,美名其曰提前体验风餐露宿的生活。 再有林延愈虽没有洁癖,但是卫生习惯良好,譬如说每天都要洗澡。隔上几天的还要泡强身健体的药浴。结果他愣是扛着浑身的不自在几天不洗澡,好在孝期不出门,不用被嘲笑。 …… 总之看的重华嘴角抽搐,林瑾衡则是满脸的惨不忍睹。 她兴起之时还画了几幅衣衫褴褛的满身邋遢样的林延愈留作纪念,林瑾衡绝不承认自己这是森森的嫉妒了。 林延愈他是真的的有可能仗剑走江湖,而自己,诶!女子难为! 林延愈看林瑾衡眼里那掩不住的羡慕,得意洋洋一笑,又问了一遍,“父亲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差不多了。”重华道。 林延愈欢呼了一声,高兴道,“那我要出去迎接父亲和哥哥们。” 重华应了一声,这段日子不好出门是把两个孩子闷坏了。 “啪”林延愈忽然一击掌,不远处一侍女捧着一托盘而来,上面是一个雕刻着青竹的银色罩子。 “你今天又做了什么?”林瑾衡问,林延愈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另类,豪门贵子,不走仕途,也不做他的纨绔子弟,偏偏要去做居无定所的游侠,并且还愿意下厨做菜,做的还很欢实 好吧,忽略他为什么要学做菜,会做菜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过这个好男人是她哥哥。 咦,这句话,好耳熟! “你猜!猜不到不给你吃!”林延愈逗她。 林瑾衡一扬精致的下巴,“切,稀罕,你做的东西,色香味,俱不全。”要不是顶着林延愈亲手做的招牌,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胡说,这次味有了,一百分能打七十分。”林延愈斜睨林瑾衡,“比你好。”林瑾衡曾经兴致勃勃打算大显身手,事实证明他是个厨房杀手。 林延愈信心十足的掀起罩子,顿时一股鸡香味飘了出来,白色的瓷碟上是一只叫花鸡,被剥的坑坑洼洼。 林瑾衡嗅了嗅,眉毛一跳,好像不错的样子。这是林延愈的拿手菜,按他的话来说,大侠怎么能不会做叫花鸡呢,他还触类旁通做出了叫花鸭,叫花兔…… 林延愈亲手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巴掌大的碟中递给重华,“母亲尝尝,这鸡是我在园子里打的,亲手收拾的,这里面嵌的山菌也是我在园子里摘的,自个儿洗的,火也是我生的。” 总之,完全的不假于人手,我出去之后,饿不死! 林瑾衡默默在心里替他翻译言下之意。 重华无奈一笑,她这边是随他高兴的,只是林晋海那有点难却也不是很难,且由他们父子磨去,看着小儿子上蹿下跳,抓耳饶腮也挺有趣的。笑着接过碟子,尝了一口,自然是说美味的。 林延愈冲林瑾衡一挑眉,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林瑾衡白眼一翻,示意给她夹一碟子过来,她不批评个一无是处就对不起自己。 母子三人正坐在亭子里笑闹,有侍女躬身进来禀报,“昌华长公主和丹阳郡主来了。” 于是重华起身带着儿女去偏厅接见昌华母女二人。 林瑾衡等拜见过姨母,便被重华打发下去,遂林瑾衡带了莫馨蕊去园中散步,林延愈可没兴致陪小姑娘玩耍,又去学习他的大侠必备技能去了。 莫馨蕊取了一条璎珞给林瑾衡看,“这是我新打的,表妹看怎么样?” 林瑾衡仔细瞧了瞧,赞道,“这个样式我以前都没见过,真别致。” “我这几天闲来无事便把几种样式糅合在一块,想不到做出来挺好看,配你的剑好不好看?”莫馨蕊期待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笑着赞道,“肯定好看,谢谢表姐,回头我就系上去。”颜色与她的剑相得益彰。 莫馨蕊腼腆一笑,“不过一个璎珞,哪里值得你谢了。”又感激道,“表妹教我舞剑,我也没别的好,只好亲手做点小玩意送给表妹,也是一番心意。”林瑾衡也不缺什么珍贵物件,与其送那些东西,不如送亲手做的小玩意,更能表达心意。 林瑾衡笑着降璎珞讲给梗跟着的人收好,然后携了莫馨蕊的手逛园子,有一搭没一搭问她舞剑学的如何。 林瑾衡偶然一次去昌华长公主府上玩的时候得知莫馨蕊在学剑法,林瑾衡寻着机会看了一次,看的心惊肉跳,想劝又找不话。后来见她伤了几次,结果还是毫无进展,到底忍不住,便毛遂自荐做她的师傅,不过教的不是正经剑法而是更为柔和的舞剑,好歹也沾了个剑字不是,莫馨蕊便也半推半就的学了。 过了一会儿,林瑾衡发现莫馨蕊脸上带出了几分犹豫之色,一幅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模样。 林瑾衡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这段日子,林延意终于一改了无音信的状态,偶有消息传回来,遂直接道,“十哥一切均安,下个月就要回来了。” 莫馨蕊脸色绯红,咬着唇,眼神微亮。 林瑾衡瞧着倒不好再说马上就要走的话,何必扫兴呢。心不觉沉甸甸的,对莫馨蕊生了几分同情,按着这架势林延意注定是个不着家的丈夫和父亲。军人的妻子哪里是好当的,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军人家属,打死也不要再做军j□j子,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 此时,被京中众人惦记的林延意正人事不省的躺在营帐中的床榻上,面庞消瘦,形容憔悴。旁边从医帐内调过来的医士噤若寒蝉的跪坐在床侧,时不时拿着棉布湿润林延意干燥的嘴唇。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不用被笼罩在林延恩阴郁的情绪下。瞧着满脸都是细小伤口的林延意又不免同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权势富贵这东西也不是万能的。忽然想起这几日卫国公父子与监军李忠义之间的不同寻常,心里打了个突,搞不好就是这权势富贵招来的祸事。 营帐内的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烛火跳跃,背对着烛火而直挺挺站在床前的林延恩的影子扭动了一下。,他目光直直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林延意,双手紧握。 周誉放轻了动作走进来,看着闭目的林延意眼底带着惋惜之色,对林延恩道,“你也两日未阖眼了,下去歇一下,否则不等延意醒过来,你就先倒下了,你让姑父怎么办?” “我没事,离京之前,我答应了母亲好好好照顾延意。”林延恩摇了摇头淡淡道,“如今却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重的伤,而我明知道其中有人搞鬼,却不能手刃仇人。” 林延意出事那天,他和林晋海不在,最先赶过去的是李忠义,皇帝的心腹,然后作乱的人都“死”光了,这次意外就是黔杌余孽的反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出事那天,他和林晋海不在,最先赶过去的是李忠义,皇帝的心腹,然后作乱的人都“死”光了,这次意外就是黔杌余孽的反扑罢了。 ------------ 第161章 一六一 林延恩和周誉默默立在林延意的床前,看着医士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林延意。 替林延意润嘴唇以及注意他情况的医士忍不住偷偷抬眼看林延恩二人,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一点都没有离开的迹象,都快哭了,在两人眼皮子底下伺候真的亚历山大。 医士心中不断祈求老天快让二人有事离开,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丁点怠慢,忽然脸色大变,提高了声音道,“林十少爷好像发热了?”声音里带着抖音,军医交代过,若是发烧,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林延恩几乎是跃到床前,伸出手一探林延意的额头,整个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又不敢相信似的去摸林延意的脸,心里咯噔一响,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这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命人去请军医的周誉回过头,便见林延恩这模样,心中也难受的紧,三日前还神采奕奕和他比武的少年,如今却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 王军医是被士兵抬着飞奔过来的,两天前城中一塌楼被炸毁,不少将士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军医们纷纷忙的脚不沾地,王军医瞧着林延意情况稳定,其他地方人手紧缺,遂派了自己得意的徒弟守着,不过也没有走远,就防着林延意出现意外状况。 想不到意外还是出现了,王军医也心急如焚。 王军医进来之后也顾不上见礼,快步走到床前,定睛一看医士早已解开纱布的右腿情况,便知道伤口恶化了。 在军队中,这种外伤是他们最常见的,这类伤口最怕的就是伤及要害以及伤口感染恶化。 像林延意这种情况若是控制不住,重则丧命,轻则也要尽快截掉感染的部位,防止情况加剧。 王军医拿出工具细细检查着林延意情况到了哪一步,翻眼皮,看舌头,然后用药施针,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越来越凝重,额上不断冒出汗水来,又被旁边的医士飞快擦去。 可是林延意的脸越来越红,温度也越来越高,呼吸都微弱绵长起来,王军医和其他几位后他一步被传来的军医商量片刻,然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越众而出对林延恩道,“这烧要是再不退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有什么顾忌你直说。”否则军医们不会特特来和他说这个。 王军医把话在心里斟酌了又斟酌才道,“用药或许可以控制发热的情况,但是,这药会伤及经脉,恐怕,”瞅了瞅林延恩,一咬牙道,“十少爷的右腿怕是要落下病根。” 没有王军医预想中的暴跳如雷,林延恩的声音很镇定,“落下病根是什么意思?” “不良于行!”王军医声音发沉。 “留下病根的可能性多大?如果不用药会如何?有没有其他办法?”林延恩一连三个问题。 王军医难掩愧疚道,“有后遗症的可能是八成,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如果不用药,十少爷吉人天相许是能撑过这一关。可是这么继续发热,有可能会伤及神智,且拖延时间久了,到时候怕是用药也回天乏术,只能截去恶化的右肢。” 说到后来王军医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不敢迎视林延恩几乎噬人的目光。 他也知道这个决定难做,用药,八成会落下残疾。 不用药,运气好,扛过去,皆大欢喜。运气不好,烧傻或者截肢。 勃然色变的林延恩恨不得命人将这一群没用的东西推出去斩了,这叫什么治疗方案,最好的方案居然要听天由命。 可是林延意还得靠这些人,当下忍着暴虐的冲动,嘶哑着声音道,“你们一群人就给我这个结论!那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军医不约而同都跪下请罪,时间不等人,王太医还只得战战兢兢的提醒,“请林世子尽快做决定。” 林延恩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肃声道,“用药。”起码命还在,腿还在,他不能想象林延意神智不清和残缺的模样。 这也是军医等人希望林延恩选的,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忙围在一块开始接下来的治疗。床前帷幕一拉,将外面人的视线隔绝。 林延恩怔怔的望着帷幕上摇晃的影子,眼前浮光掠影般滑过昔年的种种。 林延思出生的时候,他也才三岁,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林延意出生时,他已经记事,他还常拉着林延思对着重华的肚子教他喊妹妹。 可是在两人的期盼下,妹妹还是变成了弟弟,刚出生时的林延意,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得。等林延意长得白白嫩嫩了,却随着父母去了福建。然后几年才见上一面,每次都是匆匆,刚熟络起来又分别。 后来父母弟妹回了京城,一家团圆,可是他开始当差,空闲时间有限又有更小的弟弟妹妹在,且林延意懂事完全不用他操心,对林延意的关注便少了。 直到这次出征,兄弟朝夕相处,林延恩才发觉对这个弟弟他了解甚少,之前关心也太少。他正打算好好补偿这个弟弟可是…… 林延恩突然又想起穿着铠甲的林延意,立在烈日下站岗站的汗如雨下却没仗着身份说要休息一下的林延意,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也笑容满面的林延意…… 画面定格在目光发亮,胸有成竹对他说绝不会让他们失望的林延意,年轻的眼睛里满是抱负和野心。 林延恩低头揉了揉脸,林延意才十六岁,还没来得及绽放他自己的光彩。 周誉看着林延恩手心露出来的血迹,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何?”林晋海掀起毡子进来就问,他刚去迎接皇帝派来的钦差,黔屼事物已经处理完毕,自此以后再无黔屼这国,只有黔屼省。由大历和黔屼人共同管理,黔屼的军队都被收编迁移到大历内,由大历军队驻守。 会面进行到一半,有人急匆匆而来向他禀报林延意情况不妙,来的钦差也善解人意陪着林晋海一起来探望林延意。 林延恩不着痕迹将受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几分,然后躬身拜见钦差。 钦差代表的是皇帝,所以对方也安然受礼,又关心道,“小公子如何?”林延恩在场,称林延意一声小公子倒也合理。 有外人在,林延恩并没把情况说彻底,只是挑了几句能说的。 钦差便说了几句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话。然后人也见不到,他留在这里也尴尬,在林晋海开口请他下去休息的时候,钦差客气安慰几声,心事重重的走了。想不到他一来就遇上这等麻烦事。 林晋海只是点了点头,肯定林延恩用药的决定,若是他在场也会做这个决定。接着如同林延恩一样一言不发,父子二人笔直的立在那里,脊背挺直如一杆枪,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影攒动的帷幕,二人眼中都是布满血丝,面容带着憔悴,这几天他们也没休息过。 直到月亮从天边升起,帷幕才被撤掉,林晋海和林延恩父子仿佛没有感觉到腿脚的酸麻一般,快步赶过去。 床上的林延意脸白如纸,眉头紧皱,似乎睡得不安稳。 王军医对林晋海二人道,“明日,下午十少爷就能醒过来了。” 林晋海瞄到盘子中因为化脓而被清理下来的血肉,忍不住心中发紧,目光发沉的看着王军医的眼睛问道,“延意日后能否行走如常人?” 王军医伏□子,回道,“属下等定竭尽全力,只是这很多取决于伤者自身,非人力所能为。”如果可以他也想说林延意日后能够活蹦乱跳上山下海,但是只有两成的把握万一不能够,这个责任他担不起,所以只能实话实说。又加了一句,“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许有良策” 医术高明,能伺候主帅的军医在治疗外伤这一领域和宫中御医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林晋海想起宫中久负盛名的白太医,到底存了一丝希望。 ### 到了第二日下午,林延意方才醒过来,林晋海下令封口,不许人将实情告诉他,遂林延意也不知自己腿伤严重地步,林延恩只告诉他要好生调养一年半载,林延意心中不免懊恼荒废时光,当着兄长的面却也没表现出来,只不好意思一笑,“累父亲和三哥为我担心了。” 林延恩一摇头,“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省得我们惦记,”一挥手示意新换过来毫不知情的医士给林延意简单的洗漱,“你现在肠胃弱先用点白粥,过几日我再命人给做其他东西进补,可得在回京之前补回来,否则母亲还不得心疼坏了。” 林延意从善如流,也知道自己这境况只能用些清淡的,喝了几口暖暖的粥,林延意感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才问,“那塔怎么会塌的?” ‘轰’一声巨响,塔楼轰然坍塌,那种无能为力和不甘的感觉,如今想来都令林延意忍不住脸色一变。 林延恩夹了一块点心放到林延意碟子中,道,“前任黔屼王见大势已去,就在城里满了火药打算与我么同归于尽,只是破城比他想象中快,还来不及布置好就被破城,火药也都被挖了出来,没想到还有遗漏的地方。” 林延意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冲我而来的吗?” 林延恩抬眼一看林延意,摇了摇头,“不知道。”若是冲着林延意而去,那就是受他和林晋海的连累,黔屼人迁怒林延意。 不过在场的还有戚威,戚威先擒拿黔屼前太子,又烧了他们的粮草,之后一马当先率先入城一路杀到皇宫,还抓回了他们逃走的新太子,黔屼人生吃了戚威的心都有。爆炸之后,从暗处跑出来的黔屼人也都涌到戚威身边。 林延意是受戚威连累被殃及鱼池还是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除了黔屼人,谁也不知道。 可是参与刺杀的黔屼人都死了。 林延恩拿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黔屼人在被李忠义审讯过后死了。 黔屼人是如何能够躲开巡逻的士兵,竟然能够躲在附近的地窖里。塔楼会有火药是之前搜索的遗漏,还是有人后来放进去,又是怎么放进去的…… 一切都还没水落石出,居然全死了。 而负责管理那一区域的孙将军也因为守卫不利,以至于酿成大祸,以死谢罪了。他都没质问他是怎么管理的?为何附近守卫的士兵姗姗来迟? 若非当日他和林晋海因事出了外城,怎么会让李忠义得了先机,能够杀人灭口。 李忠义这些行为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点李忠义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因为如果不做,幕后之人就会暴露,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李忠义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能让他这么做的,肯定和几位皇子脱不了关系。 可是他们偏偏不知道是哪一位,想报仇都无处使力,这就是李忠义要的结果。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李忠义。想起他背后的皇帝,林延恩神色复杂。 林延意也不是蠢的,可疑之处自然也能想得到,遂皱着眉道,“那一片是孙将军的管辖范围。” 林延恩松了松手颔首,冷笑了一声,“畏罪自杀了。” 这下,林延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孙将军是大皇子的人。”如果是大皇子做的,会不会太粗暴了一点,虽然这位主做事历来很粗糙直接,但是这件事除了能消口气又有什么用。 只是这样明显,他们反而心中起疑,这世上最怕就是死无对证,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凭着臆测就有一千一万种可能。 就是那么巧,一切都是意外。 孙将军嫉妒戚威少年成名。 大皇子故弄玄虚。 十六皇子、十二皇子打击大皇子实力的同时栽赃陷害。 或者是实力不济只能屈居人下的其他皇子想挑拨离间好浑水摸鱼。 …… 作者有话要说: 或者是实力不济只能屈居人下的其他皇子想挑拨离间好浑水摸鱼。 …… ##################### 感谢A扔了一个地雷 ------------ 第162章 一六二 皇帝将李忠义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函靠近烛火,等它点燃之后放到茶杯中,看着它被火舌一点一点吞噬,再轻轻一碰,就碎裂成一堆粉末,什么都没留下。 此时的皇帝心中怒火滔天,面上也半分不显。一个一个都自作聪明想祸水东引,自以为能够办得滴水不漏,真有本事就别让他收拾残局。还是以为他会念在旧情上容忍一次又一次! 皇帝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不能这个时候动手,且容她一阵子,这个时候死了,等于告诉所有人是谁干的。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为了儿子他也得把事情遮住了,再如何,儿子总是亲生的。 皇帝又宣了白太医,命他带着各种珍贵药材往边关而去,务必治好林延意的腿。早一日救治林延意,治好腿的希望也大几分。林家守着本份没有要求他将倚重的白太医派过去,他这个做皇帝舅舅却不能够不近人情。且这事还是他理亏。 吩咐完这一切,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起重华知道之后会如何,皇帝忽然觉得头疼起来,然后又马上想起慈宁宫里的太后,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皇帝站起身来,吩咐摆驾,决定还是先去向萧太后报备了,先让太后消了火,否则等重华那里得到消息再进宫找太后,两个人一起发作,他怕是招架不住。 皇帝对着萧太后除了没说幕后主使者,其余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不说,这些萧太后也能打探到。 萧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帝,“所以你要阿徲认了。” 皇帝苦笑,“那是朕的儿子,您的孙子。”是他儿子错了,但是难道要他儿子赔一条腿吗?儿子和外甥,皇帝肯定是偏向儿子的。如今错已经铸下,只能尽力弥补。 萧太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外孙,孙子,女儿,儿子。 皇帝瞧着太后的脸色慢慢道,“儿子想着,不若让延意尚主,便是真有什么,他这一脉也没落不了。” 萧太后冷笑,“若是延意不能挺过这一劫,她届时还不得天天摆出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说不得还得仗着公主身份闹出什么乱子来。”皇家公主不安于室的不在少数,孙女给别人戴绿帽子,萧太后没意见,但是孙女给外孙,萧太后不想左右为难。 萧太后话说的不客气,皇帝也不恼,只讪讪一笑。 其实萧太后的拒绝也在皇帝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一种补偿的态度。 于是皇帝又向太后保证道,“母后放心,无论如何,延意将来不会比人差的。” 太后阖眼淡淡道,“哀家知道。” 皇帝知道太后对他有怨,这是在逐客,低低一叹,行了礼离开。 ### 皇帝的消息总是比别人快一点,遂重华被萧太后传召进宫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平常的见面。结果进了慈宁宫,见寝宫内只有萧太后一人,重华顿生不祥之感。 等萧太后把话委婉的说了,重华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再委婉,重华也知道自己儿子前途未卜,连能不能做正常人都是未知之数。 重华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 萧太后担忧的握着重华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这场意外,谁也不想的。”胳膊扭不过大腿,那是皇帝,重华又能如何,她不想兄妹二人加深矛盾。 意外,意外,重华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大历的将士都是死的不成,能出这种意外,是谁导演了这场意外! 西山行猎林瑾衡差点被狼咬死,最终不了了之。这次她儿子遭逢如此大祸,死里逃生,皇帝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次比一次过分,实在是欺人太甚。是不是等着那天她死了,皇帝也会这样和稀泥,也是,死了的妹妹和活着的儿子,皇帝自然要保儿子,人死不能复生不是! 萧太后见重华神色透着悲凉,心中发酸,轻唤了一声,“阿徲!” 重华长公主如梦初醒,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欺人太甚,我要去问问皇兄,他是什么意思!” 说罢也不看萧太后,甩袖离去。她要是不闹一闹,皇帝怎么安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就是演戏吗,她重华活了半辈子还不会演吗。 重华心中发狠,这都是你逼我的,等你死了,我会跟他们算总账的。我找不到凶手,那就谁也别想逃,哪怕冤枉了,又如何,总得有人尝尝她儿子的苦。 守在门口的嬷嬷见重华怒气冲冲而去,忧心忡忡的进来对萧太后道,“公主这是?” 萧太后望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疲惫道,“她心里不痛快,让她去闹吧,她怎么能不闹上一场呢。”皇帝也等着呢,重华有分寸的很。 萧太后知道重华分寸一定会拿捏的很好。她的女儿她清楚分明是记仇了。但是皇帝知不知道呢,皇帝会不会做点什么。 萧太后苦笑起来,患难见真情,当年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可是富贵之后啊…… 以为儿子登基,大权在握,可以享清福了,结果还是没办法省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她一蹬腿就啥都不愁了。 重华长公主和皇帝在上书房内发生了什么,外人岂能知道,只是皇帝的大太监看着那一室狼藉咂舌。也就重华长公主敢跟着皇帝比嗓门大,就连皇帝也差点被砸到,皇帝还不生气由着长公主闹,最后还好声好气的劝。 ### 九月的下旬,脱离大部队由林晋海派亲兵抄近路沿着水路护送回京的林延意终于回到阔别一年多的公主府中。 林瑾衡是前几天才知道林延意居然被埋在了废墟里,想起其中凶险,差点吓得魂不魂体,好在最终只是腿受伤,其他无碍。林延意腿伤的事情并没有宣扬开,林家也就林晋海、重华长公主以及林延恩知道实情罢了。 虽然是日夜兼程往回赶,但是林延意被照顾的很好,并不见狼狈疲乏之色,反而气色红润。 林瑾衡看着体型大了一圈还越长越像林晋海的林延意,忍不住就红了眼眶,他脸上还带着血痂脱落之后的白痕,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林瑾衡不敢想象要是倒塌的塔楼砸到要害,如今会是个局面。 林延意失笑,拿着帕子擦林瑾衡的眼泪,“都大姑娘了,怎么说哭就哭。” 林瑾衡恨恨的抢过帕子一抹眼泪,鼓了鼓腮帮子道,“姑娘家想哭就哭怎么了,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是你们又不是我。”说罢也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眼窝子浅。 林延意被她逗笑,多久没见妹妹撒娇的模样了。 “十哥,你腿还疼吗?”林瑾衡探过身子问。 林延意笑道,“不疼了。”笑容中的忧虑一闪而逝,这一个月里,他的右腿毫无自觉,虽然白太医说这是用药的正常反应,只是他在军营也历练了一年有余,见过伤患无数,他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面对家人,这些他都不能说出来。 隔着被子,林瑾衡心疼的摸了摸林延意腿,絮絮叨叨说着她的进补计划。 林延意含笑听着,见站在不远处的重华看着他的眼中,隐有泪光。 林延意自责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重华一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想起白太医的话,重华只觉得眼睛发酸,强自忍住了。 林延意不自在的笑。 林延思和林延愈也凑上来关心了一番,这一日下午就这么温馨的过去了。 ### 第二日,早就听闻消息的亲朋好友算着林家人昨日也该团聚过了,今日便开始上门探望。 一波连着一波的,重华只放了亲近的几家进来探看,其余都打发了。 昌华长公主和莫馨蕊自然是被允许见林延意的。 哪怕林延意气色被调养的很好,但是看着只能坐在床上的林延意,莫馨蕊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又急急的拿手帕擦去,明明来之前想好了,不许哭,不许添晦气的。只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越是想忍,越是不断的往下流。 昌华一时之间尴尬,只得叹气道,“蕊儿自从知道延意受伤,就担心的不得了。”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两人的婚事,莫馨蕊忧心也是常理。 重华微微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我带表姐去梳洗一下。”林瑾衡开口道。 重华一点头,于是林瑾衡便带着莫馨蕊下去梳洗。 被侍女收拾好的莫馨蕊虽然不再流泪,但是眼眶红红的,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哭腔,“表妹,延意表哥好了之后还要上战场吗?” 林瑾衡看了看莫馨蕊,无奈的一点头,若可以,她也希望林延意不要涉险,只是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理想。 “一定要去吗?表哥这次遇上了这么大的危险,差点,差点……”莫馨蕊不敢说出那个字眼来,对着林瑾衡,她也少了几分顾忌,抽泣道,“表妹知道吗,我听说表哥曾经被埋在废墟里,有多害怕,这次是运气好,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自从林延意被送到军队,她就在担心,等到林延意被调到了前线,她几乎夜不能寐,刀剑无眼,她不能想象林延意出事的情况。 林瑾衡心跳了跳,不敢想象下次,下下次……林延意这次脱险真的是侥天之大幸。 莫馨蕊见林瑾衡如此,拉了她的手道,“就是武将也不是都要上前线厮杀的。”那么多地方武将,还有禁军中的武将一辈子都没闪过战场,难道就不是武将了。莫馨蕊喃喃道,“我很害怕,表妹,你不害怕吗?” 林瑾衡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我三哥喜欢从政,所以没有子承父业从军,我六哥喜欢锦衣卫,哪怕名声不好又危险,家里也没有阻止过。我小哥想做游侠快意人生,母亲也由着他。至于我,我也知道不少人说我粗鲁又野,可是家人也从未要求我收敛过。而十哥,他就是喜欢做征战沙场的将军,这是他的理想。”他们几个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活着,所以如何能要求为了他们的安心,让林延意放弃他自己的理想。 莫馨蕊打了个哭嗝,不甘道,“难道理想比命还重要吗?” 林瑾衡沉甸甸的一点头,“对有些人来说理想比命还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沉甸甸的一点头,“对有些人来说理想比命还重要!” ------------ 第163章 一六三 另一边,重华长公主带着昌华长公主去了偏厅,昌华欲言又止的模样,重华早就注意到了。 坐下后,昌华双手合十,由衷庆幸道,“菩萨保佑,意哥儿这次有惊无险。”哪怕知道林延意无碍,听闻他差点就被活埋了,昌华长公主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林延意有个三长两短,她女儿可怎么办? 然后往日藏在心底的担忧就不可自抑的冒了出来。林延意若是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日后这样的惊险绝对少不了,哪能次次这么好运,若有个万一如何是好,让女儿守寡不成。 重华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她也希望是有惊无险,她最信任的江太医诊断结果并不乐观,而大名鼎鼎的白太医说是要细细观察一阵子,谁知道是不是诳她,白太医可是皇帝的人。 昌华觑着重华的模样,将早在来之前就想好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三遍,觉得妥当了才慢慢儿的说道,“依着意哥儿的身份,何必去刀尖上挣前程,万一磕着碰着了,可怎生得了,咱们这些人的心也得时刻悬着,毕竟这战场上的凶险最是不可预测。” 昌华一直以为林延意会继承林晋海禁军中的位置,一辈子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哪里想到去年重华夫妇毫无征兆的把林延意送到了部队,听着重华的话音是要他在军队摸爬滚打几年,然后靠着实打实的军功站起来。 这分明是要走林晋海昔年路的架势,想起林晋海隔上几年就要出征一回,少则离开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都是有的,好几次都是身受重伤,更有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时候。 林晋海出生入死挣功勋那是没办法,可是林延意贵为卫国公和长公主的儿子,前头两位兄长也争气,为何要去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就是爵位,只要重华谋划一番,也能替林延意要来。重华怎么会舍得林延意吃这个苦,冒这个险。 这些话一直藏在她心里,只是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次受伤给昌华冲击甚大,她不吐不快。 只望重华的慈母心压过了望子成龙的期望,别让儿子拿命去拼了。 重华目光落在昌华身上,看的昌华浑身不自在,昌华强装镇定道,“意哥儿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至今还心有余悸。” 话说到这里,重华岂不明白昌华的意思,昌华不想让林延意去前线。作为一个母亲她理解,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婿时刻处于危险中,她自己嫁的就是武将,其中坚苦岂能不清楚,所以她给林瑾衡选的是姚以安。 只是昌华在选了林延意之后,才不想林延意做武将,不觉得本末倒置了。 又想起自己也是定了莫馨蕊之后,才发觉这孩子不适合他们家,遂请萧太后出面派了嬷嬷去教养。 这么算来,她们竟都是在强人所难了。可见当初,她们两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实在是太欠考虑。 这次林延意若能够逢凶化吉,日后必定依然会上战场,绝不会因为昌华的希望就此放弃梦想。 若是真的,真的残了,重华目光一闪,林延意这一脉就落入尴尬之地,他的妻子必须心性坚韧豁达,能够经得起外界的风风雨雨,而莫馨蕊,委实不能令她放心。 对昌华而言,恐怕最好的结果是林延意腿虽然行走无碍,但是却不能再用武。想到这里,重华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简直讽刺至极。 “儿子想做翱翔于天际的鹰,难道我要把他当金丝雀圈着。”重华淡淡道,无意识的敲着茶几,眼前浮现出莫馨蕊的脸庞来,她得好好想想,这次必须得考虑周全了。 昌华讪讪的无话可说,又不甘心,想再劝几句,见重华神色恹恹,终是不敢太过。 气氛尴尬,昌华动了动身子正想告辞,却听进来的侍女禀报,长安侯世子夫人顾氏以及姚以安拜访。 姚萧氏是重华的堂姨妈,姚家和林家也算亲戚,加之这几年两家走动的有些近。姚以安又是林延意的好友,过来探望也属正常。 这里是偏厅,因重华瞧着昌华有话要说才进来和她谈话,如今客人来了,便起身打算往客厅而去。 昌华眼神微动,道,“我也好久未见姚家表嫂了。”按着萧太后的关系,这么称一声也不为过。 重华可有可无一点头,抬脚往外走。 客厅内,许鸾正在招待姚萧氏祖孙三人,如今公主府内正是她和林瑾衡帮衬着重华掌管家事,林瑾衡正在招待莫馨蕊,遂这里由许鸾接手。 一番礼见之后。 顾氏关心道,“意哥儿可好?” 重华笑着道,“意哥儿他好多了,他一个小辈让你专程来看他,实在过意不去。” 顾氏念了声佛,接着寒暄几句。 重华打算带着几人去探望林延意,两家关系不一般,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昌华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好跟过去,且后面定还有不少人来探望,重华忙得很,遂起身告辞。 重华也不留她,派人去寻莫馨蕊。 林瑾衡送走了莫馨蕊,便往林延意屋里去,一路都是皱着眉头,莫馨蕊害怕,无可指摘,她自己也害怕呢。只是若是一直这么怕下去,也不是一回事,依着她十哥的个性,绝不会因此而动摇自己信念,这样一来,莫馨蕊若是不克服心理这一关,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总不能一直活在恐惧之中,她又是敏感多思的性子。 她能克服吗? 林瑾衡安慰自己,莫馨蕊后来哭着说她会尊重和支持林延意的理想,虽然她眼中掩不住惊惧,可是毕竟她也是才真正意识到林延意走的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哪能一下子就适应。 想到这里,林瑾衡不免同情,嫁给他十哥注定要过,聚少离多胆战心惊的日子。心灵不够强大的人,真应付不来。这么一想,心里徒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瑾衡踏进林延意寝室的时候,正好听到林延愈正在吹牛皮,他已经从林延意受伤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于是有心情嘲笑了,“要是换成我,一个凌空飞跃就能躲开,十哥你弱爆了!”然后真的来了一个凌空飞跃,兔起鹘落,竟然跃到了屋顶横梁上。 林瑾衡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仰头看着林延愈,默默吐槽,吃什么长大的,她学了这么些年,爬墙头还得依靠树借力呢! 林延意哭笑不得看着横梁上的林延愈,无奈道,“你最厉害,林大侠,你还不快下来。”当时那情况根本避无可避,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时候正好有人禀报,客人过来了。 闻言,林延愈马上跳下来,然后理了理衣袍,一秒钟恢复翩翩美少年的姿态。 重华带着姚以安母子进来,浑然不知小儿子刚变身猴子,上蹿下跳。 顾氏站在床前约莫一丈远的地方询问了林延意几句,然后便和重华走了。 被留下的姚以安上前几步,然后递上一木盒, 林延意想着姚以安的性子,能让他送出手的东西,定有过人之处。与姚以安也不必客气,遂当场就打开盒子。 林瑾衡探头一看,是几本书,且封面有些陈旧,再细看书名,方知是兵书。瞧一眼姚以安,还算会选礼物。 姚以安也道,“我这段日子从书肆淘来的,与我也无用,与你正好,你也能打发下时间。”姚以安一直坚持走在讨好大舅哥们的路上,一百年不动摇。 林延恩和林延思油泼不进,且年龄差距摆在那,等闲也遇不上,无处下手。 他一直重点攻略的林延愈,已经出够了气且他一直送些游侠列传,终于不再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开始笑脸相迎。当然,得林家小少爷心情好了才会带林瑾衡出门玩,这段日子守孝,两人倒是差不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延愈偶尔便帮他捎些小礼物。 如今林延意回来了,他一直觉得林延意是林家几兄弟中最讲理,也是最能讲理的,且两人也最谈得来,怎么能拉下。 林延意笑眯眯的把盒子盖上,“有心了。”又重重的敲了敲姚以安的肩膀,“你已经拿下四场了,一鼓作气,再拿下最后两场,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姚以安微微一笑,眉目间带着别样的光彩,“借你吉言。” 忽然林延意敲着木盒子语重心长道,“没几个月就是春闱,你好生闭门读书,不必常来看我。”春闱二月初九开始,今日是九月二十二。 姚以安下意识去看边上的林瑾衡,正把玩着果子笑眯眯看着这边,叹一口气,也不知她明没明白林延意的言下之意。 迎着林延意含笑的目光,姚以安默默收回之前的话,林家几兄弟都是不讲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迎着林延意含笑的目光,姚以安默默收回之前的话,林家几兄弟都是不讲理的。 #################### 为防误会,多提一句:目前为止,除了太后皇帝重华夫妻以及林延恩,其他人都不知道林延意受伤的严重程度,都以为调养一阵子就能好了。 ------------ 第164章 一六四 “不要!”一声尖叫之后,床上的人直挺挺的坐起来,满脸冷汗,眼中的惊惧浓的化不开。 守夜的丫鬟焦急的掀起帘子,急忙道,“郡主!”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说话间,屋里的灯都亮起来,守夜的丫鬟都聚过来担忧的看着床中的人,这段日子,他们家郡主就没睡个安稳觉,夜夜噩梦缠身,消瘦的厉害。 “蕊儿!”发丝凌乱显然是急忙赶过来的昌华长公主快步走到床前,从奶娘手里搂过已经被收拾好的莫馨蕊,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莫怕,莫怕,梦都是反着来的。”这一套动作一番话说得驾轻就熟,这是这大半个月来常有的事情了。 见到母亲,莫馨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靠在昌华怀里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昌华一挥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才说道,“乖,别哭,都是梦,你别自己吓自己。” “娘,娘,我梦见延意表哥胸口被人刺了一剑,血,血……”莫馨蕊看着自己的双手,彷佛上面都是鲜血,“我想给他止血,可是我碰不到他,娘我碰不到他,我只能看着表哥这么流血!” 昌华看她整个人都抖起来,赶紧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延意身手这么好,还有那么多人保护,怎么会出这种事情,你别胡思乱想,这不吉利。” 莫馨蕊死死握着昌华的手,神色慌乱摇着头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每天都梦见,都梦见这些。”被剑,被刀,被枪……最多的是满脸绝望的林延意被埋在废墟中浑身是血的模样。 “娘,表哥也许也不想上战场的,只是姨母和姨父对他期望太大,他不得不如此。他一路走得太累了!”莫馨蕊目光期盼的看着昌华。 昌华连忙点头道,“你姨母经此一劫也不会再逼着延意冒险了。” 可是,莫馨蕊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而是捂着脸哭起来,“娘,你骗我,我知道这条路再累,也是表哥自己选的,这是他的理想,是我不想他走。我是不是很坏,为了自己安心,就想毁了别人的理想。” 昌华眼眶红起来,不觉也泪流满面,抱着女儿哭起来,“你只是太担心延意罢了,你不要瞎想。” 莫馨蕊仰头看着昌华,抽噎道,“娘,我好累,我学习弓马骑射,我相信只要努力了我就能学会,不是吗,我已经学会了。我不断设想表哥会遇到的危险,想着我该怎么应对,怎么才能令人安心,我想着只要我努力我也能够适应的。可是,娘,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害怕!” 昌华看着女儿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心中大恸,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哭,直到莫馨蕊哭累睡过去,昌华才满身疲惫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回到寝室,椅子上也被吵醒的驸马起身迎接昌华。 昌华看着驸马不觉叹一口气,夫妻二人相处和谐,遂昌华对着驸马也能说些心里话,加之她也需要一个人给她出出主意。 “蕊儿歇下了。”驸马问道,莫馨蕊常做噩梦他也知道,还知道是为什么做的噩梦。 昌华一点头,坐下后道,“这孩子爱胡思乱想。” 驸马瞧一眼昌华,其实母女二人这点有些相像,都是心思重的,斟酌了下道,“林家的情况怕是不适合蕊儿。” 昌华不悦,她最烦别人说这种话,只是对着驸马到底忍住了,“门第尊贵,家风清正,婆婆是亲姨妈,几个妯娌都是和气的,小姑子也合得来,你瞧延恩和延思至今可有房里人,这样的人家哪里不好了。” 驸马到底瞧得不忍,莫馨蕊虽是郡主之尊,但是对他这个继父历来尊重,对他这边的儿女也不摆郡主架子,想了想道,“可是林延意他走的注定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蕊儿这般下去,身子可如何挺得住。其实蕊儿是郡主,嫁到别人家里,婆婆妯娌小姑难道就敢对她不和气不成,郡马敢有异心不成。反倒是林家,蕊儿便是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咱们也没能力替她出头。” 昌华不以为意,女儿怎么会在林家受委屈,换做别人家才未必肯给莫馨蕊这个郡主面子,谁让她这个长公主没实权,连带的女儿也不如人。驸马又家世一般,好在为人厚道。 只是林延意的将来实在是让她悬心,喃喃道,“两人可是有婚约的。”难道要她退婚不成,这是万万不能够的,要是林延意不去战场就好了。 驸马见她模样,只得无奈一叹,“公主也莫逼她太紧!有人爱牡丹,有人爱兰花,何必逼着兰花做牡丹呢。”莫馨蕊这样着急,昌华有着不可退却的责任,只是他的身份到底不能管太多。 昌华有一瞬间的狼狈,不自在的撇过头。 ### 重华长公主府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访客,这次林家父子攻下黔屼,为大历开疆扩土,这样的功劳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再瞧瞧林家几位少爷的本事,这林家只有越来越兴旺的理,这样的菩萨怎么能不来烧烧香。 不说重华便是林瑾衡也忙得团团转,她得应付各位贵女啊,这次重点探望的是林延意,偏林延意婚事没有公布,遂众位贵妇投在林延意身上的目光,那叫一个火辣辣,就是林瑾衡也被热情波及到,恨不得逃了。 还是重华直接说了不想谈这些事,众人才有些收敛,林瑾衡松了一大口气。 周颖也来探望过,她代表的是恪亲王府,落落大方的关心了林延意几句,不过年纪大了因要避嫌,只停了一会儿便走了。 林瑾衡瞧着周颖是真的放下了,她本来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而且恪亲王亲自上阵给女儿选婿也不是秘密,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这样挺好的! 这段日子,周颖也只来了一次罢了,只因恪亲王妃老树开花,四十三岁高龄上又给恪亲王添了一个大胖儿子,喜得素有阎王之称的恪亲王整日笑不合嘴,惊得锦衣卫一干人都以为老大被那个那个附体了。 恪亲王妃到底年纪大了,这次生产有些亏元气,精力不济,一直在调养中。遂周瑶把整个王府大权都接了过来,还要照顾母亲和幼弟,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其中昌华和莫馨蕊来的较为频繁,这也正常。 只是林瑾衡瞧着莫馨蕊的憔悴肉眼可见,心下担忧,问她,也只是说没什么,弄得林瑾衡更担心了。 重华也知道莫馨蕊这段日子噩梦缠身,听着传来的话,知道是因为儿子之故。 重华看在眼里,心中叹气,作为外甥女,莫馨蕊这样无妨,她多看护点就是,但是作为三儿媳妇,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又有昌华几次三番在耳边念叨,话里话外就是林延意这样太危险了,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另一边白太医还是不能给她一个准确的说法,这么多治疗和药下去,林延意半点起色都没有,重华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 重华本就是为儿子的伤牵肠挂肚,再有昌华的屡次歪缠,说林延意将来如何如何危险,实在是恼了,便直接说道,“既如此不若解除婚约。” 昌华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着重华,她是觉得林延意这样的有些不适合女儿,林延意什么都好,就是他走的路太危险了,想起女儿噩梦惊醒的模样,昌华是真的想打退堂鼓。可是女儿一颗心都挂在林延意身上,她也是犹豫不决,就想林延意要是不上战场就两全了,忙道,“七姐,我没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历来胆小爱胡思乱想,我也是忧心意哥儿安危。何况蕊儿又这么些年,你让她情何以堪。”说着嘤嘤哭泣来。 “那你想怎么样?你不想延意上战场,我还想蕊儿能坚强些,你说该如何?”重华冷声问道。 昌华被重华的冷脸吓到,咽了咽口水,才嗫嚅道,“七姐,七姐……”却是接不下去,这话怎么应都是不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昌华被重华的冷脸吓到,咽了咽口水,才嗫嚅道,“七姐,七姐……”却是接不下去,这话怎么应都是不妥当。 ------------ 第165章 一六五 “延意将来要走的路绝不会改变,你也看见了,蕊儿整日噩梦连连以泪洗面。我也有私心,不想延意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还得为家里的事情分心。”重华绝不想自己儿子若是好不了的情况,她的儿子怎么能够就此折翼。 昌华见重华的模样是认真了,方寸大乱,退婚,那是她实在心疼女儿的时候才冒出来的想法,不过也是一闪而逝。无论如何,这婚也不能退,不说莫馨蕊对林延意的情意,就说除了林家,女儿哪里能寻到好人家,连忙改口道,“蕊儿只是还不习惯罢了,过段日子就好了。”恨不得把打算引重华怜惜而说莫馨蕊担惊受怕的话收回来。 重华定定的瞧着昌华,徒然一叹,“你瞧着,她能适应吗?她若是不能适应,你打算让她下辈子就这么过了。”自小的生活经历让莫馨蕊缺乏安全感,需要人精心呵护着,而林延意做不到。自从林延意上了战场以来莫馨蕊是什么反应,她不是不知道,这次受伤,更是让她的担忧害怕全部爆发出来。 林延意不改其志,莫馨蕊能不能适应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昌华自己也没底,可是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能退婚!不能退婚!昌华捂着脸哭起来,哽咽道,“蕊儿这么喜欢延意,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泪眼朦胧的看着重华,“蕊儿也是担心延意,这有错吗?正是因为蕊儿有心,才会如此啊!作为一个未婚妻不想未婚夫涉险难道有错吗?”一直都是莫馨蕊在适应林延意,为何不能让林延意迁就女儿一下呢! 重华摇头道,“这些都没错,只是延意做不到给不了,两人不合适。延意要的是一个能支撑门户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妻子,蕊儿要的是一个能时刻呵护照顾她的丈夫,才子佳人于她而言才是良配。把两人强扭在一起,最终两个人都过不好。”哪怕被说背信弃义,这门婚事也不能继续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了。 “七姐……”昌华提高了声音道。 重华打断昌华的话,“我意已决,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这门亲事外面没人知道,知道的也都是口风紧的,你放心不会有损蕊儿闺誉。只是终究是我们耽误了蕊儿,你若有什么要求,能应的我也不会拒绝。幸而她才十四,再选人家也不晚,你要是信得过我,有看中的便来与我提一声,我给你瞧瞧。”这意思也是她愿意出面替莫馨蕊的婚事走动。 昌华的眼光,她真不是很相信,第二任驸马她选的并不是现今这位,那一位身份前程是够了,但是为人有些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了一些,昌华应付不来。她也没明面上插手,而是暗地里动了手脚,昌华才选了如今这位驸马。 莫馨蕊的亲事她是不敢撩开手,她实在是怕了昌华的眼光。对这孩子,到底心中有愧。 昌华哭的动作一顿,然后又嘤嘤哭起来。 重华被她哭的烦了,一拍桌子道,“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到底想怎么样?”遇事只会哭,若是她这个做娘的榜样做好了,莫馨蕊怎么会是如今这样怯弱多思的性子,这也都是昌华这个娘造的孽。摊上这么一个不省事的娘,真是前世作孽。 “蕊儿怎么办,蕊儿怎么办?蕊儿以后可怎么办?”昌华被吓了一跳,哭的更厉害起来。 重华看着昌华升起一股无力感来,感情无价,可是感情不代表能把日子过好了。若是能过得去,难道她想悔婚吗?“你放心吧,做不了儿媳,她也是我外甥女!” 最终重华被昌华弄得满心疲惫,只会哭,就一个劲在那哭,问她话也说不出什么章程来。好在走的时候昌华总算不哭了。 重华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来,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林瑾衡见昌华虽然被收拾过,但是还是能瞧出哭过的模样,于是探头进来道,“九姨又哭了!”这大半个月来,她也撞上几回,说来她还撞见过几回莫馨蕊偷偷擦眼泪的模样。她的承受能力已经被锻炼出来了,昌华母女两人到底还差点,被林延意这么一吓,到底是手足无措。 重华看着林瑾衡幽幽一叹,忽然说了一句,“不动心不伤心,我也不知该盼着你怎么样了?”昌华怎么样,重华是懒得管了,令她难受的是莫馨蕊。 听的林瑾衡一头雾水,直到后来才明白是为了什么,眼下她找重华是来报喜讯的,林晋海和林延恩马上就要回来了。 ######### 时隔七个月,林晋海终于率领大军凯旋归来,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忠义。 积了一肚子火终于能发泄的林延思冷笑道,“他可算是回来了!”要不是李忠义横插一脚,他们怎么会连仇人都不知道,总不能把所有可疑的皇子都揍一顿,林家还没这底气。但是收拾一个李忠义还是绰绰有余的,把尾巴清干净了,御史也没话说。 重华看了看林延思也不出声制止,出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看看有没有人会心虚之下忍不住动作,知道是谁,才好报仇,如今皇帝在位,不能拿对方怎么样,但是她可以秋后算账。 就算是砸了上书房,重华这一口气还是没消。找不到幕后真凶,她就是死了都不甘心,叮嘱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把握点分寸,不弄死了就成。”不死,皇帝也不好追究。 林延愈在一边摩拳擦掌道,“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也要去!”林瑾衡毛遂自荐,把李忠义套麻袋揍的主意可是她提出来的,看着她十哥一碗一碗的吃药,每天针灸薰药不停,林瑾衡就恨不得也要幕后之人尝尝林延意的苦,可是皇帝包庇,连凶手的毛都没摸到。 林延思顺手一弹她的额头,道,“成!” 既如此,重华也不好阻止,只吩咐注意了安全。 打听到五日后李忠义正好要去城外办公。当日林瑾衡兄妹三人便以去为祖父母上香的名头出了城,然后乔装打扮去寻李忠义的晦气,自然不好真身上场,殴打朝廷命官,这名声可不好听。 李忠义也带了不少好手,他素来铁面无私,帮皇帝办了不少事情,自己仇敌也不少,所以历来小心谨慎。 只是林延思等有备而来,带的都是公主府一等一的好手,有心算无心,李忠义只有被压着揍的份。 照着计划是把李忠义单独绑起来里揍一顿,作为皇帝的心腹,严刑逼供对他也没用。 他们就是揍一顿出气,外人猜到是林家所为不难,他们也不怕人猜到,更想让幕后黑手这么想,希望对方做贼心虚之下会不会认为李忠义有露出什么马脚,且李忠义被揍,皇帝肯定会想起林延意的事情,幕后之人难道不怕吗?他们就等着他慌乱出错。这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实在是了无头绪了。 林延思把李忠义带到一边揍,林延愈则缠着李忠义的护卫打得欢。 京城代有霸王出,各领风骚五六年。 早些年是林延思、周腾和萧二几个京城霸王带头领着勋贵子弟之间的互殴,不过随着几人年纪渐长,林延思更是成家立业连儿子都有了,自然退位让贤。 然后林延愈、萧永宁这两个霸王继承兄长的衣钵,继续让京兆尹头疼。 这大半年守孝,林延愈只能和侍卫对打,对方也不敢玩真的,顿感扫兴。今天可是能尽兴了。 站在远处山头拿着望远镜看戏的林瑾衡瞧着,有点乐不思蜀的劲头。 作为姑娘家,林延思能带她来现场观摩已经是开明了,可不会允许她亲自参战,且林瑾衡也有自知之明,她能赢府里的侍卫,是他们让着她,下面这些人可不会让她。所以她还是好好看戏兼放哨的好。 正拿着望远镜东张西望,林瑾衡猛地站直了身子,远处那尘烟滚滚而来的人马是怎么回事!再一细看,是禁军制服,为什么会有禁军出现,可没见人发信号啊!他们先是小规模捣乱,李忠义也没当回事,遂没有发信号,否则太丢人了,等近了身之后,就没机会发求救信号了。 被她爹的手下抓到是他们几个捣鬼,那就玩脱线了。林瑾衡想起林晋海那一张黑脸,赶紧拿起哨子按着约好的节奏一吹。 训练有素的公主府侍卫就开始有条不紊的边打边撤,林延愈满脸的不舍。 林瑾衡继续观察禁军的情况,忽然发现不对劲,好几个方向有人过来,这不科学,原定的路不成啊。还好这情况早有预料,忙又吹起哨子来,不觉眉头紧皱,难不成李忠义算到他们会来找茬。 事实上这些人真不是李忠义安排的。 黔屼被灭,定有一些不愿归顺之人。这些人便去劫囚,想救他们的大元帅,而朝廷也想趁机揪出潜伏在境内的所有探子,遂演了这么一场戏,由着他们劫囚成功,然后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块,正好来个一网打尽。 这不赶巧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黔屼被灭,定有一些不愿归顺之人。这些人便去劫囚,想救他们的大元帅,而朝廷也想趁机揪出潜伏在境内的所有探子,遂演了这么一场戏,由着他们劫囚成功,然后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块,正好来个一网打尽。 这不赶巧了吗! ------------ 第166章 一六六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瑾衡估计说的就是他们,来的人比预想中多啊! 撤退的时候居然还遇上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黔屼人,黔屼人见蒙面人,没有两眼泪汪汪,都是一愣。那个大元帅被一路装在囚车里押送进京,林瑾衡去迎接她父兄的时候可是围观过的。 黔屼人不知他们来历,可看这架势,匆忙用大历语对一看就是领头的林延思道,“壮士,我们合作突围!” 合作你妹!林延思的反应是一个滚字,要不是不能被抓到,他就要亲自上阵抓人了。不过眼下还是跑路要紧,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林延思看这情形,也琢磨过味来,泪流满面,天时地利人和都没占上啊!这群人自有禁军收拾,他还是带着弟弟妹妹先撤为妙。 看着林延思等往东而去,黔屼人下意识要跟上,被射了几箭,心中大怒,却也不想节外生枝,看被吸引走了部分兵力,便往西逃去。 林延思带着众人往琼山而去,半路下了马,让马儿往树林深处跑分散注意力,然后徒步沿着鲜有人迹的崎岖小路往山腰跑,那里有林家的别庄,进去把衣服一换,就什么事都没了。 林瑾衡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惊险的事情,又紧张又新鲜又好奇,心情委实一言难尽。 山上居然还有人在搜索,还有个吆三喝四的声音。 等这拨人过去了。林延思拨开洞口的伪装,探看了下,骂道,“我就说不可能是禁军,果然是京畿守卫营那群酒囊饭袋,妈/的,哪个没脑子的让公孙淼带队,就他这德行,黔屼人能被找到有鬼了。”被找到了,林延思不爽,没被找到,林延思还是不爽,这瞎指挥的,这群不敬业的。可喜可贺,不是他爹的禁军,否则太幻灭了。 这状况,林瑾衡还是被林延思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逗笑。 林延思顿了顿,才想起妹妹还在他居然爆粗口了,果然被这群废物气傻了。也不耽误,熟门熟路的继续带着人避开搜索的人抄小路走。 估计是老天听到了林延思的抱怨,遂后面送来了一份大礼。他们终于遇上禁军了,眼看照这漫山遍野地毯式搜索的架势,被搜到是妥妥的。可是他们离自家的别院也没多远呢,这里就是的别庄群落。 林延思咬了咬牙,示意众人借着大树的遮掩往最近的别庄内跃去。 他们选的地方也是有讲究的,着陆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这也不表示他们安全了,只要进来一搜,加上他们这几个伤患,就全部暴露了。 林瑾衡环顾左右,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忽然喜上眉梢,低声道,“这是娘给大姐姐的陪嫁庄子。”大姑娘在重华长公主膝下养了几年,她出嫁的时候,重华也添了厚厚的嫁妆,这庄子她来玩过,尤其是这院子里的榆钱树,她还打过榆钱让人给她做榆钱窝窝头吃。 大姑娘的庄子,那就好办多了,庄子上的人也多是林家家生子出生。 林延思一乐,天无绝人之路。 林瑾衡道,“我来玩过,庄上的人应是记得我,我去寻人过来。” 林延思断然拒绝,随手一指一侍卫,“你去弄个看着能管事的过来,别惊动其他人了。” 片刻之后,离去的侍卫就带着一个被捂着嘴满脸惊惧的黄裳丫鬟过来,一看穿戴就知道的确是个有分量的,那是主子身边一等丫鬟的体面。 林瑾衡惊讶,“雨桐!”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她自然是认识的。 原本惊慌失措的雨桐一听声音,可看林瑾衡那模样委实不敢认,林瑾衡穿了一身男装还蒙着面,一切都是为了跑路方便。 林瑾衡这才想起自己还蒙着面呢,马上摘了露出真容来,又让那侍卫松手。 “郡主!?”雨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林瑾衡。然后瞧着她身边的林延思和林延愈,这么一来,看身形看眉眼,到能猜到几分,想起这漫山遍野的动静,不禁吓白了脸。这是这么一回事? 雨桐不敢问,林瑾衡等也不会跟她解释,只是让她去通知大姑娘顺便拿干净的衣物过来换。 大姑娘本就被这满山的禁军弄得一头雾水,又听到了这个消息,差点没吓的跳起来,赶过来之后却没见到弟妹,正在屋里头换衣裳呢,等见到收拾干净笑容可掬的弟妹,无奈道,“你们谁来和我说说,这是这么一回事?”大姑娘还是很有长姐风范的,三人被这么一问都是讪讪地笑。 林延思和林延愈摸鼻子,眼神示意林瑾衡上前灭火。 众望所归的林瑾衡凑过去笑嘻嘻道,“大姐,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其实就是我们去揍了个人,然后撞上朝廷抓捕逃犯,把我们当逃犯抓了。” 大姑娘听的后怕,恨恨点她额头道,“你们怎么这么胆大,就不怕他们把你们当逃犯当场格杀了。” “我们都没和他们撞上,看情况不对,我们肯定会亮出身份的。”林瑾衡讨饶。 站在一边的林延思也腆着脸赔笑,“大姐,您后面再训人,我们保管听着。咱们先把这群人应付过去,他们肯定要来搜庄子的。” 大姑娘听话音,也知道他们揍得人不简单,身份不好暴露,当下也不是训人的时候,遂瞪了林延思一眼,“衡儿和延愈胡闹,你都当爹的人了,真是!我待会儿再说你。你主意多,你自己说怎么办。” “不让他们搜到我们带的人不就成了。”他这还有几个伤患,武器是特制的,一比对可不就露馅了,实打实的铁证啊! 大姑娘心里没底,人家抓朝廷钦犯,想搜名正言顺,不过瞧林延思这模样,她倒是心安了几分。 这时候雨桐进来道,有门房派人来禀报,李忠义、公孙淼、方家五郎带着禁军要进来搜别院,不过大姑娘好歹是忠义候赵家的世子夫人,卫国公林家的姑奶奶,也不能这么贸贸然闯进来,遂通报一声。 林延思一弹衣摆 “我去会会他们。”这里有赵彦之换下的衣服,他穿着正好,走出去也不丢人。 “你还要出去,你怎么解释你们几个在这儿?”大姑娘道。 林延思笑,“我翻墙进来的啊,谁让翻墙好玩呢,他们管得着吗!”没实证,能把他怎么样! 林瑾衡不合时宜的笑出来了,她觉得如果真有人问了,她六哥这么一答,准得把人噎死。 大姑娘哭笑不得,又见林瑾衡三个坦然自若的模样,觉得自个儿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成,你去吧,我是懒得管了。” 大姑娘在后头拉着林瑾衡问话。 林延思则施施然到了客厅,李忠义、公孙淼、方家五郎几个已经被迎到厅内喝茶的人都起身行礼。林延思官职不如李忠义,但是他是侯爷,皇帝为了安抚林家,寻了个理由把他原本该及冠之后才封的侯爵先赏了下来,平时看着恶心,今天倒是排上用场了,起码不用给李忠义行礼。 林延思大摇大摆的受了礼,冷笑,不去抓人,都集中在这里,可见就是诚心来找茬的。 李忠义不必说,估摸着他心里有数。李忠义是个高鼻深目,五官硬朗的男子,不过眼下啥硬汉形象都没了,看着他那青紫交错的脸,林延思觉得身心舒畅。便是公孙淼和方五郎也忍不住小心偷偷打量挂彩的李忠义,这一路他们是想问又不敢问,想笑不敢笑。 他身份比较特殊,是一名孤儿,被皇帝微服出访时因缘际会之下所救,皇帝喜他那份硬气,遂命人栽培了起来。然后一路青云直上,才而立之年便是从二品。这升职速度,坊间还传他是皇帝的私生子,只是眼看他年过三十依旧无妻无子,这谣言方淡了,若真是龙种,皇帝总不会不管。不过,李忠义是皇帝的心腹爱将这是谁也不会怀疑的,李忠义对皇帝的忠心也毋庸置疑。 就是这忠心让林延思恨得牙痒痒。 公孙淼是十二皇子的表哥,眼高手低的家伙,进了锦衣卫,林延思看不得他那副指手划脚不懂装懂的嘴脸,把人整跑了。 公孙淼见到林延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当年的经历实在在是印象深刻。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一则是因为林延思。二则是这次黔屼元帅逃跑事件,这事皇帝交给他舅舅处理,他在一边打下手,原计划这些人是出不了城,只是,在他这环节出了纰漏,让人逃了,还逃到这琼山达官贵族的庄子内,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要是再让代表大皇子的方五郎抓回去,他就更没脸了。 至于方家五郎,林家和大皇子一系关系最不睦,最近大皇子夹起尾巴做人,不过两家还是间隙已深,来找茬,林延思一点也不意外。 反正一群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林延思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问,“几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几人中李忠义官职最高,遂他直接道,“我们怀疑黔屼人藏在庄子内。” “你这意思是我窝藏逃犯了。”林延思猛地一拍桌子道,“话可不能乱说。” “他们在这一带消失,在这个庄子外面发现血迹,除了这个庄子这里所有的别庄都要搜一遍。”李忠义面无表情道。 林延思看着他那张死人脸就来气,就你忠心耿耿,尽做缺德事,冷哼一声,“你想搜就搜,我明儿还用出门见人吗?怎么不说你们没用,连几个人都抓不住。想搜,请出旨意,否则,我看谁敢搜!”林延思站起身子,目光凌厉逡巡三人。 公孙淼和方五郎纷纷避让,唯独李忠义眉毛不动,提醒,“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黔屼人很危险,庄内还有女眷。” 林延思只有一个感觉,死人脸说谎都不眨眼睛,黔屼人跟他反方向跑的好不好。但是想起后面的大姑娘和林瑾衡、林延愈,忍不住心跳了一跳。 “三哥!”林延思诧异出声。 庄子上的人见是林延思遂连禀报都没有,是以等他到了门口众人才知道。 “我大姐的庄子不劳几位大驾,林某自会检查。”林延恩站在厅外吩咐身后的侍卫,“不许闲杂人等走动。”又看林延思,“你随我去后面查探,确保大姐安全。” 林延思沉了脸,看林延恩这模样,恐怕黔屼人真有可能在他们这里,也不理厅内几人,随林延恩而去。若真有万一,有外人在场,他们的自主权就少了,近在眼前的例子就是元宵节周瑶被擒,涉及到两国纷争,周瑶的命算什么。 公孙淼和方五郎较着劲都想跟上去,一个想戴罪立功,一个想争功劳,差点撞上,却见厅外站着两排神枪营的士兵,当下明白过来,林延恩的不许闲杂人等走动,指的是他们几个。 面对手持火枪精锐中的精锐,两人只得悻悻坐回原位,暗骂林家兄弟又想霸占功劳。见李忠义由始至终一动不动,合着他早明白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面对手持火枪精锐中的精锐,两人只得悻悻坐回原位,暗骂林家兄弟又想霸占功劳。见李忠义由始至终一动不动,合着他早明白过来。 ------------ 第167章 一六七 林延恩和林延思的背影刚消失在厅内几人的视线中,“砰砰砰”的火枪声骤然响起。 公孙淼和方五郎下意识就想往声源地跑,心道定是黔屼人,二人同时到达门外,只见神枪营的士兵居然还是纹丝不动的立在那,并且把路堵得死死的,严格贯彻林延恩不许闲杂人等走动的命令。 公孙淼比较心急,焦急道,“你们聋了不成,有枪声还不赶快过去支援。”又加了一句,“林世子,靖杰侯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当得起吗?”拿林家兄弟做由头,虽然让公孙淼如鲠在喉,但是眼下他也顾不上许多。只要他能过去,说不得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次差事要是搞砸了,他在皇帝那里的印象就坏了,皇后姑姑再怎么描补也没用。 士兵恍若未闻,公孙淼急了,再顾不上其他,听着那边枪声又起,命令他带来的京畿守卫营军士强行突围。 只是京畿守卫营军士面对彪悍气势扑面而来的神机营,脚就像在原地生了根,瞧瞧那虎背熊腰的身板,瞧瞧那青筋直露的手背,瞧瞧那凶神恶煞的眼神…… 拿着枪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放下枪是以一敌十的的高手。这群是名副其实的煞神啊!还是皇帝的宝贝疙瘩,谁敢硬碰硬。 方五郎此刻也清醒过来,想从林家兄弟手下抢功劳,那无异于虎口夺食,算了,只要能让公孙淼丢人现眼,他也算功德圆满了。 然后方五郎绕有兴致看着公孙淼吃瘪,作为皇后胞兄的唯一嫡子,难免被养的骄矜了点。遂急的快冒烟的公孙淼犹不死心,还在垂死挣扎。 只是任他怎么说,神枪营的人岿然不动,如同雕像一般,连出来说句话的人都没人,那无视的态度。方五郎真期待公孙淼大显神威,然后被揍死的局面。 只是公孙淼没有太蠢,到底知道轻重不敢动粗,也没能力动粗,遂不甘不愿的走回厅内坐下,看着方五郎嘴角嘲笑,心中大恨。 冷不丁瞧见和神枪营表情如出一辙的李忠义,如同石雕一样坐在那,还真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登时想起李忠义早年也是神枪营出声,忙笑着上前恭敬道,“李统领,你看,我们坐在这里如何办差。” 李忠义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公孙淼诡异冒出一个想法,原来是活的,李忠义声音毫无起伏,“林世子在办差!” 公孙淼再想说什么,却见李忠义合了眼养神起来,明显不想和他多说的模样。当下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卡的难受,却也顾忌对方身份,只能生生憋住了怒气。 另一边林延恩和林延思也听到枪声,当下都是健步如飞,沿着直线奔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林延思心中发紧也不敢看林延恩脸色,祈祷家人无恙,他就是被他三哥揍死也甘心,不敢想几人受伤的的模样。 林延恩薄唇紧抿,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次劫狱弄得城里鸡飞狗跳,皇帝火冒三丈,正巧他在,便让他带了神枪营过来。 这次林延思胡闹,他事先并不知情,到了之后综合各方信息才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原是过来救场,却真的在庄子外面发现了黔屼人的痕迹。 两人心急火燎往内院去,行至半路,一穿着庄子上仆役装的侍卫表情诡异的迎上来,却没惊慌失措之色,待瞥到身边的林延恩,忍不住愣了愣,世子爷怎么在这儿啊! 见状,林延恩脸色回暖几分,林延思心放回肚子里顿时觉得冬天过去了,刚才他三哥那周身的气势实在渗人。 林延思问来人,“怎么回事?” 侍卫向二人行礼,表情有些奇怪,“世子爷、小侯爷放心,郡主、十三爷和大姑奶奶毫发无伤,只是……”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林延思恼得一脚传过去,“唧唧歪歪,有话你说啊!” 这一脚虎虎生风,却没用实劲,侍卫象征性的晃了晃身子,忙低声道,“黔屼人想抓几位主子做人质,反而被郡主和小少爷出手降服了。” “妹妹!?”林延思惊讶,林延愈天赋异禀,武力值破表,小时候林延思还可以随便欺负他,待他长到十三岁,林延思就一本正经摆起哥哥的谱不跟他胡闹了,真实原因是武力不敌,有被反欺负的风险,要慎重!黔屼人被林延愈揍了,林延思不奇怪,但是林瑾衡,瞪着眼前的侍卫,谎报功劳是可耻的。 林瑾衡的身手打几个壮汉是不成问题,但是和真正的行家比起来那就是塞牙缝都不够了。到底女儿家天生体弱,且她又就是学着玩,可没花多少精力在里头,一分耕耘一份收获,遂林瑾衡身手也就唬唬一般人罢了。 便是林延恩也看着说话的侍卫。 侍卫忍着笑道,“郡主有火枪!”大杀四方啊,虽然子弹有限,但是有她这么拿枪震慑着,也是大大牵制了黔屼人。 林延恩诶了一声,“她什么时候带上的,我居然没瞧出来。”然后记忆倒带,想起林瑾衡腰间那小包,据说是鞭子、望远镜来着。 火枪是大历的发明,只是在长枪上功夫做的到位,在短枪上还是有所不足,有炸膛的风险,遂林瑾衡虽然学过,但是至今没有私人珍藏,。 “郡主伤到人了?”林延恩忽然问。 林延思不禁眼皮一跳,他居然把这茬给忘了,第一次杀人的滋味终身难忘。 侍卫知道二人顾忌,忙道,“还有气。” 当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往屋内走去。 没进屋,就听到林延愈得瑟的声音,“得罪小爷就是这个下场!还敢放暗器,小爷最厌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听腔调,活脱脱的恶霸。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林延愈叉着腰趾高气昂的踩在趴在地上之人的背上,那人手脚被绑着防止意外情况,周围众人不敢直视霸气侧漏的小主子纷纷撇开头。 林延恩瞧一眼林延思,很有林延思当年的风采。 林延思望天,忆昔年少书剑风流,揍得对手涕泗横流。 屋子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林延恩的目光在几个有枪伤的人身上划过,问林延愈,“妹妹呢?大姐?” 林延愈随手一指隔壁耳房,那里比较干净,情况不明,也不敢放二人去其他地方。 林延恩兄弟踏进门就见大姑娘和林瑾衡安安静静的坐在炕上,林瑾衡边上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精致火枪被随意扔在那。 “三哥,六哥!”林瑾衡站起身,对林延恩的到来有些意外。 林延恩观察林瑾衡的神色,居然颇为镇定。 林瑾衡知道二人的担忧,只说了一声, “我没事。”这段时间里,她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那群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自己是正当防卫,再说了不是都还有气在,哪怕气若游丝,也没当场毙命。 当时受伤的侍卫被扶下去包扎,他们这留的人并不多。 慌乱中跑进庄内的黔屼人想捉了人做人质,若被发现也能多几分主动,哪里想到踢到了硬骨头。捉人质不成反被人捉。 他们这边人不多,且还有大姑娘以及几个不会武的丫鬟,没有尖叫起来乱跑已算勇敢。 林瑾衡不敢心慈手软,开枪的时候还没感觉,等到事态平息,看着满是狼藉,就有些腿软。幸而大姑娘扶住了她。 然后有人说了一句,中枪的人都没咽气,林瑾衡才觉得有了几分力气。林瑾衡开枪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活口不活口的问题,当时情况紧急,哪里容她胡思乱想,她枪法一般,不敢打头,怕浪费子弹,遂朝着躯干而去,也不知是枪法不准还是下意识的避让,竟然无一中致命点。 林延恩拍了拍林瑾衡的肩膀,宽慰一笑,“没事了,咱们回家!” 林瑾衡被林延恩这么一说,反而眼眶一酸,露出一个想哭又想笑的表情的来,看的兄弟二人内疚自责不已,两人在大历都说得上位高权重,却让自己年幼的弟妹身陷这样的危险之中。 大姑娘看的一叹,被娇养的姑娘哪里能这么快这么轻易的放下这些阴影,将林瑾衡搂在怀里。 林瑾衡乖巧的依偎在大姑娘身上,面上平静,到底心有余悸,不敢深想其他。 林延恩命人将林瑾衡和大姑娘转移到隔壁干净的地方,林延愈是闹着要留下来,他是男子,林延恩遂也不强求。 林延恩命人给伤在林瑾衡枪下的人疗伤,到底不想林瑾衡背上这个负担。又警告在场众人不许将林瑾衡之事泄露,英勇果敢之名也好,心狠手辣之名也好,林延恩都不想妹妹成为别人嘴中的谈资。 待这里都收拾完了,才带着所有人离开,厅内众人自然也被请了出去。 公孙淼看着被神枪营带走的黔屼人,脸色巨变,知道自己不能将功赎罪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在眼前已成定局又是另一回事。 公孙淼有点欺软怕硬,这次是林延恩占了功劳,但是他带的是神枪营,这就证明是皇帝派他来的,且公孙家对林家一直是即便不能拉拢也绝不能得罪,所以哪怕公孙淼恨毒了林延恩,也只能把满腔怒火往方五郎身上发,一拳抡过去,“混蛋,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会抓不到人!” 方五郎自然不会认,当下就反击回去。 李忠义恍若未闻,只是望一眼远处的最豪华精致的马车,眼神中出现转瞬即逝的波动。 离开往城内而去的林延恩听人汇报,嘴角一勾。公孙淼玩忽职守让逃犯逃出城,甚至逃到琼山,惊扰官眷,铸下大错。而方五郎为夺功劳多番阻挠其追捕。 公孙淼睚眦必报,被方五郎害得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势必不罢休。方五郎也不是吃素的,也不会逆来顺受。一个是十六皇子的表哥,一个是大皇子的内侄。 林延思看到林延恩的眉眼间一闪而逝的戾气,他跟在林延恩后头长大,确认自己不会看错。心跳了跳,尾音上扬,“三哥!” 林延恩转头对林延思道,“你不期待后续吗?” 林延思愣了愣,然后猛地想通其中关节,他想问其中林延恩是否有推波助澜还是恰巧,动了动嘴,这种话要问也不该在这里问。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思愣了愣,然后猛地想通其中关节,他想问其中林延恩是否有推波助澜还是恰巧,动了动嘴,这种话要问也不该在这里问。 ------------ 第168章 一六八 在岔路口,众人分开,林延恩要进宫复命,大姑娘要回忠义侯府,林瑾衡等自然回公主府。 临走之前,林瑾衡下意识回望一眼大姑娘的马车,方才她在马车内问大姑娘为何去庄子上,大姑娘只道出城外散心,无细说之意。为何散心,林瑾衡猜到几分,想问什么,瞥到大姑娘眉眼间的疲惫,想起今日又惊又险,便将话咽了回去,打算过些日子再问。 一行人回到府中便去正房见重华长公主,重华已得信,兄妹三人出门是得了她允许的,遇上意外也非人力可预测,且有惊无险,遂也不多说,只吩咐回去梳洗了再过来。 林瑾衡却被重华留在正院里梳洗,刚褪了衣物进到由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就听到门口响动,回头一看是重华进来了。 娘儿两一起泡温泉是常有的事情,遂林瑾衡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何况哪次她沐浴,没有一群人在一旁伺候着的了。 “娘放心,我只手臂上和小腿上被灌木划了两道伤痕,其他都好好的。”林瑾衡主动交代,她知重华进来也多是看她伤到哪了。 重华一点头,又问人可在水中加了药材,得到肯定的答复,重华便坐在浴池边,亲自替林瑾衡洗起头发来。 林瑾衡微眯着眼享受着母亲的按摩,觉得之前的杀戮纷争都离自己远去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觉昏昏欲睡。 重华看她神色,微微一笑,见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没有半点瑕疵,视线下移,忽尔笑着道,“咱们衡儿长大了。” 林瑾衡不明所以的慢慢睁开眼,然后沿着重华意有所指的目光一低头,顷刻间血全部往脸上涌,下意识往水里一矮身子,“娘!”她吃得好,睡得好,又勤于锻炼,还有御医精心调养,自然发育良好,一瞄重华,何况遗传好。 重华噗嗤一笑,“娘夸你呢!”见女儿脸红扑扑的似要烧起来一般也再不逗她。 林瑾衡梳洗穿戴完毕,母女二人相携到正房,林延思和林延愈早已经坐在那等着二人了,便是林延意也被人抬了过来,他腿还固定着,行走不便,却也不是整日整夜待在床上,每天都会出来活动一下,否则没病也得待出病来。 重华第一句话是,“你们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等你们父亲回来,想吃都不成了。”说完,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各色佳肴,摆放在案几上。 林延思和林延愈心有戚戚的对望一眼,依着林晋海的性子,定是要责罚他们的,饿上一两顿败败火,抄抄家规那是妥妥的,何况挨训也是体力活不是,遂马上做到桌子边,吃起来。 林瑾衡在一边不厚道的笑,他们家的规矩,女儿归娘管,儿子归爹管,可没她什么事。一开始她提主意时也没想兄长们参与,反正林晋海也不会狠说她,重华更不会了。只是林延思和林延愈要亲自上阵,两人估量下后果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动手更解气一些,值了! 林延思和林延愈吃的喷香,林瑾衡被勾起了馋虫,虽没到晚膳时分,且她在马车上就用了不少点心,当下也坐下去吃了起来。重华和林延意则笑眯眯看着几人用膳。 从衙门回来的林晋海一进屋就见到桌上还没来得及撤掉的碗碟,立时眼皮一抽。跟在林晋海后面进来的林延恩见状忍不住一笑。 林晋海冷冷的看了站起来的两个最让他头疼的儿子一眼,对着微笑的重华,一叹气。再看小女儿没精打采的站在那,想起她这一天的凶险,顿时心疼了。然后见到林延意腿上的固定架,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吃饱了!吃饱了就跟我去书房!”林晋海撂下话,便往书房去。 吃饱喝足精神奕奕的林延思、林延愈对重华、林瑾衡和林延意一挤眼,便跟了上去,林延恩摇头失笑,也抬脚跟上。 兄弟三人一同被林晋海提溜到了书房,过了晚膳时辰都没出来,可见重华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林延恩那么精,更不用他们担心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林延思和林延愈才从书房出来,然后往后院的静思院去,祠堂在卫国公府,且林晋海也不想大张旗鼓,遂让二人去静夜思跪着抄家规。 “父亲可说不许中途吃东西,不许烧地火?”林瑾衡笑着问来传信的人。 来人笑眯眯回道,“国公爷只让小侯爷和十三爷抄家规。”在只上面加了重音。 闻言,林瑾衡笑意浓了几分,吩咐人道,“那去将屋子里的地火烧起来,再备点哥哥们喜欢的点心过去,带上两幅漏指手套。”十月的京城夜晚,可不是好熬的,又加了一句,“避着人,也莫让人靠近院子。”钻空子也不能钻的太明显,否则他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成。 “带一壶清酒过去,让六哥暖身子,不许延愈尝。”林延意补充,林延愈渣酒量。 林瑾衡笑,这还是罚抄家规吗? 来人诺诺应了,躬身退下。 重华笑,“小心你们父亲回头罚你们!” “爹才不舍得呢!”林瑾衡有恃无恐道,又问,“三哥不会挨训吧!”怎么想今天她三哥都表现完美啊,且他又不知道他们几个小的捣乱。 重华说道,“两人应是有朝上的事情要谈,不等他们了,延意早点回去歇息,伤才好得快。衡儿也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今儿你跟娘睡,咱们娘儿两也有好段日子没一起了。” “诶,那爹又要睡书房了。”林瑾衡假模假样的同情下林晋海。有时候重华恼了林晋海,就让他去睡书房,偶尔她就被拉过来陪睡。 ### 书房内,待林延思和林延愈离开,唯余林晋海林延恩父子二人,林晋海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林延恩则微垂着眼站在半丈远的地方 烛火通明,林晋海却觉得自己看不清儿子的神情,“你觉得我罚延思,延愈可过重了?” 林延恩恭敬回道,“父亲如此也是为他们好。” 林晋海点了点头,“衡儿是姑娘家,没人会跟她较真,只当她任性胡闹。但是延思和延愈不同,他们的行为,不缺人去猜背后的含义,更不缺人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 林晋海看林延恩的反应,沉沉一叹,“延意伤了腿,李忠义才被揍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他知道妻儿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延思延愈素来行事无所忌!”林延恩道,这事他和林晋海做不得,这二人却可以。 林晋海看着林延恩,知道他明白轻重,“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只有别人容忍皇帝,没有皇帝容忍别人的,再宠爱的人,皇帝的容忍也有限。他责罚二子是做给龙椅上那位看的,林家不能恃宠而骄,他更不能。“延恩,君臣有别,陛下是你舅舅不假,也是别人的父亲,更是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帝!不要期待太多。” 林延恩神色一凛,垂下眼睑,遮住其中晦涩的情绪。 林晋海走到林延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卫国公世子,做任何事之前都想一想自己的身份!” 林延恩自小深受帝后宠爱,便是一般皇子都不及他风光。这些年来看着林延恩越走越高,越走越快,当父亲的骄傲之余还有说不出的隐忧,林延恩一路走得太顺太风光了。 皇恩是把双刃剑,林晋海怕林延恩习惯这种尊荣最后迷失了自己,更怕他心大了。 林晋海看着垂首不语的林延恩,他相信林延恩能明白他的意思,“你回去吧!” 林延恩转身之际突然出声问林晋海,“父亲,延意可能再也不能如常人,对陛下而言只是小事,是吗?” “陛下日理万机,富有四海,这只是小事罢了!”所以他们不能小题大做,只是可能站不起来罢了,又不是丢了命不是,何况皇帝已经补偿了不是。 林延恩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离开。 林晋海看着跳动的烛火,心里沉甸甸的,林延意受伤,林延恩一直内疚自责,这孩子责任心重,对他而言照顾保护弟妹是理所当然的。 想起受伤的三儿子,林晋海阖了阖眼,手无意识的握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晋海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个多时辰,收拾好情绪打算回屋就寝,却被告知一个噩耗。 “公主今儿留郡主歇息。”意思就是国公爷您今晚睡书房吧,说话的人苦着脸,忍着笑,看来国公爷责罚两位少爷还是让公主恼了。然后又禀报一个好消息,“公主命人给您准备好了晚膳。” 良辰美景奈何天,孤枕难眠咯。不过幸好还有美酒佳肴! ### 而此时,霸占着林晋海床位窝在重华长公主怀里的林瑾衡绕着重华的长发玩,又黑又亮还香都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了。 重华瞧着女儿抓着两人的头发在那里认真的比较,忍俊不禁,“按着那个方子,让他们每隔两日给你泡一次,衡儿的头发会比娘还好。”她这是几十年下来的成果,林瑾衡日子尚短了些。 林瑾衡笑嘻嘻道,“我们一样好!” 重华拍了拍她的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了,该睡了!” 林瑾衡往被子里拱了拱身子,突然问,“十哥的腿什么时候能好?”歇息一阵子可以当偷懒,久了以林延意的性子肯定认为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 重华心跳快了几下,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好的,这腿伤可不能马虎了,宁愿慢慢来,也不能落下病根。” 林瑾衡恩了一声,盘算道,“十哥肯定烦了,看来得多给他寻几本兵法,再找几个老兵来给他传授经验。”话锋一转又问, “咱们把大姐姐接回来住几天好不好?”她打听到大姑娘原来是想在庄子上多住几天的,不过遇上那事,只得提早回去了,林瑾衡看得出大姑娘不是很乐意。那不如回娘家住着,二房都回了京,大姑娘也能和家人团聚下, 重华掖了掖林瑾衡的被子,“你二婶婶染了风寒,让妍儿回来瞧瞧也使得。”见林瑾衡眼也不眨的瞧着她,轻轻一叹,“你大姐姐心里苦!”赵家二房连着添孙子,便是大房庶子也有后了,大姑娘还膝下空虚,偏赵彦之也无二色,外面已经传的不是很好听了。 “一群长舌妇!”林瑾衡恨声道,那群人就是吃饱了撑的,非得说三道四,还不是羡慕嫉妒恨,自己没本事,就看不得别人好。 “赵家不会再出幺蛾子吧!”林瑾衡担心,外人再怎么样,影响也有限,内人才是关键。 重华淡淡道,“年过三十五无子方纳妾,可是赵彦之亲口说的。他想食言而肥,也得问咱们林家答不答应,名声算什么,实惠最重要,何况谁敢到妍儿面前说三道四。” 林瑾衡点了点头,大姑娘性格温和却也不是绵软。 “好了,有什么明儿再问,快睡吧!”重华催促。 林瑾又累又乏,且睡在重华身边,心中大安,几乎秒睡,且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可是其他人就没她好运了。 公孙淼搞砸了差事,他没被皇帝训斥,因为他还不够格直接和皇帝汇报,他舅舅却被他害惨了。 回到家之后,又被他父亲压着动了家法,加上和方五郎斗殴留下的伤口,竟然半夜发起了高烧,烧的神志不清。 公孙家当夜为了这颗长房独苗闹得鸡飞狗跳。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家当夜为了这颗长房独苗闹得鸡飞狗跳。 ------------ 第169章 一六九 公孙淼高烧不退,任公孙家使尽浑身解数,灌了多少灵丹妙用下去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在第三日上头咽气,时年二十二岁,膝下只有一个一周岁两个月的女儿,公孙家长房嫡脉就此绝后。公孙夫人因嫡长孙之死,大受打击,当场便中风了。 公孙淼的父亲公孙浩几乎一夜白头,儿子铸下大错,他动家法也是无奈之举,可是谁能想到,能想到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 公孙阖府上下都笼罩在愁云惨雾当中,突然有人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若非方五心狠手辣,阿淼怎会年纪轻轻就去了!”总要有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 公孙家作为十六皇子的母族和大皇子一系分庭抗礼由来已久,早就结下深仇大恨,又经此事,新仇加旧恨,都是怒火中烧,誓要去方家讨一个公道。 公孙淼的祖父公孙大人却制止了子孙的冲动之举,而是穿戴好官服,满脸憔悴的进宫找皇帝,一番哭诉,犹如杜鹃啼血,让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面对哀哀哭泣的公孙大人,皇帝温声安慰,命方五赔礼道歉,卸了方五的差事又杖责方五三十大板。 公孙淼和方五斗殴不假,但是回去之后公孙淼还被他亲爹动了家法却也是实情,又刚犯错,正是难堪抑郁之际。几重因素之下,这才酿成悲剧,将原因全部归咎到方五身上显然不公平。 对于这个结果,痛失爱子的公孙浩如何能接受,几番寻隙挑衅方家。 难得的是炮仗性子的大皇子做出的反应居然不是暴跳如雷,二十诸多忍让,对着外人还叹道,“公孙大人经历丧子之痛,也是伤心太过。” 惊呆了众人,这是大皇子吗? 对此,皇帝的反应是让公孙浩停职闭门思过。他既然已经对方五做出惩罚,公孙家再纠缠不休,莫不是将他的话当耳旁风不成。转身却又马上厚赏了怀孕的丽嫔,还夸赞十六皇子敏而好学。让以为公孙家失宠的人又犹豫起来。 大皇子难得被皇帝夸了几句,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对于皇帝的后续行为也习惯了,他父皇就是喜欢玩平衡之术。回去之后满意一拍等候在书房内的戚威肩膀, 公孙浩像疯狗一样咬人,大皇子原是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日他正在老丈人方老将军面前,戚威是方老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得意门生,正巧也在。见大皇子怒火中烧的要出门,方老将军喊住大皇子,然后问戚威若是他会如何。 方老将军知道,大皇子替周瑶定下戚威有些不甘不愿,原因无他,戚威是出生入死的武将,朝不保夕,大皇子舍不得女儿。再来戚威毫无根基,大皇子瞧不上,无奈,周瑶喜欢,且戚威又大绽光彩,前途无限,这才松了口。 当日戚威的回答只是一个字:忍! 戚威面对大皇子的夸赞,也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来。 大皇子之前便知道这未来女婿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遂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问,“你被暗杀的事件可有眉目了?” 李忠义是戚威和林延意遇袭的关键,大皇子知道皇帝有心保幕后之人,只是大皇子委实不甘心。涉案其中以死谢罪的孙剑将军可是他阵营的人,多少人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后见戚威没有疏远还和周瑶被皇帝赐婚,这目光才少了。 若是这件事情能大白于天下,那可是一场好戏,皇帝那里自然打听不到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忠义。大皇子一直没有死心,派人盯着李忠义,就想找到线索。 “李统领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戚威淡淡道。 想起李忠义那副臭脾气,大皇子脸登时冷了几分,又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活该被揍。又不平,林家行事也太嚣张了些,朝廷重臣都敢殴打。压抑住自己想找茬的冲动,林家没留下证据,就是想做文章,最终也是弄得自己一鼻子灰,这段日子他鞍前马后殷勤做好侄子,可不能前功尽弃。 大皇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到一边,又与他谈了些事情,听的大皇子喜上眉梢,如今真是越看越喜欢,觉得女儿眼光好 然后想起他借着周瑶的亲事和皇帝说她的封号问题,暗示自己也三十好几了,还是光头皇子,可是皇帝依旧避而不谈,太子不立,难道诸子都不分封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瑶这么光秃秃的出阁,想到这里,大皇子便想召集了谋士想对策。 戚威见状便提出告辞。 大皇子更满意他的识趣,有些事到底还不能让戚威接触,起码现在还不能。 ### 弄得满京城都不安宁的方家和公孙家之争,总算是谢幕,不管私底下如何暗潮涌动,起码面上是太平了。 看着这结果,众围观党纷纷扫兴而归,还以为能来看鹬蚌相争,都想渔翁得利,哪想到不过意思意思争了争,都没伤筋动骨,可惜,可惜! 没得可惜完,有宗室在大朝会上提出周瑶的封号问题,她是皇长孙女,她不封,后面的皇孙女也没法封,好几个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然后涉及到皇孙女们背后父亲的爵位问题。 不止大皇子关心,成年的皇子哪个不关心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成年皇子难得的都站在同一边,朝廷气氛微妙,就是闺阁女子也能感觉到,大家出门访友的少了。林家姑娘守孝,受到的影响较小。 此时,众位姑娘都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刚送走回娘家小住的大姑娘,姐妹们便一起约着来园子里打发闲暇。 林瑾衡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心里想着大姑娘的事情,大姑娘在家中到底瞧着更放松一些,只是这放松也才几天罢了,她是赵家的媳妇,哪里能长留娘家。 九姑娘便随着大姑娘去了忠义侯府,美名其曰孝顺外祖母,有九姑娘在一旁插科打诨,大姑娘也能热闹一些,只是归根到底还得是大姑娘尽快有儿子,才能解了她的心结。 古代女人,千好万好,没儿子就不好了。 冷不防被问到,林瑾衡还是在芷言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瞧着对面的十二姑娘。 十二姑娘脸色不是很好,却还是笑着又问了一遍,“听说冠勇侯在边关时,曾经带着一百骑杀退黔屼五千欲骚扰边城的人马?是真还是假?”戚威因军功得封冠勇侯,意指勇冠三军。 林瑾衡笑着点了点头,“六哥是这么说的。”可见不是言过其实了。戚威,她对此人印象不错,就冲他救过林延思,虽然处在大皇子阵营,但也没做什么卑鄙之事,不过立场不同罢了,想起这人马上就要和周瑶定亲,林瑾衡默默替他点蜡。 十二姑娘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人,她还以为是夸大之词呢! 瞧着姐妹们或多或少的惊讶之色,林瑾衡失笑,闺阁姑娘有英雄情结很正常,却多是叶公好龙。 十二姑娘感慨道,“那怪不得能让周大姑娘选中了。” 林瑾衡一笑,周瑶素来心高气傲,能让她选中的还真不是一般人,不过周瑶会选这样的潜力股却是她没想到的。更没想到婚事会定的这么急,十六定亲,十七完婚,放眼世家贵女,嫁的委实早了。看来大皇子一系还挺着急拉拢戚威的。 “就是不知周大姑娘届时以什么身份出嫁。”以周瑶封号为导火索,掀起诸子封爵的纷争,这种大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姑娘家关心的重点和男子却不同。 能以什么身份,宗室女的身份呗。林瑾衡知道她那皇帝舅舅是唯我独尊的性子,软硬都不吃,这样拧成一股绳对抗他,隐隐有要挟之势,这是找死的节奏。细数过往,大臣哪一次扭过他了。 果然直到周瑶定亲那日,一直胶着着的分封诸子还没个章程,不过总不能因为没封号,这亲就不定了,日子是早就选好的,遂当日从冠勇侯府出发的下定队伍还是浩浩荡荡往大皇子府而去。 周瑶定亲,按理林瑾衡也该过去贺喜,不过谁让他们还带着孝呢,遂只是送了贺礼罢了。 那日,林瑾衡正陪着林延意在院子里对弈,林延意让了她五个子,最终还是林瑾衡输了,她正闹着要让十个子。就有人带来了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消息。 方五郎作为戚威的好友随着他去下定,行至半路迎亲的队伍却发生了意外,马匹突然发狂,方五郎混乱中跌下马摔下马,最终不治身亡。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更可恶的是抓到捣乱的人是公孙家的人。 方家武将之家,可不是公孙家,公孙淼死了好几日都没个章程,还是以进宫告状为第一步。 方家人直接带着人马往公孙府方向而去,半路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李忠义所制止,然后官司就打到了皇帝面前,结果尚未可知。 林瑾衡愣了愣,方五郎一直跟在周瑶左右,林瑾衡也不陌生,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没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接二连三出这种“意外”这日子越发不能安稳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延意将棋子放回棋篓中,按下葫芦浮起瓢,公孙淼的事情刚风波平定,又要起风波了。只是公孙家有那么傻吗,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点能想到的人绝对不少,方家那边不可能没人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将棋子放回棋篓中,按下葫芦浮起瓢,公孙淼的事情刚风波平定,又要起风波了。只是公孙家有那么傻吗,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点能想到的人绝对不少,方家那边不可能没人想到。 ------------ 第170章 一七零 涉案的人都被皇帝传到了上书房,公孙焱面无人色,他堂哥公孙淼丢了性命,方五却不过是被打了板子,还能人模人样的去迎亲,这一对比,更是怒火中烧,又年轻气盛便命人往迎亲的队伍中扔了鞭炮。但是后果却是他万万想不到,他本意不过是想将对方弄个灰头土脸,灭灭威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五会就此丧命。 面对皇帝,公孙焱不敢信口开河,声泪俱下的承认自己派人捣乱,但是绝没有谋人性命之心。 方家人怒不可遏,说出来的话拿出的证据,让公孙家人大惊失色,方五脖子上有一道伤口,是半指宽的利器所伤,暗器已经找不到,但是可以肯定,就是因此方五才会这么轻易的坠马,更不会摔下马之后毫无反应以至于被乱马践踏而死。 这事可能另有乾坤,方家人也有所猜测,但是找不到第三方,那么只能让公孙家脱一层皮,认定公孙焱怀恨在心,暗下杀手。 公孙焱大声疾呼冤枉,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求皇帝明察秋毫。 公孙家在人证物证面前,一口咬定公孙焱并无害人性命之心,求皇帝网开一面。 方家自然是要公孙淼血债血偿。 事情变得复杂,皇帝下令将公孙焱收监,案件交由李忠义彻查。 方五脖子上还有伤的事情并没有对外宣布,对于听到的结果,众人反应不一。 ### 贤妃微微一笑,公孙焱性情冲动又与公孙淼兄弟情深,遂她使人对公孙焱几番暗示,如今看来她这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都退下!”十二皇子一进来便下令,他时年十六,年初开始接触朝政,十二皇子党的权力也逐渐过渡到他手中,周身已经有了上位者令行禁止的气势。 宫人躬身行礼之后鱼贯而出,这也是贤妃的命令,对待十二皇子要如她一般。 贤妃不复方才的怡然自得,诧异的瞧着十二皇子,心念一动,猜到他是为何而来,笑吟吟等着十二皇子开口。 十二皇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贤妃,问,“方五的事情是母妃做的吗?” 贤妃摇头道,“我不过是让人在公孙焱耳边提了方五几句,公孙淼行事,岂是我能预料的,我更料不到方五会就此丧命。”方五死了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可是意外之喜。她倒是想激化矛盾,可是下手太难,最终担心烧到自己遂熄了心思。 “有意思吗?等他们冷静下来,势必会想到我在其中是否有挑拨,甚至会认为是我在搞鬼,是我做的,他们要怀疑我,不是我做的,他们还是要怀疑我!他们不会让我坐收渔翁之利,定然会拉我下水,母妃何必多此一举。”如今的局势就是两党出了冲突,肯定会怀疑是不是第三党挑拨离间好坐山观虎斗,最终局面就是三党都不得安宁。 贤妃一笑,“自然有用,你父皇会知道我们是无辜的,只要你父皇知道就够了。” 十二皇子笑了笑,“母妃确信万无一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要知道父皇将此事交给李统领。” 贤妃心头一跳,镇定道,“不过是酒桌上几句话罢了,能留下什么把柄,何况死无对证,你多虑了。” 十二皇子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母亲真的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黔屼塔楼爆炸之事中也没有留下。”目光直直看着贤妃的眼睛。 贤妃神色大变,挺直了脊背喝道,“胡说八道!谁跟你说的。” 十二皇子神色一暗,苦笑道,“母妃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段日子以来,贤妃对李忠义关注超乎寻常,听到李忠义的名字,神色也有异,十二皇子心生怀疑。今天趁机一试,果然不出所料,他母妃到底在做什么。 贤妃稳了稳心神,看儿子神色便知道否认无用,便道,“我只是想要戚威的命,断了老大一臂,再让老大和小十六斗起来。” 贤妃慢慢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十二皇子道来。 去年皇后利用十二皇子设苦肉计想害她,幸而被她发现破绽,还设法把原本想用来栽赃陷害他们的毒药,又用到了十二皇子身上,就等着他们自食恶果,哪里想到十二皇子福大命大,毫发无伤,这事居然就这么揭过去了。 丽嫔又怀孕,风头无二。 周瑶要嫁戚威。 三重因素之下,贤妃便布了这个局,孙将军是她埋在大皇子阵营的棋子,故意给黔屼人留了空子,让他们有可乘之机。但是孙将军那里只会留下他和公孙家联络的证据。 至于林延意受伤只是意外,他们宋家在部队是有几分势力,只是这势还没大到能在林晋海眼皮子底下谋划他儿子。而戚威不同,他爬得太快,根基不稳好下手,可是谁能料到林延意那天也会在场。 十二皇子声音发冷,“母妃,十六弟是皇子,若他有个好歹,您觉得父皇会轻饶哪一个那是因为皇后居心不良,才没有问罪。戚威是大哥的人不假,但是他也是我大历的功臣,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了一己私欲,您却要置他于死地,大历五十六人因那场刺杀丧命,三百余人受伤,母妃,您过了!” “一己私欲!母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大位之争,岂容你妇人之仁。”贤妃激动道。 十二皇子闭上眼复又睁开,神色坚定,“儿子要争,其中阴谋诡计无可避免,但是有可为有可不为,儿子绝不会危害社稷,动摇国本。” 贤妃一愣,有欣慰又感好笑,她这儿子被养的过于君子了些,叹道,“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你瞻前顾后,别人可未必,最终吃亏的还不是你。” “父皇英明神武,这些他都会看在眼中,与其把心思都花在勾心斗角上,儿子不若尽最大的努力向父皇证明自己,母妃不相信儿子。” 贤妃这下是彻底愣住了,皇帝都会看在眼中,这是她这段日子坐立不安的原因,皇帝到底知道多少,是否相信是十六皇子党所为。 十二皇子说道,“母妃当真以为,父皇什么都查不到吗?”他将这段日子的事情细想一遍。不论是他这边还是十六皇子那边,都没有收到惩罚,但是他不相信皇帝打算轻轻放过这件事情,而是不能现在出手惩罚。这事已经超出皇帝的容忍,意图谋杀功臣,还是借外敌之手。今天只是借刀杀人,他日会不会勾结外敌谋朝篡位,皇帝总是多疑的。十二皇子想起皇帝会有的反应,背上沁出冷汗,对贤妃道,“坦白从宽!” 贤妃惊怒交加,提高了声音道,“你在说什么,让我将罪名揽过来,那不是便宜了小十六。”上次西山事件之后,她逐渐失宠。这次若是皇帝知道是她,等着她的又是什么。贤妃第一次升起后悔之心来,皇帝到底知道多少! 十二皇子看着贤妃惊疑不定之色,安慰道,“父皇喜欢坦白的人,好在大错没有铸下,我们诚心忏悔改过,父皇会网开一面的。”让皇帝惩戒一番,这事也就过去了,好歹有这些年的情分,若是一直这么积着,后果不可预料。然后正色道,“母妃日后可以颐养天年,不必再为前朝之事忧心,儿子幼时子以母贵,日后儿子会竭尽全力让您母以子贵。”他不知道其他男子如何,但是他绝不会喜欢一个手伸得太长的女人。 贤妃摩挲着玉戒,苦笑起来,“我已经错过一次了。”当下又将西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心头大震,后宫倾轧,十二皇子知道自己母亲有手段也知道手段高明,否则不能做到妃位上还压了大皇子生母敏妃一头,连皇后都不敢小觑。若非贤妃的地位,他幼时绝不能过的这么众星捧月。只是万没想到他母亲如此,但是他能说什么,贤妃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终于明白贤妃为何会失宠,不是因为色衰,不是因为新人,是皇帝恼了她。如今还享有尊荣,是因为旧情也是皇帝给他留面子,更是如今的局势需要。 已经有了前例,皇帝还小惩大诫过,贤妃又犯,数罪并罚,十二皇子脸色一白,不敢想皇帝会如何处置贤妃。 贤妃却镇定下来,理了理宫装,看着十二皇子内疚道,“是我自以为是了,你父皇怎么会不知道是我做的。”她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可是西山事件瞒不过皇帝,这次难道能吗坦白从宽,起码得把儿子摘出去,不能让皇帝对十二皇子添隔阂,她儿子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母妃!”十二皇子喊住贤妃,“儿子与您同去。” 贤妃看了看十二皇子,点头,她还有儿子,还有皇帝宠爱的儿子。 只要她儿子是皇帝属意的人选,皇帝就不会要她的命,否则就是让十二皇子恨林家。而他们对林家有愧疚,将来也会善待林家。 若她儿子不是皇帝属意的人选,夺嫡失败的皇子,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她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 与此同时,因为定亲而张灯结的彩冠勇侯显出一份冷清来,大喜日子却有血光之灾,实在是晦气。亲兵们看着戚威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摸不准戚威的心情,却也不敢追问。 校场内,打完一套拳的戚威走下场,随意的拿着帕子擦汗,问候着的人,“如何?” 中午的混乱中,他看到一道冷光袭向方五,等他定睛细看却什么都没有,紧接着方五坠马,可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搭救,而是由方五深陷乱马之中。方五是方家这一辈颇为出色的子弟,死了对他而言有利无害,他一直不能进入大皇子一系的核心,就谈不上找到能令大皇子一脉必死无疑的证据。 大皇子是龙子凤孙,哪怕夺嫡失败,削爵,贬为庶民,圈禁,守皇陵……皇家为了表现仁爱也难有性命之忧。如果新皇要表现手足情深,还得让大皇子锦衣玉食的活着。 “追不上!”被问话的人摇头,“属下观他逃跑路线和一路障眼法,对方应也是部队出生。”戚威发现一可疑之人,遂命麾下最擅长追踪的亲兵去追。 戚威一边披的衣袍,一边淡淡道,“技不如人!自己去领罚。” 对方也不求情,行军礼之后离开。 戚威望着夜色笼罩下的校场,军中老手,看不见的暗器,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戚威望着夜色笼罩下的校场,军中老手,看不见的暗器,到底是谁? ------------ 第171章 一七一 林延恩凭窗而立,朦胧月色洒在他身上,一阵冷风拂过,衣袖翻飞,似要乘风而去。 林延思摸了摸鼻子暗道,要是没有嘴角那抹冷冽肃杀的笑意,他哥就如谪仙一般了。又将目光放在林延恩手中的冰针上,因离开玉盒久了,冰针已经失去原有的锋利模样。 待冰针完全化为水迹,林延恩才抬头望向林延思,“你猜,李忠义几日后会查到线索?”贤妃命人挑唆公孙焱,虽然挑唆之人已死,但是贤妃要将消息从后宫传出来,定然要经上几道手,除非这些人都死了,否则依李忠义的能耐查到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看他敢不敢查,能不能查。 “他眼睛毒的很,我猜他今晚就能有眉目。”林延思冷笑,林晋海和林延恩不过晚到半日,李忠义就把尾巴全部扫干净了,可真是好手段。一挑眉,语气带着嘲讽,“这次是他们几个皇子在闹腾,皇上难不成还要包庇不成,他不在乎寒了我们的心,难道不怕寒了儿子的心。” 林延恩看着林延思笑,“大皇子和十六皇子两派已经结了死仇,陛下一直想皇子们和睦共处,如何愿意十二皇子再陷进去,若是知道背后是十二皇子在推波助澜,另外两人说不得就要合起来对付十二皇子。何况,”林延恩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灯笼上,轻声道,“陛下待贤妃母子不同寻常,这样的小事,怎么舍得惩罚二人,不过若是两人之前便犯过错的话!” 他常年随侍君侧,从一些细枝末节中有所察觉,后宫诸人皇帝待贤妃不同,贤妃的崛起离不开元后,她模样性情都有几分元后的风采,又有心机手段,时至今日皇帝到底是移情还是真的对贤妃动情,恐怕只有皇帝知道,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元后会是和贤妃一样的人吗?林延恩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重华长公主和现今这位公孙皇后关系平平,但是和元后却感情极好,据说幼时重华没少带他去栖凤宫,不过他却没甚印象了,只记得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周身缭绕不去的药香,如影随形的轻咳。 “延意的事情,你怀疑是贤妃?”听着林延恩话中的含义,林延思询问道。 林延恩回过神来,道,“谁都有动机,谁都有可能。” 林延思失望,他们满腔怒火,却不知道对谁而去,这种感觉令人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咱们把贤妃命人唆使的事透给老大和十六,我保证不留下任何破绽。” 贤妃只唆使公孙焱捣乱,他们的人却趁机下黑手,只要找不到证据证明刺客是他们派去的,贤妃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她唆使在前,有几人会信她无杀人之心。一个盘踞后宫第一宠妃十余年的女子,有谁会相信她手段光明磊落。何况这位贤妃娘娘历来以聪明人的面目示人,说是贤妃所为相信的人绝对不少,她可是最大利益既得者。 林延恩摇头,他知道林延思性急想看三方掐起来好消气,只是,“不急这一时,多做多错,何况就是没有证据证明贤妃参与其中,另外两位也会怀疑她们母子,不过是没法借机生事罢了。”他都没有留下指证贤妃的证据,就是防着做得越多暴露的危险性也越大,“瞧着贤妃的手段,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恐怕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阴私之事,皇上未必不知,一点一点的堆积着,终有一日会磨光皇帝对贤妃母子的偏爱。”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他冷眼瞧着,诸皇子中,十二皇子最有可能是皇帝选中的人。 那么就来看看皇帝对十二皇子有多满意,当十二皇子和其他夺嫡皇子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一直想做慈父的皇帝会不会改变心意呢。如今几位皇子虽有纷争,但是在皇帝看来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一方即位,其他人绝无活路,若你是陛下会如何?”林延恩笑着问林延思。 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林延思并没有惶恐之色,而是认真的考虑,“除非我相中那个特别令我满意,满意到无可取代,否则我会换人。” 看着漆黑的夜空,林延恩微微笑起来,“是啊,那就换吧!”他们不知道是谁害的林延意,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知道。可能将来那人还会荣登大宝,他们林家会傻傻的为他做牛做马。对方能拿林延意做筏子,可见对他们林家并无善意,恐怕就是牛马都不愿意让他们做。 林延恩放在窗沿上的手微微攥紧,无论这几位皇子中哪一位登基,他们林家都落不得好。有这几位皇子在前面挡路,其他皇子如何脱颖而出! “有点难,恐怕需要父亲相助。”林延思认真道,把如今这三位皇子都拉下台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林家大权还掌握在林晋海手中。 “过段日子再告诉父亲。”林延恩笑,等到他们兄弟二人无法回头的时候,林晋海便是不愿意也不能够了,他和林延思许是因为自小长于宫廷的缘故,对皇权反而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但是林晋海不同,忠君爱国是他融在骨血中,不过他们又不是想谋朝篡位,不过是想拥戴另一位皇子罢了,那几位可连太子都不是。 林延思点了点头,显然明白林延恩的言下之意。 兄弟二人相顾无言的以一坐一立的姿势沉默,两人说的云淡风轻,仿若举重若轻,但是内心不可能没有半点彷徨,还有难以明说的激动。 他们要扭转的是帝王的意愿,谋划的当朝诸位皇子,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这时候,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进屋,林延恩低声道,“下雪了!” 林延思对依旧站在窗口的林延恩道,“三哥你关上窗吧,仔细身子!” 林延恩神色复杂,“延意的腿又开始疼了!”声音很轻,语气笃定。这一个月开始凡是阴雨雪天,林延意的腿就会隐隐发疼,如今尚好,积年之后这种疼会越来越重。他打听过,用了那种药的人,约一半会留下这顽疾,江太医也毫不避讳的承认根治极难。 闻言林延思放在扶手上的猛地收紧,如果只是腿疼,林延意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是他还可以在其他地方施展抱负。但是林延意不仅仅是如此,他的右腿再也不能站立起来。 身有残疾不得入仕,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千百年来没有一人例外。 林延意仕途这一路就此无望。 林延思眼前浮现出那一日,白太医终于在江太医的质问下坦言他无能为力。 当时林晋海的自责,重华的震怒,林延恩的内疚。 怒火中烧的重华要进宫,被林晋海拦住,夫妻二人的争吵,最终林晋海一句:陛下先是你的皇帝才是你的兄长。 进宫,不过是闹一场,皇帝该护着还是护着。重华当时又正是心情激动的时候,若是过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林延思第一次见到哭到失态的重华。 还有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弟妹,林瑾衡见林延意胃口差,他那个只擅长烧烤能把厨房烧了的妹妹,跟着厨娘学做药膳,因是她亲手做的,林延意总会吃完。恨不得睡在练武场上的林延愈为免林延意无聊,每天抽出两个时辰让林延意教他兵法和功课。 最后定格林延意偶然浮现的黯然之色。半年以来,没有任何好转,林延意这个当事人如何会没有怀疑,只是不曾问出口罢了。 ### 第二日,林瑾衡起的比往日还要早,还没完全睁开眼就问,“雪停了?”熟练的摸出床头小柜子里的怀表,一看,寅时三刻。 “郡主放心,昨儿个丑时便停了。” 林瑾衡苦笑了下,雪停了,林延意又不是马上就不疼了,她看着林延意有点像风湿,伤筋动骨很容易得,他们保养的那么仔细,最终林延意还是无法避免,江太医说仔细调养即可。 林瑾衡无意识的扣着枕头上的绒毛,调养,调养,所有人都说调养,可是林延意都调养快半年了,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林延意还在调养。 忽然,林瑾衡神色一变,将被子盖过头顶,好像就能把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遮住一样,心里念念有词,伤筋动骨一百天,林延意伤的的比较重,两三百天也可以,全国最顶尖的大夫都在他们府上,林延意怎么可能好不了。 胡思乱想了约莫一刻钟,林瑾衡刷的坐起身子来,“我要起来。” “郡主不再睡会儿。”芷言问道。 林瑾衡道,“不了,我去小厨房做点燕窝枸杞子粥,母亲这几日精神不好,十哥昨儿定然没睡好。”这粥是两人都爱吃的,慢火熬了,等两人起来就能吃。两人都是生活作息极其规律的人,哪怕休息不好也不会错过醒来的点。 芷言觑着林瑾衡的神色,有意活络气氛遂笑着道,“郡主可得多做一些,否则世子爷,小侯爷和十三爷可要生气了,还有国公爷那。” 林瑾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只扯了扯嘴角,“那就多做几种。” “待会儿郡主还要进宫,不若做些点心给太后娘娘带上。”芷言建议道。 林瑾衡动作顿了顿,她讨厌皇宫,林延意如此,几位皇子功不可没,还有宫里面冷眼旁观的皇帝。 想起萧太后,心里又涩涩的,孙子害外孙,女儿和儿子有纷争,手心手背都是肉。 “备一些栗子粉。”栗子糕是萧太后喜欢的点心,她做过几回与萧太后尝,味道一般,萧太后却赞不绝口。想到这里,林瑾衡心更酸了,要是能把萧太后接出来多好,本朝规矩,皇帝死了,皇子自然可以将生母接出来奉养,若是只有女儿,公主也可以奉养生母,反正有公主府,又不吃住婆家的。 萧太后住宫里哪里有公主府自在高兴,太后那么疼爱元儿,正好可以天天见,用不着每天望穿秋水一样的盼。她还能偷偷带着萧太后去外面玩,不比住皇宫差。 “昨夜有什么动静没?”林瑾衡套着外衣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的混乱问。 公孙家死了一个公孙淼,又折进去一个公孙焱,一个长房唯一的嫡子,一个二房嫡长子。 方家则是死了一个方五,方家长房一共三个嫡子,嫡长子和庶出弟媳妇通奸,名声臭大街了,这辈子都别想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嫡幼子方七风流种,哄女孩子手到擒来,文武都不成,方五可是长房唯一的指望。还毁了周瑶的定亲礼,周瑶能吃这个亏。 芷言回道,“昨儿挺安静的。” 林瑾衡嘀咕,“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知今天宫里能出结果不?”看狗咬狗,林瑾衡很乐意,只求别折腾他们家,他们家安分守己的活着,招谁惹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嘀咕,“暴风雨前的宁静?也不知今天宫里能出结果不?”看狗咬狗,林瑾衡很乐意,只求别折腾他们家,他们家安分守己的活着,招谁惹谁了。 ------------ 第172章 一七二 不过一夜的时间,第二日李忠义便将证据摆在了刚下朝的皇帝案头上,皇帝想彻查,遂李忠义就没有不敢查的人。 皇帝随意的翻了翻,倒是和贤妃说的对上了,只有贤妃唆使人的证据,杀害方五的证据却是没的。 昨日贤妃母子来向他请罪,贤妃声泪俱下将黔屼与方五之事都认了下来,不过在贤妃口中,林延意受伤是意外,方五死也是意外,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杀二人之心。 只是,皇帝合上口供,已经晚了,如果在林延意出事之前来认罪,他会念着旧情放过她,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如今他已经不相信贤妃了,这个女人心机太重,太会钻营,终于磨光了他的情分。 看着痛哭流涕依旧美貌如花的贤妃,皇帝在很认真的考虑,如何让贤妃的死一点也不蹊跷,不会让林家怀疑贤妃是幕后黑手,也不会让十二皇子对林家生恨。 这个问题之前偶然闲暇的时候皇帝便会想上一想,贤妃身体康健素来又小心谨慎,想正常的意外而亡,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半月前,白太医无奈说出他对林延意的腿伤束手无策,方五又刚死,这个节骨眼上,贤妃又得推迟一段日子再死,他得护住了他的十二儿子。 十二皇子性情磊落,不像他娘,爱耍阴谋诡计,如今瞧着果然是个不知情的,不枉他苦心孤诣的保他。 “你说是不是朕太宽容了,一个一个都以为朕会念着旧情网开一面,以为认罪就能把事情揭过去。”皇帝问垂首恭敬而立的李忠义。 说是,那就是皇帝给了他们放肆的倚仗,说不是,皇帝就不是仁君,李忠义本就不善口舌,遂闭了嘴不吭声。 皇帝垂问不答,是为不敬,不过皇帝知道自己心腹的脾性,倒也不生气,“恃宠而骄!有恃无恐!”贤妃的倚仗就是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又何尝不是拿自己在为贤妃作保。他们倒也没想错,为了十二,他是得事情遮掩过去。只是林延意是他嫡亲的外甥,好好的儿郎就此毁了,贤妃当真以为他还会手下留情。 “黔屼人意欲暗杀戚威,误杀方五!”皇帝出声道。 李忠义明白这就是这件案子的结果,行礼退下自去安排。 待日李忠义离开,皇帝又传公孙和方家两家大家长进宫,好生抚慰了两位痛失子孙的老人,下了重赏,升了官。 两位老大人心中自动翻译皇帝的话,马上就要过年,过完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天下的读书人都要聚在京城,谁敢闹事,朕就把他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然后皇帝又给了一颗糖,丽嫔升了妃位,丽嫔育有一个皇子,还怀着龙胎,封妃也是常理,若非皇帝有意压制公孙家女人在后宫的地位,以她的出身和子嗣,早该封妃。 周瑶赐封明德郡主。作为皇长孙女,皇帝也不会让周瑶只以宗室女的身份出嫁,他丢不起这个人。在周瑶定亲的时候都不下册封的旨意,不过是恼大皇子联合众皇子请命分封诸子,有意拖延到最后一刻! 方老将军很想问,既如此,大皇子的爵位?不过觑着皇帝的脸色到底不敢问,之前请封诸子爵位已经让皇帝大发雷霆了,如今外孙女有了爵位,方老将军见好就收。 周瑶是郡主,将来分封之时,大皇子就是铁板钉钉的亲王,总不能父亲还没女儿爵位高。且以大皇子皇长子的身份,加上军功,他若不是亲王,其他皇子更不可能。 ### 林瑾衡乘坐软轿进宫,她的软轿是太后所赐,所以在宫中也不必步行,正随意瞄着沿路风景时,瞥到方老将军和公孙大人一前一后泾渭分明的行走在不远处的路上,不过只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女眷和官员进宫的路,也就这一小段离得近,中间还有河流分隔。 方家和公孙家的两位老大人,林瑾衡立马就想到昨天的事情上,然后一瞄芷言,芷言不动声色一点头。 林瑾衡便又放松身子靠回软轿中,等着芷言寻机会找宫中熟人打探消息。 一路被抬到慈宁宫,林瑾衡发现外面候着好多宫娥太监,一直接待她的慈宁宫宫女上前替她解惑,“皇后以及各位娘娘公主在太后这儿?” “今儿是什么日子?”林瑾衡笑问,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节日的。 宫女便将丽嫔升位和周瑶获赐封号的事情说了。 林瑾衡下轿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我可得给丽妃和明德郡主道声喜。”皇子嫡女,得封郡主很正常,只要不是公主就成,两人同为郡主,可她是长辈,也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辈,周瑶照旧的给她乖乖行礼喊姑姑。 进了慈宁宫,林瑾衡被环肥燕瘦,珠光宝气的后妃险些晃花眼,行了礼又受了礼,然后被萧太后招到身边,扮演乖巧腼腆的琅华郡主,听着后妃公主你来我往,也不用芷言打听了,林瑾衡就从他们的话中知道方五的事情如何收场,还真是她皇帝舅舅一贯的风格,粉饰太平! 过了半个时辰,周瑶才随着大皇子妃进宫,她在宫外,得到消息自然晚一些。 喜上眉梢的周瑶神采飞扬的进来。 林瑾衡笑,没有封号,周瑶这段日子肯定不好受,如今可不是扬眉吐气了。 众人心思各异热热闹闹的闲聊着,话中带着机锋,说的乐此不彼。萧太后看了看林瑾衡,又望其他小辈,遂道,“外面日头好,你们去玩吧!” 林瑾衡等人便起身退下,离开之后,打一声招呼,携了交好的人各自走开。 林瑾衡和十二公主一道随意散步。 “贤妃娘娘今日有些憔悴啊!”林瑾衡慢悠悠道,她一进去就发现,发现的还不止她一人,宫妃们话语间也有讽刺,说话却藏头露尾,弄得林瑾衡不甚明白。 宫里消息只要不是过于阴私的,她都能打听到,谁让她后头站的是萧太后和重华长公主,不过打听要时间,林瑾衡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大干系,遂直接问右手边的十二公主。 十二公主也不隐瞒,“贤妃娘娘昨日带着十二哥去找父皇了,出来就有些憔悴。” 林瑾衡‘哦‘了一声,方家和公孙家闹起来,十二皇子明显是得利的,贤妃这是去喊冤哭诉了,还是其他? 这三系人马,今天你冤枉我,明儿我栽赃你,比戏台上还热闹,真真假假,林瑾衡弄不清,她就关心谁倒霉了,结果大皇子和十六皇子福祸相依,十二皇子无福也无祸! 十二公主叹了一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就盼着他们消停些,丽嫔成了丽妃,以她性子,要是再生个皇子,还不得把别人挤兑死。”说罢看着林瑾衡的目光隐含同情,他们家可不就是遭殃了。 林瑾衡笑了笑,低声道,“你和勤嫔娘娘只管往慈宁宫一躲,拿着点心喝着茶看戏便是,有皇后,敏妃,贤妃在,丽妃娘娘不会没事干的。”至于他们家,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十二公主马上转移话题,“你还记得我们掉在池塘里那只乌龟吗?” 林瑾衡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去年两人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直乌龟在清辞园的小池塘里,也懒得命人捞上来,时日久了,林瑾衡都忘了。 “你去捞上来了?”林瑾衡问,十二公主这得多无聊! 十二公主清咳两声,不自在道,“我昨儿个闲着没事干去玩,正巧看见里面探出来一乌龟,发现就是我们那只,它壳上有个奇怪花纹的,我绝没认错,想不到它都长的这么大了。”十二公主比划了一下。“还生了好几只小乌龟!在池塘里可比盆里自由,我就没给它捞上来。” 林瑾衡看着十二公主笑的挪揄,“等你出嫁,可不就自由了。”宫里哪有公主府自由。“到时候,你就给乌龟换个大点的池塘。” 十二公主露出悠然向往的神色来,两人闲着无事,便往清辞园而去,又沿着偶然发现的小路往池塘去。 远远的,听到一声疾呼,“阿瑶,不要!” 两人下意识加快步子,突然林瑾衡脚步一顿,从树叶缝隙中,林瑾衡看见八公主以面朝天的姿势摔进池塘,对上林瑾衡视线的八公主,勃然色变。 “噗通”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救命,救命!” 从另外两个方向窜出来一群宫娥太监,惊慌失措的看着水中挣扎的八公主,两个宫女太监顾不上脱衣服,跳进了池塘救八公主。一部人更是惊惧交加的看着愣愣伸着手的周瑶。 林瑾衡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也不指望那些愣神的宫娥太监,命令自己的人搭手帮着救八公主,又一叠声吩咐,“你们去传太医,你们去准备软轿……”等八公主被救上岸之后,林瑾衡解下自己的鹤皮大裘披在八公主身上,又将手炉塞给她,蹲□子关切道,“八公主,您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面无血色的八公主蜷缩成一团牙齿都在打颤,感觉到怀中传来的暖意,看一眼手炉,又仔细的看了看林瑾衡,心一横,哆哆嗦嗦哭道,“阿瑶,阿瑶她,推我下池塘!我,我知道因我害她被杖责,但是,我不想的,我只是想恭喜,恭喜她,她却,”再也说不下去,八公主嘤嘤哭起来。 林瑾衡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瑶,表情非常的震惊。 周瑶木愣愣的站在池塘边,看见林瑾衡,终于回过神来,怒不可谒,“明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你休想血口喷人!” 八公主被吓了一跳,忙往林瑾衡背后躲,她身型比林瑾衡还小,做出这动作来,诡异之余,又令众人同情,看向周瑶的目光便带了隐隐的谴责。 林瑾衡心中一笑,推人下池塘还真是周瑶能做的出来的,谁让她素行不良呢,和八公主又有旧怨,而八公主又是胆小如鼠的性子。 林瑾衡不动声色瞄一眼哭泣的八公主,八公主落水之前那抹得意的微笑可不是她的错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想不到胆小弱懦的八公主敢做这种事。是周瑶欺人太甚,逼得八公主兔子急了咬起人来,还是八公主蓄意报复。 要是坐实了周瑶大冬天推八公主下水,她这还没捂热的郡主封号起码得降一级,严重点,封号都没有,就看八公主能把戏演到什么地步了。 八公主突然抓住林瑾衡的手,哭着道,“表妹,是阿瑶推我的,我不会泅水,这么冷的天气,我如何敢跳进去,我怎么敢污蔑阿瑶,我,”越说越急,眼泪成串往下掉,“表妹,你相信我,是阿瑶推我的,你看见了吗?” 林瑾衡深深的看着八公主,八公主无意识攥紧了林瑾衡的胳膊。林瑾衡觉得八公主此时应该惊惧的说:是我不小心掉进去,不是周瑶推得!效果会更好一些。 林瑾衡摇头道,“我过来的时候就见八公主掉进水里,其他没看到。”八公主想拉她做同盟,她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宫中耳目众多,谁知道有没有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孙女和女儿掐起来是家务事,她这个外甥女掺和进去指证周瑶,要是被反转过来,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她。 何况她还担心八公主能不能撑得住场子呢!假装没看到八公主得意的微笑却是可以的,谁能逼着她说看到不成,她还可以帮着把事情往大里闹。 作者有话要说:何况她还担心八公主能不能撑得住场子呢!假装没看到八公主得意的微笑却是可以的,谁能逼着她说看到不成,她还可以帮着把事情往大里闹。 ------------ 第173章 一七三 林瑾衡说她什么都没看看见,八公主心惊,周瑶难掩诧异之色,她以为林瑾衡肯定会落井下石,与八公主狼狈为奸一起诬陷她。 周瑶眼神嘲弄的看着八公主,八公主言语中的诱导,她如何听不出来,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想不到她今天居然被八公主摆了一道。周瑶心中发狠,待她日后如何收拾八公主。 望向林瑾衡的眼神也不善,林瑾衡传太医,传软轿,寻披风……弄出如临大敌的阵仗来,分明就是要把事情往大里闹。 林瑾衡望一眼周瑶暗暗摇头,周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时候还有心玩视线杀人,或者她有把握脱身。 想到这里,林瑾衡下意识望四周,除非有人能站出来说明真相,否则看八公主这幅惨象,不是她推得也得是她推的了,这就是前科不良的后果。名声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当水喝,这种时候就是宝。 面前八公主还在嘤嘤哭泣,控诉的看着周瑶,“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只是……” 林瑾衡发愁,八公主似乎太刻意了。 这时候软轿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慈宁宫的宫人,这里离慈宁宫颇近,且皇后也在那儿,遂在场诸人便一起去往慈宁宫。 八公主浑身湿哒哒的,抬着她的宫人也不等走路的林瑾衡几人,健步如飞的往回赶,这姑娘家大冬天落进池子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瑾衡和十二公主一边往慈宁宫去,一边打量周瑶的神色,见她露出了慌张之色,林瑾衡挑了挑眉,看来周瑶没有后招。忆起上次,因着八公主她被皇帝杖责,这次不知又是什么惩罚。 十二公主暗暗扯了扯林瑾衡的衣袖,对着周瑶一努嘴,压低了声音道,“她胆子也太大了!”观八公主和周瑶素日脾性,十二公主认为周瑶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还有一层想法却不好直说。 林瑾衡拍了拍十二公主的手,“到时候问话,咱们只管说亲眼看到的,言多必失!”大家会自行脑补的,没道理让自己惹得一身骚。 十二公主点头,她在宫里长大,自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这种事,能不沾手绝不沾手,又若有所思瞧林瑾衡。 林瑾衡对十二公主微微一笑。 等她们到慈宁宫的时候,说笑的宫妃已经都散了,唯独留下皇后以及敏妃。 八公主已经换好衣裳伏在萧太后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林瑾衡默默替八公主点个赞,这时候顾及形象的就是笨蛋,就该有多可怜就多可怜。 敏妃见到她们三个进来,目光一闪,走过来的步子快的不似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妇人。 然后林瑾衡就听到一声响彻大殿的耳光声,周瑶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痛心疾首的敏妃。 敏妃立眉喝骂道,“你都这般大了,玩闹起来居然还这般没有分寸,竟然不慎将八公主推进池中!” 林瑾衡看着怒不可遏的敏妃,又看周瑶已经红肿起来的脸 ,嘴角还带着血,暗道怪不得能从宫女爬到妃位上,可真下得了手。 玩闹,不慎,敏妃这算盘打的倒响,若是八公主还是之前那个畏她们如虎的八公主,可能就是一场无心之失了,但是如今的八公主,恐怕要让敏妃失望了。 八公主只顾着哭,根本不接敏妃的话, 而周瑶更不领会敏妃的暗示,而是瞪着八公主恨声道,“是她自己跳进去,我不曾动她半根手指。” 伏在萧太后怀里的八公主哭的更伤心了,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周瑶还要反驳。 萧太后重重一拍案几,“闭嘴!把在场的人都带上来。” 马上周瑶和八公主的宫人都被带上来,跪成两排。 林瑾衡见萧太后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忙站直了身子等着问话。 “你和小十二可曾听到见到什么?”萧太后问。 林瑾衡皱着眉道,“我和十二公主抄小路去清辞园小池塘看乌龟,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八公主大叫:‘阿瑶,不要。”望一眼周瑶继续道,“然后就是落水的声音传来。” 十二公主点头赞同道,“就是这样!” 周瑶恶狠狠的瞪着二人,这叫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两人没直接说是她,但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她推八公主下水。 林瑾衡在这样的目光下岿然不动,这是真实发生过又不是她胡编乱造,她不惧有人细问细查。 周瑶的眼神,萧太后也注意到了,神情一冷,在她面前,周瑶都敢如此,背后又是何等嚣张。 敏妃急的手心出汗,心中后悔不已,因是大皇子的嫡长女,不免疼得厉害,惯得她无法无天不知进退的性子。 敏妃放柔了声音道,“定是两人玩闹,阿瑶没个轻重失了手。”目光歉疚的看着八公主,“让八公主受惊了,我替她……” 不等敏妃说完,八公主受惊般猛地往萧太后怀里一缩身子,语无伦次道,“是我不小心掉进去的,不关阿瑶的事情,不关阿瑶的事情。”声音都在发抖。 林瑾衡见敏妃脸色都变了,忍不住又给八公主点个赞,这反应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够了!”萧太后厉声道。 敏妃在萧太后严厉的目光下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慌忙跪下。她是想八公主说不关周瑶的事,但是没想到八公主她居然是以这幅被要挟的模样。敏妃顿时不解该如何收场,想不到她一手养大的姑娘,居然有这份心机,可真是走眼了。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萧太后又问跪在下手的宫人,所言与林瑾衡的叙述并无出入,当时情况却没一人亲眼目睹。 萧太后看周瑶和八公主,“你二人为何为去池子边?还屏退左右?” 周瑶眼神闪了一下,八公主是被她拉到那里的。此刻想来,如今这一切都是八公主算计好的。 从慈宁宫离开之后,她无聊随处闲逛,遇上八公主,对方露出一副老鼠见到猫的神情。 周瑶想起敏妃和父母都告诫过她,要对八公主恭敬,遂不甘不愿上前请安。 八公主向她道喜,又说了一句方五爷英年早逝,让她节哀,那意有所指的模样,还提了戚威,说什么这样也好。 周瑶怒火中烧,方五是她入幕之宾又如何,她是皇家贵女,凭什么不能肆意风流。但是她却不想让戚威知道这事,遂拉了八公主去偏僻地警告她。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八公主居然用落水这种方式来陷害她。 “哀家问你话!”萧太后看着周瑶道。 周瑶咬了咬牙,开口却是让闲杂人等退下,此时也顾不上矜持,但是她不相信林瑾衡的嘴,若是让林瑾衡知道,还不得宣扬的天下都知道了。 林瑾衡和十二公主默默退了出去,随意坐在园子的石凳上。 十二公主悄声问,“你觉得会如何?” 林瑾衡喝一口热茶,笑,“我觉得……”话说了一半,就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林瑾衡把话咽回去,和十二公主一起站起来迎接。 皇帝是和大臣议完朝政才过来的,后宫之事,还不至于让他抛下朝廷大事赶过来。见到二人,笑着让二人起身便往殿内而去。 等皇帝没影了,林瑾衡慢慢儿道,“就看八公主能让陛下多心疼她!”她瞧着八公主已经找准脉了,方才演的多好! 十二公主看着桌上的点心笑,“八姐这半年来颇得父皇欢心。” 林瑾衡也知道自从出了八公主被周瑶鞭打之后,许是皇帝愧疚这些年对这个女儿的疏忽,对八公主偏疼几分,八公主在宫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只是这偏爱有限,瞧皇帝疼了十几二十年的几位公主就知道,八公主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性情,遂这段日子宠爱有些淡了。 林瑾衡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也许这次八公主不仅能阴了周瑶,还能重新唤起皇帝对她的怜惜。她已经是能出嫁的年纪,借着这份宠爱,倒也能寻一个好驸马。 林瑾衡幽幽的想,宫里人啊!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林瑾衡望一眼笑的意味深长的十二公主,想来不用她提醒。 就是不知道萧太后和皇帝能猜到几分真相。 一杯茶刚用完,结果便出来了。 明德郡主成了明德县主,且太后让她好好在家绣嫁衣,出嫁之前不必进宫了。 马上就要过年,届时周瑶不出现,这面子可丢大了! 接连几日,八公主都夜不能寐,噩梦缠身,听说憔悴的厉害,皇帝赏赐如流水下。 林瑾衡恰巧又进宫便去探望一番,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下巴尖尖,我见犹怜。 看来八公主战斗力不容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八公主战斗力不容小觑。 ####################################### 八公主这个人后面出场不会多,但是很关键! ------------ 第174章 一七四 大年初一是外命妇进宫参拜的日子,林瑾衡也要进宫,穿着少说有十几斤的郡主礼服和冠戴,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看着几位年老的夫人摇摇欲坠,暗想可真是折腾人。又庆幸自己身子骨好。 仪式完毕,出宫的出宫,关系亲近的却还要留在宫内与后妃叙旧寒暄。 重华带着林瑾衡和两个儿媳妇往慈宁宫去,这一日好多平时一年都见不上几回的亲戚都聚在一块,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儿女亲事从来都贵妇人最关注的,一众被暗暗评头论足的小姑娘待了会儿便被打发了出去,自然不好当真未出阁的姑娘家说。 林瑾衡昨日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遂也不同交好的姑娘们玩耍,而是命人带她去慈宁宫的花房歇息,那里春意融融,温暖宜人,历来是林瑾衡冬天最喜欢的地方。 林瑾衡躺在贵妃榻上,在淡淡的花香中就要入睡,朦胧间听到声响,便睁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 “平安公主要见您。” 林瑾衡眼神动了动,平安公主,八公主,公主一般都是定了夫家快要出嫁时赐封号,八公主夫家还没影,这封号却是早早的有了。宫外人耳聪目明,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得帝心。林瑾衡隐约听着,来宫里求尚主的人家委实不少。 平安,平安!皇帝想这多灾多难的女儿平平安安。 只是八公主平安了,周瑶可就不平安了。 公主要见一个郡主,林瑾衡自然只能见的,坐起身道,“还不请平安公主进来!” 进来的八公主面上还带着浅浅的不虞之色,她想进来,守在外面的宫人却说林瑾衡在睡觉。她让宫人通报一声,对方一幅为难的模样,纹丝不动的站在那。 这让这段日子顺风顺水的八公主生出不平来,这些宫女是慈宁宫的人,宫里所有人都会给她这个平安公主面子,但是萧太后不会,萧太后对她一如往昔,根本不曾因为皇帝对她的另眼以待而重视她,所以慈宁宫的人也有样学样,对她态度不改。 她堂堂一个公主,在她们眼里根本没有林瑾衡这个郡主金贵。 林瑾衡笑着起身行礼,八公主快步上前扶住林瑾衡,语气亲昵,“咱们姐妹间何必这样见外。何况那日多亏表妹在,否则,我就……”八公主长长一叹,“我一直想感谢表妹,只是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林瑾衡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笑道,“公主言重了,不管是谁,遇上那情况都会如我一般,何况您已经谢过了。”皇帝赏了她,八公主也命人送了厚礼。 八公主见林瑾衡这客气疏离的模样,难免失望。 林瑾衡见状,心中一哂,八公主以为经了那件事,两人又有共同的敌人,就想敌人的敌人做朋友。几次进宫八公主都对她示好,见人三分笑总不会错的离谱,林瑾衡也不想做绝,客气相待,但是做朋友还是免了。她瞧着八公主这段日子的言行举止,得意过头了,从之前默默无闻的公主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公主,八公主已经飘起来了。 但是飘的可不稳,那日的事情,林瑾衡回府后也没瞒着重华,一五一十都说了。 重华对她道,皇帝本就恼大皇子联合诸皇子请封爵位,要不是因为出了方五的事情,周瑶这郡主之位,悬!惩罚周瑶倒是顺了皇帝的意。 至于八公主的伎俩,皇帝有没有看穿,那只能看八公主私下有没有露出马脚。 如今看来,八公主不是个沉得住气的。 “表妹,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八公主出声道,她一直想和林瑾衡好好谈一谈,只是几次难得遇上偏左右都是人,好不容易遇上林瑾衡落单,八公主便眼神示意林瑾衡左右。 林瑾衡忍不住仔细瞧了八公主一眼,在周瑶被坑之后,林瑾衡如何敢跟她单独相处,何况刚刚八公主那不平之色,她可没错过,八公主来点什么,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人家可正是风头劲的时候。遂笑容可掬道,“我出来有一会儿,母亲该寻我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愿意了。 八公主脸色有些难看,马上又恢复正常,她已经把大皇子得罪狠了,如今是得宠,但是她自己也明白,这势头不能长久,她出嫁之后想有所依仗,就得趁着现在与当权派把关系处好了,互惠互利。而林瑾衡所代表的的势力是她非常想交好的。林瑾衡应是个心软的,不过自己在她那留下的印象应该不怎么好。 八公主几步拦在林瑾衡面前,让自己的人退下,然后苦笑道,“表妹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卑鄙。我若是如你一般,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打点好一切,我难道想满口谎言,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筏子吗!”说着说着,八公主痛哭起来。 林瑾衡环顾左右,这里都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人,八公主是笃定她不会揭穿她了,所以才敢什么都往外说。这些话想来憋得久了,八公主谁也不能说,她倒成了垃圾桶。 对于八公主所作所为,林瑾衡倒没什么不齿的想法,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且八公主也没利用无辜之人。何况她自己还推波助澜了呢! 八公主说起伤心事,泪流满面,五分做戏五分真,前段日子,她噩梦缠身,不仅是为了让皇帝怜惜,有几次是真的做噩梦,她梦见大皇子穿上龙袍,周瑶掌权,而她生不如死。 “我是真的害怕!我怕周瑶将来一飞冲天,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八公主直直的盯着林瑾衡,“你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八公主循循善诱,“我们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想她背后的林家出手。而且每次八公主诱都太刻意了,有待加强,林瑾衡胡思乱想着。 她当然知道,以周瑶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周瑶得势她绝对会很惨,但是她也知道就凭大皇子也不可能上位,所以她真没担心这个过。她担心的是,即位的新君对他们林家是什么态度?哪一个是新君?林瑾衡很想去抱大腿,交朋友。也不求他们林家富贵依旧,只要不被刻意打压就成。 “再如何您都是公主,都是长辈,您有什么好怕的,您多想了。”林瑾衡道,八公主的心里话,不该找她来说,她也不想听。 八公主以为林瑾衡不信,急迫道,“表妹,周瑶得势,我二人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她虽是公主,但是能拿周瑶、大皇子怎么办?她只能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让皇帝知道周瑶的跋扈,期望皇帝心疼她几分,莫要将她往绝路上逼。想让大皇子彻底失了圣心,还得从朝堂上入手。 八公主算盘打得好,林瑾衡没兴致听。他们家和大皇子作对,招了皇帝的厌弃被大皇子打击报复,自然和八公主没利害关系。就是要做什么,也不会是因为八公主。 “太后娘娘寻您呢!” 林瑾衡如闻天籁,立马恭敬的对八公主行礼然后告退,临走之前,道,“公主小心,这琼花粉不小心进了眼会很难受的。”八公主待会红着眼出去,要是没个能敷衍过去的说法,这罪就要落在她头上了。到时候,她也不介意把真相抖出来,她可有那么多经得起询问的证人,想来八公主应该不至于这么冲动。 不能怪她小人,而是八公主对她那隐隐的敌意可不是她的错觉,这种情绪,林瑾衡并不陌生,嫉妒不平罢了!她一个郡主,一出生就享有封号封邑,封邑还不比公主少多少,赏赐从来都是公主有的,她不缺,公主缺的,她都有。日子也过得比这些公主更顺心如意。 越想,林瑾衡都觉得自己这仇恨值拉的不冤枉,还好她做人还算低调,没趾高气扬,不至于被所有人仇视。 八公主嘴巴动了动,林瑾衡多虑了,她怎么敢再给自己立一个强敌。 #### 元和三十一年的元月,林瑾衡难得的清净,因为守孝,不必走亲访友,不必迎来送往。一家人第一次过了这么清闲又热闹的年。 俞钰晚刚生下第二个儿子,还在月子里,林瑾衡便每天围着元儿转,小家伙三岁能摇摇晃晃走,最是好玩的时候。 姑侄二人让公主府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林瑾衡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来。 不过那只是她短暂的错觉罢了,府里一些陌生人行色匆匆,这些人为何而来,重华总有这样那样的说法,只是,林瑾衡协助管家也有好几年了,打听到点零星消息并不难。 在命人逼问了一个来府里的人之后,林瑾衡蹭的站起来,提着裙摆就往正房跑。 重华见她气喘吁吁惊恐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搂着她的被,替她顺气,“你这是怎么了?” “十哥,十哥,”林瑾衡声音中带了哭腔,“十哥的腿怎么了,娘,你不要骗我!”她才不相信那个庸医。 作者有话要说:“十哥,十哥,”林瑾衡声音中带了哭腔,“十哥的腿怎么了,娘,你不要骗我!”她才不相信那个庸医。 ############# 祝各位圣诞节快乐O(∩_∩)O ##################### 我们要相信八公主一定会给自己招惹麻烦,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否则我前面的铺垫都白费了。 ------------ 第175章 一七五 重华长公主看着目光希冀的林瑾衡,眼神一暗,摸了摸她的脸颊,心中了然,林瑾衡这是知道了,瞒了这么久终究瞒不住了。 重华的声音很平静,“你十哥的腿伤很严重!” 闻言,林瑾衡几乎就要哭出来,重华说严重,那就是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严重的让林瑾衡不敢深想,只一叠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的,不是说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的,那些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么点伤都治不好。我们换一批大夫,这些都是庸医,不要他们给十哥治腿。” 重华按着林瑾衡的手将她拢在怀里,神情冷静,道,“这些大夫治不好,咱们就换另一批,天下不出世的高人何其多,今儿找不到,明儿找不到,只要他活着终有一天能找到,延意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重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怎么会连儿子的腿都保不住,这绝不可能。 林瑾衡强忍着泪水点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发悬赏令,只要能治好十哥的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突然林瑾衡攥着重华的袖子道,急声道,“用了那种药的人那么多,肯定有人是好的,我们问他是怎么治好的,十哥肯定也能好的。一年不成,两年,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一定会治好的!” 重华安抚激动的林瑾衡,“娘已经派人去找了,过几天就会有信。”重华轻轻地拍着林瑾衡的背,低声道,“你莫怕,延意会挺过这一劫的,一定会的!”她是在安慰林瑾衡,也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不这样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要那群侄子马上就血债血偿。重华慢慢收紧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手心,如今她还没这个权力。 林瑾衡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要了林延意的脉案便离开。哭和害怕没有任何作用,家人已经够忧心的了,她不能在一边添乱。而且她刚刚已经闻到,重华一直将手藏在袖子中,但是她还是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气。 她知道重华不想她知道的,所以她马上离开,希望重华能赶紧包扎手。 林瑾衡狠狠地拿袖子一擦脸,微微的刺痛感把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林瑾衡往回赶的步子很快,进了院子,直直往书房而去,一点儿都不停顿的翻起脉案来,为了做药膳,林瑾衡翻过几本医书,还向江太医请教过问题,看着脉案加上重华的解释,林瑾衡觉得脑子里轰鸣一声,握着案卷的手都晃起来,喃喃道,“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 林延意不是骨头出问题,而是右腿筋脉受损,这是为退烧用了烈性药留下的后遗症。 筋脉,筋脉,林瑾衡脑子里一片空白,现代医学昌明,对筋脉还一知半解。 林瑾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奔到书柜前,她收集了这么多的医术,中医博大精深,奥妙非常,肯定有解决办法,肯定是那群太医疏忽了,一时没想起来。 其实她内心深处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芷言等就见林瑾衡神情慌乱,念念有词的站在书柜前翻书,都上前轻声问道,“郡主,您要找什么,奴婢们替您找。” “医书,把所有有关医术的书都找出来,看上面有没有治腿的方子。”林瑾衡的语速很快,似乎说慢了就来不及一般。 几个侍女都上前翻起来,他们也明白,这些书,那些太医定然滚瓜烂熟,若有好方子,早就用了。这不过是为了安林瑾衡的心罢了。 林瑾衡搬了二十多本医书到书案上翻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无所获的失望和愤怒让林瑾衡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芷言听到动静,抬头就见林瑾衡一挥手将书案上的书都扫到了地上,就连书桌上的笔架,砚台,镇纸等也没有幸免,地上一片狼藉。 林瑾衡犹不解恨,又顺手拿起边上一块墨往博古架上扔去,清脆的瓷碎声响起,“我为什么要学电子商务,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我要是学医的多好!”说到后面半句,林瑾衡顾不上双手还沾着墨迹捂脸哭了起来,她什么都做不了。 骨折骨裂,她只知道要打石膏,严重的里面要放钢条,不说现在有没有这个技术,就是有,针对林延意情况也没用,林延意是筋脉受损。 针灸,火罐,药浴,按摩……所有她能想到的方法,太医和诸位被请来的大夫都用过,或在用,可是都没用,都没用! “郡主!”芷言担心的看着白嫩脸上都是墨迹的林瑾衡,虽然对林瑾衡的话一知半解,但是林瑾衡的自责她们都能感受的到。兄长有四个,但是一直以来从福建到京城,林延意对林瑾衡照顾最多,细论起来,林瑾衡最亲近的也是林延意。 林瑾衡擦掉眼泪,瓮声道,“收拾一下,不要惊动人!”她要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她遗漏的东西。 被收拾妥当的林瑾衡在书房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晚膳时分,依旧一无所获。又让人收拾了一番,对着镜子细细端详面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起身道,“去十哥那!”早上她就传话过去要在那里用膳的。 看着若无其事的林瑾衡,芷言心疼又心酸! 林瑾衡到时,林延意正坐在炕上看书,腿上盖着一条薄衾。 “你再不来,我就要自己先用膳了。”林延意将书反扣在案几上,笑着对林瑾衡道。 林瑾衡出神的看着穿了一身青色儒衫林延意,目若朗星,鼻若悬胆,有着军人的威严冷然,也有贵公子的优雅温润。 重华说还没告诉林延意实情,林瑾衡却觉得她十哥肯定心中有数。她这么迟钝都有所怀疑,只是每次都自欺欺人,鸵鸟一样不敢细想,直到再也骗不了自己,才抓了人细问。林延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呢!只是以林延意的性子,他绝不会让家人为他担心难过,所以才装成不知情的模样吧! 林延意扬眉,“怎么了?” “我觉得十哥今天特别帅!”林瑾衡歪了歪头笑,上前也坐到炕上。 林延意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不觉笑起来,好整以暇的问道,“比姚以安如何?” 林瑾衡认真的考虑了下,撑着下巴道,“他是漂亮,你是帅,还是你帅!”姚以安的漂亮已经无关性别,好在绝不会让人觉得女气。林延意就是那种少年的英俊。 林延意笑出声来,显然被妹妹恭维的心情愉悦。 林瑾衡也跟着乐。 这时,鱼贯而入的侍女将精致华美的药膳摆放在两人之间的案几上,简简单单不过五菜一汤,每一盘都是色香味俱全。 林瑾衡指着中间一盘奶白色的芙蓉鱼汤,邀功,“这是我和元儿从六哥池子里钓上来,十哥可要多吃点。”林延思爱好养鱼,院子里那池塘鱼当宝贝一样养着却不许人钓,问题是他养的是可食用鱼不是观赏鱼,还养的那么肥美,不存心馋人吗? 林瑾衡和林延愈两个促狭鬼自然是去偷过鱼,味道相当赞! “你们偷了六哥的宝贝,小心六哥回来揍人。” 林瑾衡有恃无恐一摆手,狡黠一笑,“元儿想抓鱼,我这个做姑姑怎么好让他失望,何况那么多鱼,少几条六哥才不知道,再说了,我给爹娘,三哥,就连六嫂那里也没落下,我还专门给全哥儿的奶娘留了一条。”全哥儿是林延思儿子的小名。 林延意指着林瑾衡,摇头失笑。 “什么这么香!”话音刚落,林延愈捧着一个盖的严严实实的大盘子像箭矢一样冲进来,骤然停在三尺远的地方,身子半点不打晃,手上的碗盖也没有发出半点碰撞声,可见下盘功夫多好。 林延愈动了动鼻子,盯着鱼汤道,“鱼汤啊,我也会做,我还会做红烧的呢!”然后失望道,“不过我总不能的带着一瓶酱油行走江湖。”还是带包盐吧! 林瑾衡嘴角一抽,林延愈就等着十五岁之后离家去仗剑走江湖。这段日子以来都在刷各种生活技能的熟练度,确保自己做玉树临风的大侠而不是邋遢大侠。 林瑾衡刚勾起的嘴角徒然垮了下来,摇了摇头,她想多了,绝对不会有这种意外的。指着林延愈手上的碗问道,“这是什么?” 经提醒,林延愈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捧着的玩意,掀起盖子,顿时一阵让人才食指大动的香味在整个房间里扩散开来。 林延愈将盘子放到案几上,夹了一筷到林延意碗中,殷勤推荐,“鹤肉,没吃过吧!尝尝!” 林瑾衡用力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延愈,鹤肉,不是吃不起,是不能吃啊!焚琴煮鹤,会被口水淹死的,亲! 林延愈领会林瑾衡的意思,不以为然的一耸肩,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一只鸟嘛!”园子里好几只,他顺手就给射了一只,他得学会烹饪各种食材啊,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在外面饿肚子!又对林延意道,“我问过江太医,吃这个没事,还有那个……”挠挠头,他给忘了食疗作用是啥了。 “血益气力,补劳乏,去风益肺!”林瑾衡顺口接上,药膳不是白学的。 林延愈一拍手,“就是这个,”又斜睨林瑾衡,“你肯定也想吃,否则背这个干嘛!”说罢夹了一块嫩肉放到林瑾衡碗里,“别装了!” 林瑾衡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她是顺眼背下来的,懒得和林延愈计较,低头戳戳碗里油汪汪的肉,卖相很差,香味很赞,鹤肉,还真没吃过。 于是兄妹三人对着鹤肉大快朵颐,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期间,林延愈眉飞色舞的炫耀他的烤鹤过程。 林瑾衡见两位兄长言笑晏晏,半颗心欢喜,半颗心沉重! 林延意含笑看着活力四射的林延愈,作为幼子,父母兄长对他的要求和林瑾衡差不多,只要他开心就好,就是林晋海看上去对林延愈严厉,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放纵在里面,所以林延愈是众兄弟中最自由的,也是心性最单纯的。 林延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治了这大半年,依旧毫无起色,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能再站起来,林延愈愿意子承父业?能够子承父业吗!林延意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治了这大半年,依旧毫无起色,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能再站起来,林延愈愿意子承父业?能够子承父业吗!林延意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 现在是元和三十一年,女主14岁,开篇时女主7岁。 这文等女主成亲就差不多完结了,婚后不展开。 ------------ 第176章 一七六 随着公主府悬医令的发布,林瑾衡每天都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上门拜访,想一鸣惊人的,想和林家攀上关系的,醉心医术的……无论为何而来,林瑾衡都感激他们。 只是这么多人,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林延意有半分好转。 林瑾衡甚至去问过杨婉月,结果杨婉月也爱莫能助,林瑾衡就这样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期望以及失望,心就跟做云霄飞车一样忽起忽落。 随着大夫的来来往往,林延意的伤情也大白于天下。渐渐的外面也有了这样的声音,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嫡三子,右腿瘸了,这消息仿若一滴水掉进了滚油之中。 林延意为何受伤,为何残废,其中猫腻,外人早就猜到一二,不过皇帝将之定性为意外,把责任归咎于已经“畏罪自杀”的孙剑将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重华长公主又如何,与皇子们相比也不过是外人罢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夺嫡之争,历来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性命。那些主子们输了照样能够荣华富贵,死伤的永远都是奴才。 渐渐的京中出现了各种有关黔屼事件的流言蜚语,恰逢春闱刚结束,聚集在京城还未离去的书生顿时沸腾了。 榜上有名的要趁机表现自己,名落孙山的更要抓紧机会表现自己。 一个一个都指点江山,针砭时弊。 而文人的嘴巴最是刻薄!时下对文人又敬重,所以这群人说的话越来越刻毒。 各方势力角逐之下搅成一锅乱粥!最终三位皇子都被口诛笔伐,背上了不忠不孝的名声,为了党派之争,勾结外敌,坑杀功臣,实在是令人寒心啊!这样的人谁晓得他日后会不会卖国,必须严惩必须严惩! 公孙家在文坛地位不小,牢牢占据着上风,大皇子和十二皇子二党不敌,灰头土脸,名声臭大街! 最终这公案又摆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依旧维持原判,不过是意外,然后严惩造谣生事之徒。 几位上蹿下跳的皇子以及背后的势力都被皇帝严厉训斥。皇帝事先就警告众人不许借春闱闹事,结果这些人明知故犯,于是大发雷霆。结果就是三派中都有不少骨干大臣因此落马。挑起这场口水仗的罪魁祸首十六皇子党损失最重。 人无完人,金无赤金。为官几十年,有几个敢说自己两袖清风。皇帝想杀鸡儆猴,这些人自然只能被当鸡杀给猴看。 皇帝严惩一批贪官污吏,将民众视线转移,又有铁血手腕在前,三派皇子党不敢再生事,没了这几人的推波助澜,文人也都偃旗息鼓,京城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几家欢喜几家愁! 外界的流言是没了,但是投注在卫国公府上的目光却没有散去。 #### 昌华长公主斜靠在榻上听着下面的人回禀,莫馨蕊的及笄之礼就在下月,这是女儿家的大事,重要程度仅次于婚礼,昌华不敢马虎,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上一番才放心。 想到及笄礼,不由的就想起女儿的着落来,莫馨蕊和林延意的婚事,终究在重华的坚决下去年便退了,如今想来,昌华不免庆幸,若是拖到现在,林延意成了废人,这亲那就是退也不是,不退更不是,那才是进退两难。 只是她一直不敢告诉莫馨蕊退婚之事,怕女儿伤心,一直以避嫌以及琐事拘着她让她少去林家。如今就更不好开口了,她怕这孩子犯傻,硬要撞上去。细想之后还是决定将婚事定下再和她说,这样一来女儿也不能如何了。 “驸马回来了!”丫鬟进来通禀道。 昌华回过神来,理了理鬓角,端坐好身子又挥手让回话的婆子们退下。 驸马进门之后便向昌华请安 昌华嫁给平邑候莫达的时候,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收起公主的架子免了莫家人请安问候,原以为能和他们拉近关系,没想到却纵得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 再嫁之后汲取教训,一切按着礼数来,夫家人果然守礼,这两年过的倒也顺心如意。 等驸马坐下,昌华笑着开口问道,“姚小探花在你手下任职也有一月了,你瞧着可是名副其实,我听着外头都把他夸上天了。”驸马在翰林院做着侍读学士,端地清贵体面,翰林院历来都是储相之所,其中官员主要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随侍君侧,也更容易得皇帝青眼。。 这一届的三甲依循旧例都进了翰林院,姚以安虽是探花,但是以他年纪以及家世,让人想不注意都不成。昌华便注意上了。 驸马望一眼昌华,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才一月,如何看的出来。” 没想到是这答案,昌华着急,“听你这话,姚以安有不妥当的地方?”她好不容易瞧上一个人。 “我看着他年纪虽小,却不简单,你也知道翰林院中多是持才傲物之辈,他却只用了不到十日的功夫让大半人认可他,想寻隙挑衅之辈都也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教训,不是个好相与的,敬而远之最好。”驸马没说出来的是,少年成名,出身显赫,却不骄不躁,待人谦虚有礼,前途不可限量。 昌华瞧了瞧驸马,笑容隐去,驸马话中的隐含之意她已经听出来,敬而远之,分明就是让她不让妄想,冷着脸道,“蕊儿配不上他不成!” 驸马叹了一口气,皇族不算,其下就是公侯之家,如今六国公府的继承人都已成亲,世袭罔替五大侯府只剩下三家,忠义侯府赵家世子娶得就是卫国公林家大姑娘,梁平侯韩家无嫡子,爵位都保不住,身为长安侯府继承人的姚以安可说的上是诸世家子中背景最好的,且其人龙章凤姿,前程似锦。便是公主选驸马,他也能排在前三了。人家凭什么娶莫馨蕊! 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驸马斟酌了用词道,“我只觉得蕊儿嫁过去会过的很累,依我看,还是嫁一简单人家为好。”他是真的心疼这个乖巧的继女,从没想借她攀附权贵,只想她嫁个知冷知热简简单单的人好好过日子。林延意、姚以安都不合适。 昌华神色柔和了几分,放缓了声音道,“他是文官,长安侯府底蕴深厚,等闲事也动摇不了姚家。姚家如今只有世子这一房,姚以安又是独子,姨妈和姚家表嫂都是好性人,蕊儿如何会累。”越说,昌华越觉得姚以安好,门第清贵,后院简单,京城哪里去寻这样的人家。 “我明日便去姚家探探口风。”如今上门打听亲事的人都快把姚家的门槛踏平了。 驸马动了动嘴,最终没说什么,等昌华碰了钉子也就死心了,他和长安侯打过交道,老狐狸一只,怎么会不替孙子选一个对姚以安仕途最有裨益的妻子。 “我还是请七姐出面,她说过会替蕊儿做主的。”昌华忽然改口,她虽然不喜驸马小瞧莫馨蕊,却也还明白这门亲事凭着他们家有些难。“我名下还有一个侯爵空着,请七姐帮我转圜一下,定能留给外孙,蕊儿带着这么大的嫁妆过去,我就不信他们家不心动。”谁会嫌弃爵位烫手。 “我们刚和卫国公府退了亲事,转眼您就去请重华长公主替蕊儿说媒,林家十少爷腿还没好转!您……”驸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况且说媒也要门当户对,这不是存心给人出难题吗? 昌华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我自然是要过段日子再去的。” 驸马不是很信,昌华行事总是令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重华长公主正是烦心的时候,肯定不愿为其他事情分心,您这段日子莫要去打扰她。且这婚事要是不成,您也莫要勉强,免得亲家做不成做仇家。”他还怕昌华歪缠,惹恼重华。 昌华点头表示知道轻重。 昌华本意是真的要等上一段日子再和重华提这件事情,只是莫馨蕊知道林延意的腿伤之后,就激动的要去林家。 昌华怕莫馨蕊说出什么让她后悔的话来,无奈之下,便将婚事已退的事情告诉她。特特的强调,是在林延意还没被断定腿好不了之时退的亲事,他们没对不起林家,是林家主动退亲的。 可是莫馨蕊根本听不进去,一口咬定绝不能退婚,还想去和重华说。 昌华怎么愿意,遂将莫馨蕊关在了屋子里。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又见姚家门庭若市,最终昌华硬着头皮上门请从重华出面说媒。 重华抬眼看着惴惴不安的昌华,忽尔笑了笑,“我当初应过你,能应的,我也不会拒绝。” 昌华大喜,感激道,“七姐,”说着眼眶就红了。 重华淡淡看了昌华一样,她为什么总是不能知足呢! 重华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轻声道,“你觉得我能应你吗?” 昌华错愕的看着重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下意识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出去,脸色瞬间就白了。 远处湖边,隐隐绰绰一群人,坐在亭子里的两个人,虽然隔得远,但是昌华不会认错,正是林瑾衡和姚以安。 昌华满脸震惊,不敢置信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林瑾衡,姚以安,两人,怎么会? 她知道因为林延意、林延愈、姚以安以及萧永宁处的好,连带着和林瑾衡,周颖和萧紫涵也熟悉。 她一直以为姚家可能和恪亲王府或者萧家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有准信,她就想应是没定下那么自己还有可能,只要重华肯帮她周旋。 林瑾衡和姚以安,她想都没想过,她从来都认为林瑾衡是要嫁回宫里的,这样卫国公府的富贵才能延续下去。 “七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昌华又上前几步,紧迫而又惊慌的解释,她不能让重华误会她,要是知道,她怎么敢跟重华抢人,“我……” 重华神色冷淡的一摆手,昌华见这样的重华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发不出声来,“我知道!”她相信,昌华要是知道姚以安是她选中的,不敢提这个要求。只是昌华为什么那么急迫的要给莫馨蕊定亲,她也知道。不就是怕她后悔重提亲事吗,毕竟如今瞧着是林延意‘高攀’了。 呵,昌华多虑了,林延意这辈子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她昌华的女儿! 孙嬷嬷见重华揉着眉心,露出疲态,马上上前对昌华道,“公主为了十爷的伤,昨儿个一宿未睡。” 昌华张了张嘴,纳纳道,“七姐。”却不知道说什么,直觉却告诉她必须说点什么,又要张嘴。 孙嬷嬷以一种恭敬却又强势的态度对昌华道,“老奴送您出去!” 最终昌华被不甘不愿的请走,重华突然转身往林延意院子里去,因为走得太急,衣袖翻飞。 正喝完药的林延意见状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露出正色、 重华坐在床沿上,手轻轻的摸着林延意的腿,不出声。 林延意冲着重华安抚的笑笑,“母亲,我无事!” 重华也笑,“我知道,不过是一条腿罢了,哪怕你真的站不起来,你也是令人仰望的存在。”她的儿子,从来都不是弱者。 林延意朗笑出声,语气坚定,“母亲,我依然会是你的骄傲!”便是不能上战场,不能出仕,他也能做其他,绝不会成为家人的负担。 “你从来都是母亲的骄傲!”重华放在林延意腿上的手微微用劲。 ### “那个人之前真的不能走路?”林瑾衡再一次向姚以安确认,微瞪的眼睛,前倾的身子,犹豫的声音,都表示她的不安,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了,这几个月无数的失望,让林瑾衡不敢轻易希望。 姚以安不厌其烦的点头,声音表情都带着安抚,“他遇上泥石流,两条腿都伤了。可是你看如今他行走完全如常人。”想了想还是道,“不过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 姚以安想起少年游学时曾经到过一偏远村庄听闻他们一有腿疾的村民在巫医的作用下重新站起来,这巫医擅长骨伤,这一带被他治好的人不在少数,以为是乡村迷信,夸大其词并没有过于在意。 直到听闻林延意的伤让大夫束手无策,姚以安虽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记忆惊人,忆起这件事便将当年的随笔翻出来。因为不确定,遂没有通知林家,而是自己派了人去寻找,并命人仔细调查,调查结果证明这巫医的确有几分手段,只是治人的法子有些匪夷所思,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姚以安将人请到了京城。 有可能让林延意重新站起来,林瑾衡就谢天谢地了,不该贪心再多,怕老天收回去,踌躇了下道,“让你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可能让林延意重新站起来,林瑾衡就谢天谢地了,不该贪心再多,怕老天收回去,踌躇了下道,“让你费心了!” ------------ 第177章 一七七 面对林瑾衡的感谢,姚以安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道,“我不过吩咐几句罢了,” 林瑾衡笑了笑,并未将这话当真,她已经见过那位巫医,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也不像是用名利能够说服的。千里迢迢到极西之地将人请来,中间定然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姚以安见林瑾衡脸上带笑,气色却有些苍白,秀眉轻蹙,眉眼间带着倦意,手指微动,道,“吉人自有天相,延意定然能够逢凶化吉,你也莫要太担心,好好保重身子,你若是病了延意也会过意不去。” 林瑾衡一颔首,她的疲惫是为林延意的伤也是为日渐沉默的林延愈。这段日子,家中谁也不好过,谁都想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 “你高中我还不曾向你道喜。” 林瑾衡亲自给姚以安斟了杯茶递过去,又举起自己的茶杯来对他微笑道,“我以茶代酒,恭贺你!”她一直都处于心烦意乱的状况中,姚以安几次过来探望,她都不曾与他正经说过几回话。今日姚以安带来了好消息,无论有效与否,都让林瑾衡暂时松了一口气,才想起这一件被她疏忽的事情来,脸上不免带出几分赧色。 姚以安也举起茶杯,指尖传来融融暖意,含笑道,“多谢!你随意!”而后将茶一饮而尽。 林瑾衡慢慢的也将杯中茶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忽然瞥见姚以安神色中的遗憾。 忍不住仔细瞧一眼姚以安,她虽两世为人,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心机城府却是拍马都及不上姚以安这些人,哪怕这些人实际年龄比她小。 几年前,林瑾衡根本看不透姚以安的喜怒哀乐,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文尔雅,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分明。但是这几年,林瑾衡却能察觉到他几分的情绪,姚以安驾驭情绪的功夫如何会倒退,不过愿意让她察觉到罢了。 想到这里,林瑾衡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熨帖的感觉来,既然人家都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她怎么好装作不知道。 于是,林瑾衡出声安慰,“三哥说他觉得你的文章做得比状元和榜眼还好,不过你年纪小又出生富贵,陛下许是怕你骄傲自满想挫你的锐气,才让你做探花。”这不是她编的,林延恩真的和她说过。姚以安委实可惜,就差殿试这最后一环节,就能连中六元。不过于他们这类人而言,一个进士出身就已足够了,锋芒毕露也未必是好事。 姚以安嘴角微不可见一勾,瞬间又隐去,还是那副怅然的模样。 林瑾衡少不得绞尽脑汁又安慰了一番,说着说着变成嘱咐,“文人相轻,你又名声在外,行事还是低调为上。”低调做人低调做事,闷声发大财最好。 姚以安郑重其事的点头,还给林瑾衡添了一回水。 林瑾衡低头看一眼茶杯,抬头看一眼姚以安,似笑非笑道,“听够了吗?”林瑾衡默默在心里翻白眼,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现在再没反应过来的话,她就白活了这么些年。 姚以安清咳一声,半点没有被看穿的不自在,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瑾衡,反问,“你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林瑾衡没有对方这么厚的脸皮,遂不自在的避开姚以安的视线,生硬的岔开话题,“你在衙门中如何?” 姚以安见林瑾衡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低头掩嘴清咳了好几声,林瑾衡疑惑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正要另寻一个话题。 姚以安却已经恢复正常,寻了翰林院中几件趣事向林瑾衡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林瑾衡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再怎么少年老成,到底也才十六岁,话里话外隐隐带着一种雄性的炫耀在里头,也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故意为之。林瑾衡倒觉得这样的姚以安分外可爱! 被林瑾衡时不时笑眯眯的瞅几眼,姚以安露出几分狐疑之色,林瑾衡顿时笑意更浓。 姚以安的眼底带出了几分喜色,自从林延意病况加重,一直以来眉眼不染忧愁的林瑾衡也变得心事重重。 接下来几日林瑾衡心情难得的好,姚以安送来的这名巫医确有几分本事,顺利通过诸位太医的考验,肯定不能随便来一个人,林家人就让他治疗林延意,能摸到林延意脉的大夫,哪一个没有真本事。 这名巫医不仅摸到林延意的脉,并且整个治疗团队以他为首,林瑾衡在想是不是证明这个人的确能治好林延意。 林瑾衡便问重华,重华告诉她巫医是有方子能治林延意,不过要花上数年的功夫,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林延意。 虽如此,林瑾衡还是满心欢喜,起码有希望了不是吗,总比束手无策的好! 林瑾衡每日看着林延意又喝又泡又抹各种奇怪的东西,而最关键的治疗手段却是林瑾衡做梦都想不到的,她和林延愈都被家人死死的瞒着。 巫医真正的治疗方法竟然是要让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虫子钻到林延意的筋脉中以此治疗他受损的筋脉。便是用了这种骇人听闻的治疗方案,也不能确保林延意能够痊愈,巫医说林延愈右腿筋脉受损,所幸时间不长,还有可能重新养回来,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三年五载内肯定不能痊愈,三年五载后未必能痊愈,一切都要视情况而定,他也不敢做担保。又有言在先,能站起来已经是巫神保佑,至于再用武,希望渺茫。 所有太医都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子严加斥责,唯独白太医两眼放光。在具体听了巫医的治疗方案之后,白太医对重华等言可一试。 这大半年来林延意的伤都毫无进展,重华几乎陷入绝望,巫医法子虽然骇人,但是他言之凿凿曾经用这法子治好过五例重伤者,又亲眼见证几次试验,并无伤亡。 重华和林晋海面对面在屋里静坐一夜,第二日便将巫医的话转述给林延意。 能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林延意如何会放弃,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下来。 于是在由巫医为林延意调养一个月身子后,开始了第一次的治疗。 对此林瑾衡和林延愈二人一无所知,那日,二人都被重华打发到宫里陪萧太后。 林晋海正襟危坐于椅子上,闭目凝神听着屋内动静,放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握紧。 林延恩站在林晋海身后,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林延思来回在屋中踱步,时不时停下望一望里屋,恨不得冲进去,却知道自己进去只会让林延意分心,整个人都处于焦虑之中,眼中划过愤恨之色! 原本坐着的重华突然站起来往里屋走去。 林晋海起身正要阻止,治疗过程中为了避免伤害药虫,林延意不能用麻药,这种钻心之痛都要他生受。而他不想让家人见到他狼狈痛苦的模样,遂让家人在屋外等候。 重华却堪堪停在了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帘,视线似乎能穿透帘子看见那种恶心的东西正在折磨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重华垂在两侧紧握成拳。 林延恩瞥见重华手心渗出血迹来,忙上前拿了帕子欲要替她止血。 不妨被重华抬手挥开,重华自己也是一怔。 林延恩难掩愕然,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难掩愕然,脸上的表情竟是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 o(╯□╰)o我想放存稿箱的,结果不下心点了发布……周六还有一更,不过不是九点了,应该在晚上七八点吧! ##################### 感谢扔霸王票的亲O(∩_∩)O 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27 11:06:15 n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27 11:21:45 ------------ 第178章 一七八 重华将手伸到林延恩面前,林延恩忙小心的用帕子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去,还想命人取金疮药过来。 重华一摆手,“不必,不过小伤罢了,”比起她儿子正在承受的,这算什么, 林延恩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重华身边,和她一起关注着内屋的情况。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重华那一瞬间的复杂神色。 林晋海和林延思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思各异,不过都沉默不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了,”里屋一个冷峻的声音道。 重华马上掀起帘子奔进去,见到床上脸色苍白布满冷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林延意,心中大恸,恨不得以身相代替。 重华坐在床边,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锦帕,颤抖着手替他擦脸上的冷汗,待见到因为咬着纱布太久脸上还有来不及。但是发际线汗湿重华温柔的擦着汗。 待见到旁边托盘上的沾着津液以及淡淡的血迹边上白色纱布上,重华神色僵硬,她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林延意在剧痛之下咬伤自己,遂让他咬着纱布,到底有多痛多久,才会令纱布被濡湿,令他咬出血来。 林延意虚弱道,“母亲!”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朗的微笑。 一开口,重华就见到他牙龈上的血迹,想忍住,终究心痛难耐,伏在林延意身上大哭起来,她的儿子为何要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林延意勉强的抬手拍着重华的背,吃力道,“母亲,我无事!”药虫一寸寸爬进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游动,与其说痛,更多是毛骨悚然的恐惧,倒也多亏那种疼痛让他连恐惧都淡了几分。 林晋海也上前安抚重华。 重华本不是个沉溺于痛苦不可自拔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方才见儿子凄然模样想起他说承受的痛苦,便是如此痊愈能否还是五五之数,又忆及罪魁祸首还逍遥番外这才情绪失控。 知道林延意无恙,众人才问巫医治疗状况。 巫医回答的态度不见恭敬,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出世高人总有些高傲,遂林家人也不以为杵,且凭他有可能治好林延意,林家人也会将他奉若上宾。“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会处在隐痛之中,因为经脉中的淤塞正在消融,且药虫留在他体内的药液也会慢慢滋养筋脉。等疼痛感消失之后开始第二次治疗。”见重华等人神色一凛,巫医补充道,“这样的治疗第一次最痛苦,随着经脉的好转,痛感以后一次比一次会轻,这也表示病情在好转。” 林晋海点头又向巫医道谢,命人送他回客房休息,林延意的病需要时间,遂巫医便在公主府暂住。 等巫医走了,几位太医又上前为林延意诊断,记下他此时的脉象以及身体状况,方便日后做比较,看林延意是否在好转。 到底他们也怕遇上弄虚作假之辈,让林延意白受折磨! 当太医能证明林延意确有好转,林家就会兑现承诺,打通山路,方便巫医所在村庄与外界来往,并派能工巧匠进驻村庄,传授村民手艺。 巫医答应前来为林延意治疗,是因为姚家将巫医所在村庄的山林良田买下送给当地村民,并检举告发那位鱼肉乡民县令确保当地村民不会被打击报复。 而林家也会随着林延愈逐渐的康复,慢慢兑现自己的承诺,林延意康复情况越好,林家的报答就越丰厚。 他们不怕巫医有所求,就怕他无所求。 林延意虚弱至极,不需要喝安神药便陷入沉睡,重华等才满腹心事又不舍的离去。 林延恩和林延思向父母告退之后,并肩离开。 踟蹰片刻,林延思皱着眉开口道,“三哥,母亲方才不知道是你。”重华挥开林延恩那一瞬间,林延恩的错愕无措,林延思瞧在眼里,后来他一直分神关注着林延恩。 林延恩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他跟在林延恩后头长大,总归还是看出几分他三哥的心事重重。 想了又想,虽然觉得解释这个很古怪,但是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说出来,他憋得难受,又道,“延意的伤,我们谁也不想的,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母亲如何会怪你。”林延恩一直对林延意受伤之事耿耿于怀,重华方才又失态,他怕林延恩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林延恩笑了笑,见毫不掩饰担忧之色的林延思,轻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延意的苦绝不能白受!” 林延思觉得林延恩还是没放下这个包袱,他哥这人责任感太重!与其说服他哥,林延思觉得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来减轻林延恩的负疚感更容易一些,遂道,“如今陛下将丽妃母子捧上天,后宫的平衡快要破了!” 原本后宫三分天下,相互制肘,但是随着丽妃怀有龙子,后宫有五年没有皇子皇女降生,丽嫔这一胎代表着皇帝老当益壮,对一个已经垂暮之年的皇帝来说,这无疑是大喜事,让他重拾雄心壮志。皇帝对丽妃母子极为宠爱,丽妃又不是个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人,这段时日以来,她恃宠而骄生的事数不胜数,每次却都能轻轻揭过,纵得丽妃胆子越大。 他冷眼看着,皇帝这几年行事越发顺从本心,皇帝真的老了! “敏妃已经坐不住了!”林延恩道,敏妃早年隐忍,否则不能以卑位获妃位,只是随着身份提高以及大皇子势起,早年的小心谨慎所存无几。贤妃喜欢迂回行事,最爱一箭双雕,渔翁得利。他已经得知敏妃打算动手,贤妃那却是风平浪静,是她真的安分守己还是隐藏太深。 林延思一叹,“女人多了儿子就多麻烦更多,要是元后母子活着哪有这么多麻烦,或者皇后有个儿子,能省多少事。”朝中重臣不必左右为难,几位大臣也不会想拿他们家当枪使。 林延恩神色一顿,一直以来的违和之处,他需要验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神色一顿,一直以来的违和之处,他需要验证一下。 ############## 很悲催的说 我卡文了一个下午就写了两千多字 明天九点可能也更新不了 ------------ 第179章 一七九 萧太后又传召林瑾衡进宫伴驾,正巧林延恩也要进宫,遂兄妹二人一同去慈宁宫向萧太后请安,等萧太后拉着林延恩好生嘘寒问暖了一番,又询问了他两个儿子的情况,才放他去皇帝处。 “有三哥在,外祖母就把人家给忘了。”林瑾衡假意吃醋道。 萧太后笑眯了眼,将她搂到怀里,嗔道,“你这丫头,哀家要是不传你,你就不会递进宫的牌子,你三哥可是日日都来给外祖母请安的,外祖母这心自然就偏了,你要是天天来,外祖母肯定把他们都忘了。” 林瑾衡抿着嘴笑,林延恩几乎每天都要进宫面圣,来慈宁宫方便。她的话,隔上几日萧太后就会传召,林瑾衡已经当成习惯遂自己就懒得递牌子了,再说她天天跑宫里也不好。 这一头祖孙亲热。 另一边皇帝见外头日头好,便带着林延恩边在御花园散步边考问他朝事。 皇帝道,“吴梁宇案你可有结果?” “微臣觉得吴大人修撰《清河录》有功,渎职有过,功过相抵,流放黑林山。”林延恩躬身回道,吴梁宇是十六皇子派的实权人物,还是公孙大人连襟。因着公孙家利用学子闹事,皇帝便拿吴梁宇敲山震虎。 依吴梁宇的罪行问斩都可以,不过皇帝这几年越来越厚待老臣,其中恐怕还有丽妃的撒娇弄痴在里面。 果然皇帝微不可见一点头,林延恩便明白皇帝满意他的答复。 一路甥舅二人你问我答朝上的事情,林延恩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这样的情景他并不陌生,幼时皇帝总是喜欢让他猜皇帝决定的用意,对了有赏错了有罚,待他大上几岁皇帝不会再让他猜,他自己就会去揣摩。皇帝在培养他,他知道,他一直以为是皇帝怕给看中的皇子树敌不好肆意亲近,移情他这个外甥。如今想来是不是太过了!这样的悉心教育,他不知道哪个皇子有。 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青华殿,皇帝背着手站在殿外,脸上露出追思之色。 林延恩脚步一顿,便跟着皇帝进殿,皇帝十岁上入住青华殿,直到登基才搬出来,身为元后嫡子成年后没有搬出宫是宠爱,但是却没有住进东宫而是偏居于普通宫殿中,不过是先帝怕皇帝结交外臣罢了。 皇帝登基后,这座宫殿只住进过元后的嫡次子二皇子,元后嫡长子来不及序齿便夭折。不过只住了两年,在皇帝打算封二皇子为太子之际,二皇子得时疫而亡。元后大受打击,导致七皇子早产,留下弱症,七皇子没两年便夭折。好不容易又生下皇九子,却也堪堪养到三岁半上。 接二连三的失子,让元后的身子也垮了,皇九子去后不到半年,元后甍逝。 元后四子皆亡,唯独留下一荣安公主,这样的蹊跷,不是没人怀疑的,只是这么些年来都没有证据。 青华殿内一切都维持着原貌,皇帝目光幽深的望着其中的一桌一椅,他在这里渡过了最艰难的十几年,他的发妻陪他经历了所有的风雨,没有怨怼只有支持。 可是他身为人父却护不住他们的骨肉,嫡长子夭折拜高太后高氏所赐,元后和嫡次子身子骨弱也是二人的手笔,他小心翼翼将二皇子身子调养好,却躲不开时疫。元后身子毁了,连带后面生的两个嫡子身体都异常孱弱。 正厅墙上挂着元后画像,案几上放着新鲜的贡品以及贡香,香烟袅袅。 林延恩望着元后的肖像,慢慢的与脑海中那张总是朦朦胧胧的脸竟然重合起来:妹妹,琮儿托付给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满是药香的怀抱,脸上是冰凉的液体,嘴上是咸苦的泪水。 林延恩心中大骇,狠狠一掐手心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背对着林延恩陷入回忆中的皇帝并没有发觉林延恩的异样,只是道,“你舅母小时候最疼你,你也来给她上一炷香。”舅母,皇帝在林延恩面前说起现任皇后从来都是用皇后二字指代,但提起元后却都是舅母。 林延恩眼神微动,从宫人手中接过线香,跪在蒲团上恭敬磕头上香。这并不是第一次,每年在元后忌日前后,皇帝都会恰巧带他经过青华殿,顺便让他给元后上香。 皇帝看着林延恩态度恭敬的磕头,又将目光投注在元后含笑的面庞上:安贞,琮儿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朕很放心!他现在很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健康聪明儿子,元儿长得和琮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再等上几年,时机到了,朕便带他们来见你。 当年元后接二连三失去皇子早就坏了身子,拼着性命生下的皇九子一生出来,连哭都没力气。 皇后撑着病体跪在他面前,求他将皇儿送出皇宫,宁愿他做个平凡之人,惟求他平安长大。 皇帝和萧太后知道早年先帝后宫血腥,对后宫分外上心,尤其是栖凤宫,元后嫡子之亡,他们始终找不到人为的痕迹。 元后也找不到谋害的证据,但是她实在不敢把儿子留在皇宫,她知道前朝也有怕皇子被害,送到民间抚养的例子。 面对皇后的苦求,看着襁褓中危在旦夕的孩子。 最终萧太后做主将当时的九皇子送到重华处,重华刚产下一子,却因为是逆生子难产,太医已经回天无力。于是九皇子被送到重华膝下由她代为抚养。重华借孩子体弱不让外人探望,彼时林晋海又出征在外,谁也不知道林延恩已经被调换。 而从民间抱回宫的男婴养到三岁半上病故,半年后元后也因病去世。 期间到了宫外不到两年林延恩身子居然好转起来,半点没有当年孱弱的模样,皇帝不信邪,便想将其接回皇宫,养在宫外,日后回宫难免有波折。 不过元后苦苦哭求,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已经无力保护儿子,她活着都失去了三个儿子,死了这个儿子恐怕更没活路。她的儿子是嫡子必定成为其他皇子的箭靶。 元后嫡子要么继位要么死,她是先帝替皇帝选的妻子,娘家只剩一个名头,这些年有皇帝扶持也没有出人才,如何给自己的儿子助力。 皇帝是对她好,但是男人的心易变,皇帝的心更容易变。 所以元后想将儿子继续留在重华身边,留在宫外的儿子,总是特殊的。 重华养育的皇子,萧太后和皇帝必然会另眼相看。 元后将儿子和重华、卫国公林家绑在一块,还有为女儿考虑的因素。 事实证明元后很成功,萧太后和重华时时不忘在皇帝面前巩固元后和林延恩的地位。 至今皇帝对元后念念不忘,林延恩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元后的荣安公主养在萧太后膝下,是最风光的公主。 最终皇帝放弃马上将儿子接回宫的想法,转而替林延恩造势,给林家无上的荣耀,以林家为中心,替林延恩织一张无人能抵抗的权力网,等林延恩回归原位之后,确保朝中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这一拖就拖了二十年,皇帝从来没动摇过传位林延恩的心,但是他已经不想那么快有太子了,还是一个如此势大的太子。他还年富力强! 皇帝在青华殿坐了一个多时辰,林延恩压抑心中的古怪之感陪着待了一个多时辰。 离开之际,林延恩回头深深望一眼青华殿。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的走着。 迎面一宫人匆匆而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丽妃娘娘早产了!” 皇帝神色一郁,这是他后宫这五年来头一个好消息,皇帝不缺儿子,但是对这个昭示着他龙马精神的儿子非常重视。 林延恩知机的马上借口告退。 皇帝一点头便让他退下,然后马上往丽妃宫里赶去。 离开的林延恩吩咐人道, “去接郡主!”宫中繁乱,他想把林瑾衡接回府。 萧太后也心情不好,这些人就没一天安生的,也不留林瑾衡,摸着她的脸道,“过几日外祖母再传你进宫。” 林瑾衡点头,知道萧太后的意思她不传就别进宫了。 林瑾衡心情郁郁的随着林延恩离宫,本来她和萧太后好好的在聊天,突然有宫人来禀报丽妃吃了一碗燕窝粥之后开始腹痛早产。 林瑾衡探出窗口问林延恩,“真的是那碗粥的问题吗?”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林延恩一笑,“过上几日就有结果了?” “公布出来的未必是真的!”林瑾衡幽幽道,要是涉及阴私,必定又是意外。 “要是三哥知道,肯定告诉你真相!”林延恩道,敏妃想栽赃贤妃,他做的便是帮敏妃把局布的更完美。 皇帝这把年纪,心目中不可能没有继承人,诸皇子中,他认为十二皇子最有可能。如果真是十二皇子,那么皇帝对贤妃就会特别宽容,当贤妃染指皇嗣,贤妃依旧能够安然无恙。如果不是十二皇子,贤妃恐难逃一劫,若连十二皇子都不是,林延恩眼神微动,手心沁出汗水来,他的猜测,不可能直接去问,只能这样一点一点的验证。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他们府上遇到的事,林延恩最怀疑的便是贤妃以及皇后,这两个女人城府太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他们府上遇到的事,林延恩最怀疑的便是贤妃以及皇后,这两个女人城府太深的。 ################# 关于有亲认为皇帝的态度以及林延恩身份的矛盾 我的解释是皇帝一直都是将林延恩当做继承人的,但是其他皇子也是他的儿子,他利用三个皇子维持朝廷势力平衡,把他们推出来,心中也有愧疚,所以他想自己死后儿子们依旧享受荣华富贵。试想,林延恩归位之后,皇帝对他说,我为了给你营造一个好局面,让他们互相争斗,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失望,你日后可要好好待他们,在没大仇恨的情况下,林延恩会不会善待几人? 所以大皇子犯到林家,闹到他面前皇帝哪一次没斥责大皇子然后给林家体面,不过因为外界因素没有严惩,因为还需要他维持三足鼎立之势。而且其实大皇子夺嫡是非常有利的,无嫡立长的大环境下,他是庶长子,还有军功,天然会吸引一群人靠拢,要是再是个聪明的,就会尾大不掉,所以需要他这么糊涂,有皇帝的刻意纵容在里面,我几次提到过皇帝的心理描写:要是这个长子是个聪明的就该他寝食难安了。后来看大皇子在死路上越走越远,皇帝才安抚他哄他,让他别犯浑和林家作对,省得以后被秋后算账。 贤妃两次害林家子女,一次西山事件,一次林延意受伤,情况太严重,都是死仇了,皇帝不敢让林家知道,他怕自己死后十二皇子没活路,所以替贤妃遮掩,怎么说呢,外甥外甥女肯定没儿子重要。 一直以来几位皇子争皇位都是倾向于拉拢林家,对林家客客气气,这是皇帝乐见的。 这三个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皇帝很生气,他还是希望争得有底线一点,但是过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谁也没能力杀了对方,只要不得罪林延恩就成。 但是大皇子犯浑,拉拢不成就想用三老爷贪污军粮要挟林家,结了深仇大恨解不开了,所以大皇子憋着一口气硬着头皮要和林家一路作对。 而十二皇子,十六皇子一直以来对林家都是客客气气,贤妃动手也是迂回曲折不敢直接下手的。 有意外才有故事! 关于十二皇子是皇帝心目中的太子人选,那应该是亲记错了,这是文中林延恩的想法。皇帝的确很疼爱十二皇子,这么多儿子除了林延恩肯定会有其它儿子得他青眼的,所以他对贤妃的处理非常慎重,不是因为宠妾而是因为爱子,皇帝没有轻易动贤妃一则不想让林家怀疑是贤妃所为日后报复,二则不想十二皇子憎恨林家惹祸上身。在皇帝想法中,最疼爱的林延恩继承皇位,第二疼爱的十二皇子做个实权贤王,这是他美好的愿望。 这文里皇帝五十多了快六十的人,老了,我看历史发现很多皇帝年轻时挺英明的,老了总会干几件蠢事,这里皇帝就慢慢开始变了。林延恩给了他危机感! ------------ 第180章 一八零 丽妃九死一生熬了一整夜,直到东方露白才生下一名小皇子,哭声和小奶猫一样孱弱,丽妃撑着一口气看一眼被产婆抱过来的儿子,才放心的彻底晕过去,又引得产房内众人惊慌不已,连连唤太医。 萧太后只派了心腹嬷嬷前来探望打赏。 而只在昨日来看了一眼,并没有等候生产的皇帝直到下朝才过来,先去看了新鲜出炉的小儿子,才移步去看望丽妃。 丽妃已经醒来,并且梳妆打扮好,她本就是颜色艳丽,生产之后,更添几分丰腴,见到皇帝,未语泪先流,“陛下您可得替臣妾和皇儿做主,有人要害我们母子,昨儿,臣妾真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说着嘤嘤哭起来。 皇帝安抚她道,“爱妃,放心,若有人蓄意谋害你们母子,朕定然严惩不贷。” 丽妃破涕为笑,眼珠一动,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臣妾昨日去贤妃姐姐那闲聊,回来便,便……”扑在皇帝怀里抽泣起来,还发着抖很害怕的模样。 她昨天刚去贤妃那奚落贤妃了一场,贤妃靠着元后得宠,十三那日正是元后的忌日,本来已经失宠的贤妃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让皇帝把那一串东海珍珠赏了下去,那明明是她瞧上的,这让这段日子以来无往不利的丽妃娘娘气得肝疼,忍不住就上门挑衅了一番。 她不知道自己早产和贤妃有没有关系,但是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上眼药的机会。 皇帝淡淡的看一眼丽妃,进宫十几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年纪活到哪去了。这段日子,越来越过分了。 丽妃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神,还在那里可怜兮兮的哭,见皇帝没吭声,不死心,“皇上,臣妾害怕!臣妾……” 丽妃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惊诧莫名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皇帝,讷讷道,“皇上!?” “朕还有奏折要批阅,你好生养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这个女人刚替他生了儿子,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说完,皇帝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人低着头不敢看丽妃狰狞的秀丽脸庞,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却没躲开飞来横祸。 自觉失了颜面,伤了心的丽妃,愤恨的将手能摸到的东西发泄一般朝宫人身上扔,包括十几斤重的玉枕,宫人簌簌发抖的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贤妃,贤妃!果然,皇后说的没错,皇帝待贤妃不同。她公孙兰与她宋柔势不两立。 皇帝回到上书房时,李忠义已经在那等候了,皇帝问,“查到什么眉目没?” 谋害皇嗣,从来都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丽妃那碗燕窝没有问题,有问题是丽妃的衣物,那上面有一种梁琼花汁,久闻会令女子流产,很多太医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功效。细查之后发现丽妃不少衣物上都有这种花汁,顺着这点查到浣洗房负责丽妃衣物的宫女,而对方却毫不知情,拷问浣洗房宫女才知资历老的宫女经常指使新来的宫女干活。搜查新宫女时在其中一名为心悦的宫女屋里搜到一瓶掺杂着梁琼花汁的皂液,那宫女欲自杀被拦住。 皇帝淡声问,“谁的人?” 李忠义正色道,“一开始她说自己是敏妃娘娘的人,用了大刑之后说是贤妃娘娘的人。微臣顺着她的口供,发现她和其他人用一种特殊的字符联络,他们互相之间并不知对方是谁。”在李忠义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作为妇道人家,倒真是手腕铮铮。把间谍卧底这一套都用上了。再想起经他手调查贤妃这些年所为,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皇帝敲了敲案几,突然笑起来,眼中却都是杀意,“可真是好手段!”之前他是不想查,看着她们你争我斗,全当看个乐子,只是没料到一个没注意,居然发展成了这个局面,冷冷道,“看来朕的皇宫要好好清一清了。” 李忠义神色微凛,这次又有多少人要遭殃。 ### 宜和宫内,贤妃坐在窗前修剪着兰花,形容有些倦态,这几日宫中颇不太平,十二皇子又被派到直隶办差,贤妃心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 “皇上口谕!” 贤妃眼皮一跳,忙整理了仪容,微笑着出来迎接天使。待见到一群围着口罩的宫人,当前还有一名太医。贤妃脸色一白,笑容便凝结在脸上。 连传旨太监的口谕都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宜和宫里一名宫女感染了痘症,所以皇帝要封宫。整个宜和宫的人都要去宫外隔离治疗。 贤妃勉强保持着镇定的神色,笑着对为首的太监道,“于公公,本宫想问一声,这痘症严重吗?” 于公公笑的如同弥勒佛,一张脸皱成菊花,对贤妃恭敬一抬手,道,“请娘娘移步,陛下有单独口谕给您。” 贤妃心跳加速,面上还保持着微笑,随着于公公到了内室。 看着贤妃,于公公暗暗叹气,贤妃娘娘会做人,对他们这些阉人都是以礼相待,他们这些人没了命根子,就喜欢银子和面子,贤妃娘娘都给足了,可不像如今的丽妃,看他们一眼似乎都觉得脏。 到了内室,贤妃跪下听旨,手心满是冷汗。 “陛下口谕,十二皇子是朕心爱的儿子,你安心的去吧!”尖细却柔和的嗓音响起。 贤妃脑子一片空白,愣愣的跪在原地,仿佛没听见一般。 于公公悲悯的看着贤妃,昔日煊赫一时的贤妃如何能料到会接到这样的旨意,便是他至今也不明白皇帝为何下这样的旨意,只是这不是他该问能问的。 过了好一会儿,贤妃猛地起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丽妃的事不是我干的!”思来想去,贤妃唯一能想到就是皇帝认为丽妃早产是她所为。 可是自从和皇帝坦白往事之后,她就低调行事,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清静,但是敏妃和皇后只会认为她在故弄玄虚,尤其是丽妃如今更是趾高气昂,三番两次前来寻衅挑事,贤妃一直忍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让皇帝失望了。 贤妃刚跑到门口,就被宫人拦住,强行赶到屋内,那种蛮横的态度,让贤妃的心一个劲往下沉。 于公公柔声劝道,“娘娘,您莫要出声惊动其他人,免得十二殿下难做!” 贤妃挣扎的动作一顿,痘症,这是皇帝给她留的体面,如果她闹得人尽皆知贤妃被皇帝赐死,丢脸的是十二皇子。 皇帝处处为十二皇子着想,还说琏儿是他心爱的儿子,既然那么心爱,那为什么要她死,皇帝就不怕琏儿为她报仇吗? 难道十六才是皇帝心目中的继承人,为了安抚丽妃才要她死,但是丽妃那样的人,如何会饶得了琏儿,这就是皇帝的心爱吗? 强行镇定下来贤妃突然跪在于公公面前,“于公公,烦您给皇上传话,臣妾想见圣颜,请陛下看在臣妾伺候十七年的份上,看在琏儿的份上,让臣妾死个明白,若为丽妃早产,臣妾无辜,死不瞑目!” 于公公慌忙躲开,低低一叹,“奴才不敢保证一定将话传到!” 贤妃感激一笑,她知道于公公见不到皇上,却感激他愿意帮忙。 贤妃以及宜和宫众人被送出宫治疗痘症,于公公才回去复命,不过他刚从有‘痘症’的宜和宫而来,自然不能面见圣颜的,不过是将话递给皇帝的总管太监,就看大总管愿不愿意卖贤妃这个面子了。 大总管进来就见皇帝刚看完十二皇子的家书,记着贤妃母子的好,也知道皇帝对十二皇子的偏爱,遂壮着胆子道,“小于子回话,贤妃娘娘已经出宫了。” 正在给小儿子回信的皇帝拿着笔的手顿也不顿,淡淡道,“有话便说。” 大总管谄媚一笑,“陛下英明,”他不识字,不知道皇帝给十二皇子在信里回了什么,但是见那一张纸上都布满文字,诸皇子,有几个能得皇帝亲自写信。林世子这外甥倒是一个,外出办差或是出征,皇帝总会去信询问。 于是胆子更大了几分,“贤妃娘娘想见您,她说自己无辜!” 皇帝没说话,把最后一笔字写完,将笔放回笔架上,冷笑,“无辜,她从来都是无辜的!”在宫中埋了这么多暗棋,哪天绷不住就又下毒手了,还能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来。贤妃她不是最爱玩栽赃嫁祸这一套吗?哪怕这次真是无辜又如何,这是她自找的,他根本不信贤妃了,是她自己磨光了他所有的信任和耐心。 皇帝对贤妃已经生刺,丽妃出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贤妃。何况皇帝早就对贤妃生了杀心,林延意的腿至今未好,累他都不好意思面对重华和萧太后,还得厚着脸费心替她遮掩,不能让十二皇子折进去。贤妃她死的不冤! 五月初贤妃出宫避痘,五月末皇帝封贤妃为皇贵妃,六月初,传出皇贵妃因为痘症香消玉殒的消息,皇帝甚为哀痛,亲题悼词,又封赏宋家。 这不是皇帝后宫中第一个死在妃位上的人,但是是唯一个得封皇贵妃之位的人,皇贵妃去世后,皇帝将十二皇子带在身边同进同出,悉心安慰。 以为十二皇子会就此失宠而生了怠慢心思的人都绷紧了皮,不管贤妃为何而死,皇帝对他的十二儿子疼爱依旧!就是新生的小皇子也比不上。这份宠爱,绝对皇子中头一份。 而摆了贤妃一刀的敏妃并没有因为贤妃之死而兴高采烈,斗了这么多来了,都斗成习惯了,猛然失去了对手,敏妃登时有些不习惯。 并且她还有一层不能说出来的害怕,丽妃早产是她下的手。心悦的确是贤妃的人,只是她无意中摸清了贤妃这条线,便假冒贤妃的命令,让心悦出手。十几年来,她对上贤妃输多胜少,这回总算能扳回一次。加上她实在是被嚣张的丽妃气得肝疼,否则也不敢横了心对皇子下手,她伺候皇帝三十多年,怎么不知道皇家血脉是皇帝的逆鳞。 敏妃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没有留下马脚,但依旧夙夜担心,连贤妃都死了,要是让皇帝知道是她所为,敏妃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想,到底年纪大了,撑不住,便病了,病得还挺重。 宫中三大势力,贤妃死,敏妃病,刚诞下皇子的丽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在宫中几乎能横着走。 后宫之事,真正的实权派关心甚少,本朝皇帝不喜后宫干政,后宫对前朝影响实在有限。 林延恩却颇为关注,他关注的是贤妃真的死了,似乎能证明他的某种猜测,但是皇帝对十二皇子异乎寻常的宠爱,又让林延恩不敢肯定,他不可能去问皇帝,于是把目光移到了重华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却颇为关注,他关注的是贤妃真的死了,似乎能证明他的某种猜测,但是皇帝对十二皇子异乎寻常的宠爱,又让林延恩不敢肯定,他不可能去问皇帝,于是把目光移到了重华身上。 ####################### 感谢冰岛岛主、宝蓓、A、芯芯扔的地雷 ------------ 第181章 一八一 虽说那日的事情过去月余,但是重华依旧心中难安,那日屋中林延意正在受苦,重华一颗心都在油里煎,看到肖似皇帝的林延恩,不由迁怒了几分,想也未想就避开了。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孩子分明上心了。 林延恩本就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如何会不察觉她的异样,重华却没想到林延恩开始怀疑身世,只以为他在自责没有照顾好林延意。她后头单独寻了林延恩,将话讲明白,看着他是释怀了,重华到底还是看出几分林延恩的心事重重。 林延恩若是心情不好就会给自己找一堆事来做,这阵子林延恩就一头扎在衙门里,便是回府也在书房,不到子时这灯就不灭,寅时便要上朝,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劝他,口中应了,行动照旧,还有理由,他忙。他是忙啊! 黔屼被灭,西宁归降大历,周边三小国对着大历边境虎视眈眈的二十万精兵,终于决定归附。 为表诚意,这几位国君已经在来京朝见的路上,虽是小国,却是大事,更是盛事,皇帝交给林延恩处理。 人还没来,事情已经宣扬的天下皆知,这本就是能让皇帝名垂千古的功绩,皇帝当然要宣扬,还有皇帝把这功劳毫不吝啬记在林家尤其是林延恩身上。虽然皇帝迟迟不提让林延恩认祖归宗之事,但重华知道,皇帝从没想过传位给林延恩以外的人,他只是不想朝廷上这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 皇帝越老,独权意识越浓。林延恩正宫嫡出的身份,人品手段功绩有目共睹,加上背后的势力,储君之位无可动摇,一旦认回身份,朝臣会不由自主的奉他为主,甚至考虑林延恩来日方长,会暗暗把林延恩放在头一位。而这绝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只是皇帝年纪委实不小了,若突然有个三长两短,虽说早就备下传位圣旨也留下有分量的见证人,还有林晋海的禁军在侧,但是真等到不得不靠这种手段继位,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必会引起朝廷动荡。 且朝事林延恩能信手捏来,但身份不同,处事手段也不同,林延恩也得慢慢适应储君身份 这几年,重华和萧太后没少为如何说服皇帝让林延恩尽快认祖归宗发愁,对着皇帝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世子可是又在书房用的膳?”事情虽多,当还不至于让林延恩这样废寝忘食,重华认为他还是心情郁结的缘故。 孙嬷嬷知道这阵子重华长公主在为忙碌的林延恩担心,早就派了人去打听过,遂此时也有话应答,道,“世子回去后便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过,世子夫人命人送了晚膳进去。” 重华一叹,“他虽底子好,却也没这么糟践的,年轻时不显,岁数到了受苦的是还是自个儿。”说着便起身打算去隔壁卫国公府。 孙嬷嬷忙命人准备软轿。 主仆二人带着一群人到了林延恩的书房,夜色葱茏,树影攒动,屋内还是灯火通明,看的重华又是忍不住一叹。 母亲去书房探望儿子,还是重华这样的母亲,小厮也不敢说公主您等着,小的去通报一声,所以重华推开书房的门时,就见林延恩伏在书案上睡着了。这样的动静还不醒,可见着实累的狠了,重华愧疚又心疼,放轻了脚步走近,见他眼底发青,有些舍不得喊醒他,却也不能让他这么睡着,否则明日就该不舒坦了。 正要开口唤他,刚启唇,整个人忽然就定在那儿,惊愕的瞪着摊在案几上的《夏史 高宗》,寥寥几笔记载却是高宗晚年,诸子夺爵,死伤无数,膝下唯留一五岁小皇子,高宗连遭打击命不久矣,临终托孤于嫡长女夫妇,最终的结果是那位嫡长公主掌握大权之后鸠杀皇帝,缢杀丈夫,做了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帝。 史书边的白纸上是已经力透纸背的:长、十二、十六,五字。苍劲有力、藏锋处微露锋芒。 重华心跳加速,她长于宫廷,面对这些很难不多想,哪怕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林延恩猛地睁开眼,目光凌厉,待见到是重华方柔和下来,起身道,“母亲!”状似随意的站在书桌前隔绝重华的视线。 重华不是那等沉不住的人,瞬间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关切道,“难不成晚上几个时辰,这事就办不成了。什么都要你干,还要下面的人做什么,能吩咐的就吩咐下去。” 林延恩笑着道,“儿子晓得!不过陛下偶然垂问,儿子若回答不上,恐君前失仪。” 重华微微颔首,倒也再不说什么,她心思也不在这儿,让林延恩马上回去休息。林延恩应了,稍微理了一下桌子,便和重华一起出了书房的门,将重华送回公主府又再三保证回去便歇息。 重华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愁肠百结,是她想多了还是林延恩……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小时候让人这么省心,怎么一不省心就出这种事。 而离开的林延恩漫不经心的看着沿路映射在灯笼下的风景。不管他猜测是否属实,应该都能在重华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嘴角浮起苦笑,让重华受惊了!只是,林延恩眸色加深,他必须弄明白这个疑惑。 如果是他猜错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重华知道他的想法,无论十二继位还是十六继位,林家都会如履薄冰,谋朝篡位还不至于,他不会重华难堪,他只是想让林家一直这么荣耀下去。 若是他猜对了,林延恩的手缓缓握成拳,眼底涌动的是毫不掩饰的野心。该是他的,他绝不会放弃! ### 重华回到寝屋了无睡意,索性便坐着等起林晋海来,早间林晋海传话回来,要和七年未见的老部下叙旧,便要晚些回来。 直到戌时三刻,林晋海才回来,见到重华便问,“怎么这个时辰还不睡?” 重华便挑着能说的说了。 林晋海微一点头,“我明日与他说一说,过犹不及。”林晋海今天被老部下勾起伤心事,这也是重华的伤心事,遂话便多了,唏嘘道,“老魏是来给女儿送嫁的,哭的跟个娘儿们似的。”林晋海刚和一个老兵油条子叙完旧,用词不免带了几分粗糙来,说完方绝不妥,讪讪一笑。 老魏是林晋海在福建的老部下,因为战伤退了下来,好在儿子多成器的也多,便安安心心做老太爷享清福,偏老天看不过眼,四十岁上得了一个闺女,宝贝疙瘩一样宠着,终于要嫁人了,却是远嫁到京城。 一直以来,老魏都坚定的认为和林晋海很有共同语言,只有林晋海能了解他嫁女儿的痛苦,所以送完嫁之后便来找林晋海诉苦。林晋海戴孝,虽被夺情不必丁忧,到底不能参加宴席。 本郁郁的重华倒笑了笑,忆起五大三粗却爱女如命的魏将军,不免打趣道,“衡儿出嫁时,你可别和老魏一样。” “衡儿嫁在京里!”林晋海捋着胡须笑的得意,可怜老魏生一串儿子就这么个闺女,偏闺女瞧上了个去福建游学的小白脸,于是老魏只能两眼泪汪汪的送女儿出嫁。林晋海想他闺女才不会这么没良心,然后就想起了姚以安,顿时黑了脸,游学的都嘴上抹蜜,就会骗骗小姑娘。 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姑娘要便宜了外人,林晋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便道,“姚家的亲事慢慢来,不着急!”定了亲的姑娘就没那么自由随性了。 姚以安高中探花入朝为官已经立业,该成家了,姚家被来说媒的闹得不厌其烦,说早定好人家了,可对方非抓着问是哪家,林姚两家没过礼也不好往外说,对方就一幅那你就糊弄人吧,继续穷追猛打。 其实林瑾衡年十四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重华说不想谈遂没人敢来自讨没趣。 重华失笑,这婆媳天敌,翁婿也是如此,催道,“知道了,你这一身的汗快去洗洗。” [奇书网 www.qisuwang.cc] 林晋海跟重华再确认了一遍,“不能让姚家那么容易得手!”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珍惜,林晋海自己也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很了解。 等重华应了,才放心的去浴房。 走到门口林晋海才想起忘了一事,回头道,“过上几日公主传召下魏家丫头,老魏托我照拂一二。” 重华点头应下,老魏对林晋海有救命之恩,也没求过什么,如今求他们照拂下他的女儿,他们自然责无旁贷。 等林晋海摇着头走了,重华暗道,果然被老魏戳到肺管子了,话真多!然后眉头轻蹙,想起心事来,林延恩的事情,至今林晋海都不知道。 这么多儿子中,林延恩是林晋海最寄予厚望最引以为傲的,真相大白之后让林晋海情何以堪。又想起早夭的长子,从头到尾,林晋海都没见过那孩子一眼,她也只能偷偷祭祀。 重华眼中不由带出水光,忙拭去。 ### 自从在林延恩书房看到那情形之后,重华几日来心都沉甸甸的,思前想后,终是将林延恩单独唤到了书房。 林延恩进门之际见孙嬷嬷都不在,心神一动,缓缓走到室内。见重华眉眼带着倦意,林延恩心中愧疚。 等他行完礼,重华一指身旁,让林延恩坐过来。 “我找你做什么,你心中有数吗?”重华开门见山道。 林延恩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静默片刻才慢慢一点头。 重华定定的看着林延恩,“你在想什么?” 林延恩神色一顿,突然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坐在他面前的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人,直接问道,“我是谁?母亲!” 重华神色一变,“你!?” “母亲,我已经猜到一些,您还想瞒着我吗?”林延恩笑容苦涩,他活到二十二岁,突然有一天猛地发现自己可能顶着别人的名字身份活着。 重华面色微变,沉默良久才道,“那日,你在试探我?” 林延恩起身跪在重华面前,“儿子知错!” 重华重重一叹,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罢了,你起来吧!” 林延恩跪着没动作。 “你心思多点才是好事!”重华慢慢儿道,皇帝教的多好啊! 对于重华意有所指的话,林延恩并没有出现特别的表情,他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见林延恩还是不起,重华也不再要求,她也不会因为林延恩是皇子就诚惶诚恐。 重华就这么坐着把当年的个中缘由都一一道来,最后道,“你是元后嫡子,谁也威胁不了你的地位!不过你也不能就此高枕无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后的路怎么走,你好好想一想。至于认祖归宗,你莫着急,总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林延恩如何不明白为何他至今还是林延恩,恐是皇帝心结,这的确不能着急,必须徐徐图之。 “元后以及几位嫡皇子之死?”林延恩沉声问道。 重华摇头,“你母后被高太后及高氏坏了身子,第一子也是因为高太后以及高氏,二皇子、七皇子自小身子羸弱,代替你留在宫中那孩子却是身体好的但也逃不过夭折的命运。唯独荣安公主好好的,太后和皇帝却都查不到可疑之处,意外还是人为?你若想查倒也可以去查一下。” 听重华的用词,林延恩磕头郑重的唤了一声“母亲!”林家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取代的。 重华微微一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当然明白,只是怅然,总归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微微一笑,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性子她当然明白,只是怅然,总归不一样了。 ------------ 第182章 一八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恪亲王妃去年生的小儿子便满了周岁,恪亲王这岁数上得了一个金贵的嫡子,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得意,遂这周岁酒摆的极其豪奢,还摆了流水席宴请贫寒人家,也是有为儿子积福的意思在里头。 林瑾衡一年孝期已过,不必忌讳便上门道贺。 周颖是主人家忙的很,遂林瑾衡就拉着萧紫涵叙旧。 萧紫涵左右打量林瑾衡,忽尔笑起来,“可见你成天在外面野,黑了不少。” 林瑾衡摸了摸脸,重华前阵子身子不好,林瑾衡便陪着她去郊外庄子上休养,还有也要养伤的林延意,这一去就是一个月,要不是为了参加满月宴,她还不会回来。在庄子上,林瑾衡偶尔就外出爬爬山,钓钓鱼,又正逢酷夏,委实晒黑了一些。 “养上一两个月就回来了。”林瑾衡不以为意,她皮肤底子好,加上不缺保养方子,并不为这个担心。 萧紫涵拉着林瑾衡的胳膊笑,“我得了一个新方子,效果极好,你拿去试试。” 林瑾衡自然没有不要的,两人亲亲热热的聊着天。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鼓掌声,林瑾衡抬眼望过去,就见远处凉亭中聚着一群姑娘,看架势是在斗诗,林瑾衡眯眼看着一穿着玫红色华服的姑娘道,“看样子是秦舒拨了头筹!”这姑娘名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好在古代没情书这词,但是令林瑾衡如此上心是另一个原因。 萧紫涵收回视线,点头,“他们秦家人都满肚子墨水,这秦舒更是有清照之才。”对林瑾衡一眨眼,“阿颖将来也不知习惯不习惯。” 林瑾衡晃了晃神,重华已经在为林延意选妻,而周颖早已定亲,定的便是秦舒的胞兄秦臻,秦家非勋贵,但是如今的当家人却是阁老,曾为帝师,家族势力不可小觑。 这门亲事由皇帝赐婚,一方是皇帝倚重的恪亲王,另一方是皇帝敬重的秦阁老,三月那场隆重的定亲礼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把后面周瑶的定亲礼衬得黯然失色,周瑶如何怒火滔天,暂且不提。 秦臻是恪亲王花费数年功夫,甚至公器私用动用锦衣卫才选出来的,秦臻鞍前马后伺候着这位活阎王准岳父,终于在他拿下两榜进士的功名后,功德圆满。 和周颖三月定亲,婚期却是定在三年后。恪亲王舍不得爱女早嫁,周腾未娶妻,恪亲王妃老蚌生珠,身子也未调养好,王府离不得周颖。且秦臻要外放,恪亲王还是舍不得女儿,遂着婚礼就定在了三年后,秦臻任满之时,届时周颖以二十“高龄”出阁。 要不是十七还未有婆家说出去不好听,恪亲王也不会这么便宜秦臻,大抵天下女控父亲都是如此,嫁女儿如同在剜他们的肉,能晚一天是一天。 萧紫涵推了推林瑾衡。 林瑾衡回过神来笑着道,“就算秦家都是一群书呆子,颖表姐也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何况八舅舅怎么会选一群书呆子做亲家。”这日子过得好不好关键还是在自己。 就像周颖,十四岁上情窦初开,只是天意弄人,对方是居然别人的未婚夫,周颖伤心难过也失落,但从未想过仗势欺人横刀夺爱,而是毫不犹豫的退出,之后依旧过的恣意,看着是没心没肺了点,但何尝不是善待自己,要林瑾衡选,她是希望如周颖这样潇洒的。 年初的时候,昌华长公主府传出择婿的消息,周颖才知道两家婚事取消,本就没公布过婚约,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通知。 对着林瑾衡,周颖只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居然退了!便再无其他。 那时,恪亲王府和秦家早已换好庚帖议定吉日。 秦臻林瑾衡见过也命人打听过,丰神俊秀,天质自然,至于其他,林延恩说其人值得托付终身。 萧紫涵笑,她也明白,不过顺嘴玩笑。说到亲事,她便想起一件倒胃口的事情来,皱着眉头道,“你可知道这阵子昌华长公主进宫频繁,和景阳宫那位走的很近。” 林瑾衡笑容一滞,景阳宫里住的便是如今在宫中炙手可热的丽妃。这段日子,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侍奉母亲,陪伴兄长,然后就是自己散心了,这事还真没听说。 萧紫涵看林瑾衡模样便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良禽择木而栖,无可厚非,只是,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事,这才专门给林瑾衡提一句,“丽妃的侄子前几日口出狂言,说他马上就要做郡马!” 这下,林瑾衡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京中只有三位郡主,她和周颖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丹阳郡主――莫馨蕊,想了想问道,“哪个侄子?”公孙家子侄众多,一时林瑾衡也想不出什么。 萧紫涵神情古怪,“丽妃舅舅的孙子汤天池,好赌成性!其祖父是礼部侍郎,他靠着祖荫在礼部挂个七品闲职。”还真亏他能开口,就他也配做郡马,即使莫馨蕊嫁个有上进心的寒门学子也比他好千百倍。若是平时,萧紫涵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是瞧昌华巴结丽妃那势头,萧紫涵真怕昌华做出什么糊涂事,害了莫馨蕊一辈子。她是和莫馨蕊不甚亲近,却也不做不到眼看着她被人推到火坑里而不作声。 “你也知道我们家和昌华长公主也没什么交情,我便想去和丹阳郡主提个醒,不过见不到人,说是还在养病,说来,丹阳这病养的有些久了。” 林瑾衡嘴角一抽,林延意真实受伤情况公布之后,莫馨蕊就再也没上过门,不过她也知道莫馨蕊是想来不能来,昌华把她关在房里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告诉莫表姐也是让她徒增烦恼和伤心,这门亲事九姨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林瑾衡还是没想起汤天池这号人,但是从萧紫涵的语气中就能知道不是什么良人,昌华给莫馨蕊选夫家,家世、人品、才干缺一不可,哪怕冲着公孙家有望成为下一任皇帝外家,林瑾衡觉得昌华也不会选中那个没什么本事的汤天池。 “可汤天池言之凿凿?”萧紫涵狐疑,她对昌华可没林瑾衡那么了解,看她对丽妃、对公孙家那态度,萧紫涵觉得悬。 “丽妃是个自以为是的,”林瑾衡嗤笑,话里没有半点恭敬,给丽妃半分颜色就能开起染房来,十六皇子还连太子都不是,她就把自己当母后皇太后了,简直不知所谓,把萧太后和皇后置于何地。 昌华选婿的动静闹得不小,这不就被人盯上了。偏她又是个软孺的性子,恐怕丽妃和她一提,昌华也不敢直接拒绝,昌华会怎么办?林瑾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娘,林瑾衡似乎能想象出昌华水漫金山寺的模样,可她娘身上还不好呢。 心念一转,她是不关心这些,遂不知道,但她娘便是人在庄子上,京城的事岂能不知,可是却没做什么,其中意味可深长了。 见林瑾衡笃定的模样,萧紫涵放了心,既然昌华不会答应,凭着丽妃还没能耐定下这门亲事,不过昌华长公主怕是要受一番煎熬,再看林瑾衡坦然自若的模样,萧紫涵似乎懂了几分。 昌华长公主不太安分,其实本朝掺和夺嫡的公主不少,公主不能参与朝政,但是他们的夫家母族可以,加上公主地位尊崇。一直以来,朝堂上从不缺活跃的公主郡主。 但是没有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没底气的公主掺和进去就是找死,说句不敬的话,昌华长公主能耐还没他们萧家大,他们萧家两公两候,随便出来一府都比昌华能办实事,但是昌华背后是重华长公主,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又觉得一个长公主连他们萧家一府都不及,怪不得要心不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觉得一个长公主连他们萧家一府都不及,怪不得要心不平了。 ------------ 第183章 一八三 林瑾衡好难得回城一次,参加完周岁宴,便被萧太后接进了慈宁宫,慈爱的搂着林瑾衡问了一番母子三人在庄子上的情况,得知林延意恢复的很好,下雨天已经不那么疼,虽然还站不起来,但是腿已经能缓缓的屈伸,萧太后喜上眉梢。 “你母亲身子如何,” 林瑾衡道,“母亲身体康健,不过不耐烦这天气,遂想等着中秋了再回来。”重华精神有些不济,不过林瑾衡不想萧太后担心。 萧太后笑笑,“在庄子上散散心也好,府上有你三嫂和六嫂在,她也不用担心。”萧太后也不想重华回来,省得被昌华缠上,便是在庄子上昌华也没少去找重华,但是有所顾忌遂不能去的太勤。昌华被丽妃逼得走投无路,昌华不敢来找她也不敢找皇帝,自然去找重华,不过重华避而不见,直接在山脚下就把人拦住了。她的傻女儿啊,总算是彻底心冷了,这次哪怕重华要管,萧太后都会拦着。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昌华依旧死性不改,可见当初莫达之事还没让她吃够苦头,还有胆子掺和夺嫡,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富贵可是好求的,她既然想借着丽妃这阵东风扶摇直上,那人家凭什么不向她要点什么。丽妃要的她不愿给,又不想得罪人家绝了后路,就想起重华来了,她把重华当什么! 林瑾衡陪着萧太后说了会话,才去栖凤宫向皇后请安,必要的礼数总不能省了。 请安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正遇上在水榭中纳凉的丽妃和昌华长公主。 远远瞧过去丽妃满脸的不悦,昌华长公主则是惴惴不安。 林瑾衡马上就想到昨日萧紫涵与她提的事了。 丽妃美眸微眯,“天池与本宫说他自从去年偶然在花宴上见到丹阳,便一见倾心,求了本宫好长时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宫被他诚心所感,这才和公主来说媒。”丽妃笑了一声,“当然如今天池的身份比不得丹阳尊贵,只是”丽妃拍拍昌华的手背,“公主放心,天池将来必定是有大造化的,那么多侄儿中,本宫最疼天池。”汤家那么多侄子,汤天池最得她心,将来给他高官厚禄不在话下,便是爵位。丽妃看一眼昌华长公主,娶了莫馨蕊,不是正好把昌华的爵位给汤天池,还名正言顺,不用担心有人跳出来。莫馨蕊要是嫁给别人,这爵位可不就是打水漂了。 昌华长公主只觉得被丽妃拍过的手背钻心的疼,满嘴苦涩,却有口难说,汤天池如何是良人,不过混这个闲职,一个月不见去衙门点三次卯,成天和一群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寻衅挑事,就是将来因为丽妃水涨船高,但一辈子也就那样了,难成大器。 见昌华迟迟不应声,丽妃精致的眉眼中划过怒色,当初她和昌华提及婚事,昌华居然以为是公孙焱。笑话,她大哥唯一的嫡子英年早逝,公孙家的的担子就落到她二哥嫡长子公孙焱身上,这妻子自然要用十二万分的小心去选,多少名门世家的姑娘由着她们选,如何会轮到她。 “怎么?公主是嫌弃本宫侄儿不成!”丽妃的声音冷下来。 昌华连忙摇头,错眼瞥到站在远处的林瑾衡,惊喜异常,赶紧出声唤人。 被昌华诚惶诚恐神色气得几乎呕血的林瑾衡不得不走近,向二人见礼。 丽妃见到林瑾衡,目光就黏在她的裙子上不动了,那是一件天蓝色的撒花纯面百褶裙,用的是江南制造府新出的云绫锦,轻薄、柔软、透气,最适合这时节穿。一共出了十二匹,共十二色。宫中人的眼睛都盯在上面。 丽妃志在必得,在皇帝来看小皇子之际,磨了皇帝,皇帝也答应了,内务府的人却带来一个噩耗,前脚慈宁宫来人取走了三匹要送到重华长公主府上,丽妃要的那匹天蓝色就在其中。 丽妃当场就变了色,然后皇帝拂袖而去。丽妃想解释都不成,何况她还就是真的生气了。 丽妃当然知道重华一脉在帝后面前分量重,虽然没少暗自嘀咕捧得那么高,也不怕将来摔死了。但也被父母叮嘱过,不能和他们作对。所以不管丽妃怎么愤愤不平,借着小皇子百日很是赔小心殷勤伺候皇帝,又说了不少软和话。 现下对着林瑾衡,丽妃脸上浮起微笑来,语气亲热道,“郡主好些日子没进宫了?皇后娘娘一直念叨着你呢。” 林瑾衡笑着道,“劳娘娘惦记了。”丽妃极力想掩饰自己的不悦,但是她原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遂林瑾衡也瞧出一点痕迹来,她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身衣裳的缘故,还在想缘由。 丽妃不是个喜欢服软的,偏林瑾衡又不是她能甩脸子的。 正好,宫人过来匆匆禀报,小皇子醒了,哭个不停,奶娘束手无策。 丽妃正发愁没个台阶离开呢,马上趁机离开。 然后水榭内就留了林瑾衡和昌华。 林瑾衡不妨昌华突然拉了她的手,言辞恳求的哭道,“衡儿,丽妃要汤天池娶蕊儿,这可如何是好?” 丽妃对着林瑾衡明显有所收敛气焰,昌华心下悲凉之际又升起希望来。她想请重华为她出面,可重华避而不见,她也知道重华恼了她。便想着林瑾衡小姑娘面子薄,和莫馨蕊又交好。 林瑾衡露出大吃一惊的模样来,提高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人实在不堪,九姨可万万不要答应。” “我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可是丽妃她咄咄逼人,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林瑾衡奇怪的看着昌华,“您是长公主,她是妃,尊卑有别!您不答应,她还能把莫表姐抢过去不成,她就是去向陛下,太后和皇后求旨,帝后定然会尊重您的意见的。” “可她是十六皇子的生母,日后……”昌华伤心道,现下能拒绝,但是若以后丽妃秋后算账,她惹不起,又仔细打量林瑾衡的神色,不知重华和林晋海有没有在她面前露过口风。昌华不由心跳加速。 结果自然是失望的,林瑾衡自己还琢磨不透呢!只是想投靠人,也不能看见一根高枝就捡。汤天池,林瑾衡昨天已经命人打听过。丽妃能拿这种货色出来联姻,可见根本没把昌华放在眼里,这样的主子有什么可投靠的。 如今她倒是琢磨出昌华的处境来,答应婚事心如刀割;拒绝,依着丽妃的性子,肯定会记仇,要真让她做了母后皇太后,昌华讨不到好,但是这也是她自找的。其实就算丽妃做了母后皇太后,就这点恩怨,丽妃也不会把昌华怎么样,顶多就是冷遇。大历宗室可不是摆设。 “九姨多想了,您是长公主,地位尊崇!” 林瑾衡道,已经这种局面了,着急也没用了。 昌华伤心欲绝,长公主有什么用?握着林瑾衡的手,不由用力,“衡儿,太后和皇后历来疼你,你帮帮九姨和蕊儿,和二人提一句,或是,请你母亲帮帮我,衡儿,这可是蕊儿一辈子的事情。” 林瑾衡吃痛,微微拧眉,身边的侍女见状顾不上规矩,忙拉开昌华的手。 昌华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哀哀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吸了一口气才道,“您不想得罪丽妃,却让我把事情告诉太后和皇后,请她们出面,太后和皇后定会责罚丽妃,届时不是让丽妃更生气。”看着昌华的眼睛,林瑾衡继续道,“您想拒绝,拒绝的再委婉也是拒绝,不是吗?还不如趁知道的人手,丽妃更下的来台的时候拒绝。” 昌华想也未想的摇头,她亲近丽妃,自然是奔着十六皇子有大造化,得罪了丽妃,她们母女将来怎么办。 林瑾衡神色一冷,“您不想承受丽妃的怒气,让我出面或者我母亲出面,是想把丽妃的怒火引导到我们身上吗?” 她向萧太后和皇后提了这事,丽妃被惩罚,只要有人稍微说一句,是琅华郡主林瑾衡请二人出面的,丽妃这笔账记到谁身上还真不好说。 昌华有没有这个心思,林瑾衡不知道,但是昌华有事就想她母亲挡在前面却是真,得罪也是两家一起得罪的,不是吗? 在她认为丽妃能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实在让人心寒! 昌华做梦也没想到,林瑾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要解释时,林瑾衡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水榭,想追上去解释,却被宫女拦着。 水榭僻静无妨,若是一路追上去,被人看见总归不妥,昌华只能心急如焚的在原地哭。 林瑾衡在府上留了不过两日,便又回庄子上,林瑾衡不说,重华也能从她身边人出知道这事。 重华一边心疼的揉着林瑾衡手上被抓出来的瘀痕一边说了句:由她去,让她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林瑾衡皮肤嫩,很容易留下痕迹,那日昌华又下了大力气,夏日穿得又轻薄,遂臂上就留了指痕。 重华知道昌华疼女儿如命,是绝不会把莫馨蕊嫁过去的,但是她又胆小怕事,肯定正是急得团团转,反正又丢不了命,她何必上赶着去做好姐姐,人家可没把她当回事。遂就安安心心的跟着儿女过悠闲日子,昌华求见,一律把人拦在外面,她没那功夫看人哭。 只是重华从没想到,昌华会如此。 林瑾衡不敢置信的看着禀报的人,反问,“你说昌华公主府在和汤家议亲?” 来人欠身回道,“正是,是驸马前头夫人生的姑娘。” 林瑾衡慢慢靠回椅子上,这就是昌华找到的第三条路吗?她可真是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慢慢靠回椅子上,这就是昌华找到的第三条路吗?她可真是天才! ################################ 祝大家元旦快乐!!! ------------ 第184章 一八四 “是外头有两家要定亲的传言还是已经定下亲事了。”重华长公主问道。 “今日巳时一刻汤家带着官媒上门,手中还有李姑娘的庚帖,不过李老夫人把人都打了出去。”来人回话道。 林瑾衡心下一沉,连庚帖都在汤家手中,这门亲事可真的棘手了。又想起李姑娘,因着昌华的关系,两人也有交情,花容月貌,蕙质兰心的一好姑娘,嫁给汤天池,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娘,这门亲事是谁定下的,”林瑾衡觉得,驸马不是那等会为了富贵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人。那么就是昌华动的手脚,可是林瑾衡一直都觉得,昌华纵有种种不是,她也没害过人,感情上她不想相信,但是心中的怀疑却挥之不去。 重华询问的目光投向来人,她由衷希望这门亲事是驸马定下的,她宁愿是驸马。 来人的话打断了母女二人唯一的那点奢望,“李家老夫人冲到公主府怒骂昌华长公主使人偷了李姑娘的庚帖。”驸马还有一母,不过带着驸马的子女住在李府,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在,往日倒也和睦。 这消息外面自然瞒的严严实实,可是他们些人也知道昌华长公主和府上关系不一般,遂花了些功夫去打探。 实在是太下作了! 林瑾衡不敢相信昌华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一个往日对她恭敬孝顺的继女,她怎么下得了手。 而且昌华难道以为借着李姑娘攀上了公孙家,李姑娘会对她感恩戴德,还不得恨死了她,就不怕李姑娘站稳之后收拾她。 李姑娘又不是孤女只能依靠昌华,她有父有兄有弟,汤家真的兴旺之时,才是昌华噩梦开始之时吧! 重华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眸色深了几分,低低道,“我倒是小瞧了她,居然能说服了汤家换人,连偷庚帖都做得出来。” 看着林瑾衡面露急色,重华不紧不慢道,“傻姑娘,怎么这点事都沉不住气!你放心,这婚事成不了!”重华看了看孙嬷嬷。 孙嬷嬷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命人去取笔墨。 林瑾衡看着重华提笔写信,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瞧了瞧重华,一脸平静。 “可真是冤孽啊!我想着驸马是老实人不会欺负你九姨,”写完信的重华轻笑了下,摇着头道,“没想到倒是你九姨去欺负老实人了,真应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凡驸马“恶”一些,昌华还敢拿李姑娘顶缸! ### 景阳宫里头,丽妃对刚进来的公孙夫人一叠声都不打顿,“今儿天池这孩子可算是如愿了,他也是一天一个想头的。先是说喜欢上了郡主,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他要来,他倒好好好的郡主不要,非要那什么李姑娘,是天仙不成,连爵位都不要了。赶明儿母亲带进来给本宫瞅瞅,我倒要看看什么模样,把他迷成那个样。”又冷笑,“昌华倒是打的好算盘!用一个继女换自己的亲女。好处她占着,坏事别人扛。” 也不知怎么的,汤天池跟她娘闹,说不想娶莫馨蕊了,非要娶莫馨蕊的继姐,什么李姑娘,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加上公孙夫人也觉得,汤天池不是汤家长房长孙,又没有特别的才干,虽然自己侄孙自己疼,公孙夫人总还知道汤天池做郡马实在是高攀了,最后把人逼急了,反而得不偿失。 遂丽妃勉勉强强的答应了昌华换人的建议。 公孙夫人眉头皱起来,不悦道,“李家老夫人说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把孙女嫁给天池,还把人打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啊!这可是他们家提出来的。” “放肆,他们家是觉得我们家好欺负不成,这个不成,那个也不成的。”丽妃柳眉倒竖,厉声道,“让昌华来见本宫,本宫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打量着本宫现在不能把她怎么着不成。”丽妃可真没把昌华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公孙夫人忙拦住丽妃,劝道,“娘娘,那总归是长公主,面子上您可不能马虎了,要是让人撞见,少不得又是一桩事。”在皇宫这地方上下尊卑面子情必须做好了。 丽妃犹不甘心,但亲娘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拉着公孙夫人道,“母亲放心,这门亲事是昌华亲自应下的,庚帖都是她送过来的,他们李家休想不认账,本宫定然让天池心想事成,让他等着做新郎官吧!” 公孙夫人也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当下点点头,她本来就是来让女儿撑腰的。欢欢喜喜的去提亲,却被那老太太赶了出来,落了好大的面子。 此刻被提亲的李府笼罩在低气压中,李老夫人冲到昌华公主府,不顾尊卑,破口大骂,将昌华骂的面红耳赤,昌华到底理亏,不敢辩驳,由着李老夫人喝骂。 昌华身边嬷嬷却看不过眼还了几句嘴,再如何,昌华也是金枝玉叶,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媳妇,由得婆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闻讯从衙门赶回来的驸马进来,正好遇见这一幕,心几乎成喉咙口跳出来。 李老夫人是急怒攻心,在丫鬟的侍弄下马上就醒了过来,拉着儿子好一番哭诉,李姑娘一出娘胎就在她膝下抚养,如今却被这黑了心的后娘推到火坑里。她想攀高枝,凭什么要她孙女去,自己没女儿吗? 又有驸马的儿子们从学堂归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被儿孙围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哭她家门不幸。又有晕过去的迹象,驸马及其儿子赶紧送她回李府。 昌华想跟上,驸马回头那个眼神,让昌华如坠冰窖,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抬不起来。 回了李府,李家众人就往李姑娘院落去。李姑娘年方十六,已经管家,早就从下人口中得知汤天池前来提亲。又知是昌华长公主偷的庚帖,当下伏在枕头上哭湿了半面枕巾。 李老夫人进来后就抱着李姑娘大哭,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啊! 听得驸马父子几个都咬紧了牙。 “日前,母亲,”李姑娘靠在老夫人怀里,连忙改口,她如何配得上这二字。“公主带我去上香,公主和大师论禅,我在林子里等候,不想一男子闯进来,自称是皇后和丽妃的侄子,十六皇子的表哥,正是汤天池。” 李家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这事昌华故意的,让汤天池看上李姑娘,再把庚帖送过去,生米煮成了熟饭。 若是再狠一点,污了她孙女的清白,李老夫人抱着李姑娘的手下意识一抖,他是不是还要感谢昌华还有点良心。 “妹妹,你为何不告诉我们?”李家大郎君恨声道。 李姑娘哭声更响,这事她一女儿家如何与父兄开口,又不想老祖母担心,昌华又安慰了她,不过一场意外,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李姑娘心寒,“我自问对她恭顺有礼,视丹阳郡主如亲妹,她如何这般狠心!” 李老夫人一拍床沿,愤恨道,“去把庚帖要回来,就是得罪汤家大姐儿也绝不能嫁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来抢人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皇家不就是王法。 面对义愤填膺的兄弟,面色发青的父亲,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老祖母,李姑娘摇头悲声道,“祖母,使不得。”得罪了这些人,李家怎么办?她不能为了自己牵连整个李家。对方背后赫赫扬扬的公孙家,还有一后一宠妃二皇子,昌华背后更有重华长公主,她怎么能够不嫁,她只是意难平! 闻言,李老夫人悲从中来,将拐杖往驸马身上狠狠一敲,“你怎么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今天她害了大姐儿,明日就是宝哥儿,言哥儿,我们李家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毒妇人!她的心肝是什么做的?皇家公主就能这么欺负人嘛! 老婆子自问待她们母女没有半点不恭敬,但凡有什么好的,不管人家稀不稀罕,都先紧着她,我也不求她把这几个当亲生,她怎么就如此狠心,这样作践我的孙儿。欺人太甚!!!” 驸马跪在地上不敢辩驳,李老夫人一腔怒气无处可发,拐杖雨点似的往他身上敲,好似打得不是儿子是仇人。 驸马的儿子忙上前阻拦老祖母,又是一通大哭。 门口的丫鬟壮着胆子进来,低垂着头不敢看,飞快说了一声,“二管家在外头说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禀报老爷。” 这位二管家最是稳重不过,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如此,当下驸马也顾不上安抚老母亲和爱女,往屋外去。 到了外头见二管家站在僻静处,周围只站着一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 男子不卑不亢,“我家公主有信给您!”说着出示了一下公主府的腰牌。 驸马看着腰牌上龙飞凤舞的“重”字,第一反应,重华来敲打他了!这些皇家公主,历来为所欲为,哪里管别人的生死。 驸马面色冷淡的接过男子递上的信,一目十行,神情震惊,连手都抖起来,勉强稳住声音道,“这真的是重华长公主的意思。” 男子淡淡看一眼驸马,“公主的腰牌岂有人敢假冒。” 驸马心中一凛,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腰牌,确认如假包换是重华长公主府特制的令牌。 男子见驸马信了,又要回信,这才大步离开。 驸马在原地站了会,被日头一晒,才醒过神来,脚步有些慌乱的回到屋里。 见他神色异常,李家众人忙问何事,他们家如今实在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驸马忙道,“大姐儿不会嫁过去。” 李姑娘红着眼眶道,“父亲,万不可为了我连累家里,其实,女儿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 驸马看着乖巧的女儿,安慰,“你别多想,这世上自有公道,他们还不能一手遮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儿愿意加家族牺牲是她懂事,但他们父子几个却要将靠女儿嫁一个庸才才能保住事业,那就枉读圣贤书。 公孙家若真有大造化,届时想要秋后算账,他大不了辞官带着家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这样的帝王家也不值得他们效力。堂堂后族,想来也不会抓着他们小小的李家不放,毕竟依着公孙家的行事做派,得罪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李家相比较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家若真有大造化,届时想要秋后算账,他大不了辞官带着家人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这样的帝王家也不值得他们效力。堂堂后族,想来也不会抓着他们小小的李家不放,毕竟依着公孙家的行事做派,得罪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少,李家相比较而言就不值一提了。 ------------ 第185章 一八五 在府中坐立难安的昌华得知驸马过来,赶紧迎出来,见他面色发沉,心中愧疚,面上发窘,她也是被逼无奈,丽妃娘娘不依不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如何敢给府上树这么个强敌,这才不得已为之。 现在怨她,等十六皇子登基,汤天池不可同日而语,依着大姐儿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女人不就盼着夫荣妻贵。昌华越想越觉得有了几分底气。 挥手让上茶的丫鬟下去,不等驸马发问,昌华便把自己那一套理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汤天池也不知怎么的瞧上了大姐儿,进宫求了丽妃娘娘,娘娘三番两次与我提。我虽舍不得,但是你也知道丽妃如何得宠,他们公孙家又权势滔天,咱们李家总归根基尚浅,言哥儿宝哥儿日后都要入仕,若是得罪了他们,可怎生是好? 如今是委屈了大姐儿,不过早先汤天池家里管得松了一些,遂有些不懂事,却也是世家子都有的毛病,成家之后,也就长进了。” 若非公孙家势大,她如何会这样进退两难,得罪了丽妃,不止她落不到好,难道李家就能得到好处。她明知道丽妃嚣张跋扈,却还是去亲近,七分为了自己,三分为的也是李家。 驸马这么不上不下的待在翰林院,她几次和重华提了,都不见有结果。 如今更是因为林延意的事情,姐妹之间生了隔阂,连亲事这层联系都断了,重华更不会替驸马走官。 莫馨蕊的亲事,重华应了不会撒手不管,也送来几个人选,只是这人选,昌华想起林瑾衡定的姚以安,周颖许的秦臻。心里的不平怎么都压不住,同是郡主,怎么境况就如此天差地别,女儿什么都低林瑾衡和周颖一头,日后,她的孙辈也会低他们一头,一代又一代永远低人一等,难道她的子孙后代只能仰人鼻息,生来就不如人吗? 她绝不能让女儿如她一般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遂才费尽心思的巴结丽妃。 驸马怔怔然看着昌华,便是早先知道昌华做了那等事,却也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厚颜无耻的话来。 昌华被驸马看的浑身不自在,小声喊了一声,“驸马!?” “那公主为何要偷跟帖,既然您觉得这门亲事并无大碍,为何不直接和我说,反而要偷庚帖。毕竟公主苦心孤诣都是为了李家,不是吗?” 驸马尾音上扬。 一连两个偷字,让昌华脸火辣辣的疼,不自然的撇过头,默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也是无法,你的脾气……我怕你和公孙家硬碰硬,最终受罪的还不是咱们。”昌华拿帕子捂着脸哭,“这汤天池认定了要大姐儿,皇后和丽妃都找了我,我能怎么办?”为了增加说服力,昌华把皇后也扯了进来,就想让驸马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若可以,她也不想把李姑娘嫁给汤天池,她怎么会想到丽妃居然会拿出这样一个联姻人选来,丽妃咄咄逼人,她真的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驸马的脸色越来越沉,几乎能滴下水来,勉强按捺住滔天怒火,“我怎么恍惚听人说,汤天池一开始是想做丹阳郡马的。” 昌华脸色大变,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厉声厉色道,“一派胡言,蕊儿名声岂容他败坏。他是什么身份,怎么敢有这非分之想。”昌华整颗心都慌了起来,外面要是有了这种传言,最后又是李姑娘嫁到汤家,别人怎么看她们母女。 若让驸马知道汤天池一开始想娶的是莫馨蕊,后来退而求其次才选了李姑娘。昌华不敢想结果,慌乱的解释,“你肯定听错了,定是爱搬弄口舌之辈造谣生事,汤家怎么会有这想法!” 其实论理,驸马的确不会知道,起码不会现在就知道,但是总有意外发生不是,重华将事情给驸马说了个透。 便是没有重华告诉驸马,驸马花点时间精力打听到也不难。汤天池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敢说要做郡马这种混账话,但是酒酣之际少不得带了几句出来,就被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听了去,一些完全当醉话置之脑后。另一些却放在了心上,回去和家人便提了,他们虽然混账,政治敏锐却还残留几分,早就在心里想了九曲十八弯,就伸着脖子看风向。 道不同心不相为谋,李家子弟和这些纨绔子弟没交情,加上李家根基浅,遂至今还没听到这流言。 驸马如今也明白为何这阵子昌华寝食难安了,他问过,昌华却顾左右而言他,想来她正是被丽妃逼迫的缘故。 出了这样的大事,昌华都不曾和他提过一句,二人可是夫妻。又想起她不声不吭就偷了女儿的庚帖交给汤家。 驸马苦笑,他们真的是夫妻吗? 昌华想用他的女儿攀附贵人,是他不能容忍的。让他的女儿替莫馨蕊挡煞更是他不能容忍的。将心比心,他要是用莫馨蕊去换前程,昌华非得杀了他。 他杀不了昌华,那是堂堂长公主,他还不敢! 面对色厉内荏的昌华,驸马疲惫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然后突然跪下道,“请公主休夫!微臣配不上您。” 女儿婚事如果就这样成了定局,昌华尝到甜头会不会故技重施拿他其他儿女的亲事铺路,驸马不敢赌。哪怕是莫馨蕊也不过是她往上爬的工具罢了,只是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所以慎之又慎。换成他的女儿,就可以随便了。 昌华她已经被权势迷了心窍,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择手段,驸马不敢和她坐在一条船上,迟早会沉的。好在他还有上岸的机会。 昌华被惊的后退了两步,‘啪’脑子里一根线断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态度决绝的驸马,接着就是怒火中烧,“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从来只有休夫的公主,他居然敢,他把她置于何地。昌华身子身子都抖了起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害怕。 “请公主休夫!”他如何敢和她继续过日子。 见驸马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昌华慌了,她不想休夫,忙软和了神色和语气想补救,“我知你伤心,你莫要争一时之气你可知道,十六皇子是陛下内定的继承人,有多少人想投靠还无门。你得替言哥儿,宝哥儿好好想想,他们能少走多少弯路。”昌华鬼使神差加了一句,“这婚事也是七姐的意思,否则我如何会知道这么紧要的消息。” 垂着头的驸马嘴角浮现微不可见的嘲讽,“那重华长公主为何不让林家人嫁过去。” 闻言,昌华精神一振作,想着驸马果然动摇了,天下几人能视名利如粪土,“你也知道,七姐一举一动影响甚大,她要是亲近了谁,必然引起朝臣猜疑。” 驸马抬头看了看昌华,马上又低下了头,神情是彻头彻尾的失望,他居然和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不知悔改,只会推卸责任的人同床共枕三年。更可笑的是,来之前他还对她抱了一丝希望。 “微臣胸无大志只想和儿女过安生日子,请公主成全!”驸马道。 昌华见驸马冥顽不灵,又急又慌,“你可知得罪皇后,公孙家,丽妃还有七姐是什么下场。何况你就是不答应又如何,这门亲事岂容得你做主。” 驸马一哂,掸了掸身上的朝服,他急着回来,并没有换下,“不劳公主忧心,大不了舍了这一身皮。”又道,“请公主休夫!” “你休想,本宫不开口,你这辈子都是驸马!”昌华气急攻心,狠狠一扫案几上的茶杯果盘,叮呤当啷各种声响。 驸马淡淡的看着滚到眼睛下方的果子,既然昌华不愿意休夫,那么就别怪他将事情闹到宫里,让她更没脸。 ##### 第二日,李老夫人就向慈宁宫递了进宫的牌子,李老夫人是诰命,自然可以进宫。 萧太后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加上又得了重华的信,遂马上就接见了李老夫人。 看着泪流满面哭诉的李老夫人,萧太后不免唏嘘,昌华可真是好本事,能把事情做到这地步!和气的婆婆,知礼的丈夫,前头的子女也孝顺懂事,这日子不好吗,非要争那富贵,偏还没本事,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太后安抚了李老夫人,让其安心回家等消息。 萧太后又命人传皇后来慈宁宫,让她命汤家将李姑娘的庚帖还回去,婚事不得再提! 萧太后觉得昌华就是去抢庚帖,也比偷庚帖更能让她接受,果然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萧太后宁愿她光明正大的跋扈不讲理,也不想见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真丢人!绝不能让外头知道一个长公主居然去偷庚帖,周家列祖列宗都要羞死了! 至于丽妃,萧太后直接下旨降了她的分位,禁足抄宫规。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昌华自己都瞧不起自个儿,怨不得丽妃轻视她,拿汤天池这种货色出来敷衍。只是她却不能允许皇家公主被一个小小的嫔妃欺负了去。 丽妃嚣张,萧太后不是不知道,不过没踩线,萧太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儿子日理万机,有个人能哄他高兴给他解闷儿,萧太后容得下。 但一旦越界,萧太后也不会费工夫去跟她讲道理,不过一个妾罢了!直接出手惩戒,顺便警醒其他人,要么安分守己,要么湮灭众人,该怎么选,自己掂量着。 对于昌华的处理,萧太后瞧着重华的信对心腹嬷嬷叹道,“阿徲还念着这几十年的姐妹之情,想让她在府里头礼佛哀家。对着昌华,阿徲总归心慈手软。”又冷笑,“可昌华是怎么对阿徲的,把黑锅往阿徲头上扣,一直以来她是没能耐害阿徲,若是有本事,你猜猜,阿徲能被她害到什么地步?” 楚嬷嬷知道萧太后不喜欢重华亲近昌华,遂道,“公主早被昌华长公主寒了心,这不就想让她在府上虔心礼佛,也是省得她四处添乱。这次公主插手,全是心善不愿李家被昌华长公主蹉跎了。”她瞧着,重华是真被昌华冷了心肠,直接去信告诉驸马,她不会给昌华撑腰,甚至他若想和离,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又直接把昌华往公主府里一关,什么隐患都没了。 “是啊,心善也得对着值得的人。”萧太后笑了笑,给子孙积福没什么不好的,“把昌华那番话,告诉阿徲,看看她有什么想法?省得又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是啊,心善也得对着值得的人。”萧太后笑了笑,给子孙积福没什么不好的,“把昌华那番话,告诉阿徲,看看她有什么想法?省得又心软。” ------------ 第186章 一八六 萧太后命人将昌华那一番狡辩之词一字不漏的学给重华长公主听。 彼时,林瑾衡还在重华屋子里等着城中的消息,她是知道重华给李驸马和萧太后的信中写了什么的,遂重华也没让林瑾衡退下,也是存着让她知些事的心。 听罢,林瑾衡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立储那么紧要的事情她娘才不会随便说出去,再有她娘也不会为了攀附荣华糟蹋一个无辜的姑娘,更不会被丽妃逼迫至此。 重华比林瑾衡淡定多了,笑了笑,她想把昌华拘在公主府里头也是存了防着她再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想不到啊,只有她想不到没有昌华做不到,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说这些话,昌华她不亏心吗。 这就是她照拂了几十年的妹妹啊,重华那一点点的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 林瑾衡将手覆在重华的手上,低低唤了一声,“娘。”连她都齿冷,想来重华更甚。 重华见到林瑾衡担忧的眼神,心下一暖,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子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娘别难过!”林瑾衡安慰,为这样的人伤心,浪费感情。 “怎么能不难过呢!”重华幽幽道,“我这几十年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罢了,让她待在府里好好礼佛吧,我眼不见为净。” “对外怎么说?”这段日子昌华长公主在交际圈颇为活跃,突然就要虔心礼佛,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有人猜到其中有猫腻,也得有个理由,起码面子上能说得过去。 重华笑着道,“这人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冷不丁的就感悟了不是。昌华重病,病中得佛祖感召,遂想侍奉佛祖去。” 林瑾衡点点头明白过来,又猜测道,“到时候是不是就能宣布李驸马和离的事情了。”昌华既然想修佛,对夫妻人伦自然看开了。想想亲生女儿差点被推进火坑,驸马还怎么坦然面对昌华。若是能坦然,这驸马恐也不是善辈。 重华道,“是啊,就放人家一条生路吧!” 生路,林瑾衡嘴角一抽,昌华成了洪水猛兽不成,想起她干的事,还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忽然道,“莫表姐又该伤心了!”莫馨蕊无辜,但是因为昌华的缘故,如今提起莫馨蕊,终究是难以保持平常心,恩怨分明,说说容易做做难!谁敢说自己从不迁怒。 昌华和驸马和离,昌华又要“礼佛”,父族尽诛,外家也无人,母族倒是不缺人,但是皇家这个母族可与一般母族不同。 重华放在林瑾衡背上的手僵了僵,沉沉一叹,“这当娘的糊涂,受罪的就是女儿!真为了女儿好,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让她情何以堪!” 对于莫馨蕊,重华也觉得棘手,“所幸她那里还有几位得力嬷嬷在,且她已经及笄,也该把整个公主府打理起来了,若是能把公主府打理好,日后出嫁也不愁什么。她虽无强势的父族,也没嫡亲的兄弟扶持,但她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只要她记着自己的身份,几人敢怠慢她。”莫馨蕊的身份注定她只要自己能立起来,这日子就差不了。 加上昌华是在府上礼佛,莫馨蕊也不会落个无人教养的名头。没有昌华整天在莫馨蕊耳边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她更好。 林瑾衡还有疑惑,看着重华小声问,“为什么九姨认定丽妃会做太后,丽妃真的会做太后吗?” 重华看女儿模样,揉着她的脑袋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这不是大事吗?”直接关系着他们林家的未来。 “是啊,我也好奇,她怎么就认定了是十六皇子有大造化!多少大臣还犹豫不决,她倒巴巴凑上去,生怕晚了来不及一样。” 林瑾衡好奇追问,“那是不是十六皇子?”又忙加了一句,“不能说就算了!我也就一时兴起。” 重华笑道,“听你这语气,怎么你觉得我知道!” 林瑾衡点头,主动解释,“我觉得您才不是那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皇帝在位,林家富贵无忧,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即位,许是会给重华这个姑姑面子,但是肯定没现在尊荣。少不得有落井下石之辈,依重华的傲气,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狼狈之中。 重华笑,轻推她的脑袋,饶有兴致的问,“你觉得哪个上位对我们更好?” 林瑾衡闷声闷气道,“这几个谁也不好,十哥受伤肯定和他们有关系,”林瑾衡忽然异想天开,“会不会突然跑出一匹黑马来。” 重华瞅了瞅林瑾衡,笑,“这可说不准!” 听着重华调笑的语气,林瑾衡撇嘴。 “你只管开开心心过日子,凡事有我、你爹和你哥哥们呢!”重华动作轻柔的理了理林瑾衡鬓角的碎发。 林瑾衡眼巴巴瞅着重华,凭她那点本事,自然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重华语气中的自信到底也能听出来。好吧,朝廷大事,没有她知道的份,所以她就是好奇的要死也没用。 重华看林瑾衡悻悻的拨弄腰间的玉佩,表情还挺受伤,顿时不厚道的笑了出声,觉得先前的郁闷也淡了。 ### 昌华公主府里头,正在为驸马态度发愁的昌华面对不请自来的众人,见带头一人是重华身边的许嬷嬷,这许嬷嬷不随身伺候,但是替重华管着半个家,和孙嬷嬷就是重华的左膀右臂,便是林瑾衡见了也得客气喊一声老嬷嬷。 见许嬷嬷脸色,昌华顿生不详之感,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打叠起精神扬着笑容扶起行礼的许嬷嬷道,“嬷嬷多礼了,可是七姐有事儿?”她求见重华数次不得见,知她恼怒,这次,许嬷嬷前来,昌华压下那股不祥之感,想着重华是不是终于愿意出手帮忙。 昌华眼中一点一点露出喜色来,遂没注意到许嬷嬷的神色变化。 许嬷嬷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昌华,“这是太后和重华长公主让您过目的。” 昌华眼皮一跳,终于察觉到极力想忽视的不对劲来,稳了稳心神,试探道,“是什么?” “和离契书!”许嬷嬷淡淡道。 昌华悚然一惊,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驸马请他休夫,昌华又气又恼却不担心,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驸马。 许嬷嬷看着昌华道,“这是太后和重华长公主的意思。” 昌华拿着信的手颤抖起来,方寸大乱,“七姐,七姐不会这样的,我不过是给李慧订了亲事,我是她嫡母,难道连这个都不能做主吗?” 见昌华似乎要撕信,许嬷嬷加重了声音道,“您不为自己个儿考虑,也得为丹阳郡主想一想。”她不想在这里听昌华的辩解,只想办完差事回去复命,“太后和长公主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变过,您应了,还能留下几分体面。” 昌华猛地僵硬了身子,莫馨蕊!是的,重华历来疼爱莫馨蕊,昌华连声道,“我要见七姐,我要见七姐!”说着就要往外走,她一定要见到重华,大不了她认错,她以后不再做这些。 许嬷嬷一使眼色,侍女上前拦住昌华,“老奴会转达您的意思!” 昌华目光死死的盯着拦在她面前的宫女,脸色阴沉,“放肆!”扭头看着许嬷嬷,吸了一口气道,“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您得了重病,如何能出府。”许嬷嬷理所当然道。 昌华瞳孔一缩,脸唰的就白了,重病,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后宅让一个人消失最常用的借口。昌华心神俱裂,几乎骇破了胆,喝骂道,“你们敢,我是长公主。”又惊慌失措的摇头,“七姐不会这样对我的!是太后,是太后!”昌华踉跄着走到许嬷嬷面前,死死的抓着许嬷嬷的手臂,语无伦次,“七姐不会放过你的,太后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许嬷嬷知道昌华想岔了,慢慢儿的说道,“您病中得佛祖感化,遂决定虔心修佛,为大历祈福!” 处于混乱中的昌华猛地愣住了,她不会死,但是,修佛,虔心修佛,这和死有什么区别,刘慧不嫁到汤家,她就是得罪了丽妃,又被重华厌弃,还要困守在府里头。 许嬷嬷淡淡看一眼又要挣扎胡言的昌华,示意左右侍女上前。 没几日昌华长公主府便传出昌华卧病在床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没几日昌华长公主府便传出昌华卧病在床的消息。 ------------ 第187章 一八七 被关在房间里头的昌华一直闹着要见重华,可直到过完中秋佳节,昌华等到心灰意冷也没等来重华。 接二连三的失望、恐惧、愤怒、后悔、担心……让昌华整个人形容憔悴,身形快速的消瘦下去,保养得意的秀美面庞也出现了细纹,不到一个月,人彷佛老了十岁。 “吱”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屋外的阳光洒进来。 躺在床上的昌华,眼神木然的盯着背光而来的重华,称病的昌华是真的病了。 躺在床上的昌华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重华来了,昌华心中腾起希望来。右手一撑,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慌乱中摔下拔步床,推开上前欲搀扶的侍女,直接跪在地上拉着重华的袖子,仰头看着她凄声道,“七姐,我错了,七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七姐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重华低头瞧着昌华,淡声道,“那你就好好在佛前赎罪吧!” 昌华拉着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重华的脸色慢慢的冷下来。 一直关注着重华神情的昌华顿时心中一慌,泪如雨下,“七姐,你要我用后半辈子赎罪吗?” 重华嘴角一沉,“不是什么事说一声知错就能当没发生过的,每个人都要替自己做的事负责。否则岂不是谁都能够为所欲为了。” 昌华泪雨磅礴,“七姐,我只犯了这一次错,李慧值得您这样罚我吗” 重华无奈一叹,至今她都不知道错在哪里,如果仅仅是李慧之事,她如何会这样惩罚昌华。重华疲惫的看一眼昌华,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欲与她多费唇舌,知错不知错有什么关系,反正昌华只要侍奉佛祖就够了。 “你好好礼佛吧!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成。”重华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欲要追上来的昌华被侍女牢牢拦住,重华置她的呼喊声不闻。 在院子门口重华遇上焦急徘徊的莫馨蕊,昌华被拘在屋子里不能出来,原本被昌华关在屋里的莫馨蕊倒得了自由,重华也没限制她出入,只是莫馨蕊不曾踏出过公主府半步。 重华已经把昌华的所作所为并且连她下的命令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莫馨蕊,她问心无愧,连夺嫡这种事都能造谣生事还往她身上扯,胆大包天,若让她在继续在外面呆着,保不准哪天就把他们林家兜了进去。 莫馨蕊要恨要怨由着她。若不告诉她,由着莫馨蕊一知半解,胡思乱想,或是被有心人挑唆也是徒增麻烦。 重华如今对莫馨蕊还有几分怜惜,不是因为昌华,只因为这孩子她看着长大,对她恭顺有礼,总归人心肉长。 “七姨!”见到重华,莫馨蕊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来,又急急一低头,抹去眼泪。知道这段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莫馨蕊六神无主,她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可是如今再也没有昌华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母亲被关,继父不久就要和离,并且驸马已经来和她说过,过上一段日子,他们举家就要搬回祖籍西安,他已经向吏部递交申调令。往日最亲近的重华一家也不能再恢复往昔。莫馨蕊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重华静静的看着神情无助的莫馨蕊。她也有大半年没见莫馨蕊了,昌华既然不想莫馨蕊来见他们林家人,重华也不会巴巴凑上去。 莫馨蕊被昌华关着期间闹过绝食,不过昌华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作筏子,莫馨蕊一日不吃,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吃。 莫馨蕊终究妥协。 当初刚听到的时候,重华就在想,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昌华吗?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但是昌华总是出人意料。 还好莫馨蕊不像她娘! 莫馨蕊咬了咬嘴唇,终究于心不忍,昌华再错那也是她母亲,这世上她最亲的人,跪下道,“七姨,我知道母亲犯了大错,我和母亲愿意远远的离开京城,我会看着母亲,再也不让她犯错的。” “我不放心!” 重华一摆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提这个,也不会改变心意。”走上前拍了拍莫馨蕊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你想看你母亲,可以,但是你母亲还是好好在这个屋子里待着吧!。” “七姨!”莫馨蕊眼中流露出一抹伤心,声音中带了哽咽,莫馨蕊终于低低哭起来,把这阵子的伤心彷徨都哭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但是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重华轻轻道,“哭出来也好,只是你要记着,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擦干眼泪才能好好过日子!你现在是一个人了,更要坚强起来。” 闻言,莫馨蕊极力想把眼泪把憋回去,终究力所不及。 重华将帕子递给她,道,“慢慢来,总是一点一点进步的。” 送重华出门之际,莫馨蕊停下,踟蹰了下才问道,“延意表哥的腿伤如何?”若是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奢望,那么在她母亲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巫医说过三五年才能定论,重华却笑着道,“只要仔细调养几年即可!” 莫馨蕊低声道,“那就好!”还能继续他的梦想! ### 园子里一阵阵桂香浮动,林瑾衡看金桂开的正好,微风拂过,落下点点花雨。便命人将林延意抬到院子里,顺便还弄了一场蟹宴。 “还缺这点时间不成!你就陪我吃一顿嘛!”林瑾衡一把抽掉林延意手中的书,扣在一边,指着螃蟹道,“这是今天早上刚运来的阳澄湖大螃蟹。” 林延意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微笑。 林瑾衡笑嘻嘻,“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林延意最近挺忙,忙的几乎废寝忘食,林瑾衡实在怕他熬坏了身子,撒娇耍赖才把人拖出来。 林延意摇头一笑,在盆中洗了手,虽然吃着螃蟹,却还在想着事。 大历战事不少,随之而来的就是英勇牺牲的烈士家属以及因为战争失去劳动力的这部分人的生计问题。朝廷会一次性发放给这他们一笔抚恤金,不提贪污克扣,只说钱原本就数量不大。 抚恤金的问题,林晋海和几位将帅也都关注过,他们都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严惩贪官污吏,让人不敢轻易动这笔银子的主意,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种现象比早些年有所好转但依旧存在。 加之几位将帅不断把这个问题摆到龙案上,又和吏部打擂台好些年,如今的抚恤金已经比二十年前提高了很多,拖延现象也得到整治。可是对于一个失去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而言帮助有限。 将帅虽然心疼自己的部下但个人能力有限加之恐落下大肆收买军心的嫌疑,不过是只能照拂少数亲近之人罢了,依旧很多人陷入贫困之中。 民间说“好男不当兵,当兵误一生”并非空穴来风。有一战成名,至此飞黄腾达的,但是因此落入穷困潦倒的更多。 林延意和最底层的那群士兵同吃同住一年有余,知道这些人要么是兵户不得不走这条路,要么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吃一口饱饭才参军。剩下极少数才是他这种因为各种原因而参军的。 他伤了腿,哪怕此生都无法治好,但是依然能够衣食无忧,也不会给家庭造成负担,但是其他人呢!这段日子,林延意养病无所事事,感触颇多,与林晋海促膝长谈了一番。林晋海便让他放手去做,遂林延意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扎,林瑾衡喜闻乐见,安逸会消磨人的意志,对林延意这种人而言更是折磨,让林延意找点事情做挺好。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瑾衡终于看不下去了。 “十哥~”林瑾衡无奈的拖长了尾音道,“你都要塞到鼻子里去了。”父亲连带几个哥哥,都是工作狂! 林延意笑了笑。 林瑾衡语重心长,“你不要以为这点时间是浪费,休息一会儿再去做正事,效率更高!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好好松乏一下了!”这可是科学!你肯定不懂,只要听就成。 林延意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林瑾衡鼓了鼓腮帮子,表示很不喜欢这个称谓,又问道,“十哥你整理的怎么样了?”她是知道林延意在忙什么的,并且还变着法尽可能不显眼的出过几个主意,毕竟这在现代都已经有法律法规了,她多少也听过一些,适不适合当下情况,就看林延意的判断了。 收获夸赞,林瑾衡脸红加心虚,她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些东西一说出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的人却很难想到。 “涉及方方面面事情太多,恐还要一段时间。”林延意想起庞大的资料,不由得掐了掐鼻梁,他一直在收集整理情报,安置退伍老兵以及家属与民生息息相关,没有详细的资料证明方案可行性,不过是口说无凭,届时拿出来,肯定会被户部那群人批得体无完肤,户部就是一群铁公鸡,一毛不拔。倒不是户部的人冷血,只是偌大一个国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大家的侧重点不同。 林瑾衡正色道,“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看着一本正经的林瑾衡,林延意笑。 林延意毫无征兆的话锋一转,“莫表妹这段日子如何?” 林瑾衡看了看林延意道,“我昨儿个去看过表姐,如今她由嬷嬷帮衬着管家,府上条理尚可。还遇上萧五姑娘给她下帖子,邀她参加重阳诗会。”圈子里,萧五姑娘和莫馨蕊兴趣相投,一直最合得来。慢慢的莫馨蕊也能走出阴影,敢于和外界接触了。 林延意点了点头,“那就好!” 林瑾衡又瞅了瞅林延意,欲言又止。 林延意好笑,“怎么了?” 林瑾衡摇了摇头,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大家都要过各过各的日子。 林延意也不追问,继续想着正事心不在焉的剥螃蟹。 林瑾衡“……” 正吃着螃蟹,有人来禀报,“贵人有孕了!” 舀着蟹黄的林瑾衡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看了看对面的林延意。 林延意目光一闪,弯弯嘴角,“可真是好消息!” 对有些人而言,肯定不是好消息,林瑾衡暗道。 她替六姑娘欢喜,有个一儿半女,老有所依。又替她悬心,她这靶子越来越明显了。还有他们家这靶子是不是也越来越碍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她替六姑娘欢喜,有个一儿半女,老有所依。又替她悬心,她这靶子越来越明显了。还有他们家这靶子是不是也越来越碍人眼了。 ################################# 感谢瑤非魚 小米 冰岛岛主 流浪的雨儿扔了地雷O(∩_∩)O ------------ 第188章 一八八 次日,林瑾衡收拾了下便进宫,昨日六姑娘刚传出好消息,马上宫里就传来芙贵人待遇被皇帝提到嫔等级上的信,想来等诞下龙子,嫔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接着林家也得到了宫中赏赐,皇帝这年纪再得了一个儿子之后,还能让后宫怀孕,多少得意恐难以赘述。 林瑾衡压下内心古怪的感觉,只带着祝福的心情入宫,既然入了宫,有子女绝对比没有好。 却不想有人比她早了一步。 丽嫔夜以继日的抄写宫规,都顾不上睡美容觉,就是防着皇帝忘了她。 只是这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她抄写的再快,也比不上皇帝将注意力转移到年轻貌美的后宫佳丽上快。 丽嫔在宫中下笔如有神,终于在一个月内抄完,可是在她抄完第二日,就得到一份贺礼,芙贵人有孕了。 于是景阳宫的宫娥太监都遭了罪,然后丽嫔风风火火往倾兰殿而去,倾兰殿主位是勤嫔,芙贵人住在偏殿,也巧,勤嫔串门子去了,是以丽嫔一路气势如虹的到了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得了门口太监的通禀,知道丽嫔来了,早已站在那里恭候。 丽嫔见到六姑娘倒是收起了怒容,笑又不笑道,“芙贵人真是好气色!” 低眉敛目的六姑娘欠身行礼。 丽嫔并不说起,六姑娘就只能那么屈膝立在那。 丽嫔身后的老嬷嬷轻轻一碰丽嫔,如今的六姑娘可金贵着呢,这么明显的为难实非明智之举。来之前她便劝丽嫔不要过来,可惜她家主子唯我独尊惯了,并不听劝,如今只盼望着她派去请皇后的人,快点把救兵搬来。 “本宫刚在回想怀着小皇子时自个儿气色如何,不想居然出了神,真是罪过,罪过!”丽嫔笑着上前亲自扶起了六姑娘,目光冷冷的盯着六姑娘的肚子,视线又慢慢上移,再见到她那张脸之后,目光一闪。 丽嫔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个女人,美貌无双,出自豪门,若是让她生下儿子。 六姑娘依旧柔柔的笑着不说话,她入宫三年,依旧不善言辞,嬷嬷说少说少错,让她不用改。六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笑而不语。 丽嫔掩嘴轻笑,目光一直在六姑娘肚子上打转,“我听说怀了女儿,这当娘的气色就好,芙贵人气色可真好!” 六姑娘轻轻的一点头,就见丽嫔带着指套的手伸过来,六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后的宫嬷嬷就将六姑娘往后一拉,稳稳的扶住,面露焦急,“贵人,您可是又不舒服了?” 六姑娘扶着额看着丽嫔柔声道,“望娘娘赎罪,臣妾失仪了!” 丽嫔伸着的手就这么的不尴不尬的停在空中,停顿片刻,才飞快的收回来,抿了抿嘴道“本宫正觉得贵人脸色不好,想探一探呢!既如此,那本宫也不打扰了,芙贵人好生养着。” 说罢,转身就走,步子有些凌乱。刚刚她鬼使神差就想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上两道。 丽嫔双手交叠而握,还好没有动手,她再狂妄也知道,要是真划下去了,不提林家,皇帝也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如今这可是他的心尖尖。 想到这里丽嫔悲从中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随着丽嫔而来的宫人忍不住吁了一口气,丽嫔有两个皇子傍身,便是做了什么许也能全身而退,但是他们这些人就保不准丢命。跟着一个不按理出牌的主,真是考验小心脏! 林瑾衡便在倾兰殿门口与丽嫔撞了个正着,两人笑吟吟的打了招呼,望着逶迤而去的丽嫔身影,林瑾衡摇了摇头。 见到六姑娘便问,“她来做什么?” 六姑娘笑道,“来恭贺我的。” 林瑾衡如何肯信,丽嫔那性子若是不说几句酸话那就不是丽嫔了,遂道,“若她说了什么不中听,六姐也不必忍着。”虚虚一指六姑娘的肚子,“对着有些人可以恃宠而骄,否则那些人就会得寸进尺。” 六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 江嬷嬷突然道,“丽嫔娘娘来者不善,怕是不能善了。” 见林瑾衡望着她,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江嬷嬷想借着林瑾衡把事情传过去,她有人手但是如何比得上萧太后与重华长公主。 林瑾衡笑问,“贵人受了惊吓!可有传太医?” 六姑娘道,“嬷嬷已经请了。” 林瑾衡看一眼慈眉善目的江嬷嬷,是得让皇帝瞅瞅,他的小妾多嚣张。 “六姐这就有劳老嬷嬷了,景阳宫那头,嬷嬷也多留一份心。”林瑾衡道。 “这是奴婢应做的。” 林瑾衡又拉着六姑娘说了些育儿心经,六姑娘看林瑾衡一个我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来头头是道,不由好笑。 林瑾衡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也笑,“三嫂六嫂怀孕我可没少陪着,看都看会了。” “妹妹有心了!” 林瑾衡笑道,“这可是我外甥或外甥女!”林瑾衡一扫案几,发现绣篮子里面各种小衫,颜色偏于粉色,不由看着六姑娘。 六姑娘不自觉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柔声道,“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她想生个女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然后和女儿去宫外好好过日子。 林瑾衡想,六姑娘在宫里肯定能过得好! 两人说着话,等来了太医。 六姑娘斜斜的靠在软垫上,林瑾衡坐在一旁。 花白胡子的太医也不敢正眼看二人,行了礼,目不斜视的上来诊脉,先是将一方帕子盖在了六姑娘腕上。 林瑾衡笑吟吟看着太医,出声道,“我也学过一点皮毛,方才替贵人诊脉,发觉贵人脉象紊乱且虚浮,可是我诊错了?” 太医瞅瞅林瑾衡,再瞅瞅六姑娘,点头道,“贵人脉象的确紊乱且虚浮,”又问道,“贵人可是受惊了?” 六姑娘便点了点头。 太医也不问如何受惊的,只是在脉案上记了一笔。 林瑾衡笑,受没受惊吓还不是太医一句话的事情,便是事后也查不出什么来。若说这太医是自己人却也不是,只因皇帝对太医院把持的紧,谁也不敢把手伸进去。 但又不是让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果然太医愿意卖这个面子。 ### 同时,铩羽而归气冲冲回去的丽嫔听说六姑娘传了太医,恨不得杀回去把刚刚没干的事情干了。 却被半路赶来的栖凤宫宫人拦住了,丽嫔便跟着去了栖凤宫,除了皇后,还有因为得知女儿解禁进宫探望的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听完事情经过,好说歹说,也不能丽嫔安抚住了。 皇后淡淡道,“你刚解禁又想禁足抄宫规吗?” 丽嫔打了个颤,不甘道,“我又没做什么,我走的时候她好得很,分明就是有意害我。” “你把把柄递上去,凭什么人家不利用。”皇后道,丽嫔自己怀孕的时候可没少拿着肚子做文章,却不晓得别人也会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她。 人家又没指名道姓说她,只是在他离开之后宣太医,想解释都无从下手。 丽嫔俏脸一拉,突然淌下眼泪对着公孙夫人娇声道,“娘!” 公孙夫人见着小女儿禁足期间清瘦下来的脸庞,心疼道,“蔓儿就是这急脾气,娘娘日后慢慢教她。” 皇后和丽妃都是公孙夫人的亲骨肉,只是十根手指也有长短。皇后养在老夫人跟前,丽妃却是公孙夫人一手带大的,且公孙夫人没少受婆婆的刁难,皇后模样性子又都随了老夫人,是以,公孙夫人对着大女儿总有些介怀。 老夫人去后母女两也亲近不起来,倒不至于苛待,只是总归不如疼小女儿一样,没想长女有大造化,入主栖凤宫成了当朝国母,而小女儿生了两个皇子还只是个嫔。公孙夫人这心又偏了几分。 皇后波澜不惊的一颔首,“我知道,”又一叹,“只妹妹也得替两个皇儿想一想,母亲好好劝一下妹妹。”见丽嫔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模样,皇后也不再多言。 公孙夫人又指着丽嫔道,“你啊你,你姐姐也说得对,你都有两个皇子了,和芙贵人去争什么她如今正得宠,何必找不自在。” 丽嫔不耐烦,恨声道,“母亲,她现在都是嫔的待遇,我以后就要和她平起平坐了,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阿物,庶出庶出的身份,生母就是个奴才秧子,她配吗?”丽嫔要是永远都是丽嫔,不至于这样愤懑不平,只是她做过丽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公孙夫人顺手一拍丽嫔,瞪她,“她既然进了宫就是贵人,你在外头可莫要提这个。” “哼,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丽嫔越加生气,拉着公孙夫人的手道,“林家势大,保不准他们看林瑾芙生了皇子就起了心思,毕竟于他们而言谁上位也比不上芙贵人的小皇子上位对林家来说的有保障不是。”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公孙夫人方才正和皇后说到这个,她除了看女儿也还是进宫来传达家中男人意思的,“说句不敬的话,主幼国疑,陛下怕是等不到小皇子长大成人。再说了,为娘已经找高僧算过,芙贵人怀的定然是位公主,威胁不了你和十六皇子的地位。你也莫要跟她过不去,好生拉拢她,让她和她背后林家扶持咱们十六殿下才是正理。”小女儿脾气,公孙夫人还是了解的,指望不了她,遂看着皇后,皇后微微一点头。 公孙夫人继续道,“你只管好好教养两位皇子就成!” “教养!”丽嫔只觉得不甘心又恼怒,她爹三令五申,不许她插手皇子的事情,她亲生的儿子,公孙大人却只让皇后插手,就连人脉都握在皇后手里,半点不漏给她。 公孙夫人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讪讪的看着大小两个女儿,只得硬着头转移话题道,“与其担心芙贵人,不如好生想着如何巩固十六殿下的地位,诚亲王在替世子选妻,若是十六皇子得诚亲王府支持,可不是如虎添翼,诚亲王在宗室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诚亲王管着宗人府,又得皇帝信任。 丽嫔闻言,也没不依不饶,主要是她闹了很多次,公孙大人也不改其志向,他自小就畏惧父亲,也不讨父亲欢心,父亲更疼爱皇后。只是丽嫔到底落了心结,芙贵人的,皇后的,两个皇子的。 丽嫔道,“母亲有什么人选?” 公孙夫人叹口气,不舍道,“你父亲想把栾玉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夫人叹口气,不舍道,“你父亲想把栾玉嫁过去。” ------------ 第189章 一八九 听闻公孙大人想把公孙栾玉嫁给诚王世子周誉,那个克死了两个未婚妻的周誉,丽嫔“喝”了一声,惊得瞪大了眼睛,抬高嗓子道,“这可如何使得,周誉是天煞孤星,若是克到了栾玉,可不是害了栾玉。”丽嫔摆着手连声道,“不成,不成,母亲还是换个人,虹玉年岁倒和栾玉差不多。” 丽嫔对周誉命硬之说信了七成,公孙栾玉是她胞兄的嫡女,丽嫔自己没女儿,差不多是把这个侄女当女儿疼的,如何舍得她涉险。公孙虹玉却是她庶出兄长的嫡女,倒愿意试上一试。 公孙夫人皱着眉轻斥道,“天池的亏你还没吃够,既然要联姻,就得门当户对,否则又要被指责外戚欺凌宗室了。”在公孙夫人看来,若不是汤天池实在拿不出手,这事就不会惊动了慈宁宫,让太后出面降了丽嫔的分位,皇帝又是个孝子,丽嫔明显不如从前得势了,好在还有皇后和两位皇子在,没人敢怠慢她,否则想着小女儿的性子,公孙夫人恐怕要寝食难安。 丽嫔猛地就握紧了手掌,却忘了自己还带着指套,“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公孙夫人见手心都出了血,忙唤人包扎,好一通折腾。 处理好伤口的丽嫔寒着一张脸,想起自己为什么降位,就恨不得杀了昌华,分明是她自己贴上来,最后连累她降位。还有慈宁宫那母女两,一个那么大把年纪了不好好享清福还要管七管八,另一个都出嫁了还指手划脚,也不嫌手伸得太长。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只好咬着牙道,“便是要门户相当,也不是非得是栾玉,难道就寻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父亲如何这般狠心,咱们家可就这么个嫡出姑娘。”在丽嫔眼中,庶出兄弟的嫡女哪里配称得上嫡字。 公孙夫人也是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嫡亲孙女,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我又能说什么。方大师说了咱们栾玉是个福泽延绵的,因这你父亲才动了心。”诚亲王一直在找命格合适的姑娘。 丈夫决定的事情,岂容她一个妇道人家置喙,上次汤天池的事情,是母女二人先斩后奏,已经惹得丈夫震怒,遂这次她也不敢说什么。安慰道,“这只是咱们有意,还没问过诚亲王,那边也不见得就答应。” 丽嫔虽然不想侄女嫁过去,却不爱听这话,“栾玉知书达理,花容月色,还配不上他不成。”周誉是亲王世子不假,但是那克妻的名声,府里又是这情况,顶尖的名门闺秀有几个愿意嫁过去,突然心念一动,“我记得诚王爷的小儿子不也没成亲,年纪正合适。”便是要联姻,也不一定非要选克妻的周誉啊,何况周荣母族可比周誉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默默捧着茶杯听着母女二人说话的皇后,这时也抬眼看了下丽嫔。 “他又不能承爵!”公孙夫人说道,见丽嫔眼珠子转个不停,心中一紧,带了几分严厉道,“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情,咱们只管照着吩咐做就成,你可不能擅自做主惹了大祸。” 丽嫔气恼,见公孙夫人那模样,倒也没有顶嘴,恹恹道,“我知道了。” 公孙夫人总归不放心,临走之前又再三叮嘱了丽嫔,又让皇后看着丽嫔才忐忑不安的出宫。 接下来的日子丽嫔倒也安分,不曾再去倾兰殿挑衅,只因皇帝亲自拨了一个宫嬷嬷到芙贵人那,丽嫔想寻事也不敢。 再有便是以西宁为首千里迢迢前来朝贺的诸国马上就要到了。 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情,不止宫里忙起来,就是京城也热闹起来,丽嫔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遂后宫难得的清净了一阵子。公孙夫人好容易把心放了回去,事实证明,她放的太早了! ### 而前阵子忙的脚不沾地的林延恩反而清闲了下来,若是现在还手忙脚乱,那就是他的无能了。 眼下他正和林延思坐在国公府的花园里,赏菊、品蟹、饮美酒。 林延思掰开蟹壳,看着里面流出来的蟹黄,评论道,“没上次的好!” 林延恩笑,“最肥美的时间过去了。” 突然,林延思举着螃蟹腿挥手吆喝起来,“过来,过来,请你吃螃蟹腿。” 林延恩失笑,转过头去看,果然是周誉来了,他是受二人之邀过来的。 周誉走到石桌前,也不正眼看林延思,将手中提着的小酒缸往桌上一放。 林延思眼疾手快,把手上的蟹腿一扔,一把夺过酒缸,掀开封泥,深深一嗅,眉开眼笑,遂礼尚往来的把面前的一盘海椒蒸螃蟹推到周誉面前,“你把诚王舅舅的宝贝都偷来了,我请你吃螃蟹,这厨子可是专门从海岛上寻来的,最擅长烹饪这个。” 周誉无奈一笑,才坐下。 三人本是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可惜了,林延恩和周誉不知不觉便把话题谈到了正事上。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诸国来贺的事情。 虽然对方是国君,但却是附属国,远不用皇帝亲迎,几位皇子倒是争得头破血流,都想代父迎客,其中政治意义非比寻常。 朝上又是一阵唇枪舌剑,结果花落恪亲王,皇帝一个皇子都没派,派了哪位皇子,指不定其他皇子就要捣乱,于是皇帝让弟弟出马,当日以恪亲王为主,林延恩为辅。 恪亲王看着皇帝是要磨练林延恩的架势,反正这事一开始就是林延恩在忙,遂恪亲王也不插手,只打算迎接当天露个面,这几日乐得在家逗弄小儿子。 林延思撑着脑袋听林延恩和周誉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着那天的防卫工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手拿了个螃蟹剥起来。 “混入人群中的奸细就交给你了。”林延恩转头对林延思道,有的是国家不愿意西宁等国归顺,想破坏当日盛典,就算不能怎么样,添点乱也能让大历丢脸。 林延思忙端正了神色点头道,“我晓得,我都跟他们说了八百遍了,要是搞砸了入城仪式,我剥了他们的皮。” 林延思又马上收了正容,嬉皮笑脸的冲着周誉挤眉弄眼,“听说他们还带了好几位公主过来打算和亲。异国美人呦,你就娶一个回去。也省的诚王舅舅着急上火。”去年出征回来,诚亲王就开始着手准备周誉亲事,只是当事人不上心,挑啊挑,拖啊拖,弄到现在都没定下。 “多谢!你自个儿受用!”周誉眼皮都不抬。 林延思打了个唉声,摸了摸头笑,“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我如今是妻贤子孝,倒是你啊,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光棍一个,我实在是瞧得不忍。”又啧啧两声,“我儿子都能喊爹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瞄一眼周誉,坏笑道,“番邦女子你瞧不上,那公孙家那位美人如何?”公孙家的三姑娘公孙栾玉,养在深闺,却是名声在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孝顺友悌……实在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啊。 林延思表示:呵呵! 周誉瞅一眼林延思,嘴角一弯,“天冷,我看他们都晕头了!” 前阵子眼看他生母贺王妃死忌在即,他便去护国寺找高僧商量当天的法事,那一带山清水秀是寺庙庵堂林立之地。 他便在路上遇到了公孙焱带着他胞妹公孙栾玉上香,不巧,对方马车突然受惊,在路上横冲直撞,瞧着就要撞上其他香客。 周誉顺手拔箭就射杀了发狂的马匹。 结果自然是引得马车上名动京城的公孙栾玉亲自道谢。 看着娉婷袅袅的公孙栾玉,当场多少子弟捶胸顿足,艳羡周誉艳福不浅,恨不得射箭的那个是自己。 后来,公孙焱三番两次借此亲近周誉,几乎明示结两姓之好,周誉都没拒绝了。最近一次,公孙焱几乎威逼。 愚不可及,不过是皇后娘家,却真把自己当太后娘家。就是萧家在他们诚亲王府面前也得客客气气。 若真为十六皇子好,就该收敛锋芒比谁都安分守己。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冲着公孙家,周誉也不会嫌命长往上靠! 周誉垂了目光看着琼玉酒杯中褐色的酒液,面上起了一层煞气嘴角却含笑,连那边的动作都越来越大了。 坐在周誉对面的林延思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叫道,“你又在想什么阴损的主意。” 周誉抬头扫他一眼,“想怎么收拾你。”又瞥一眼林延恩,倒不知道林家是什么章程? 林延思不满,朝边上空地一扬下巴,“画个道比划比划,看谁收拾谁。”然后保持着微抬下巴的姿势,笑起来。 一个蹴鞠,飞过院墙,从背后直直往周誉而去,不过明显下坠力道已经减了,便是没减下来,也伤不到周誉分毫,林延思顿时扼腕。 周誉坐在那也不动,只一侧身,一掌就把蹴鞠锁在手里。 林延思好笑,“好大的暗器!哪位大侠在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见那蹴鞠上的图案,林延思就明白是谁。 周誉听着林延思乱七八糟的用词,哭笑不得,看林延恩,意思是还不管管你弟弟,由着他发疯。 林延恩一勾手指头,周誉便把蹴鞠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一勾手指头,周誉便把蹴鞠扔了过去。 ------------ 第190章 一九零 林延恩又把手中的蹴鞠掷给候在一旁的小厮,“让郡主带着大少爷去别处玩。” 元儿那一辈兄弟姐妹虽然都住在国公府里头,但是序齿却已经分开。各房排序只按着自己这一房来排。长房林延恩家两只分别是大少爷、三少爷,林延思的儿子便是二少爷。 林延恩问也不问便断定是二人,只因为那蹴鞠上画着憨态可掬的一只小猪,正是林瑾衡为了哄元儿给他画的,上面还有歪歪扭扭“元儿”二字,也是林瑾衡握着元儿的手所题,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到哪都带着,便是睡觉也想往被窝里塞。 不过脏兮兮的,众人自然不敢由着他,最终这个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蹴鞠将就着在脚踏上安了家。 元儿甚爱这蹴鞠,只许自己和林瑾衡踢着玩,元儿必没这个脚力,那自然是林瑾衡踢过来的。 此时,从门口传来一脆生生的声音问道,“我的蹴鞠呢?”也不等人回答,问完元儿就往里面钻。 守在门口的人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延恩吩咐不许旁人打扰,若是这国公府里头其他人,他们自然拦住了,只是,眼前这两位就是他们府上的心肝肉宝贝,拦还是不拦。 他这一犹豫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小胖墩元儿却像炮弹一样冲了进去,那个腿脚利索哦!林瑾衡无奈,只得跟上,口中道,“慢着点,别摔了!”她都说了让别人去捡,这小祖宗非要自个儿上阵。 守着门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忙道,“世子爷和侯爷在宴请诚王世子。” 林瑾衡脚步一顿,她倒没想到周誉也在这儿,却也没觉得尴尬,因着周誉与林延恩、林延思交好,她也不陌生,见面倒能说上几句话。想着既然走到这儿了也没有转身就走的理,就想打个招呼再带着元儿走,不耽误他们的事也不失礼。 林瑾衡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就见一小厮拿着蹴鞠蹲在元儿面前,元儿手小胳膊短,遂双手把蹴鞠团团抱了,回头看看后面的林瑾衡,又看看不远处花团锦簇之中,围坐在石桌边的林延恩等三人,愣在原地。 林瑾衡见状,笑着上前弯腰道,“客人来了,元儿还不过去问好。” 元儿看了看蹴鞠,又仰头看了看笑眯眯的林瑾衡,小眉头一皱,对后面跟上来的小孩道,“你拿着!”那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子,专程寻来给元儿作伴的。 然后元儿伸出小手攥了林瑾衡的食指,随着她往前去。 还没走近,林延思就乐呵呵的朝元儿招手,“元儿!” 元儿却没像往常那样飞奔过去,而是跟着欠身行礼林瑾衡,有模有样的对三人行礼道,“元儿给父亲、六叔,誉叔叔请安!” 林延思将元儿招到身边,低了头逗他,“咱们元儿真厉害,把蹴鞠都踢到这儿来了!” “姑姑踢的,”元儿奶声奶气道,“我以后会和姑姑一样厉害!” 林瑾衡摸摸鼻子,姑侄俩一路踢着玩,她踢得顺脚一下子就用了真力气。 林延思笑,“那我等着元儿把你姑姑打败啊!” 闻言,小孩挺了挺小胸脯。看的几人都忍俊不禁。 林延恩扫一眼周誉,又问,“今儿学了什么?”如今还没给元儿请先生,不过却已经开始教他背些简单的诗词,《三字经》等启蒙读物更是早就背完了的。 元儿看林瑾衡,林瑾衡对他鼓励的一笑,又对他眨眨眼。 元儿便将手背在身后,架势十足的背起《悯农》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毫不停顿的背完之后,拿着期待又紧张的眼神看一直不出声的林延恩。 林瑾衡看得叹气,时下,父亲在儿子面前都得摆出威严来,诸如林晋海,在儿子们面前总是板着脸,就是夸赞也还是硬梆梆。 林延恩也不例外,对着他们几个是亲切的兄长,对着元儿就是严父了。 林延恩问道,“你可知讲的是何意?” “农民伯伯种粮食蔬菜很辛苦,所以元儿要把饭菜吃光。” 林延思便笑睨林瑾衡 林瑾衡坦然受之,不就是这意思吗! 林延恩笑着一颔首。 元儿便咧开嘴笑,眼睛都亮起来,忙道,“姑姑还说春天带我去插秧苗。” 林延思朗笑出声,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咱们去插秧,六叔再带你去抓虾子。”为了防止养出一群四体不勤,不问稼穑之艰难的纨绔子弟,皇帝时不时亲自带着皇子皇孙以及宗室子弟耕种,他和林延恩也是跟着下过田的。 元儿喜不自禁,又忙忙伸出手指头来,“我们也拉个勾,敲个章!” 林延思笑,看他这模样心软的不行,伸手跟他定了契约,见他眉开眼笑的小模样,忽尔将元儿举过头,元儿惊呼了一声,又咯咯笑出声来,满园子都是小孩欢喜的笑声。 林延思斜睨旁边的周誉,非常慷慨的把元儿递过去,“喏,可怜见的,给你过过干瘾。” 林瑾衡低头笑,她六哥可真不厚道,就往人短处戳。又看周誉,满脸好笑,并无其他神色。周誉似有所觉,偏头对林瑾衡微微一笑。 周誉伸出手将元儿接过来,随之神色便柔和下来,掂了掂分量,笑道,“几日不见,元儿又长大了。” 元儿对周誉也不陌生,喜滋滋的点头,“我马上就能长这么高了。”用手比划了一下,小孩都想着一夜长大。歪着头喜道,“马上就可以学习骑马了。” 林瑾衡看着周誉很有耐心的陪着元儿童言童语,无限同情,她三哥俩儿子,比他小的林延思也有儿子,偏他连妻子都没影,真可怜!这都是没亲娘闹得,林瑾衡坚定认为要是诚王妃是周誉生母,哪怕顶着克妻的名头,也绝不会蹉跎到这个年纪。 林瑾衡一个人在那脑补的投入,回过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遂对元儿柔声道,“好了,弟弟要醒了,咱们回去看他。” 元儿也不闹,乖乖一晃身子,周誉便把他放在地上。 元儿期期艾艾的向周誉确认道,“誉叔叔什么时候再来?” 周誉笑,拍了拍他的头,“叔叔这就让人把剑给你取来。”他方才应了送元儿一把小剑,自然是没有开锋的。原是想着等他生日送过来,不过被小家伙哄得开心,顺嘴就说了出来。 元儿顿时笑眯了眼,一骨碌要往周誉身上爬,周誉不明所以,托了他一把,不想小家伙嘟着嘴赏了一枚香吻。 林瑾衡,呵了一声,捂眼,现学现用不要这么快啊,亲,矜持啊,亲! 林延思喷了口中的酒,眼红,叫道,“哎呀呀,”瞅着元儿那傻乐的模样,哎不出来!捶胸顿足,万幸不是侄女。 便是周誉都愣了一下,然后和林延恩如出一辙,遗传自周家特有的丹凤眼中慢慢浮起浓浓的笑意。 元儿保持着双膝跪在周誉腿上,双手搭着周誉肩膀的姿势,瞪着黑玉般的眼睛愣愣的瞧着神色古怪的几人,又去看林延恩。 林延恩无奈的摇着头笑,他儿子这是把家中几个女子亲他的习惯学来了。 看这情况,林瑾衡马上带着元儿扯呼,姑侄俩打了个招呼又手拉着手离开。 “想不想马上生一个。”林延思好容易压下侄子被占便宜的诡异心思,笑眯眯道。 周誉见他这几日都盯着这一点不放,又好气又好笑。却不由得想起方才掌间柔软的身体,明媚的笑容,软孺的童声,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奶香。若有所思,把麻烦都处理完,也是时候考虑了。 林延思见他模样知道总算有戏,笑了,秉承着打铁趁热的原则,语气蛊惑的开口,“眼红吧,羡慕吧,嫉妒吧,恨吧!生一个吧!”别来抢我家的。 周誉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林延思继续化身媒婆喋喋不休。 周誉看他一眼,终于施施然开口,“我父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语气笃定。 林延思眼睛一亮,微探身过去道,目光炯炯,“要是你今年定亲,诚王舅舅说库里兵器随我选!”第一任诚亲王趁着乱世可收集了不少名兵利器,林延思没少打主意,可那也是诚亲王的宝贝。这次诚亲王愿意忍痛割爱,可见是真的被周誉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急,开始发动亲友团了! 周誉嘴角一抽! 然后看着林延思微微笑。 另一边林瑾衡拉着元儿没走多久,在路上遇到了十二姑娘,梳着瑶台髻,上穿乳云纱对襟衣衫,下着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说来十二姑娘容貌在外头也是中上之姿,只是林家姑娘多貌美,一对比,她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胜在她会打扮,五分颜色,显出八分美貌来。 十二姑娘手中还提着一只红嘴鹦鹉,扑棱着翅膀叫道,“你好,你好!” 元儿看着鹦鹉的眼神亮晶晶。 林瑾衡握紧了他的手,她院子里都不敢养扁毛畜生了,因为怕遭了元儿的魔手。别看他刚才那么乖巧可爱,淘气起来,林瑾衡恨不得揍他屁股。小家伙最近喜欢给鸟雀的羽毛染色,染得不满意了,再洗掉重新染,折腾的一地鸟毛。 十二姑娘也知道元儿的丰功伟绩,拿着鹦鹉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林瑾衡淡笑道,“三哥在园子里宴客。”这里已经属于前院,她也是和元儿玩闹着不知不觉才到了这儿。想来言下之意,十二姑娘能明白过来。 十二姑娘点头笑着道,“小多也找到了,我正想回去呢。” 三人便一同走了一段路,期间,元儿一直盯着十二姑娘手中的鹦鹉不放,估计那鹦鹉感觉到了世界满满的恶意,一路上安静极了,缩在一边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瑾衡则牢牢攥着手上的小家伙,防止他闯祸。 在岔路口分开,林瑾衡带着元儿去找俞钰晚。 而十二姑娘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望着隐约海能看到的那高高的院墙,上面还爬着藤蔓,郁郁葱葱。十二姑娘抿紧了嘴角,那里彷佛是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十二姑娘收回目光,望向林瑾衡消失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不甘。 没过几日,就到了西宁等国进城的日子,京城万人空巷,都来见证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 为了防止宵小闹事,禁军和御林军在沿路布置层层守卫,还有锦衣卫在暗处监测,果然有捣乱之辈,但是在密不透风的防卫之下,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路顺风顺水的进了皇宫,举行了盛大的朝拜之礼,至此西宁诸国正式成为大历附属国家,岁岁来贡。 晚间便是宫宴,不止宗室,三品以上朝廷重臣都能带着家眷参加。 林瑾衡自然有一席之地,穿戴完毕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入了宫,再由宫女带着入席。 这样的场合,林瑾衡历来兴致缺缺,觥筹交错之间,心思各异,林瑾衡举起自己的杯中的酒对坐在她边上的周颖示意,又去寻坐在西侧的萧紫涵,外戚大多安排在那边。 冷不丁就撞上怪事,晃了晃酒杯笑,这神色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栾玉漂亮的杏眼冷冷的看一眼宗室处上首的周誉,她会让周誉后悔拒绝亲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栾玉漂亮的杏眼冷冷的看一眼宗室处上首的周誉,她会让周誉后悔拒绝亲事的。 ------------ 第191章 一九一 宫宴冗长,期间还有歌舞以及烟火,往往要延续两三个时辰,好在规矩定的人性化,可以稍稍离开活动一下。 公孙栾玉放下象牙筷,寻了借口离席。 宫妃处丽嫔也以不放心小皇子为由告退,姑侄二人便在园子里遇上了。 公孙栾玉见丽嫔眉眼间的得意之色,也展颜而笑,上前唤道,“小姑姑,”语气亲昵。 丽嫔惯来疼爱这个侄女,见她高兴的模样也欢喜,携了她的手往高处的亭子处,居高临下,也不怕人偷听。 “你且等着,看姑姑怎么给你出气。”丽嫔眼波流转,脸上浮现戾气,又得意,能一箭双雕实在快哉!而后又化作疼爱,摸了摸公孙栾玉的脸颊,道,“他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了我们栾玉这样的好姑娘,让他去后悔一辈子吧!” 公孙栾玉嘴角一翘,复又低了头,后抬眼感动道,“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 “傻姑娘!姑姑不疼你疼谁。”丽嫔语气宠溺,想起周誉几次三番的拒绝,丽嫔就怒火中烧,周誉他不过金贵了诚王世子这个身份,若没了个这个闪闪发亮的光环,就是给栾玉提鞋都不配。 丽嫔又笑道,“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咱们,你啊,就等着做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 公孙栾玉垂下头,娇羞而笑,脸颊染上粉色。 丽嫔见状,拿帕子掩嘴轻笑出声,挪揄道,“咱们栾玉可是个有大造化的。”世袭罔替的世子妃不比嫁给皇子差,长远考虑,普通皇子还不如诚亲王这一脉显贵。自己最疼爱的侄女有此造化,丽嫔满意至极。 公孙栾玉的脸越发红,跺脚撒娇道,“姑姑~”眼角眉梢却带着冷冽。 那日上香路上,周誉救公孙栾玉于危难,她对家中想将她嫁给周誉之事本是抵触的态度,无奈,长辈的决定哪里有她一个弱女子置喙的余地,无论她发脾气,公孙大人都不为所动,心情郁结之下,就让兄长带她去上香。 不想路上发生了这等意外,公孙栾玉到底少女情怀,觉得嫁给周誉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是满腔不可外道的柔情却被周誉当头淋了一头冷水,公孙栾玉长这么大就没这般丢脸过,至此就生了恨。 回头公孙栾玉冲着家人狠哭了一场,就想着让长辈替她做主,可是公孙大人却说此事就此作罢,不可与诚王府为敌。 公孙大人早就有被拒绝的准备,他是看公孙栾玉命格好便存了试探的心思。诚亲王不愿意联姻,公孙大人着恼之余更忧心忡忡,这意味着在诚亲王府眼中,十六皇子并不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公孙大人自己也清楚外孙缺少武将的支持,这档口自然忙着如何为外孙添砝码,岂会去得罪手握重权,声势显赫的诚王府。 可怜见的,老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孙子是怎么在周誉面前趾高气昂,把人给得罪狠了。 更不知道他孙女公孙栾玉见长辈不作为,胞兄义愤填膺,却没任何对策,一气之下就进宫找最疼她的丽嫔撑腰。 果然还是小姑姑最疼她。想着马上就能一雪前耻,让周誉自食恶果,公孙栾玉浑身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只是心底隐隐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强行压下去。这都是周誉自找的!与人无尤! 姑侄俩又说了一番体己话,公孙栾玉知道丽嫔都安排妥当了,心满意足的回去。 公孙栾玉正脚步轻快的走着,随行的一宫女忽然道,“前头是琅华郡主、平阳郡主和萧姑娘。” 公孙栾玉循着她的手望过去,就见三人被一群宫人簇拥着坐在秋千上说笑。 目光动了动,文人相轻,大抵在美人中这也是一条金科玉律。公孙栾玉潜意识的就不喜欢三人,只是受身份所限,她不能像周瑶那般把不善表示的明显。因着长辈的叮嘱,一直以来她还得笑脸相迎,态度亲切不失恭敬。 许是公孙栾玉这一群人驻足停留太久,林瑾衡也注意到了,见到其中的公孙栾玉,林瑾衡笑容淡了几分。席间她注意到公孙栾玉不同寻常的眼神,几次观察才肯定是冲着周誉而去。 连带着她也频频往周誉那里细看,引得周誉回望,害她委实不好意思,不过瞧着周誉也注意到了公孙栾玉的异样,便撩开手了。 人家活蹦乱跳活到二十二岁,且越活越好,哪里需要她操心,遂林瑾衡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见被发现了,公孙栾玉少不得上前请安,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衣炔轻晃带起优美的弧度,脸上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微笑。 林瑾衡笑,这位公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贵女模范啊! 周颖见林瑾衡懒洋洋坐在秋千上,只说了句免礼就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道,“公孙姑娘也来透气?” 公孙栾玉点头轻按着胸口,蹙眉微笑,“有些闷热,便出来散一散。” 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公孙栾玉便告辞。 林瑾衡等自然不会留她,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因着她后族的身份,平日交往都保持着距离。 “嘿,回神咯!”萧紫涵跑过来,在林瑾衡面前一晃手掌。 林瑾衡推开她的手,收回望着公孙栾玉背影的视线。 萧紫涵笑问,“这是怎么了,今儿我发现你没少往她那瞅。”若不是公孙栾玉出现,她都要忘了,故此才有一问。 林瑾衡笑,“有这么明显吗?”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还不了解你,虽然你只开席那会儿看了几眼!”萧紫涵一下子坐在林瑾衡的秋千上,好奇的问,“公孙大才女哪里引得你这么注意了,你往常不是能不理她就不理的?” 一直以来,公孙栾玉都是以美女、才女近乎十全十美的形象示人,只是林瑾衡偶尔见过她私下训斥庶出姐妹的模样,用词之刻薄实在很难和人前出了名友爱姐妹的厚道人公孙栾玉联系起来,几乎要让林瑾衡以为是两个人了。 说来,不管私底下姐妹如何相处,在外都得友爱和睦,但是像公孙栾玉这种用秀友悌累积美名,转身却翻脸不认人的做法,还是让林瑾衡敬谢不敏。 其中缘由,周颖和萧紫涵也从林瑾衡口中听闻过。 “我看她往誉表哥那里瞧了好几次,神色不善,”林瑾衡想来想去只想到月前周誉英雄救美那次,不过根本没后续,难道是美人想以身相许,英雄不解风情,囧!林瑾衡完全不知道她已经真相了。又偏头问萧紫涵,“你既然知道我看她,难道就没顺便也看看她?” 萧紫涵马上回道,“看了,”一摊手,“看来我是错过了。”又笑嘻嘻的凑过去,“不过我倒看见你往誉世子那里看了好几眼。” 林瑾衡见她那八卦的神情,翻白眼,明显重点找错了,没好气道,“该注意的没注意,不该注意的你倒是眼睛尖。”忽尔,一拍手乐道,“那也难怪,也不瞧瞧那是谁是吧!”尾音拖得老长,其中挪揄之意尽显,还斜睨萧紫涵,神情和方才的萧紫涵如出一辙。拍了拍萧紫涵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 萧紫涵一噎,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后又乐起来。 这没头没脑的,让林瑾衡和周颖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笑了片刻,萧紫涵清清嗓子才施施然开口道,“若你喜欢,只管上,反正我就是拿他当偶像!”这词还是跟林瑾衡学来的,猛地话锋一转,幸灾乐祸的看着林瑾衡,“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姚以安好像也发觉了。”居然把这么好玩的事给忘了,实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林瑾衡一怔,“发觉啥?” “你看誉世子啊!”萧紫涵开心道。 林瑾衡:“……” 便是周颖也忍不住笑不出来声,这叫什么事啊,虚点林瑾衡,无奈道,“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林瑾衡:以后再也不八卦了! 林瑾衡果断站起身,“诶呀,咱们出来好久了回去吧!”留着被嘲笑吗?绝不可能! 周颖和萧紫涵皆望着林瑾衡笑。 林瑾衡笑容可掬的回望。 三人又慢悠悠的回席,林瑾衡忍不住往姚以安处望一眼,灯火阑珊处,他正和身边的同僚交谈着什么,谈兴正浓。 立时,姚以安抬头侧身望过来,看着林瑾衡微笑。 林瑾衡也笑。 萧紫涵一戳林瑾衡的腰,脸上怪模怪样的笑容让林瑾衡想抽她,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好,她却这样暴躁,不好,不好! 不过一眼一笑,转瞬即逝,却被一些人收在眼底。 八公主有些发怔,心中又酸又涩又惨然,慢慢苦笑起来,望着皇帝左手下的筵席只觉得心乱如麻。那里坐着此次宴会的主客,以西宁为首的诸国使臣,不是君王便是王子,其下手是随行的公主。他们都是为和亲而来,而诸未嫁公主中,她最年长。 周誉收回目光笑,慢慢饮着杯中酒。想不到随意一眼就扫到小儿女情/事,不由感慨,初见时说话还漏风的小姑娘居然都可以谈婚论嫁了。都是玉人儿一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倒也是良配!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见周誉杯中酒尽,忙倾身斟酒,不想手一晃,酒洒在了周誉衣袍上。 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这样的场合也不敢出声求饶,只战战兢兢跪下请罪。 马上一年岁更长瞧着能管事的宫女迎上来询问。 周誉不甚在意的一摆手,“无碍,不必小题大做!” 年长的宫女便道,“世子爷可要更衣?”这种意外情况她们自然有所防备。 周誉目光微动,见衣袍上的酒渍范围不小,遂从善如流一点头。 那宫女便命人送周誉去更衣。 一直在暗暗观察周誉的公孙栾玉见状,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望一眼坐在高台上的丽嫔,脸上浮起柔美的笑容来,若无其事与人攀谈。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暗暗观察周誉的公孙栾玉见状,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望一眼坐在高台上的丽嫔,脸上浮起柔美的笑容来,若无其事与人攀谈。 ------------ 第192章 一九二 一娃娃脸的太监弯着腰提着灯笼走在周誉身侧,周誉由他指着路慢悠悠前行。 一圆脸宫女上前几步皱着眉禀报,专门腾出来处理意外情况的清源殿被几个酒鬼弄得乌烟瘴气。 娃娃脸太监便说道,“禀世子爷,梨瑞斋也是用来更衣的地方,只是有些远,”神情为难又惶恐。 周誉笑容不变,淡淡道,“你带路吧,” 两人便往梨瑞斋而去,两边的人也渐渐少起来,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一精致又清冷的宫殿,里面有隐约可闻的人声,增添了几分生气。周誉倒还记得这宫殿,里面有一戏台,早些年也是宫妃们喜欢来的地方,后来随着更为宽阔精美的华兰阁兴建,这里便门庭冷落下来。 周誉抬头望了望夜空中一轮弯月不由微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周誉站在院门口不动,太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就差这一点点了,稳了稳心神轻声道,“世子爷请进!” 守在门口的宫人也作出恭敬的姿态来。 周誉挑眉,到底是后族,果然大手笔,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一般人还真使唤不动这么多人。 宫人见周誉纹丝不动的立在那,不由紧张,诧异出声,“世子爷?” 周誉踏进了院门微微笑道,“辛苦几位了!” 几人不明所以,顿生古怪之感,正要说不敢。忽闻一树枝断裂之声,然后仿佛讯号一般就见周誉双手出手如电,接连击晕三人。同时阴影之中窜出数条身影,个个行动如风,袭向院中诸人,并不下杀手,以击晕为目的。只是就是如此迅速也有四人触墙自杀。 在远处的声乐与烟火声中,这点动静如若无声,而附近巡视的侍卫,早被丽嫔调开。至于丽嫔派来监视梨瑞斋的人手在早前传达完最后一次消息之后就被拿下,此时也被从暗处出现的御林军提溜过来,捆在一起。 周誉看着空地上被堵了嘴捆成一串的宫娥太监,一扫,奇怪,居然比他想象中人少,他听动静以为至少有十余人,想着倒也为难公孙家了,既要有人声让他不起疑,又要确保个个都能守口如瓶。 御林军苏都统对周誉一拱手,又沉声吩咐两名身手利落的宫女进内探望。 两名宫女推开门,不约而同一皱眉头,凝神闭气,走进内室,便见炕上躺着闭着眼的芙贵人,一宫女紧赶几步上前,一探,松了一口气,只是晕过去而已。另一宫女伸手掐灭了炉中的熏香,又用指一捏细细一闻,便知这是合欢醉香,乃是助兴之香。 微微一巡视又在窗台下,开着几盆蓝色鸢尾。这香,这花,再配上周誉衣袍上的酒,对男子而言那就是上等的催情药。 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面对这样的活色生香,若是周誉一个把持不住,哪怕查出是被人陷害,周誉和芙贵人也必死无疑,对方可真是好毒的心思。 ### 丽嫔身边的大宫女翠玉神色不自然的回到席上。正在看着歌舞表演的丽嫔低声问如何? 得知周誉已经进了梨瑞斋,喜得丽嫔连饮三杯酒,引得周围的宫妃诧异望过去。喜气洋洋的丽嫔不以为杵,拿帕子拭了拭嘴堵住欲要脱口而出的笑声,周誉和芙贵人已经上榻,暗暗道,诚王世子,本宫可待你不薄,让你能与这样的绝色美人抵死缠绵,便是死了也值了! 周誉与林延恩等自小相熟,卫国公府那是他常去的,认识六姑娘很正常。 自古美女爱英雄,英雄爱美人,却碍于门第而无缘! 命运弄人,美人入了宫,但是周誉旧情难忘,连亲事都兴致缺缺。 终于情难自禁!做下苟且之事! 合情又合理! 想到碍人眼的芙贵人终于能死了!丽嫔身心舒畅,冷笑,怀孕又如何,年轻貌美的贵人与英俊潇洒的侄子私通,对一个年迈的帝王而言,那就是奇耻大辱。肚子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种皇帝岂会让她生下来,她的小儿子永远都是皇帝最疼爱的老儿子。 芙贵人红杏出墙,林家也得受牵连,皇帝以后看见林家人就会想起不甘寂寞的芙贵人。林家一退,能空出多少举足轻重的缺来。 还有那周誉,这就是得罪他们公孙家的下场。此事一出,性命都堪忧,顶好也就是留住一条狗命,做世子那是休想。周誉废了,诚亲王只剩下周荣这么个儿子,哪怕再偏心又如何,还能让王府后继无人不成。到时候她就把栾玉风风光光嫁过去做世子妃,诚亲王就是想袖手旁观都不能够,就连诚王妃的娘家忠义侯府也能收为己用。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喜闻乐见。 丽嫔又细细琢磨了一遍,为了防止泄露消息,她找的都是暗中收买的人,没有一个出自她的景阳宫,怕人手不够营造不出气氛又怕泄密,特特找了好几个都会口技的宫人。 等会儿梨瑞斋起火,这些人也都会葬身火海,绝不会供出是受她指使,她十几年才养了这么几个甘愿赴死的奴才,一次废了委实可惜,但是若能把芙贵人、林家和周誉一网打尽倒也值了。 越想丽嫔月越发的得意,恨不得告诉家人自己的妙计,自小,家中人便只夸皇后端庄贤淑,聪慧过人。丽嫔不屑,不过尔尔,还不是被弄得生不出孩子,堂堂一皇后,连敏妃和贤妃都压不住,由得她们做大,否则她的十六皇儿,如何至今还只是个皇子而不是太子。 丽嫔喜滋滋的看着表演,慢悠悠的等着那边因为烟花而失火,接着里面的小鸳鸯就会现形于众目睽睽之下,拿贼拿赃,捉奸捉双,眼眸一转,要是抓到床上,那就更妙了! 翠玉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丽嫔身后布置,却不小心将一个四喜丸子滑到了丽嫔身上。 丽嫔怒不可谒,却碍着众目睽睽之下,要维持颜面不能收拾她,只暗暗瞪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你这毛手毛脚的笨丫头,还不伺候本宫去更衣。” 周围宫妃心照不宣的对视,又撇开眼,哼笑,谁不知道丽嫔是什么德行,偏她就爱装出一幅大度的模样来。 丽嫔去了专门给女眷准备的宫殿更衣,一进内室,门刚合上,丽嫔扬起手就想扇翠玉耳光,半路堪堪停住,想起这里不是景阳宫,待会儿出去被人瞧见了有碍名声。宫里的潜规则动用私刑都是用在外人瞧不出来的地方。遂只得狠狠的踹了翠玉一脚。 翠玉连退几步,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痛又马上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磕的额头通红,连声求饶,“奴婢知罪,娘娘赎罪……” “废物,不过那么点事,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这点事都干不好,本宫留着你何用!”丽嫔喝骂道,想起梨瑞斋中马上就要葬身火海的人,丽嫔望着翠玉的眼中闪过杀意。 翠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涕泗横流的哭着求饶。 丽嫔心思如电转,已经有了决定,当下放柔了语气道,“本宫不是恼你污了本宫的衣裳,而是你这样的惊慌失措,若是让人瞧出了什么,不止本宫在劫难逃,你们也难逃一死,更是连累家小。” 翠玉以及丽嫔身边的宫人都是心头一震,情绪万千,却有志一同不敢在丽嫔面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来。 翠玉等忙表了誓死效忠的决心,翠玉面带为难,担忧道,“娘娘,若是让人知晓了!” 丽嫔自觉设计了如此天衣无缝的妙计,正愁无人分享,虽然这三个贴身宫女都是知情的,不过丽嫔方才就决定为了以防万一一个都不能留。 又有翠玉不着痕迹的引导,当下又意气风发的把计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最后丽嫔轻哼,“谁敢让本宫不痛快,本宫就要她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豪言壮志余音未散。 “丽嫔娘娘好大的气派!” 平地一声雷!这声音! 丽嫔惊得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大了嘴,瞪大了眼,额上滚下几滴冷汗,抖着手指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萧太后,以及低眉敛目恭敬跟在身后的上官嬷嬷――那是皇帝的奶娘。 委顿在地的丽嫔连牙齿都在打颤,“太……太后……”一句话没完,白眼一翻就吓晕了过去。 萧太后冷冷的看一眼晕倒在地的丽嫔,又望一眼翠玉,沉声道,“请皇上过来。” 丽嫔自以为高明,却不知她这的毒计落入多少人眼里,有人将计就计,有人冷眼旁观。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把一个得宠且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的宠妃和当权的王府世子逼入绝境,这些人死了也是活该! 何况丽嫔还是瞒着公孙家行事,用的是她手里那点人手,若是她有这等能耐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公孙大人也不会疼爱长女胜于她,更不会连连叮嘱不许她插手皇子的教养,就是怕这个女儿养歪了外孙。公孙大人看着被母亲养大的皇后和被公孙夫人养大的丽嫔,切身体会到母亲的言传身教对儿女的影响,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女儿这性子改不了。 公孙大人平生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小女儿的两个皇子不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十分庆幸,十六皇子不随他的生母。 原本言笑晏晏的皇帝离席之后骤然沉下了脸,不过片刻马上又是神色如常,见到萧太后时,还笑着行礼。 萧太后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扫一眼翠玉道,“这宫女戌时一刻向哀家揭发丽嫔奸计,”萧太后便把丽嫔的计策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说完萧太后叹了一口气,“丽嫔虽然行为偶尔有所僭越,但是哀家却不信她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祸乱后宫的事情来。但是总归不放心,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正遇上誉儿被引到梨瑞斋。” 萧太后顿了一顿,“为防惊动太多人,哀家命人控制了梨瑞斋。可到底只是一言之词,哀家恐其中有诈不想冤枉了丽嫔,遂用这宫女引她来这里。丽嫔亲口承认这些事都是她所为。” 一口一个却、总归、到底、恐……皇帝听得心中愧疚,不着痕迹望一眼萧太后身后的上官嬷嬷,萧太后为何带着上官嬷嬷,其中用意皇帝了然,萧太后是让上官嬷嬷证实此事,好更加的证据确凿。 皇帝知道萧太后不喜丽嫔,却也知道萧太后绝不屑于陷害丽嫔,将计就计,皇帝却是信的。 因这,皇帝心中更加难安,为了一个丽嫔却要萧太后这般兴师动众。这些年来,他迟迟不肯让林延恩认祖归宗,轻拿轻放诸皇子对林家的挑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终是让母子之间生分了。 “儿子不孝!累母后操心!”皇帝低声道。 萧太后淡淡一笑,“此事便交给皇帝了!”说罢,看也不看被堵住了嘴,跪在一旁哀哀凄凄看着皇帝的丽嫔,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她顾忌的不是丽嫔,也不是其背后的公孙家,而是皇帝想利用公孙家保持三足鼎立平衡的心。 萧太后目光空空的望着远处的灯火,此次若是不严惩丽嫔就会纵得他们越来越胆大,林延意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连淫/乱后宫还想将之公之于众这样的罪都能被轻描淡写的揭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连淫/乱后宫还想将之公之于众这样的罪都能被轻描淡写的揭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 第193章 一九三 殿内皇帝看向哭的花容失色的丽嫔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之色。 见此,丽嫔惊得面无人色,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事真的犯了皇帝的忌讳,抖的身子如筛糠,嘴里呜呜咽咽个不停,却因为口中被塞着锦帕不能说话。 皇帝神色冰冷,一摆手示意,便有人上前摘了丽嫔嘴中的锦帕。 顾不得酸痛合不上的嘴,丽嫔低着头凄凄切切的哭起来,眼珠子转个不停,她的计谋让萧太后听了个正着,她到底还有理智知道想驳斥了萧太后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还有皇帝敬重的上官嬷嬷旁听。 “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见您对芙贵人宠爱有加,臣妾被嫉妒冲晕了头,这才,这才,做下这等错事,臣妾实在怕您忘了臣妾和小皇子,”丽嫔泪如雨下,膝行到皇帝脚下,拉着皇帝的龙袍,哭着道,“臣妾以为这样,您就不会再宠爱芙贵人,您就会像之前那样关心臣妾和皇儿们。臣妾只是想让您多看看我们母子三人。” 丽嫔见皇帝目光凌厉不为所动,心突突的跳起来,泪水流的更急更快,神色也越加的慌乱,“皇上,芙贵人心有所属,她配不上您的宠爱,臣妾不忿,她这样的人如何值得您疼爱,臣妾岂能眼睁睁看着她糟蹋您的心意。” 皇帝瞳孔一缩,盯着丽嫔缓缓开口,“心有所属!?” 丽嫔一惊,大喜过望,一抹眼泪,连忙道,“这是诚王妃告诉臣妾的,诚王妃说周誉思慕六姑娘多年,两人早就暗中往来,只是碍于身份。”丽嫔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不妨遇上皇帝冷的渗人的视线,惊得到抽一口凉气,冷汗如雨下,哆哆嗦嗦道,“这些都是诚王妃教臣妾的,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臣妾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又气不过皇上如此疼爱芙贵人,她却另有所爱。臣妾这才昏了犯下如此大错。臣妾知错,臣妾不该被听信诚王妃的谗言。”重重的磕着头,也不管出了血,一个劲的忏悔求饶。 丽嫔心思从来没有转的这样快过,她的分量比不过萧太后,所以只能认罪,但是就不信还比不上诚王妃,把罪名全部推到诚王妃身上,而她只是被唆使,总归没有造成恶劣结果。想来皇帝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她生了两个皇子,且都得皇帝宠爱。哪怕被降位禁足,但是只要她儿子继位,她依旧是太后,丽嫔从来都坚定自己的十六皇子能荣登大宝。至于诚王妃,事成她能得利,事败,自然也该一起承担后果。 丽嫔红着眼,哀哀的看着皇帝,只要皇帝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诚王妃指使。 皇帝嘴角一动,垂下眼看着食指上的玉扳指。丽嫔想将罪名往诚王妃身上推希望逃避重罚,其实无论是她主谋也好,还是诚王妃主谋也罢,皇帝都不打算留她性命,若是其他事情,皇帝愿意网开一面,但是丽嫔胆敢淫/乱宫闱,这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又过了萧太后的眼。实在不能纵容,否则她会狗胆包天,捅出让他后悔莫及的篓子来。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看在你为朕生育两个皇子的份上,朕留你全尸。” 便是贤妃受宠十几年,十二皇子是他钟爱的儿子。但是当触到皇帝底线的时候,该得痘症还是得痘症。何况是丽嫔,早些年不过是为了十六皇子造势,这一两年却是因为比起通透聪慧的女子,他更喜欢宠信心思简单的女子,相处更为轻松惬意,加之丽嫔又替他生了小儿子。 犹如晴天霹雳,丽嫔呆愣愣的看着皇帝忘了哭,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给皇帝生了两个皇子,皇帝如何狠得下心要她的命。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尖叫着哀求,“皇上,您不能这样,臣妾还有两个皇儿要照顾。。” 皇帝神色一冷,终于勃然大怒,直起身厉声道,“你以为你是在帮皇儿,你这是在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贤妃消停了,又来一个丽嫔,要争那就光明正大的争,偏一个一个都用鬼蜮伎俩,“没了你们在一旁兴风作浪,皇儿能过得更好!” 丽嫔内心惊惧不已,欲要再求饶,却又被堵住了嘴带下去。皇帝视丽嫔乞求的视线路无物,只冷冷的看着跪在角落中翠玉。 三名宫女感觉到帝王的威严,尤以翠玉更甚,心惊肉跳的缩着身子跪伏余地,连话都不敢说。 “你为何会向太后揭发丽嫔,又为何今天才禀明太后?若言语不实,朕诛你九族!” 翠玉一惊,忙掀起自己的衣袖,上面是触目惊心的烫伤,割伤以及青青紫紫的淤痕,抖着嗓子哭道,“娘娘每日对奴婢非打即骂,若只如此,奴婢也不敢背主。可是娘娘指使奴婢替她陷害芙贵人和诚王世子,奴婢不敢,但是家人生死又都掌握在娘娘手中不敢不从。奴婢终究良心难安,又怕事后和家人一起遭灭口,这才壮着胆子禀告太后。” 一片寂静,皇帝声音里带出了疲惫之色,“带下去好生讯问。”他想知道翠玉到底是不是萧太后的人。 皇帝若无其事的回到席上,望着座下觥筹交错的人,想这些人又都在盘算着什么? 林延恩因与西宁王有着共同对抗西宁妖后母子的情谊,遂比旁人更熟悉一些,此时西宁王正拉着林延恩饮酒。 林延恩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感觉背上的视线如芒刺在背,不敢轻举妄动,神色如常的与西宁王对饮。 萧太后离开了一炷香的功夫,丽嫔一去不复返,然后是皇帝离席片刻。 林延恩猜付应该是丽嫔事泄了。他半月前就得知丽嫔手下有异动,知晓她的诡计之后却按兵不动,而是告知萧太后,借助萧太后之力替丽嫔费心遮掩,让宫中其他人无法察觉。若是让皇帝知晓,想来又是无声无息的替她遮掩过去,丽嫔只得一顿警告罢了,反正没有付诸行动也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不是吗? 可丽嫔已向林家伸出獠牙,林延恩如何能容得下她,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让丽嫔得逞一次,哪怕事后将她碎尸万段又如何。 为了以防万一,萧太后接手之后并不让林延恩参与其中。一些事萧太后做得,林延恩却做不得。是以林延恩并不知详细经过,却也能猜个大概,想来六姑娘和周誉都会“不小心”中计。让丽嫔无可抵赖,任皇帝再多考量也难以网开一面 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离开,林延恩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肩膀,微微含笑与西宁王交谈。 西宁王高鼻深目,蜂腰猿背,是难得一见的异域美男子,此时又因为饮酒,脸上带了几分迷离慵懒,更是惑人。引得不少闺秀频频探看,又互相低笑打趣。 西宁王低低一笑,看着剑眉星目的林延恩,慢慢的说道,“你妹妹长得和你不太像!不过也挺美的!” 林延恩神色一冷,眼底是浓浓的警告之色,“你喝多了!” 西宁王定定的看一眼林延恩,不觉又笑,自斟自饮了一杯,“是啊,我真的喝醉了!大历的酒特别醉人!” 林延恩微微拧眉。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夸的林瑾衡已经十分疲惫,眼睛都是半睁半合的,对许鸾悄声抱怨,“什么时候能散啊,今儿个宴会怎么这么长!”往常这个点她都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且这身体正是最嗜睡的年纪,熬得真辛苦!能熬到现在还是她中间偷溜出去睡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劳。 许鸾看上首皇帝已有离席的迹象,遂拍着她的手轻笑,“马上就要散了!” 林瑾衡抹了抹脸,清醒了一点,低声道,“可算是能睡觉了!”瘪了瘪嘴羡慕道,“还是母亲和三嫂好!”重华因为三年孝期,并没有参加这次宫宴,公主不得参政,遂也没有夺情之说,还有俞钰晚作为长房长孙媳,因为守重孝,也没有进宫。林家进宫的女眷也就林瑾衡和许鸾罢了! 等皇帝一走,这场盛大的宫宴自然就结束了,众人各自井然有序的出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等皇帝一走,这场盛大的宫宴自然就结束了,众人各自井然有序的出宫去。 ------------ 第194章 一九四 大道上,林家众人路遇诚王府众人,林延恩和周誉的视线一触即离,两家世子虽然交情莫逆,但是林晋海和诚亲王却只是点头之交罢了,不过点头示意,各自保持着距离往外走。到了东新门,男人上马,女眷上马车。 “母亲,” 正抬脚上马车的林瑾衡循声望过去,便见诚王妃站在马车前,因为背对着,林瑾衡不明她的神情,只见周荣小心的扶着诚王妃的手臂。 诚王妃不自在的一笑,忍不住望一眼诚亲王和周誉,对周荣道,“席上多喝了几杯,现下还有些头晕!”解释她为何脚滑,险些摔下来。 诚王妃勉强稳住心神只是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忧虑。丽嫔说今晚她就能让周誉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如今他还好好的立在那里。 王府的世子之位,是诚王妃惦记了十几年的,看着周誉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未婚妻,诚王妃喜不自禁,只要周誉一直克妻,诚王府最终还是她儿子的。 可是若是不克了呢,听天由命,诚王妃总觉得心中不安。于是在丽嫔找上她的时候,她心动了。 丽嫔替她除掉周誉,她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并支持十六皇子。互惠互利! 她不知丽嫔如何安排,只知道行动在今晚,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期待的结果。 且再等等,许是还未到时候。诚王妃这样安慰自己。 “母亲小心些!”周荣说着小心翼翼的把诚王妃扶上马车,吩咐随车的丫鬟仔细照顾,这才走到父兄身后。 诚亲王微微一点头,周誉笑了笑,周荣等父兄都上了马这才一踩马镫。 林延恩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诚王府恐有个不眠之夜。 看林瑾衡还踩在绣墩上好奇的望着那边,似乎是在发愣,好笑,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上马车,“风凉,还不进去!” 林瑾衡回头笑,懒懒道,“我醒酒呢!”她方才见周誉神色肃然冷厉,和平时判若两人,不由一怔,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马上周誉又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让林瑾衡以为是喝多了眼晕。 林延恩看她红扑扑的脸蛋笑,他望过去几次,林瑾衡都拿着酒杯在喝,想着那是果酒,遂没有制止,说道,“下次莫要贪杯!” 林瑾衡笑嘻嘻应了,弯腰钻进马车,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林瑾衡便在马车里睡着了。到了家却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看的静坐在一旁的许鸾发笑,倒是让伺候的人松了一口气,正愁着是喊醒林瑾衡还是命人抱她回去。 一下马车,冷风一吹,林瑾衡又清醒过来,然后被父兄打发,与许鸾一起回院子洗洗睡。 父子四人却是往林晋海书房而去,林瑾衡撑着眼皮看着林延愈的背影笑。回想起当年,父母兄长议事,林延愈和她那是妥妥的被排除在外,为此林延愈愤愤不平,闹腾着自己长大,可以为父母分忧了。如今,林延愈终于有资格旁听父兄议事了。 这边父子秉烛夜谈,诚王府里头气氛诡异。 “父亲!我有事与您谈。”周誉出声道。 诚王妃心头一震,捏了捏手帕,心跳如鼓擂。 诚王诧异的看一眼神情郑重的长子,将诚王妃的变色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往书房走去,周誉紧随其后。 诚亲王坐下后,细细看着周誉,淡声道,“说吧!” 周誉看着诚亲王慢慢道,“我去更衣,殿内躺着失去知觉的芙贵人!” 轻飘飘一句话,诚亲王猛的坐直了身子,“你继续说!” “幸而太后的人及时赶到,我才没有进内!”周誉嗤笑了一声,“里面还点着催情的药物!” 诚亲王喘了几口粗气,放在桌下的手松了又紧进了又松,其中凶险诚亲王如何不知,忽然直视着周誉的眼睛,“你早知此事!”语气肯定,他的儿子怎么会轻易中计。 周誉反问,“这重要吗?”早知晚知,事实就是有人处心积虑要他的命! 诚亲王嘴角微动,竟然轻笑了出来,周誉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惹恼了他,必然要狠狠反击回去。记得周誉九岁上,他外出办差,老太妃送了他两个美貌伶俐的婢女,他欢欢喜喜收了,成天与她们玩耍,无逸斋的功课猛降。然后在太后寿辰那天,在慈宁宫里当着后妃诰命夫人的面,兴高采烈说着玩闹的趣事。老太妃和诚王妃被各色异样目光环绕,此后羞得大半年不敢出门应酬。 “真是赵氏所为?”诚亲王咬牙问道。 周誉笑,答非所问,语气中带着讥讽,“赵氏答应丽嫔娶公孙家的女儿为世子妃!许陛下明日便要传您进宫,我不过提醒一声,您也好早作准备。” 周誉不知道丽嫔妄图把罪责往诚亲王妃身上推,早在皇帝面前上过诚亲王妃的眼药。他只知道这事一出,不难想到还有一个得利人诚王妃。就是丽嫔不把诚王妃供出来,他也不会让诚王妃撇干净。 林延恩要对付丽嫔,而他要收拾诚王妃,两个大男人却要和女人斗,想想都觉得憋屈,可是谁让她们靠山硬。若是不趁机解决了,就要日夜防备,实在影响心情! 诚亲王面无表情的看了周誉半响,沉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从来都是偏着你的。”儿子不相信他,这让诚亲王苦闷不已,他对周誉的偏心毫不掩饰,可是他儿子居然还不相信他,诚亲王很难接受这一事实。 周誉忽尔一笑,“告诉您之后,你能把她怎么样!骂她,打她,杀了她还是休了她!”诚亲王是一直偏爱他,但是诚王妃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还是他结缡十八载的妻子,更是他唯三子女中一儿一女的生母。 诚亲王就是惩罚又能下多重的手,且诚王妃又是百折不饶的性子,永远都是斗志昂扬,背后又有老王妃和忠义侯府撑腰,她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面对诚王妃的挑衅陷害,周誉虽能避开,但是久了也生出厌烦情绪,也心冷,诚亲王惩罚的不累,周誉自己都累了。 他又被林延思刺激的厉害,也想好好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如何舍得自己的妻儿担惊受怕。 “所以你把事情闹大,惊动宫里!”诚亲王道,“你可知但凡有一点差池,你就会万劫不复,你又可想过,这对王府会造成什么后果!” 面对诚亲王的疾言厉色,周誉面不改色,淡淡道,“那是我活该,与人无尤!至于王府,您大可放心,只要您行的正立的端,陛下绝不会迁怒,陛下历来优容老臣更优容宗室。” 赵氏的所作所为,皇帝绝不会因为她是诚王妃,就问罪诚王府。更何况皇帝自己早年没少受女人的罪,这次自己的女人也掺和进去,想来也能感同身受,何况还有萧太后在。 诚亲王看着神色冷然的周誉,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誉上前几步,隔着一张书案盯着诚亲王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我和赵氏母子已成死局,我容不得赵氏,但我能容下周荣和周晴。可您觉得他们能容得下我吗?而我绝不会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就逆来顺受,或许您想看我和周荣同室操戈? 还是您想用赵氏母子教我明白这后宅的诡谲,让我时时保持警惕,那我无话可说,不过如今看来,她已经脱离您的掌控了。她什么时候和丽嫔结盟,您不就被蒙在鼓里!“ 诚亲王心头一跳,哑着声音道,“你想怎么样?” “赵氏铸下如此大错,父王合该进宫请罪!赵氏为母不慈,心思狠毒,何德何能忝居王妃之位。” 便是早有猜测,等周誉说出来,诚亲王仍然大惊。皇族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王孙,若是嫁进皇家的媳妇犯错,要么青灯古佛,严重的就是悄然病逝,而褫夺封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死更重的惩罚。不是休弃,不得回娘家,但是在夫家也没有了身份只能进寺庙,她的子嗣非嫡非庶非外室子,成了尴尬人。 这样的惩罚太重,除非犯下难以原谅的大错,鲜少使用,多少年没出现过,最近一次,还是五十多年前,冀王继室虐杀前头盛王妃二子一女,后盛家立下大功,强势为自己的外孙外孙女伸冤,最终不止让继室偿命,也让继室失去王妃之位。冀王再是偏爱继室的儿子也不能传位于他。 这就是周誉要的结果,诚王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周荣,他无子,如是有个三长两短,周荣就能顺理成章的取他代之。而周誉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让周荣失去问鼎王位的资格。“若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您后继无人,您大可以广纳侧妃,多生几个庶子,以您的圣眷,哪怕没有嫡子,庶子继位也不难!” 闻言,诚亲王笑容惨然,低声道,“我会进宫请罪,赵氏是生是死,但凭陛下处置!但我能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周誉冷冷一笑,知道诚亲王不同意,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周荣和周晴到底是他的小儿子小女儿! 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 第195章 一九五 诚亲王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周誉离去嘴角嘲讽,他知道这些年诚王妃动作不断,可任他如何处罚,诚王妃都不死心。 归根究底是他错了,是他对赵氏太心软,才助长了赵氏的野心和胆量,早些年他就该把赵氏送到寺庙或者庄上,也不至于加深周誉和诚王妃一脉的隔阂。也纵得她铸下如此大错,宫里会如何处置诚王妃,诚亲王忽然不敢想了。 诚亲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正院去。 正院守门的丫鬟又惊又喜,想不到不是初一十五,王爷也会过来,想着待会儿肯定能拿到不少赏钱,欢欢喜喜的进去报信。 但不是谁都像她这样欢喜的,辗转难眠的诚王妃听说王爷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脸刷的就白了,慢慢的坐起身来,目光毫无焦距。 等诚亲王进来的时候,诚王妃已经穿戴好站在那里恭候。 诚亲王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单刀直入道,“你和丽嫔联手陷害誉儿和芙贵人!” 诚王妃惊得瞪大眼睛看着诚亲王,失声惊叫,“芙贵人!”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你还想狡辩,真要等人证物证俱在,你才肯承认吗?” 诚王妃知道诚亲王这个点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也明白狡辩只会让诚亲王更生气,遂已经打算坦白求饶,但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如何肯认,马上就哭诉道,“丽嫔找上我,我的确动了心,丽嫔说一切交给她,我实在不知她怎么做,若是知道,我一定会制止她。我如何敢谋划芙贵人,芙贵人出自林家,便是为了荣儿为了大姐我也不会设计芙贵人的!”诚王妃的后悔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知道公孙家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诚亲王父子不同意。遂丽嫔找上她,说愿意替她收拾周誉,她只以为是为了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却不想还要害芙贵人,丽嫔怎么这样胡来。 诚亲王失望的看着诚王妃,“不是芙贵人就可以是其他贵人了吗?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猜到丽嫔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 诚王妃正要开口,诚亲王冷声打断道,“你长于富贵乡,如何猜不到!” 诚王妃嗫嚅这说不出话来,神色灰白。 诚亲王欺近诚王妃,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件事已经惊动皇上和太后,你自求多福,我不会替你求情!” 诚王妃脸色煞白,完全愣住了,半响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不能,王爷,王爷……”诚王妃泪眼朦胧中看到诚亲王冷淡的脸,软了声音叫道,“哲哥,我错了,哲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诚亲王全名周哲,诚王妃幼时便爱唤他哲哥,可是自从诚亲王认识贺元娘之后,就不许她这么叫他,这个称呼,诚王妃只能午夜梦回时出口,还有就是求饶的时候。 诚亲王恍惚了一下,想起幼时跟在他后头一叠声唤他哲哥的小姑娘。诚王妃是忠义侯府最小的嫡女,上头两个嫡亲兄长一位嫡亲姐姐,老王妃无子嗣,极为疼爱这个远房外甥女,经常接到王府亲近。 因着老王妃之故,诚亲王对她颇为照顾,诚王妃可谓是众星捧月长大,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难免有些刁蛮,却最听他的话最喜欢黏着他,他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亲妹子不由更为疼爱一些。 只是这疼爱是对亲妹妹一般的疼爱,两人整整差了十一岁,诚亲王对她并无私情。若非出了那等事,又碍着老王爷和老王妃,他根本不会娶她! 当年明明是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变的这般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诚王妃跪坐于地,捂着脸哭起来,“哲哥,我……” “你不必再说了,”诚亲王粗暴的打断诚王妃的话,沉脸看着诚王妃,自嘲道,“我都记不得你说过多少次知错,不敢了!是我错了!我不敢了。”错不该一再心软,不敢一再心软。 诚亲王蹲下/身子,看着诚王妃缓缓说道,“绮彤,我不欠你,当年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自己明白,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忘不了元娘,我对你只有兄妹之义。你说你不介意,你还向我保证会善待誉儿,我也对你许诺会给你王妃的尊荣,不纳侧妃侍妾通房。我都做到了,可你呢!” 原本泣不成声的诚王妃听到元娘二字,双目赤红,神情怨毒,双手揪着诚亲王的衣领,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诚亲王并不挣扎只悲戚一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很后悔,我当年不该娶你的,以你的身份照样能嫁得好,肯定比嫁给我幸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住你,才对你百般容忍,今天我才惊觉,我最对不起的是元娘!我没照顾好誉儿!” 仿佛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诚王妃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甚至张开嘴呼吸起来,屋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诚王妃双手死死的揪着诚亲王的衣领,青筋直露,尖声道,“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能做你的正妃,你哪里对不起她,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从小就想嫁给你,可是你居然娶了贺元娘,她不过是给你包扎了一次伤,我从小到大我给你包扎多少次,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算着及笄的日子就等着嫁给你,可是你呢,你居然跪在王爷和姨母面前说要娶贺元娘!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哭着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我愿意让她做侧妃,我愿意把她当姐姐,可是你告诉我只把我当妹妹,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会娶我的,你骗我!” 诚王妃狠狠将半蹲着的诚亲王推了个趔趄,仇恨的看着诚亲王。 诚亲王就这么坐在地上,神色怆然,“那时候你才四岁!”这还是多年前,诚王妃哭诉,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说过,你说过的!”诚王妃愤恨的拍着歇斯底里道,“你还答应我永远会疼我保护我的,可是你遇上贺元娘之后,就疏远我,你又骗我,你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是我!” 诚亲王看着赤红着眼的诚王妃,嘴唇一动,他那时已经知道诚王妃对他抱着异样的感情,如何能像以前一般毫无芥蒂的再把她单纯当妹妹看待。 诚王妃手脚并用的爬到诚亲王面前,死死的拽着诚亲王的胳膊,几乎扣进肉里,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你为什么喜欢她,我哪点比不得她,论容貌她远不及我,论身份我是侯府嫡女,论才艺,我琴棋书画,弓马骑射,哪点不如她,她女红好,我后来比她更好。我还比她早认识你,您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忘不了她! 她为替你生周誉愿意去死,我也能的,我也为你死过的,但是我被救上来了,我知道老天不让我死就是要我得偿所愿,你看,我终于嫁给你了!”诚王妃突然笑出声来,“我是你的王妃,我给您生了一儿一女,而她死了!哈哈,她死了!” “元娘的死,是你做的!”诚亲王冷不丁说道。 诚王妃漠然的看着他,然后吃吃的笑起来,指着诚亲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我就知道你怀疑我!”诚王妃的神情突然变得狠戾,“我要是有这能耐,会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弄死。我这一辈子都让贺元娘毁了,终于老天爷看不过眼,让她难产而死,抢来的幸福怎么能留得住。”诚王妃抬着头,不解的看着诚亲王,“为什么不是一尸两命呢!贺元娘和我抢丈夫,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女抢父亲!她为什么不放过我!” 诚亲王铁青着脸,目含戾气静静的看着诚王妃,缓缓的伸出手。 诚王妃不避不让,木木的看着诚亲王的手来到她眼前,然后是感觉到脖颈间的微凉、收紧。 诚王妃眼中忽然大颗大颗的滚下眼泪来,她不害怕,她只是悲伤,悲伤他居然想杀她!他怎么舍得杀她呢! 诚王妃不想挣扎的,这样死了也好,她死了,罪消了,诚亲王日后想起来肯定领会心怀愧疚,然后善待她的子女,接着她的子女就会替她报仇,杀了周誉!将贺元娘母子挫骨扬灰!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诚王妃手足挥动,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二少爷过来了,奴才们拦不住!”是不敢拦,周荣抢了一人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往里面闯,谁敢拦。 诚亲王松开手,他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在儿子面前杀妻。 诚王妃脱离桎梏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时候,房门也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撞开,见到里面场景的周荣目眦欲裂,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周荣跪爬到诚王妃面前,赶紧替她顺气,看着狼狈不堪的诚王妃,瞥见她脖颈间的清淤,周荣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对诚亲王哭求道,“父王,母妃纵有千般错,也是儿子和晴儿的生母,求您看在我们的面上饶母亲一命!” 周荣记着诚王妃的失态,周誉的异常,遂回屋之后并没有就寝,而是一直观察着书房的情况,结果是周誉神色平静的离开,但是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周荣很不安,直觉告诉她出了大事,后来听人报,诚亲王去了正院,周荣没有欢喜,心中的不安更大! 赶过去却被诚亲王的人拦住,又听里面尖叫声,心中警铃大作,不顾一切抢了剑以自己做人质。他不敢想,若是晚来一会儿,他见到的会不会是诚王妃还温热的尸体。 诚亲王目光锐利的看着周荣,剥皮穿骨,直指心脏,“你母妃做的事情,你可知情?” 周荣心中一跳,忙道,“父王指何事?” 诚亲王看着他的眼睛道,沉声道,“我相信你不知。” 周荣见诚亲王这模样,就知道诚王妃估计又做了什么糊涂事被抓到了把柄,他父王每次都是有的放矢,不明事情经过,也不敢随意求饶。只知,这次恐不能善了! 诚王妃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父子生隙,如何是好! 诚亲王命人关上房门,事已至此也瞒不住周荣,他不想周荣被诚王妃几句话带歪,遂简单将事情说明。 周荣不敢置信,诚王妃如何敢与夺嫡几派结盟,更如何会用这种昏招! 诚王妃狼狈的避开儿子的视线。 诚亲王抬手制止欲要开口的周荣,面若冰霜,“这事已经惊动宫中,涉及卫国公府,你我都无能为力!这是你母亲自己种下的恶果!” 如今,诚亲王看着周荣也顿感棘手。 ### 诚亲王府四个主子,唯有周誉安然入睡,神清气爽的起来上朝,顶着星星父子二人一同往宫里去早朝,精神抖擞的周誉与彻夜难眠的诚亲王形成鲜明对比,诚亲王终归年纪大了,熬夜又心神大伤,不免精神不济。 下马的时候,周誉搀扶了诚亲王一把,见诚亲王带着血丝的眼中露出喜色,周瑜不由的心头发涩。 昨夜动静他已经知道,而老太妃和周荣都没有向他哭天抹地,他明白多亏诚亲王拦着,顿时一颗心一半泡在温水里,一半浸在冰水中。 下朝之后,诚亲王去找皇帝请罪,周誉拐了个弯就去慈宁宫请安! 半路遇上林延恩,周誉便问,“去慈宁宫?” 林延恩点头笑,左右的领路太监乖觉的拉开距离,林延恩便低声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估计府上就我睡着了。”周誉笑眯眯道。 林延恩一扬眉,“诚王舅舅脸色很不好!” 周誉轻嗤了一声,“他的好妹妹犯了这么大的错,他自然心疼的无法入眠。” 林延恩想想,又问,“诚王舅舅怎么说?” “但凭宫中处置!”周誉转头问,“丽嫔如何处置?”知道丽嫔下场也能推算出诚王妃的责罚。 林延恩不久前刚得萧太后传信,也不瞒周誉,“病逝!” 周瑜脚步一顿,比他想象中重多了,毕竟丽嫔可有二子,其中还有一位十六皇子。十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也香消玉殒,两位夺嫡皇子生母都已去世,大皇子的母妃敏妃缠绵病榻,若说也死了,周誉一点儿都不会奇怪。皇帝这是怕外戚坐大吗? 周誉心念如电转,贤妃之死有没有蹊跷他不敢断定,但是丽嫔是因这事而丧命,如果皇帝让十六皇子即位,那就是给卫国公府和他们诚亲王头上悬一把随时都会降落的利剑。 什么时候他们两家这么遭皇帝恨了,难道不怕他们联手坑十六皇子,毕竟谁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有一种可能,十六皇子没这福气。 林延恩迎视周誉,“怎么?” “在想诚王府会不会断送在我手上?”周誉微笑道。 林延恩笑了一下,如何不明白周誉的言下之意,道,“我相信王府在你手上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这样笃定的语气,周誉怔了一下,然后朗笑出声,拍了拍林延恩的肩膀,“借你吉言!” 忽然周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待会儿可要你帮我敲敲边鼓!” 林延恩慢慢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母亲也进宫了。” 周誉神色一松,他想让萧太后给她主持公道,有重华在一边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诚王舅舅答应吗?”林延恩问。 周誉神色平静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何舍得!” 林延恩一叹,褫夺诚王妃封号,绝了周荣的希望,对周誉最好。可对诚亲王而言,三个都是至亲骨肉,不舍得周荣和周晴,也在情理之中。 周誉倒笑起来,“我早料到他不会答应,他若是能狠得下这个心,也不会纵容他们到今天。我跟他提一声,不过想为难他一下,我被他的妻子和儿女为难了多久。 人人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都是扯淡,死去的儿子比不上活着的儿子,死去的妻子比不上活着的妻子,都说我父王对我母妃如何情深,还不是赵氏一哭一求,我父王就心软了,我母妃会在九泉下哭,他恐怕一点都不想记得!” 周誉突然轻声道,“你相信吗,我有不下十种方法叫他们母子无声无息的死了。哪怕被查到,又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肯定要拼命保我!呵,赵氏就是明白这点才会这么胆大!” “我相信!”林延恩道,如今的周誉早已不是依附在诚亲王羽翼下的雏鹰,所以他敢直接和诚亲王呛声,虽然他如今的地位有诚王世子这个名头的缘故,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用性命拼回来的功劳和势力。 诚王世子,因为这个身份,周誉比别人更容易崭露头角,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有一腔抱负却不敢过多染指军权。 周誉苦笑起来,“可是老头子会哭死的!所以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彻底安分下来!我不想哪一天弑继母弑亲弟,更不想他们一直盘算着怎么杀了我,杀了我妻子,我儿子!”哪怕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有赵氏母子不死心,就能想出一千一万种鬼蜮伎俩!杀了一了百了,可到底要顾忌诚亲王感受!周誉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周誉苦笑起来,“可是老头子会哭死的!所以还是让他们歇了心思,彻底安分下来!我不想哪一天弑继母弑亲弟,更不想他们一直盘算着怎么杀了我,杀了我妻子,我儿子!”哪怕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有赵氏母子不死心,就能想出一千一万种鬼蜮伎俩!杀了一了百了,可到底要顾忌诚亲王感受!周誉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 ### 请默念这章是九点发的,12号九点没有了哈! ------------ 第196章 一九六 慈宁宫里头,重华总算是从萧太后口中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听明白了,不由薄嗔,“你们祖孙俩合着就瞒着我。”重华事前一点信都不知道,还是林延恩请她进宫帮衬周誉才晓得昨夜出了大事,林延恩看重华着恼,好话赔尽,显然没让重华消气。 “不过是小事,何必你操心,你这阵子身上不利索,”萧太后心疼女儿,“后宫之事,让延恩明白也好,免得重蹈皇帝的覆辙。”忽的萧太后沉默了下来。 重华暗叹,如今后宫这点风浪如何跟先帝时相比,皇帝他太明白后宫伎俩了。早些年,皇帝对后宫管理几近苛刻,可时间久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由‘宽和仁慈’了。 人心易变,鲜有例外! 母女二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忽的听到窗外隐隐绰绰的笑声,不由都舒展了眉头。 花园里,林瑾衡拿竿子吊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左右晃,元儿拿着一把小剑杀气腾腾地砍,左砍砍,右砍砍,就是砍不到,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姑侄俩玩的不亦乐乎。 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压抑,重华另起话头,林延恩不知还有翠玉这意外,遂重华还是刚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问道,“那叫翠玉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摇头道,“那是意外之喜,哀家原本另有安排。这是天要亡丽嫔,她刻薄寡恩,最终难逃众叛亲离的下场。”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公孙家!”这才是重华最关心的问题。 萧太后垂着目光看着茶几,脸上浮起嘲意,“皇帝说这都是丽嫔一人所为,公孙家和皇后都被蒙在鼓里。” 虽猜到会是这结果,真的知道了,重华还是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皇兄终是想维持如今的局面!可真等延恩与几位皇子势如水火,便是延恩愿意善待他们几个,他们几个愿意俯首称臣吗?他们身边的人愿意退吗?” 以卫国公林家、靖国公萧家、诚王府、恪王府为首的一系帝党和几派皇子党官员时有摩擦,权势富贵只有那么多,谁都想要,谁都不想放手,埋下了多少龌龊! 萧太后幽幽一叹,皇帝自己是安心了,却让身边所有人悬心! 重华看萧太后神情萧索,正要宽慰几句,瞥见外头宫人进来,遂将话暂时咽了回去。 “诚王世子与卫世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宫人恭谨道。 萧太后刚想着自己儿子的糟心事,又被提醒忆起了诚王府里头的一团乱麻,忍不住叹气,“都是被男人惯出来的!” 重华暗道,可不是,没有男人一而再的心软偏爱,让她们以为犯了任何错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怎么会胆大包天! 等林延恩认祖归宗,皇帝若再是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几位皇子觉得自己还有一争之力,又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他,想到这里,重华不由皱紧了眉头。 林延恩和周誉两人一起进了西暖阁,迎面而来一阵热气,萧太后年纪大了早早的便烧起了炕。 萧太后神色和蔼的让行礼的二人起来,一指椅子让他们坐下,又吩咐给二人上了惯用的茶和点心。 周誉知道对着萧太后拐弯抹角反而不讨喜,遂直接说道,“孙儿今儿是想劳烦祖母为我主持公道!”周誉这一脉已经与皇帝这一系血缘远了,但是因为祖宗遗训,加之诚亲王和皇帝亲近,遂一直按着近亲论。 萧太后点点头,示意周誉继续。 周瑜便可怜兮兮的开始诉苦,大意便是打小他这继母就视他如眼中钉,他长这么大委实不容易。毕竟是长辈,若只是小打小闹也就忍了,可是这次赵氏是直接想要他的命,并且不择手段,他不敢想日后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 这次哪怕赵氏死了,赵氏子女也会把仇记在他身上。周荣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若是他无意王位愿意好生劝住赵氏,赵氏如何会这般丧心病狂。 所以他斗胆请萧太后夺赵氏王妃封号!当周荣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聚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自然就会鸟兽人散,哪怕周荣不甘,也再掀不起风浪。否则兄弟兵戎相见之日,不远亦! 话锋一转,又说自己也有一点小心思,他说不定哪一天就落得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这爵位便要便宜了周荣,想想这二十多年他在赵氏手上吃得苦,他不甘心!遂有此意!又请太后替诚王遴选侧妃,繁衍子孙,他也就安心了。 顺便拍马屁,非常相信太后老人家的眼光,新侧妃一定会安分守己,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太后和重华听的不由发笑,又心酸,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不约而同去看垂着眼沉默的林延恩,心疼,还真是难兄难弟,作孽啊! “你父王不同意褫夺赵氏封号?”重华问道。 周誉苦笑,“是我强人所难!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诚亲王舍不得周荣和周晴成尴尬人,他舍得,他不下杀手,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重华看着周誉,其实周誉还有一条路能走,悄无声息的弄死赵氏母子,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可是他没有,这孩子终究还顾着他父王,却也不是愚孝,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诶!”重华叹一口气,转过头对萧太后道,“当争的资格和能力都没了,也就安分了!”她这也是有感而发!同情的看着周誉感慨道,“否则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鬼蜮伎俩,但凡誉儿有个万一,这泼天富贵就是他们的了,赵氏又是那等心性,如何会就此罢手!” 丽嫔会找上诚王妃,是因为周荣,但是当周荣不再是嫡子,还有多少人会去理他们母子。便是忠义候赵家对这个外孙的态度也要变,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就是诚亲王府的下人都会见风转舵,那位老王妃恐怕也得为了晚年掂量掂量。再有诚亲王对周誉这个唯一的嫡子更要十二万分小心。起码诚王府的后宅能安稳不少! 萧太后闻言,道,“罢了,笔墨伺候!” 此言一出,周誉感激道,“多谢祖母和姑姑心疼我!” 说罢朝二人重重一叩首! 传旨的太监拿着懿旨走了,林延恩和周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楚嬷嬷亲自送二人离开,进来时后面还跟着小尾巴。 林瑾衡几步小跑到萧太后身边,笑着道,“元儿睡着了,”眼珠子一转,磨蹭贴到萧太后身上,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外祖母给誉表哥赐婚了吗?”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萧太后和重华皆惊奇。 闻言,林瑾衡一怔,解释道,“我看见梁公公拿了懿旨出去,后来三哥和誉表哥都心情不错的模样。” 萧太后笑,摸了摸她的头,“这懿旨一下,誉儿的婚事倒是容易多了。”只剩下一个克妻的名头,没人推波助澜,马上也就淡了。 林瑾衡好奇,“懿旨上写了什么?” 萧太后看一眼重华,才道,“褫夺赵氏王妃封号。” 林瑾衡大吃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听过古,几十年来就冀王妃这么一个案例,诚王妃这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要用这种惩罚。 萧太后看林瑾衡一幅明明很好想问又苦苦压抑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她设计谋害誉儿性命,此等心狠手辣的妇人留一日,王府永无宁日。”往日诚王妃小动作不断,下杀手却是第一次,反正是她知道的第一次。无外乎周誉悍然反击,外面早有诚王妃薄待原配之子的传言,如此一来,与周誉名声无碍,萧太后都想,周誉是否故意纵容,就等着给诚王妃致命一击。 林瑾衡反而不惊讶了,她都想到冀王妃,自然也猜到子嗣上头,也不细问,只长长叹气,“人心不足蛇吞象!” 萧太后看着林瑾衡笑,搂着她道,“是啊,知足常乐,何必惦记不属于自己东西,最终害人害己!” “赵氏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最想要的得不到,这不就魔怔了。”重华语气平静,却含着几分怜悯。 林瑾衡眼巴巴望着重华,她娘这是要给她讲古的意思吗? 重华一笑,缓缓道,“她幼时虽然被养的娇蛮了一些,却也是单纯良善的性子。”因着二太太的关系,重华对她这个妹子也不陌生,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生生让自己变面目可憎!可怜可恨! “她倒是真的喜欢诚王,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费尽心机进了门,便开始得陇望蜀,既然都能做王妃了,为什么儿子不能做世子!越做越多,越做越错,错了不过被小惩一番,不伤筋不动骨,自然还敢做。若是在她第一次动坏心思的时候,就把赵氏往庄子里关上个三五年,你看她敢不敢动歪心思,还不是被纵出来的。你诚王舅舅处处表现自己对原配念念不忘,可我看他最心疼还是一手看大的赵氏。” 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在有些人的逻辑里,这就是罪。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诚王妃就扭曲了,不过扭曲了也没关系,她爱的人会保护她!她大可以尽情的扭曲变态下去! 林瑾衡撇嘴,微嘲道,“也许诚王妃才是诚王的真爱!诚王一直以为贺王妃是他最爱,有一天猛地发现,我错了我错了,我的真爱原来是诚王妃。” 萧太后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林瑾衡的鼻子,“什么爱啊,恨啊,人生在世,多的是比风花雪月更重要的东西。阿哲当年为了前头那位闹腾,哀家就不喜欢,想着周家果然出情种。可他没几年就续娶了赵氏,赵氏出身显赫,又得王府上下欢心,还对他一片痴心,真为誉儿好顾念着前头的人,选谁也绝不能选赵氏。可赵氏寻死觅活一番,他就应了。” 林瑾衡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居然不知道诚王妃还寻死过,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忍不住道,“不是说老王爷以死相逼吗?”她听到的明明是这个版本,诚王碍于孝道迎娶诚王妃。 萧太后脸上带出几分嘲弄,“一个女子寻死觅活闹着要嫁人,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那时老王爷以死相逼,赵氏也以死相逼,阿哲就答应了,可只要他愿意续弦,老王爷还会以死相逼吗。老王爷是因为誉儿那时身体很不妥,想在临死之前抱上健康的嫡孙,可不是一定要赵氏生的儿子。归根到底,还不是心疼赵氏,可见情爱也就那点分量罢了。” 重华唏嘘道,“当年诚王为了娶贺氏闹成什么样,跪在老王爷面前,三日未进水米,可任他跪晕了过去,也没答应。大家都以为他放弃了,结果半年后他剿灭两广水匪还水运一片清明立下大功,在庆功宴上,皇兄当众问他要何赏赐,他说要迎娶贺氏为正妃,最终得偿所愿。”如今回想起来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林瑾衡敏感的抓着重华的几个重音,想了想问道,“舅舅和诚王事先就商量好的吧,这样舅舅也能跟老王爷交代。”皇帝总要给老王叔面子,所以只能‘无奈’赐婚。 重华挑唇一笑,也不回她,“成婚后夫妻恩爱羡煞旁人,真是神仙眷侣,贺王妃寒门出身,交际应酬没少受为难,诚王使出雷霆手段惩戒对贺氏不敬的人,再也没人敢刁难她。可惜啊,再深的情也抵不过时间!” 林瑾衡深深觉得自己在听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可是童话永远不会告诉你灰姑娘和王子最终的结局。而现实就是,灰姑娘死了,王子另娶公主,还给了公主迫害灰姑娘儿子的底气。这TM的是怎么样的爱! 重华话匣子一开,看女儿听的一愣愣的倒起了说性,“如今想来赵氏比谁都了解诚王,她知道只要她不放弃,就能笑到最后!若是誉儿不警醒一些,如今周荣就是风风光光的世子,有谁还记得誉儿母子俩。” 世上只有不努力的现任,哪有忘不了前任的男人!林瑾衡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觉得诚王的形象崩塌,诚亲王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骁勇善战,杀伐果决的形象,但是在感情上那就是个渣啊,反正在她看来,妥妥的渣! 结果重华让林瑾衡了解只有更崩坏,没有最崩坏! 重华继续爆料,“所以赵氏敢放□段趁着诚王酒醉,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诚王不肯娶,她就投湖自尽,你看可不是得偿所愿了!” “您这都知道!”林瑾衡惊叹,赵家可真是好手段,把消息瞒的这样死,然后有什么是她娘不知道的吗? 萧太后笑睨重华,揭她老底,“你娘年轻时就爱刨根究底!” 重华重重咳嗽了两声,表现的那样情比金坚,让她都赞贺氏好福气了,结果居然没几年就娶了赵氏,重华顿时觉得被欺骗了感情,便发动人手去打听,要不是和诚王交情不错,又碍着二太太的面子,她都打算叫人排成戏演出来,好让人开开眼。 林瑾衡忍不住脑补满脸好奇的重华,顿时笑倒在萧太后身上,果然谁没个年轻八卦的时候。 萧太后见林瑾衡小脸笑的通红,伸手替她抚背顺气。见重华要笑不笑看着她,林瑾衡立马止住笑意,摆出一幅再不能正经的模样,严肃的问,“贺王妃真的只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吗?” 她已经知道诚王妃为嫁进王府有多处心积虑,更早就知道老王妃有多疼爱诚王妃,忍不住阴谋论了。 萧太后和重华如何不明白林瑾衡的言下之意。 重华恍惚了一下,忍不住想起那一年,诚王的别庄死了多少人,淡淡道,“诚王也防着呢!自从贺氏有了身孕,他就以养胎为由带着贺氏去了别庄。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转,身子骨不好的贺氏终究没熬过来。当时整个太医院都几乎被诚王拉过去了,也只能保住誉儿,所有太医也都证实,没有可疑之处,便是如此,诚王还是迁怒了伺候的下人。” 林瑾衡眉头紧皱,又生古怪之感,她实在不能理解诚亲王的脑回路,嘟囔道,“诚王好奇怪!” 萧太后一哂,“人死如灯灭,一切已成灰!” 诚王的确深爱贺王妃,可是在她死后,这份爱便逐渐淡了,越来越清晰的是满心爱慕他,为他生儿育女的赵氏。 先帝那么爱高氏,为了高氏与文武百官与世俗礼法对抗,明知高氏祸害他的子嗣,还不是依旧将高氏捧上天。但是当高氏死了,马上宠爱苏氏,宠的苏氏处心积虑要害高氏之子。 这就是周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周家人! ############## 爱是有保鲜期的,人艰不拆! 周家多奇葩,还是隐藏属性!还有人没暴露哈~ ------------ 第197章 一九七 诚亲王向皇帝请罪,说赵氏铸下如此大错一切但凭圣上处置,他治家不严,难辞其咎。 皇帝痛心疾首,决口不提自己的女人才是主犯。 诚亲王忙说罪该万死。 皇帝同情,你也被蒙在鼓里。暗道,他也被瞒的好苦。估摸着他俩都被老娘和儿子反将了一军,但是他找不到证据,虽然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怎么样。 君臣两个同病相怜,说着说着泛起了几分患难之情。 然后戏肉上来了。 皇帝假假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诚亲王诚惶诚恐说一切由皇帝做主。 诚亲王没有替赵氏求饶,皇帝喜闻乐见,省得他为难。 他事后查出这事的确是丽嫔起的意,诚王妃不过是分享战果,但是皇帝绝不会相信,诚王妃会猜不到丽嫔想用他的女人做筏子。他儿子娘都抵命了,诚王妃凭什么活着,有什么资格活着。 皇帝暗示诚王妃可以悄然病逝,诚亲王手一抖,定了定神,只能谢主隆恩。 这边刚定下,就有人来报,萧太后下了懿旨,大意就是:诚王妃骄奢善妒,不慈不悌……褫夺封号! 君臣俩都傻眼了,想不到萧太后出手这么狠! 皇帝马上回过神来,问谁去过慈宁宫。 然后诚亲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皇帝正因为没有处置公孙家惹的萧太后不高兴,这个节骨眼哪里会去违逆萧太后的意思,打定主意不插手。很无耻的想,反正别人的老婆儿子,虽说出了这等事有些丢人,不过周家人虽然死要面子却有一点丢得起脸,绝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苦恼。 就像不少公主郡主爱养面首,皇家是能遮掩尽可能遮掩,尽可能盖一张你知我知的遮羞布,实在遮不住,那就这样吧!也不会打罚女儿孙女,皇家娇客照样理直气壮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当然也没几个人敢指。 皇帝对诚亲王说萧太后的懿旨不可改,朕的口谕可以改,这也算是给诚亲王面子了。 总归赵氏留住了一条命,诚亲王离宫的脚步轻松了几分。回府之后诚亲王府是什么光景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大家只知道诚王妃,不,赵氏被送到了庄子上,以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留在王府了,随行的还有周荣,是诚亲王的意思。 若是赵氏死了,诚亲王的心难免偏向赵氏母子,便是外人大多也会如此,只因几千年的传统,死者为大。但是赵氏性命无虞,虽然被褫夺封号,似乎更惨一些,但是已成定局,为了王府传承,诚亲王也要妥善安排周荣。 昔日活跃于京城社交界的诚王妃赵氏便这样黯然退场。 ### 诚王府遭逢大变,首当其冲受到影响就是赵氏娘家忠义侯府,然后便是赵家的出嫁女。 二太太是赵家女,她的女儿是赵家媳妇,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二太太去看望了被关在庄子上的赵氏,面对明明做错了事还能言之凿凿的妹妹,回来之后就心力交瘁的病倒了。 林瑾衡每次去探望,总有说不出来的心虚,虽然她觉得赵氏罪有应得。可古代坑爹的就是连坐制!赵家其他姑娘也要名声受损。 林瑾衡探望完二太太回来,正坐在轿子里长吁短叹,只觉得心烦意乱,冷不丁的瞧见路上盛装打扮的十二姑娘,觉得更烦了,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呢! 在闺学里,十二姑娘总是拐弯抹角打听诚王府的事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十二姑娘也不想冒险问林瑾衡的,可实在是诚王府密不透风,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林瑾衡自然猜到十二姑娘为何如此关心,如今周誉身价倍涨,婆媳关系从来都是女人最头疼的问题,没有之一。这个节骨眼上,倒没人有脸皮候着上门谈亲事,但是私底下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眼看十二姑娘就要追着雪白的狮子狗往南走,林瑾衡慢悠悠吩咐,“还不帮十二姑娘去抓狗!”再往南走点就是前院了喂。 林瑾衡就见那群被狮子狗弄得手忙脚乱的人,见到芷兰时都愣了愣,不约而同朝她身后看,便见林瑾衡的轿子从假山后头出现,而那只四处乱窜的小狗不过一眨眼就被擒住。 这时候,林瑾衡也到了跟前,十二姑娘带的人慢了半拍,才惊觉过来行礼。 十二姑娘站在那儿垂着眼咬着唇绞着帕子,又气又恼又不甘。 林瑾衡笑看着十二姑娘,说道,“这小狗可真能跑,居然又从十二姐姐院子里跑到这儿来了。” 前儿是鹦鹉,再前儿是猫,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院跑,还都是周誉来找他哥的时候,总是来这一招,能换个新鲜的吗? 十二姑娘神情登时僵硬了一下,含糊道,“今儿日头好,我便让小可松快一下,不想它跑到这里来了。” 林瑾衡哦了一声,笑着道,“我看姐姐的宠物特别喜欢往前院跑!姐姐下次可要看紧了,尤其是有客人来的时候,若是冲撞了前院客人,总归不美。”大胆追求很勇敢,可麻烦按规矩来,不在乎自个儿名声没关系,可这是在古代,林家其他姑娘何其无辜! 十二姑娘抬眼看林瑾衡,她长于福建七年,语调温温软软,笑起来梨涡浅现,观之可亲,可十二姑娘只觉得刺耳又刺眼,飞快的低下头,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告辞,“既然抓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看着十二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林瑾衡自言自语道,“我说话好像太刻薄了!” “郡主也是为十二姑娘好,真出格了,吃亏还不是她自个儿。”芷言安慰道。 林瑾衡一叹,她也想给十二姑娘留面子,可是事实证明,你温声细语,人家当你在放屁,遂她这次也不拐弯抹角,想了想便道,“和四婶婶提一句,再给四姐姐捎个信。”四太太这段日子被七爷七奶奶置气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对十二姑娘看的就松了,这一松就松出问题来。林瑾衡又想着她总归是继母,难免不能下狠手管,遂想到四姑娘。 据林瑾衡的观察,十二姑娘是被十一姑娘刺激的狠了。 因着十一姑娘母女视死如归的陪着四老爷去云南,又殷勤晓意伺候,四老爷对母女二人另眼相待,最明显的就是十一姑娘早在几年前就被记到四太太名下,成为嫡女。 今年十一姑娘正是及笄之年,已经有说好的人家,是四老爷在外为官时上峰的嫡次子。听说,十一姑娘机缘巧合下救过未来婆婆,遂很得未来婆婆的欢心,婆家其他人也十分喜欢她。 林瑾衡命人打听过,这未来十一姐夫品貌端方,堪称良配。 然后十二姑娘就不平了,因为十一姑娘有极大可能是四房女儿中嫁的最好的。 对于十二姑娘心心念念想往前院跑,林瑾衡哭笑不得,真到了前院见到周誉又能怎么样,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再见求娶吗! 还不如好好改了性子,她总归是真正的嫡出,未必比不过十一姑娘。反正这样的十二姑娘,打死林瑾衡,她都不相信,能找到比十一姑娘更好的亲事。 林瑾衡到正屋的时候,重华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园子里的事,对她笑道,“你就这么放她回去了。” 林瑾衡笑嘻嘻道,“十二姐姐,上有父母,兄姐,我何必越俎代庖!” “老四是个聪明的,孙家前后两位四太太都是精明人,你四姐更是玲珑心肝,居然能养出一个十二来,真是奇哉怪哉!”重华笑道,不聪明不打紧,看得清自己就行,可十二姑娘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基因突变!林瑾衡默默道,否则她也不明白,为何十二姑娘这样的性子,这不符合遗传学,或者是隔代遗传,林瑾衡想起他祖父,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忙心念阿弥陀佛。 林瑾衡道,“有四姐在,想来能管得了十二姐姐。”四姑娘那就是十二姑娘的紧箍咒。 重华笑,“四太太和我提过,四丫头已经替十二相看起人来,等她出嫁了,也就安分了。”婆家人可不会像娘家人一样惯着她。 林瑾衡好奇,“四姐有中意的人家了吗?” “那倒还没有,说是要找家中简单,门风清正,为人上进宽厚的,其他倒不打紧。” 林瑾衡沉默了一下,才感慨道,“长姐如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四姑娘明白将十二姑娘嫁入高门,那才是害她,所以对家世不做要求,低嫁,十二姑娘不妥了,娘家也能说得上话。这一番条件,可谓用心良苦。 重华失笑假意醋道,“你娘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可比四丫头只多不少!”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林瑾衡。 “娘最好了!”林瑾衡忙做感激涕零,状扑上去抱着重华的腰,就差摇尾巴了。 重华笑眯眯看着享受着女儿的撒娇,感慨,女儿大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腻着她了。 母女俩腻歪了一阵,林瑾衡从重华怀里仰起头来问道, “可十二姐姐能依吗?” 重华一挑眉,“不依又怎么样,是打算寻死还是觅活!”拍了拍林瑾衡的背道,“你也不必和她说这个,四房的事,由他们自己处理去。” “我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林瑾衡嘟囔,她吃饱了撑着才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林瑾衡嘟囔,她吃饱了撑着才多嘴。 ############ 今天突然想起,这个时候可能有姑娘在期末考试了,祝所有考试的姑娘能顺利过关,向奖学金前进! 感谢投霸王票的亲 瑤非魚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6 17:33:33 小珠玛的世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7 09:40:24 14329564扔了一个地雷 流浪的雨儿扔了一个地雷 nn扔了一个地雷 3979921扔了一个地雷 3979921扔了一个地雷 14408143扔了一个手榴弹 ------------ 第198章 一九八 十二姑娘有大志向,可林瑾衡相信胳膊扭不过大腿,古代父母的权威几乎是不可违逆的,看来十二姑娘注定要被十一姑娘“压”一头,林瑾衡想着也不过是哭闹一番之后认命,但事实证明,林瑾衡的想象力有多贫瘠,或者说她太乐观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林瑾衡正探头看着案几上摊着的礼单,随意一扫,便知是孕妇用的东西,遂问道,“谁家有喜了,”让重华亲自准备贺礼,也就没几人,林瑾衡脑海中一划拉,想不到符合的人。 重华欢喜道,“是你大姐,妍儿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忠义侯府刚传来的喜讯。 惊喜来的太突然,林瑾衡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迎接,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扬声确认道,“大姐怀孕了!”语气还有点不敢置信。 重华微笑颔首,叹道,”可算是有了。“大姑娘这日子总算是圆满了!” “我要去看大姐,”说完,林瑾衡突然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重华看她模样,岂不知道她又在杞人忧天了,“你就爱瞎想,赵氏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旨意是你外祖母下的,赵家就该迁怒我们林家的姑娘了。或者因为我没求情,赵家就要怪我,凭什么啊,她可差点害了我们林家,我还没迁怒他们呢!赵家自己教不好女儿,还有脸怪别人,要怪就怪诚亲王去,要是他把关系处理好了,岂会闹到这地步。你且放心吧,只管开开心心去看你大姐,赵家不是那等不知进退的,赵家老夫人最是个知分寸的。这个节骨眼上只会供着你大姐姐,你大姐姐历来喜欢你,你去看她她只有高兴的。”赵老夫人这个做娘都不计较,还指望兄弟嫂嫂侄子侄女计较吗? 林瑾衡被说的满脸通红,忙讪讪的拿了册子,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指过去,恨不得都搬到忠义侯府去,“这个好,这个也要,还有这个……” 重华看着林瑾衡笑,女儿小心思她当然知道,就是用这些厚礼告诉赵家,卫国公府对大姑娘的重视。 娘儿俩有商有量的把礼单定下,一事毕,重华就想起另一件事,理了理林瑾衡的鬓角,问芷言,“东西可都备好了?“ 芷言上前一步躬身回话,“公主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林瑾衡笑着道,”母亲放心,芷言几个再妥当不过的。“ 皇帝安排了为期三天的秋猎,娱乐是幌子,主要是向来朝见的诸国炫耀武力,林延恩独家提供的消息,当日有神枪营的表演,凭这,大历夷平了黔屼,说白了就是震慑!看谁敢不安份! 皇帝点了不少宗室贵胄随行,因为带了后妃公主,遂特许近臣可带家眷,林瑾衡就被她爹打包带上了,而重华守孝不好出门,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是京郊,照样担忧。 重华揉揉林瑾衡的头,有意逗她,遂和她打商量,”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不过打猎嘛?” 林瑾衡不依,“我都没见过神枪营表演。“ 重华笑拧林瑾衡的脸,”你个小没良心的!“ 林瑾衡团团笑,少不得上前捶背按摩,好话一串一串往外冒。 三日后,在重华的依依不舍和千叮万嘱中,林瑾衡兴致勃勃的出发了。 ### 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一朵朵白云,微风徐徐,实在是郊游的好时节。 这样的日子,合该白马轻裘,踏马而行,才快意,不过此时林瑾衡乖乖的坐在车内和十二公主下棋,骑马,算了吧,咱们到西山再骑也不迟。 她是被十二公主拉上车的,公主的车辇大约有二十多个平方,里面床榻、案几,小书架,暖笼,一应设备应有尽有,端得好气派,比她的郡主辇轿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遂林瑾衡也不客气,且旅途漫漫,有个人打发时间也是好事。 下完一局,林瑾衡拿起白瓷茶杯润唇,环顾四周放松眼睛,瞥见杨婉月坐在窗边的杌坐儿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 林瑾衡视线一顿,突然觉得这样的杨婉月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更令她古怪的是,过了这一会儿,杨婉月似乎都没有察觉她的视线,眼睛还望着手上的书,但林瑾衡觉得她的焦距肯定不在书上。 十二姑娘也注意到杨婉月的异常,望过去后笑了笑,”她最近老是出神!“ 杨婉月终于发觉这边的动静,神色一动,抿了抿嘴,解释道,“春困秋乏,总有些精神不济。” 林瑾衡和十二公主一笑,也不多说,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西山。 等着英明神武的皇帝射杀了一头意义非凡的鹿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大胆的自由活动,年轻爱玩的撒丫子跑进山里。 而林瑾衡也和周颖带着侍卫加入打猎大军,十二公主骑术不精,她就是来秋游的,作为十二公主伴读的杨婉月,没入宫之前根本不会骑马,后来因为需要才学了马术,也不过能勉强跑马,打猎是不能够的,遂两人都没兴趣。 周颖瞧着林瑾衡身边皮毛油光水滑的猎犬,怅然道,“十步还能打猎,我的千里已经老了!“当年,林瑾衡和周颖各养了一头猎犬,分别取名十步,千里,取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后来十步被姚以安误杀,他赔了一头几乎和十步一模一样的猎犬给林瑾衡,正是眼下这头,正当壮年。而周颖的千里已经步入老年,如今在府上安享晚年。 又想起当时她恨不得撕了姚以安,虽没有冷嘲热讽,但也几乎没给好脸色。可世事难料,如何也料不到现在的光景。 林瑾衡不由得唏嘘,“想不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本来是感伤的气氛,周颖却被林瑾衡逗的笑出声,看着瓷娃娃一样的林瑾衡老气横秋的感慨,实在是有趣,尤其她还不是故意,那么的一本正经! 林瑾衡莫名其妙,疑惑,“怎么了?” 周颖忍住笑,不想被报复,遂也不说,只扯了扯手中缰绳,笑道,“还不快点出发,待会儿垫底,这脸上可不好看!”女眷之间也有比赛。 林瑾衡顿时斗志满满,双腿一夹马腹道,“我们走!” 两人带着侍卫穿梭在林间,也不知运气太背还是今天高手如云,眼看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还是一无所获,连只兔子都没有,这不科学!要知道今儿可是专程放了不少猎物出来,就是防着僧多粥少,扫兴。 林瑾衡和周颖面面相觑,林瑾衡摸着弓箭,咬牙,“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真要空着手回去,可太丢人了。 “不怕,不怕!”周颖看着林瑾衡背后忽然笑的暧昧! 坐在马上的林瑾衡下意识回头,就见姚以安和林延愈从西边走来,马上还挂着不少战利品,马上也笑了起来,这下,不会丢人了! 两人驱马上前,姚以安一扫两手空空的二人,非常善解人意送上猎物,话说的相当漂亮。 林瑾衡和周颖从善如流的笑纳。 林瑾衡盯着姚以安手上的长耳兔,眼神一亮,这种兔子狡猾的要死,数量又少寻常根本打不到,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它的肉质极其鲜嫩。 姚以安一笑,将之递给林瑾衡的侍卫。然后林瑾衡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就差竖起大拇指了。 看着林瑾衡和姚以安已经其乐融融的开始商量晚上怎么烤兔子更好,周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林瑾衡对古玩字画,首饰衣裳都兴致缺缺,顶多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唯独美食,那是她的真爱! 可怜姚以安在衙门被林家兄弟使劲刁难,什么困难,什么让他干,还得绞尽脑汁淘美食! “我还找了一些山菌,”姚以安道,“弄成酱抹上去味道更好!” 闻言,林瑾衡抬眸一笑,“这个主意好,否则太腻了。” 姚以安看了眼这林瑾衡因为跑马而染上浅浅红晕的白皙脸庞,姚以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又见她依旧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兔子,姚以安笃定林瑾衡肯定还在想着怎么做味道好,给父兄送哪一块…… 事实就是他还比不上一只兔子有吸引力,然后身子一僵,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和一只兔子比了!!! 旁边的林延愈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瞪着姚以安,偏对方还不为所动,马上驱马插到二人中间,没好气道,“颖表姐和妹妹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然后对姚以安一抬下巴,“我们再去打点,这么点回去也不好看!”你个登徒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再看,再看,小心我揍你! 等二人走远了,周颖清了清嗓子挪揄,“恩呀呀,那……” 林瑾衡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威胁到,“再说话没得吃!” 周颖想起那味道,屈服道,“哎,吃人嘴短!” “就你话多!”林瑾衡笑骂! 两人嘻嘻笑笑的离开,却不知自己成了某些人的风景。 站在远处的八公主直挺挺的杵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停,明明早就知道,见过不止一次,以为麻木了,但是再见……八公主咬着粉嫩的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哪怕隔得远,听不见声音,看不清表情,八公主都能想到到,姚以安肯定目光温柔,眼神发亮。 八公主握着马鞭的手发出轻微的声响,为什么她明明才是公主,过的却是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就怕哪一天从云端掉进泥里,而林瑾衡就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受众星捧月。 八公主心中腾地升起不甘来,泄愤一般的用马鞭抽着眼前的大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心情正不好的八公主厉声道,“谁!”说着循着声音转身。 不远处,周瑶款款从林间走来,一脸的关切,“八姑姑这是怎么了?” 八公主脸色越加难看,尤其是在看清周瑶脸上的得意讥讽,以及眉眼格格不入的幸福,在周瑶的身后,戚威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两人九月已经完婚! 八公主淡淡的收回目光,当初周瑶为了戚威鞭打她,皇帝亲自问她,只要她愿意,就赐婚二人,但是她犹豫了一下便去拒绝了,在那之前,戚威是她不错的选择,但是那时就不再是了,且戚威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后来看着戚威平步青云,八公主后悔过,却也没有念念不忘。 周瑶走到八公主跟前,上下打量了一回,才满脸同情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一叹,“可是谁让他是林瑾衡看上的呢,八姑姑也只能谦让了!不过八姑姑也不必过于伤心,姚以安只能继承一个侯府,西宁王可有千里疆土,再说西宁王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姑姑嫁给他也不辱没了。” 说完,周瑶就见对面的八公主目光凶狠,恨恨的瞪着她,周瑶嘴角一扬,眼神冰冷的回视。 忽尔,八公主冷冷一笑,深深的看一眼戚威,慢悠悠道,“你说要是让戚威知道你和方五不清不楚,戚威会怎么想?” 本是来看笑话的周瑶瞳孔一缩,眼中带出了厉色,压低了声音道,“你敢!”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之色。 八公主做了周瑶的跟班十几年,岂听不出她已经慌了,心中大动,看来周瑶对戚威动了真心,否则如何会这般紧张。想到这里,八公主轻笑起来,她似乎抓到周瑶的把柄了。 短暂的慌张过后,周瑶很快就镇定下来,直视八公主的眼睛道,缓慢的说道,“八姑姑,我奉劝您一句,祸从口出。若是让我在外头的听到流言,“周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声音冷的像冰渣,“你是公主不假,我的确不敢明着收拾你,但是,”目光轻蔑的扫一眼八公主,“你自己有多少能耐,你自个儿清楚,想收拾你,没你想象中那么难,否则你何必这样坐立不安呢!” 八公主心中一凛,脸上是一种被戳穿的狼狈、羞恼,还有不甘,额头暴起几根青筋。她是得宠,但是依旧是无权无势的公主。 这次西宁诸国来朝贺,还想和大历联姻,他们送了三个公主过来,也想迎娶公主回国,所以她不安!如果皇帝决定了,她没把握说服皇帝改变主意,更没人会替她说话。 看着八公主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慌张之色,周瑶志得意满的挑眉微笑,“您好自为之吧!”说罢,就转身离开,脸上是得逞的微笑。 麻雀永远都是麻雀,不要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成凤凰,八公主骨子里就带着自卑。大历是战胜国,她祖父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用女儿和亲,能嫁个宗室女过去就顶天了,可是八公主就是害怕啊!周瑶就要她害怕,眼眸微动,人一害怕也许就会做点蠢事,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麻雀永远都是麻雀,不要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成凤凰,八公主骨子里就带着自卑。大历是战胜国,她祖父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用女儿和亲,能嫁个宗室女过去就顶天了,可是八公主就是害怕啊!周瑶就要她害怕,眼眸微动,人一害怕也许就会做点蠢事,不是吗! ############ 关于BUG 周末修改啊,还有看不了文的问题,我晚上用手机试了试能看的,大家多刷新下啊,一直这么抽,从来没好过! ------------ 第199章 一九九 日头西落半隐于山头,驰骋山林的儿郎满载而归。 比之早归来的林瑾衡与一干女眷坐在一边看着侍卫替各人清点战果,然后皇帝开始论功奖赏夺魁者。 林瑾衡咬了一口果子,对周颖低声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没头没脑的,周颖一怔,就见十二皇子步履稳健的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接过皇帝手中的弓箭,这是皇帝早年最爱的弓箭,此次拿来做彩头。 林瑾衡往十二皇子处一努嘴,说道 “哪一年不是大皇子上去领赏,今年风水不在他这了。”倒不是说大皇子身手最好,而是他是诸皇子中身手最好的,这样的场合,谁敢和皇子争辉,真论箭术,她几个哥哥哪一个比大皇子差了,不过是要避嫌罢了。哼,胜之不武! 今年总算不用看大皇子志得意满的模样,林瑾衡对周颖道,“你瞧他脸都黑了!”大皇子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过去,且大皇子今年三十有八,显然开始老了,而十二皇子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气势锐不可当。十二皇子丧母之后更是快速成长,同样尚武的十二皇子之崛起对大皇子的地位冲击甚大。 林瑾衡不由暗暗打量高台上的十二皇子,目若朗星,清隽英挺,气质卓绝,这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下面依附十二皇子的官员脸上隐隐的带着笑意,自己的主子得圣宠,他们与有荣焉。 皇帝见爱子夺魁,也笑的满脸欣慰,温声勉励一番。台下的诸位皇子不管心里什么滋味都是春风满面,唯独大皇子是想笑笑不出来,想怒不敢怒,一张脸难看的紧。 正望过去的周颖看见大皇子的神情,不觉也笑。 林瑾衡这一观察倒出了兴味,遂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视线滑过公主那一块区域的时候,见八公主看着嘴角含着似讥似讽的微笑。林瑾衡一笑,大皇子风光不再,八公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瑾衡漫不经心移开视线,忽的视线一凝,落在了十二公主身后唇角上翘的杨婉月身上,眼神微亮,秀美的脸庞上是一种微妙的喜悦,林瑾衡眉头轻轻的皱起来。 林瑾衡循着杨婉月的视线望过去,正是帝王所坐的高台,前面一圈龙子凤孙,其后面是一众打猎归来的儿郎,林瑾衡吃不准她到底是在看什么。接下来林瑾衡就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看杨婉月,不曾再有异样,若不是那抹微笑记忆犹新,林瑾衡都要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不一会儿众人便暂时散了,大家回帐篷中洗漱更衣,晚间还有宴席,总不好满身汗味参加。 林瑾衡和周颖约好会和的时间,便和周颖分开往自己的营帐去,见四下无人,遂吩咐道,“杨表姐那你们上点心,若有什么不要声张,先来回我。”她心头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朦朦胧胧,这让林瑾衡心烦意乱。 芷玉等也不问原因,都躬身应了。 林瑾衡一叹,但愿是她杞人忧天了。 回到帐中,想着待会儿女眷肯定争奇斗艳,她虽不耐烦,但也不能穿的太寒酸了丢脸,林瑾衡便脱下骑装换上一套挑丝双窠云雁装。 林瑾衡和周颖到时,席位上的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今儿是一人一几的形式,安排席位的相当知趣,将她和周颖安排在一块! 这样的宴会,一开始都很拘谨,但等到酒酣面热,气氛便会热烈起来,往日严肃的人也会柔和下来,兴致高的还会离座寻人拼酒。 此时,宴上气氛已经到顶点,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异域美女,身子柔软如同水蛇,妖娆起舞,含情的水眸,逡巡台下观众,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面对古代版艳舞,林瑾衡看得面红耳赤,她看过的歌舞不计其数,家中更是专门养了舞女伶人,这种的真没见过,而且府上的舞女,放到外面绝对会被认为是大家闺秀,这也很好理解,若是养一些风尘味十足的女子供女眷赏玩,还不带坏了家风。 林瑾衡虽然很想细看,但觉得吧众目睽睽之下,很有必要矜持一下,遂别开眼,不防撞上面色发红的周颖,两人不由无奈的相顾一笑。 林瑾衡又去看其他人,女眷大多都是两颊绯红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模样。反而男人们绝大多数都很淡定,那是一种习以为然,身经百战的淡定,林瑾衡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一般府上都会养两套班子,一套就是她专门为女眷准备还有正式场合表演用的,另一套就是男人宴饮和闲暇时放松所用。 林瑾衡的视线忍不住在她父兄身上转了一圈,结果嘴角微抽,安慰自己这是应酬没办法,她父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洁身自好了。不由得去看姚以安,看吧,这也不是个生手,能出淤泥而不染,就很不错了! 大受打击的林瑾衡不由的恼大宛太子,这是大宛太子带来的,瞧他那脑满肠肥的模样,身边还带着两美姬伺候,一看就不是好货色。 好不容易,这一销魂的舞台退场,接下来是宫廷舞蹈,女眷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西宁王收回目光一笑,拿着酒杯慢慢啄了一口,忽尔眼神一闪,起身离席,两边的人喝的正尽兴,抬眼一看,微笑示意,继续畅饮。 西宁王缓缓的往外走,夜空中新月如钩,夜风清凉,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西宁王心道大历可真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国家!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坪,已是秋天,依然翠绿,想起这一路走来,水土肥美,百姓安居乐业,西宁王微微笑起来。待见到不远处的林延恩时,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方才见林延恩被其弟弟拉着灌了不少酒,也就他的亲人敢灌他,也许是酒精作祟,此时的林延恩望着他的目光少了几分客气疏离,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西宁王突然想起一句大历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西宁王站在离林延恩十步远的地方,笑着道,“以你的本事如何会输给那个黄口小儿!” 林延恩神色寡淡的看着西宁王。 西宁王笑看林延恩,这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弯月,林延恩的表情便变得模糊起来,西宁王笑了起来,“昔日俾睨群雄的林延恩居然也有瞻前顾后的模样。”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同情。 “六/四!” 西宁王马上把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西宁因为他父王宠信妖后,弄得内忧外患,危机伺服,大历不是不能攻下西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西边最大的一个国家,大历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因此两国签署和平协议,说是归顺,但是并不如黔屼一样,黔屼是被吞并,完全失去自主权,但是他们的内政依旧自己做主。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多久就看双方的本事,最终是大历无法压制西宁或者是大历有本事一口吞下西宁不被噎到。 “不是说好五五的。”西宁王此时不像个国君,更像个商人。西宁除了沉重的岁贡之外,还要将国内最大的一条金矿与大历共同开发,五五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分成。。 林延恩微微一笑,只说了一个名字,“邱摩尔!”西宁王的叔叔,也是他最大的竞争者,原本一直云游在外,但是突然归来,还带着不少能手和金银珠宝,最为重要的是寻回了西宁失窃的圣物,西宁举国信教,邱摩尔寻回圣物,地位可想而知。 西宁王盯了他半响,举着手接受他趁火打劫的行为,深深的看着林延恩,“如你所愿,你知道的,我一直非常感激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林延恩轻笑一下,淡淡道,“言重了。” 西宁王看他神情,最后低低的喟叹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你们大历的话很有意思!你若有差遣,我莫敢不从!”又道,“我也该回去了!” 林延恩静静的望着西宁王离开,眼睛微微眯起来,所谓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哪怕签了条约,只要想就能成为一张废纸。西宁觊觎大历的富饶,大历想要西宁的矿产,只是时机未到!站直了身子,道,“还不出来!” 若无其事的周誉从树林中走出来,回想方才,想笑忙忍了,又绷不住,终究“哈”的呛出笑声来,“我之前便觉得他对……”余音戛然而止,周誉正色道,“他野心不小!” ### 西宁王回到宴席上之后,没有马上坐下,想了想之后低头一笑,拿了酒杯往女眷处走来,高大的身躯包裹在棕色狐皮飞滚大氅中,更显得他魁梧挺拔,镶嵌着宝石的腰带,随着步伐摇摆,隐有流光。 一路走来,姑娘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西宁王打算娶一位大历皇后并不是秘密,她们来之前就得了家中长辈的叮嘱,皇帝可能想在他们之中选一姑娘封为公主出嫁,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西宁王习以为常的在万众瞩目中走着,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林瑾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西宁王径直走到林瑾衡面前,微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西宁王目光脉脉的看着林瑾衡,微晃手中的酒,“本王久仰琅华郡主大名!”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醇厚。 作者有话要说:西宁王径直走到林瑾衡面前,微弯下腰,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面前,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西宁王目光脉脉的看着林瑾衡,微晃手中的酒,“本王久仰琅华郡主大名!”嗓音低沉犹如大提琴般醇厚。 ------------ 第200章 二零零 丝竹之声犹如天籁,这似乎是场上唯一不受影响的了。或在饮酒或在谈天的众人不约而同把眼角瞄向这一处,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西宁王目光如水的看着林瑾衡,嘴角噙着一朵温柔的微笑,左手一直举着酒杯,大有林瑾衡不喝他这杯酒不罢休的架势。 而林瑾衡已经懵了,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亲,在场美女那么多,你不要当怪蜀黍啊!话说,想不到西宁王嗓子这么好,和林延思有的一拼! 西宁王见林瑾衡走神,不由笑意加深,低喃了一声,“琅华郡主!”尾音打着卷儿,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蓝色的眼眸越加专注。 林瑾衡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不合时宜,忙拿帕子掩饰性的压了压唇角,只是嘴角一个劲的往上跑。 她是不知道西宁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尚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是一见钟情,莫不是西宁王看娶公主是没戏了,遂打着没有鱼虾也好的主意,可惜她春心没有荡漾,不会哭天抹地的非君不嫁,所以显然西宁王j□j失败,媚眼白抛了!想到这里林瑾衡又是忍不住想笑,西宁王是颜好,只是她几个哥哥狂帅酷霸拽,一一俱全,林瑾衡都审美疲劳了,抵抗力杠杠的。 林瑾衡抬头看着西宁王,一派天真,“我有什么大名?您不会是记错人了吧!”林瑾衡的眼睛黑白分明,这么瞪大了眼睛的模样,更显得比实际年龄还小,与魁梧高大的西宁王形成鲜明的对比,却不是刚与柔,而是老与幼。西宁王二十有七,成熟稳重风度翩翩,林瑾衡就是个没长大的小萝莉。 林瑾衡觉得她皇帝舅舅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心,将她和亲远嫁,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幼/齿怎么来。皇帝你得多狠心,才能把你还没长大的嫡亲外甥女扔给一个老男人哦! 这强烈的视觉差,发现的人不少,顿时有些人的神色古怪起来,嘴角一抽一抽。 西宁王不知是没发觉呢还是不以为杵,举着的左手纹丝不动,抖都不抖,林瑾衡纳闷,难道就不累吗? 西宁王放柔了声音道,说着好话,无外乎温良恭谨之类,看来功课做得不少。说话时眼角瞄向高台,等着高台上的皇帝如何反应。 西宁王不过是想试探,卫国公府气势锐不可当,武将文臣势力盘根错节。他自己就是帝王,若是他手下有这样的臣子,西宁王想他会寝食难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在当今大历皇帝几个儿子都不够出色,或者说在一个如此出色外甥的对比下都显得失色,大历皇帝就不怕将来主弱臣强,国将不宁吗!且就他了解的林延恩而言,并不是个‘规矩’的人。 如今外患暂平,大历又涌现出一批年轻将领,西宁王想若他是大历皇帝就会开始着手压制林家的势头,不想落得刻薄功臣的名头,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家的女儿为西宁王后,林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掌兵权,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皇帝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林家荣养起来。而以武起家失了兵权的林家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皇帝在位许能保持地位,但新皇即位,他可听说林家和几位皇子都关系平平,怕是可能落入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困境。这与他而言倒是个机会! 再不济,能吓一吓林延恩也不错!西宁王越发深情款款,似乎是要将林瑾衡溺毙在里头。心里却想着林延恩怎么还不回来呢! 面对这样的柔情似水的美男子,林瑾衡脸不红心不跳,既不局促也不着恼,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您眼睛不舒服?!” 西宁王完美无缺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缝,不过马上就补上了。 林瑾衡可惜,想着是继续胡搅蛮缠把人弄走还是怎么着,眼神往席上扫,父亲不好出面,显得大题小做了,几位兄长都不在,林瑾衡发现她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了,哭,西宁王不会是故意的吧! 席上一角陷入诡异的气氛中,长安侯干瘦的手掌状是不经意的搭在姚以安膝上,手背青筋直露,看着姚以安的目光严厉,其中甚至带着恳求。 姚以安一脸错愕的看着他的祖父,方才他想站起来,却被长安侯按下。 长安侯目光沉沉的看着姚以安,嘴角一动,脸上露出两条颇深的法令纹。 姚以安慢慢的垂下眼,似乎顺从。 长安侯心头一松不是滋味,是该和他说明白了。分神之际,突感手掌下传来自下而上一股力道,姚以安慢慢站直了身子。 长安侯抬眼看着身姿挺拔眼神坚毅的孙子,一阵恍惚,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和落寞来,他的孙子,已经长大成人,在衙门中如鱼得水,令人不敢小觑。 只是那又如何,他面对的是他永远无法撼动的!长安侯沉声道,“坐下!” 姚以安摇头。 同时,心念如电转的十二皇子抬起头来,眼神坚决,彷佛做了某种决定,起身,离席一气呵成, 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叫人应接不暇,众人一味拿眼睛觑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似无所觉径直朝着林瑾衡和西宁王走来。 林瑾衡嘴角一抽,这是要闹哪样! 西宁王自然知道十二皇子是谁,皇帝心爱的儿子,不由的心中一动,灵光一闪。 十二皇子面对西宁王站定,举着点犀玉杯朗笑着道,“我素问西宁王千杯不醉,今日想讨教一下。” 西宁王目光在十二皇子和林瑾衡之间一转,似乎明白过来,不觉遗憾,却微笑应下,二人携手去一边饮酒。 临走之前西宁王对林瑾衡意味深长一笑离开,十二皇子也对林瑾衡微微一笑。 林瑾衡也只能笑了笑,人家毕竟为她解围不是,虽然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让林瑾衡觉得她好像更麻烦了。不由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去看最高处的皇帝,只见皇帝侧着身子与一大臣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这应该是十二皇子的个人行为吧!她和姚以安的亲事那可是在皇帝面前走过场的,林瑾衡在心里默默握了握拳,那肯定是十二皇子的个人行为。 十二皇子那边联姻的意向呈现阶段性,第一次是她刚回京城,宋家有所暗示,不过马上她爹娘就拒绝了,那边也不再提。再是元和三十年左右,十二皇子突然又抽了一阵子风,那是萧太后出面。这次怎么又来了,反复是种病,得治!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示的很明确,她胸无大志,只想过安稳日子,宫斗宅斗什么都给她有多远滚多远,求放过!难道是太委婉了! 无怪乎林瑾衡因为十二皇子一个小小的举动胡思乱想,这些龙子凤孙一举一动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场想的比林瑾衡多的深的人不在少数,其背后的含义让人像忽视都不成。 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了石子,漾起的波澜搅乱了人心。 十二公主心头一沉,瞥见坐在她手边一张俏脸苍白的杨婉月,想她与自己一样担忧,十二公主反而镇定了一些,压低了嗓子道,“有太后和长公主在,阿衡出不了岔子!”西宁王后是不可能的,大历皇后,十二公主不由的头疼。 杨婉月神不守舍的点点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低头敛眉,忍不住什么似的嘴角一翘。心中反复念着萧太后、重华长公主!果然疯魔了!居然会相信! 林家几兄弟都姗姗来迟,而此时宴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歌舞声声不绝。 到了后半段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座位自由活动。 林瑾衡看一眼周颖对她微微一点头,便独自带人朝着两位兄长而去,林延恩一时脱不开身。 林延思扫一眼四周,没看见姚以安,脸色一放,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嬉笑之色,“妹妹可真厉害,打了长耳兔。” 兄妹三人寻了一处,点起篝火烧烤。 林瑾衡想起兔子的真正主人,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忙摇了摇头,也不解释,随意坐在了铺在草坪上的垫子上。 林延思见林瑾衡模样,安抚道,“他们一厢情愿,妹妹何必为他们烦心,凡事有我们呢!来来来,六哥好久都没尝过你的手艺了,馋死我了。” 林瑾衡笑嘻嘻的挽起袖子,开始亲手侍弄,笑着道,“他们打他们的算盘,我过我自己的日子,天塌了高个子顶着。”十二皇子想误导人,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管以礼相待。话是这么说,心里总归不得兴。本来打算出来散心,被这两人闹得兴致都没了。林瑾衡划着兔肉的动作不由凌厉了几分。 林延愈看着林瑾衡的动作咽了咽口水。 ### 曲终人散,众人纷纷回帐篷休息,准备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盛宴。而让林瑾衡恨得牙痒痒的十二皇子也回到帐内,坐在书案前,低头摩挲着手中一方锦帕,上面绣着一只寒梅,右下角是两行簪花小楷,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想起方才席间情形,十二皇子心中一刺,猛地闭上眼,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可以,母族妻族不过是锦上添花。 可是在贤妃去世后,虽无人敢慢待他,但是他在后宫无人,消息滞后。皇帝心疼他几分,大皇子和十六皇子等隐隐有围攻之势,他独木难支。 十二皇子缓缓睁开眼,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暗示,他绝不能让皇帝失望。 “殿下,皇上传您。”十二皇子的贴身太监小邓子弓着身子进来禀报。 十二皇子神色一动,想不到这个时辰皇帝还寻他,淡淡道,“我今晚不过去了!”顿了一下才道,“以后也不过去了!”决定了就绝不后退! 十二皇子站起来,走到衣架屏前,张开双臂,宫人忙为他更衣。 “喏!”小邓子恭谨道,心中大喜,他的主子总算不沉溺于女色了,重华长公主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如何会允许这种事情存在,一旦泄露,那就大事不好了!但见十二皇子眉眼落寞,可不敢露出喜色,小心翼翼的慢慢退下。 “慢着!” 小邓子心一跳,主子这是要反悔,却也只能等着主子指示。 十二皇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那,良久才道,“她若愿意等我,我会给她我所有能给的东西!” 小邓子心头复杂,等十二皇子确实没话吩咐了,才下去安排。 树林里林瑾衡和林延愈都带着畅快的笑意在往回赶,林延愈看林瑾衡心情郁郁,遂建议揍他丫的西宁王,这倒霉慥慥的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 林瑾衡兴致缺缺,她已经不爱套麻袋打人了。不过林延思见不得林瑾衡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妹妹合该无忧无虑,肆意明媚的,在旁边撺掇着。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把西宁王单独约了出来,连背黑锅的人都有了,就是和西宁王不睦的大宛太子。 这也是林瑾衡很讨厌的家伙,这人色胆包天,林瑾衡和周颖下午就撞上他在调戏一个和主子走散的大历侍女,她顺手就假装弓箭失手惊了对方的马!可惜身边有高手,没摔他一个狗啃泥。 这事原本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说出去,来者是客,调戏一个侍女虽然没品,但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搞不好皇帝或者侍女的主子顺手就把人送过去了,那侍女是大皇子府上,林瑾衡非常相信大皇子干得出来。 偏林瑾衡在地上捡到一个戒指,原也没当回事,现在却能“栽赃嫁祸”用,在此感谢芷言没有乱扔东西的坏习惯! 两人凯旋而归,正走着,听到前头动静,马上停下了脚步,这个节骨眼,还是能不暴露于人前就不暴露于人前,不在场证据得充足了。眼神一扫就往低凹陷处一藏。 远只打算等人走了便起,不想这一块是风水宝地,来人也不走了。 林瑾衡和林延愈面面相觑,望天,夜黑风高夜,杀人埋尸天,可能也许大概,他们撞上事!果然半夜不宜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和林延愈面面相觑,望天,夜黑风高夜,杀人埋尸天,可能也许大概,他们撞上事!果然半夜不宜出门! ------------ 第201章 二零一 林瑾衡蹲在凹地里喂蚊子,心中祈祷对方快点走,而后不由自主的支起了耳朵,这个时辰来林子里,总不能是为了散步消食, 听着脚步声是两个人,一干净的女声道,“姑娘莫要多思,殿下定有苦衷,” 殿下二字只有皇子公主能用,林瑾衡不由的在心里思量,是指哪一位殿下。她正等着二人多说一些好寻线索,偏来人安静了下来,只闻虫儿的鸣叫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 这一安静便是好长一段时间,林瑾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蚊虫咬起了几个大包,不能拍不能挠,林瑾衡的眉头越皱越紧,就着白色的月光,林瑾衡去看林延愈,林延愈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和压火,龙凤胎的神奇感应告诉林瑾衡,他和自己一样耐心将要告罄,估摸着在想是否能趁对方不备,将人敲晕了好离开。眼看兄妹二人打算暴力破局,那边终于有动静了,林瑾衡几乎就要喜极而泣!林瑾衡屏住了呼吸,微侧脸倾听,希望值回票价! “让姑娘久等了,万岁爷传召殿下,今晚恐是不能过来了。” 这独特的嗓音林瑾衡一听便知道是太监,能称呼殿下,有太监出没也不足为奇,只是,姑娘,殿下!林瑾衡早就往香艳的地方展开脑补,这个时代标榜规矩,看似什么都有规矩,可其实这规矩是对处于中间的大部分人而言,最底层的人和最顶层的人,最是不讲规矩,前者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哪有闲心顾这个,后者则是凌驾于规矩之上。 那姑娘依旧没有出声,还是方才那人在说话,“殿下说,他日后也不方便来见您!”又是停顿了一会儿,“殿下说,若您愿意等他,日后他定然不负您。” 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小鸳鸯被棒打的感觉,迫于外界压力不得不暂时分手,男子掌权后,迎娶心爱的姑娘!突然一阵冷风拂过,林瑾衡打了个冷颤抖,默念,快讲重点或者快点离开。 “如何不负我!是事成之后休了林瑾衡娶我为妻,还是让我做侧妃,然后对我说除了名分,什么都能给我!” 这声音!?林瑾衡大惊失色,险险叫出声来,死死的双手捂住嘴堵住喉咙口的声音。怎么会是她?电光火石间想起杨婉月的反常,原来如此! 林瑾衡顾不得许多,冒险探出了一点细看,就见侧对着她;立着三人,三人气氛胶着,倒没人往这边张望。 其中一人披着褐色的斗篷,整个身子都裹在里面,瞧不出身形,但是那声音,那声音她绝不会听错的,林瑾衡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咕咚一声,把林瑾衡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瑾衡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几个人。娶她,谁会娶她,殿下!林瑾衡脑中一闪,脑海中浮现十二皇子英气勃勃的脸庞。 “姑娘息怒,殿下对您一片痴心可昭日月,只是成大事者难免有所牺牲,殿下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姑娘难道就忍心,殿下也是逼不得已。您的委屈,殿下都知道,姑娘姑且忍耐几年,等殿下成就大事之后定不会让您受委屈,这可是殿下亲口承诺的,殿下这般爱重姑娘,您是有大造化的!且您与琅华郡主向来亲厚,郡主又最是温和良善的性子,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瑾衡可算是听明白了!就是一个心有所属的的男人觊觎她背后的势力想娶她,但是又放不下旧情人,所以想终于想出了两全之策,江山美人都收入囊中。 林瑾衡只想爆粗口,一山不容二虎,真爱不委屈,委屈的就是她了!当然她的委屈算什么,在对方眼里不就是一个没血没肉的道具! 林瑾衡肺都要炸了,咬紧了牙根,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温厚就意味着见自己的丈夫宠爱他的真爱,且那真爱还是她的表姐的时候得表现的通情达理!妈/的,这是什么神逻辑!她又不是圣人,就是圣人也要被这无耻的家伙气出一口血! 但凡十二皇子说娶了她之后善待她,林瑾衡都不会这么生气,起码还有良知!可现在对方就是明摆着要把她当垫脚石,事成之后一脚踹开。 林瑾衡又猛地回过神来,果然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她居然认真的在想嫁给十二皇子之后的事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邓公公说笑了,十二皇子的好意婉月无福消受!我这有一句话烦请公公转告他,想做武帝之前最好问一问别人愿不愿意步陈家的后尘。” 林瑾衡脸色和缓几分,说白了十二皇子又不是她的谁,再无耻,林瑾衡不过是生气,只有你在乎的人,才能伤你的心! “姑娘误会殿下了,这并不是殿下的本意,殿下待您如何,您还不知吗?” 小邓子十岁开始伺候尚在襁褓中的十二皇子,作为其心腹太监如何不知他的主子情窦初开,他虽被去了势,却也知道这陷入爱情中的少年人难免做些傻事,他如何能眼看着主子误入歧途,便通知了宋家。十二皇子正情浓,若是横加阻拦,怕是起了反作用,且十二皇子是君,宋家也不敢忤逆主子,遂故意让大皇子和十六皇子胜了几次,让十二皇子生出危机感,动摇他的决心,更妙的是,“这是圣上的意思!”十二皇子想不放手都不成。 小邓子这番话也有技巧在里头,没有一上来就说十二皇子是奉皇帝之名,而是在杨婉月震怒之后,才抛出这个安慰,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看着杨婉月震惊愕然的模样,小邓子心中一松,他是不喜这红颜祸水,却也不想让主子伤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邓子绝对是个忠仆,只是是个主意比较大的奴才。 最后一句话很轻,带来的效果彷佛一道惊雷打在其他人头上。 林瑾衡脑中空白了几秒,不敢置信。皇帝的意思!开什么玩笑,皇帝明明早就知道她和姚以安的亲事,忽然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林瑾衡低头就见林延愈掰开了她紧成拳的手,对她安抚一笑。 林瑾衡一扯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她一旦嫁给十二皇子,林家就注定绑在十二皇子这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却未必俱荣,等着十二皇子上了岸,恐怕头一件事就是筹谋怎么收拾他们林家,她觉得一是怕功高震主,二是自尊心作祟。反正看十二皇子对杨婉月的承诺就知道他真有卸磨杀驴的意思,否则岂能让杨婉月不受委屈。 若是皇帝真想拿她替十六皇子铺路,林瑾衡敛眉,多么熟悉的套路,和萧太后的遭遇倒是异曲同工了。 林瑾衡仿佛扛不住寒意打了个冷战!忙安慰自己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只是先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了。当然她最希望这是十二皇子自己的臆测,拿来哄杨婉月的。 “皇上亲口说过吗?”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林瑾衡能听出其中的惊愕。 “这自然是陛下的意思,所以姑娘也莫怪殿下,殿下也很难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瑾衡不敢看杨婉月,怕视线太强烈引起她的注意,心想陷入恋爱的女人据说是盲目的,但是杨婉月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至于。那太监根本就是满口谎言,什么不得已,十二皇子不愿意娶,皇帝明知道她也不愿意嫁,难道非得乱点鸳鸯谱。十二皇子铁了心不娶,她就不信皇帝会逼他,还不是不够自信想加大筹码。一个男人若真喜欢一个女子,名分那是最基本的保障,连这点都给不了,这样的真爱不要也罢!想起诚亲王府的旧事,不管如何,诚亲王竭尽全力给了贺元妃正妃的荣耀,这一点比十二皇子强了千百倍。越想越觉得十二皇子面目可憎,虚伪至极。 “那陛下知道十二皇子想翻脸不认人吗?” 小邓子一时无言以对,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姑娘误会了,便是看在您的份上,殿下也会善待卫国公府的。朝廷大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姑娘只要知道,殿下对您用心良苦。” “他的良苦用心我受不起,我之前便与他说过宁为穷人/妻绝不为富人妾!在送他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又是一阵静寂! “姑娘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理,姑娘回去好好想想!何况这妾又岂是寻常的妾,您说不得是有后福的。姑娘不必急着回答,回去好生考虑一番,夜风伤人,姑娘出来也有一阵子该回去了。”小邓子不等杨婉月再说什么,便躬身离开。杨婉月如今正是气头上,说的话肯定不是十二皇子爱听的。 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之后,就留下杨婉月主仆,听着二人的话,林瑾衡惊觉,这宫女居然是十二皇子送到杨婉月身边保护她的,林瑾衡一直以为是杨婉月自己收服的。十二皇子和杨婉月到底怎么熟悉起来,又是什么时候成了这关系,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且看十二公主的样子,也不像知道的。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杨婉月怎么会和皇子扯上关系? 等人都离远了,林延愈才站起身冷笑道,“也不算太蠢!”没有林家就没有今时今日的杨婉月,若她真应了十二皇子,那就是他们林家养了一头白眼狼,林家养她一场做她后盾,从没指望她报答,却也不想被自己人捅刀子。 林瑾衡侧着脸看着眉眼带着厉色的林延愈,不觉恍惚,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 “你干嘛!”林延愈音都走掉了! 这么一来,气氛倒是正常下来,林瑾衡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林延愈。 林瑾衡轻声道,“杨表姐绝不会给人做小的!”杨婉月的心思她猜不透,但是这一点却很肯定,以她的骄傲绝不会甘愿为妾! 林延愈听她语气笃定,瞅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了解她!那你说她怎么会和皇子扯上关系,难道以为她能做正妃不成!” 林瑾衡一噎,“你没听见吗,这话杨表姐早就说过,想来十二皇子应该许诺过他。”周家出情种,又不是没有先例,当然周家出品的情种总是特别令人无语。 林瑾衡心绪不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另起话头,“皇上决定是十二皇子了?”林瑾衡咬着嘴唇看向林延愈的眼中极力压着忐忑之色,十二皇子对林家不怀好意,若是他上位,林家危矣! 往日压在心底的忧虑,终于因为这件事浮出水面,大皇子早就结了深仇,哪怕这两年他装的再恭敬,也掩盖不了潜藏的恶意。 十六皇子的生母丽嫔之死和林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是哪一个,林家都要落入险境。而这点,家人想必比她更明白,坐以待毙不是她父母兄长的风格,林瑾衡轻点着下巴,皇帝可不止这三个儿子,莫非另有乾坤。 林延愈想也不想道,“他那是拿来骗杨婉月的,你居然也相信了,他无德无能,非嫡非长,轮谁也轮不到他啊!你别瞎想!”说着林延愈还仗着身高优势报复性的揉了揉林瑾衡的头,把原本就因为在林间穿梭而弄得微乱的头发彻底变成鸡窝。 林瑾衡往后退了几步避开魔爪,撇开遮住眼睛的刘海,偏头看着林延愈鬼使神差道,“老是惹这种乱七八糟的麻烦,你说要是把亲事公布了,是不是能省很多事!没人会招惹姚以安,也没人来打我主意,我不用每次出门被人当货物一样掂量。” 这冷不丁,林延愈被惊得险些闪了腰,指着林瑾衡,“什么!?”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说出来那一刻,林瑾衡心中茫茫然,随之而来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见林延愈这模样噗一声笑了出来,一击掌笑着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再去问问他那边的意思。” 林延愈上前摸了摸林瑾衡的额头,“你被冻傻了吧,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说。” 林瑾衡理直气壮,“我的婚姻大事,凭什么我不能说!当然姚以安也有话语权!”林瑾衡想起席间,少年低着头慢慢的坐下,她的视力完败飞行员,居高临下将那一处动静都收在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理直气壮,“我的婚姻大事,凭什么我不能说!当然姚以安也有话语权!”林瑾衡想起席间,少年低着头慢慢的坐下,她的视力完败飞行员,居高临下将那一处动静都收在眼底。 ------------ 第202章 二零二 林瑾衡心事一了,便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情好了许多,一行人打道回府。 “咦,”走到一半,林瑾衡讶异出声,远处呈现星星点点的亮光,定睛一看,分明是火把,“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众人不约而同往大树后面一躲,林瑾衡哀叹,今儿吹的什么风把大家都吹到这里来了。 林延愈点了一人上前查探,又拿着望远镜环顾一圈,发现不止这一处有火把,四面都有,只是另外三面距离更远,肉眼不可见,乐呵道,“咱们被包围了!” 林瑾衡默了片刻,猜测,“难道西宁王跑了找来帮手!” “应该不会,我绑得那么结实,他逃不了。”林延愈很自信。 林瑾衡眼皮一抽,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十二皇子的心腹和西宁王出现在这个林子里,你会怎么想?”他们知道只是凑巧,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深更半夜,皇子和异域王会面,为什么私下见面,还是在这种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若是真有人等候在暗地里估计都要跟打鸡血一样兴奋! 林延愈目光一闪,能不能回去把西宁王身上的伤抹了,让十二皇子浑身是嘴说不清。 此时,出去查探情况的人恭恭敬敬道,“说是有刺客,杨姑娘也被困在了前面!” 林瑾衡一愣,忙追问,“那那公公呢!” “属下没瞧见!” 闻言,林瑾衡松了一口气,若是十二皇子和杨婉月的事情泄露,于十二皇子不会怎么样,不过风流韵事一场!但是于杨婉月,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十二皇子做正妃,这样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否则这辈子就毁了,谁敢娶皇子瞧上的姑娘。 她支持自由恋爱,但是只支持在规矩大框架下的自由恋爱,而杨婉月犯规了! 林延愈放下望远镜道,“藏不住了,出去吧!” 林瑾衡点了点头,主动走出去总比被揪出来体面,又确认一遍没有留下什么可疑之处,就是有人怀疑西宁王的事是他们干的,他们一口咬定是刺客做的,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去请杨表姐过来吧!”孤身一个女子这时辰出现在林子里真不是什么好话! 林延愈看一眼林瑾衡,没说什么,他被十二皇子恶心坏了,连带着看着杨婉月也觉得可憎,不过杨婉月终归林家的表姑娘,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杨婉月随着侍卫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残存着惊慌之色,见到林瑾衡之后脸色微变。 跟着杨婉月的宫女神色镇定,只是眼神闪烁,低着头沉思,林瑾衡兄妹到底有没有听到什么,越想越不安。 林瑾衡问道,“表姐怎么会在这里的?”这是两人商量好的,还是装不知情为妙,杨婉月的宫女可是十二皇子的人。对方信不信那就让他去纠结吧,掌握信息更多的总是更占优势。 “姑娘睡不着,便来散步,不知不觉走的有些深了,正想回去。”那宫女道,这里已经靠近边缘。 杨婉月低着头不说话。 林瑾衡笑了笑,“我也是兴起想林中赏月,便拉了小哥作伴!表姐只带了一个宫女到底不安全!像遇上前面那些人到底和他们说不明白,表姐等会儿只说是跟着我们出来的。” 杨婉月慢慢的一点头,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声,“多谢表弟和表妹!”声音干涩。 她知道自己任性,把什么规矩礼仪身份都抛之脑后,可是她就这么清醒的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今天她终于从甜言蜜语的漩涡中抽身,那个在她被人恶作剧关在冷宫屋中,打开冷宫大门将她救出来的挺拔少年只是她的一个梦。 她从来都知道他有野心,但相信他绝不会不择手段,她以为自己很重要相信他的承诺,原来终究抵不过权势的诱惑,那么轻易就被放弃了,前一刻还在山盟海誓,转眼就能对别人殷勤备至。 哪怕明白了,几分钟前,当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她还在幻想,十二皇子会不会再一次来救她。结果救她于危难的却是林瑾衡兄妹! 梦该醒了! 林瑾衡见杨婉月情绪低落,笑容苦涩,只道,“表姐客气了!” 一行人便往外走,很快就和御林军撞上,领头的张将军在看清林瑾衡三人之后沉下一张脸,边狐疑的张望他们所带的随从,边上前行礼,“末将参见琅华郡主!” “将军不必多礼!”林瑾衡淡笑道,又状似随意的一瞄后头的将士问道,“这是?” “营地中发现刺客,怀疑他跑进林子,末将正带人捉拿。”张将军眼神在林瑾衡和林延愈脸上一晃,继而问道,“敢问郡主和林少爷可有在林子里见到可疑之人?” 林瑾衡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原来是在抓刺客!”又摇着头道,“我们倒不曾遇上,也不知是我们运气好还是差了!我不过是睡不着和表姐散下步还能遇上这事。那我们就不耽误将军办正事了,希望你早日将刺客捉拿归案,也能让我们安心,实在是太危险了!”说罢就抬脚要走。 张将军为难,林瑾衡一行人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他想抓的人却没一根毛都没看见,如何交差! 林瑾衡目光一扫站在原地不让路的御林军,声音凉了几分,“你们怎么不去抓刺客!” 见人还是不动,林延愈对张将军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抓不到刺客,打算拿我们兄妹充数不成。” 林瑾衡笑着接道,“当替罪羊吗?” 张将军惶恐道,“末将不敢!只是兹事体大,末将不得不谨慎!”说着视线投在几个随从身上。 “将军这是怀疑我的人是刺客,”林瑾衡一扬眉,“还是怀疑刺客根本就是我派的。” “郡主息怒!末将不敢!”张将军只能继续惶恐,觉得这位琅华郡主似乎并不如传说中那么温和。 这也是他倒霉,林瑾衡本来就被十二皇子气狠了,好容易平静,又遇上这麻烦,然后他就撞枪口了,当然他被林瑾衡认出是大皇子的人也有很大的关系。 “我看你很敢!”林瑾衡放下脸道,“你若能请来旨意,只管将我们主仆捉去审问!眼下我倒不知什么时候起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把我们扣住!”说罢,直接就往前走,视眼前的人如无物。 林延愈看似悠闲的跟上,却是蓄势待发,若有人不识相,他不介意扭断对方的胳膊! 不过显然没给他大显身手的机会,不提二人背景,单是林瑾衡一个郡主名头就让他们不敢硬来,碰上一片衣角,就能被问一条以下犯上的罪。 “李统领!”正着急的张将军面露喜色,高声喊道,可算是来一个有分量的了!李忠义眼里只有皇帝,可不会顾忌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的面子!忽的又惊声道,“卫世子!” 林瑾衡一偏头就见林延恩和李忠义从两个方向大步走来。 突然斜刺里窜出来向一个人张将军禀报,东边队伍发现了西宁王,然后一张脸憋得通红,吭吭哧哧道,“西宁王受了轻伤!” 张将军大喜,西宁王出现了!哪管他受伤没,然后更焦急,他明明看见十二皇子身边的公公进来了,好容易布置好打算瓮中捉鳖,却发现鳖不见了。 林瑾衡嘴角一扬,又马上收回来,惊讶又后怕,“西宁王遇上刺客了!”心中乐开了花,多么好的刺客,帮他们把黑锅都背了! 林延恩和李忠义也得了属下禀报,林延恩只一颔首又询问林瑾衡怎么一回事情,然后责备林延愈,“你也莫要惯着她,这个时辰还由她胡闹,明儿又没精神,便是出门也多带些侍卫,安全为上!” 林延愈笑嘻嘻的点头,“三哥放心,我下次会注意的,所幸这次有惊无险!” 张将军要哭了,这不是重点!他的鳖还等着在这些人身上找线索呢! “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林延恩便点了一支队伍护送弟妹回营地。 张将军马上转头去看李忠义,远处,一侍卫在李忠义耳边低声道,“西宁王被绑在麻袋里挂在树上,身上只带着皮肉伤并没有伤到要害!”展开手掌,露出一枚华丽的宝石戒指给李忠义瞧,“这是属下在附近找到的!” 林瑾衡就见李忠义目光平静的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又马上转开视线! 李忠义都不说什么,张将军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瑾衡几人被护送着离开。暗恨李忠义,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说不得就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 ### 张将军念念不忘的邓公公如今瑟瑟发抖的跪在皇帝面前的地毯上,而他三尺远的前面则是他的主子十二皇子,同样跪在地上,垂头看着地面。 张将军之所以怎么找不到小邓子,那是因为他被李忠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了林子,而李忠义自然是把人往皇帝面前带。 皇帝在听说了林子的事情之后,凌厉的目光射向十二皇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西宁王也在那个林子里!” 十二皇子大惊失色,疾声道,“儿子不敢!儿子岂敢私下联系西宁王。” “那你深更半夜派这个奴才去做什么!莫要再拿胡话来欺骗朕,朕有的是法子查出真相,你不要让朕失望!”皇帝厉声道。 十二皇子额头直冒冷汗,手无意识的抓紧了下面的地毯,最终吃不住皇帝的怒气,低声道,“儿子命他去和婉、杨姑娘说清楚。” 皇帝微闭的眼猛地睁开,盯着十二皇子的头顶,“杨姑娘!”字眼几乎是从牙齿你蹦出来的,他为了保这个儿子费尽心机不惜伤母亲妹妹的心,明明暗示过他,他却还有心和一女子不清不楚,想起林瑾衡也在那个林子里,身边除了林延愈还有一姑娘,似乎也是姓杨,“是不是铭儿的伴读!”十二公主闺名一个铭字。 十二皇子闭了闭眼,微一点头沉声道,“儿子已经和她一刀两断!” 皇帝站起身来,走到十二皇子面前,恨声道,“你知不知道,衡儿和延愈就在那个林子里,还和你的杨姑娘一起走出来!” 十二皇子大惊失色,猛地抬眼看着皇帝。 事实就是这么巧!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帝从最坏的角度考虑,林家已经知道十二皇子的私情,重华素来疼女儿,如何舍得女儿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这门亲事本就是他自己意思,尚没通知林家,皇帝更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重华了。皇帝再英明也不会想到他儿子想利用林家的权势却不想善待林家的女儿,如今林家人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 皇帝眼中闪过杀意,这个女人留着就是隐患,皇帝有和天下大多数家长一样的毛病,自己的孩子是顶顶好的,哪怕犯错也是被人带坏,最可恶的是教坏他孩子的人。 十二皇子没有错过皇帝眼中的杀意,心里咯噔一声,一阵晕眩还不敢真晕,“是儿子纠缠与她,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日后绝不会再去找她。” 皇帝冷笑一声,踢开十二皇子的手,“若只是你一厢情愿,她会深更半夜和你私会,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的女子罢了!” 十二皇子想辩解,是他想亲口给杨婉月一个解释,而白日没有机会,他又不敢拖延怕杨婉月胡思乱想,面对皇帝只能道,“这都是儿子逼她的。” 皇帝看着十二皇子的目光如剑,不想十二皇子竟这般维护与她,心中更恨,只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杀了怕儿子伤心也怕从此生了隔阂恨上林家。留下她,又怕两人藕断丝连,被重华发现,想起西宁王等人,若不是林家的外甥女,远远的嫁走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皇帝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皇帝软化了神色,温声道,“你以后若敢再和她牵扯不清,那就是你害的她。”见十二皇子脸色一白,皇帝弯腰拍了拍十二皇子的肩膀抚慰道,“衡儿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她!” 这是皇帝给十二皇子留下的护身符,他已经尽可能遮掩贤妃所作所为,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重华知道真相,十二皇子的下场不堪设想。 所以皇帝明知林姚两家想联姻,终究在昨日暗示长安侯他想让十二皇子娶林瑾衡,眼看林瑾衡即将及笄,皇帝担心林姚两家突然公布亲事,他不敢等!这口再难开,终是要说的,“等时机成熟,朕就会对外宣布你们的亲事。” 姻亲血脉是最牢固的联系,女儿家一旦嫁了人就会偏向丈夫和子女,只要两人成亲生子,十二皇子就有了保障!林瑾衡对他越上心,十二皇子就越安全!皇帝不禁恼恨贤妃,若非贤妃坐下这些混账事,他如何会出此下策。 皇帝一扬手,宫人递上一卷明黄的圣旨,皇帝示意十二皇子打开。 十二皇子怔了怔才伸手接过,缓缓打开,看着上面的文字,十二皇子又惊又喜又觉得茫然,只觉得心里缺了一角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皇子怔了怔才伸手接过,缓缓打开,看着上面的文字,十二皇子又惊又喜又觉得茫然,只觉得心里缺了一角似的。 ------------ 第203章 二零三 林延愈送了林瑾衡和杨婉月回营帐,便去林晋海那里探看,发觉其帐内烛火隐隐,晓得父亲未睡,遂进账。 听完林延愈的陈述,林晋海神色并没有变化。 林延愈沉吟了下,才说道,“十二皇子不安好心,我们不若将妹妹和姚以安的亲事定下来,也省了不少麻烦。”又加了一句,“妹妹也有这个意思,”至今,他都不信皇帝有意让林瑾衡嫁给十二皇子,这不过是十二皇子一厢情愿罢了, 林晋海脸色微变,他的女儿从来没有正经要求过什么,当然但凡她喜欢的他们就都会主动捧到她面前,根本不需要她开口。林瑾衡想嫁给姚以安,林晋海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但是姚以安还愿意娶她吗? 马上林晋海的眉峰紧皱进来,便是姚以安愿意娶又如何,姚家不愿意,林瑾衡要的嫁的是姚家以安。 “长安侯与我说,齐大非偶!”林晋海捧着茶盏,垂眼望着杯中起伏的茶叶,觉得林家就如这茶叶,不上不下。 西宁王示好,林晋海碍着身份不好出面,指望未来女婿出马,可是他却见长安侯拦下姚以安,谁能让长安侯如此,林晋海只能想到龙椅上的帝王。后来他又寻机试探长安侯,便得到如此答复。 林延愈惊得抬头,他又不是傻子,这个节骨眼上,长安侯突然说齐大非偶意味着什么,扬声道,“皇上要让十二皇子做太子,所以要把妹妹嫁给他!”只有这样才能让长安侯毁约, 林晋海目光微微一滞,别人不清楚,他却很明白,林家是势大,但是绝没大到能左右皇位的地步,否则皇帝哪里容得下他们。当今皇帝掌控欲强善分权,培养了一大批李忠义这样眼中只有他的能臣悍将,不说立的是素有根基的十二皇子,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只要皇帝愿意,皇帝绝对能让他坐稳太子之位。林家的支持并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重要。到底是什么让皇帝出尔反尔,执意如此,林晋海陷入了沉思中。 “父亲!”见林晋海出神,林延愈忍不住出声,“妹妹绝不能嫁给十二皇子,他只想利用我们家替他卖命,等他站稳就会转身对付我们。” 林晋海看着林延愈,缓声道,“我知道!”有萧家前例在,林晋海不得不多想,他从来没想过让林家成为后族。 林延愈急迫道,“姚家不愿意,那就另外寻一家,马上把亲事公布了!再请太后赐婚。”嫁给别人,有林家撑腰,林瑾衡照样能随心所欲。再不济,等局势稳定,和离再嫁也不难。 林晋海一笑,“陛下明日许就要跟我提亲事了。”先是长安侯,再是他,许还要他去说服重华,“便是太后赐了婚,皇上不愿意也能让对方暴毙了,何必呢!”皇帝难道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会引得萧太后和重华震怒吗但是他依旧决定了,他们的反应怕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难道我们就只能认命?”林延愈不甘。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不过是嫁一个女儿。”林晋海淡淡道,站在长安侯的立场上,他看中的孙媳妇被皇帝选中做儿媳妇,且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皇帝都亲口说了,长安侯不敢跟皇家作对,这没什么可指摘的。 林延愈的神色从愤恨、不甘最后是颓然,忽然发狠道,“我看他做了鬼能不能娶妹妹。” “你打算怎么做?” 林延愈一愣,显出茫然之色来。 林晋海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严厉的盯着林延愈的眼睛,“帝王之怒,流血千里!日后再叫我从你口中听到这样不过脑子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延愈噗通一声跪下,却昂着头看着林晋海,“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林晋海看着林延愈,一叹,“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借刀杀人这一计吗?” 林延愈瞪大了眼睛看林晋海。 林晋海拿起茶盏,慢慢道,“我们不乐意衡儿嫁过去,有人比我们更不乐意。看皇上行事,他还不想打破平衡,短期内绝不会赐婚。”这就是机会。 他也想当忠臣,但是这次皇帝不止要他赔上爱女,还可能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惊喜染上林延愈的脸,而后就是讪讪,红着脸低下头。 林晋海摇了摇头,正欲说教一二,外面传来动静,知晓有人过来,林晋海只能把话咽回去。 进来的是林延思以及赵公公,林晋海从书案后走出来。 “奴婢给国公爷!”赵公公忙上前行礼。 林晋海淡笑道,“赵公公这是?” 赵公公笑的恭敬,“陛下有事和国公爷商量,特命奴婢来请您。” 林晋海思付皇帝竟然这般着急,面上神色显得习以为常,不提私人感情,当今皇帝勤政爱民,并不耽于享乐,便是外出狩猎,也会命人把奏折带过来。深夜垂问大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近臣在御帐灯未灭时没有一个敢上榻安眠。 林晋海和赵公公走了,帐内就剩下林延思和林延愈,看弟弟焉头焉脑的模样,林延思笑问,“被父亲训了?”林延思只以为收拾西宁王的事情被林晋海知道。 林延愈摇了摇头,问林延愈,“我是不是很笨?” 林延思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林延愈。 林延愈遂又将事情和林延思叙述了一边,林延思不想还有这等事眼含煞气,冷笑道,“不知所谓的东西!还没做太子呢就把我们林家当死人。”瞥见林延愈的黯然,失笑,揉了揉他的头,“你就是见识少,太嫩了点,等过几年就成了。” “所以父亲不答应我去军营?”林延愈道,林延意重回军营的机会微乎其微,两位兄长各有事业,虽然没人告诉他,但是林延愈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接过林延意肩上的责任。 林延思顿了一下,才道,“父亲只是不想重蹈覆辙!不关你的事!”林延意这样子,林晋海一直愧疚自责,是他执意要林延意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林延愈到底被养的单纯骄纵了一些,他们都不敢再冒险。 林延思重重的一搂林延愈的肩膀,笑,“没事,跟三哥去锦衣卫混一混,啥阴谋诡计都会了,你才多大,这么着急干嘛,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 林延愈到底受挫,无精打采的点头。 “姚以安和妹妹真不成了?”林延愈又想起林瑾衡拜托的事情为难,“我明天怎么和妹妹说啊!她要是哭了我怎么办?” 林延思拍了拍林延愈的背,“我们家都不敢明着忤逆皇帝,难道去强求姚家吗趋吉避凶,人之本性。妹妹那,让三哥去说,妹妹最听三哥的话!” 长安侯是真的接受了林瑾衡会嫁给十二皇子之事,肯定会避嫌,说不得会马上安排姚以安的亲事向皇帝表忠心,而他们家得装成认命,自然也要远着姚家。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姚家私下通气,让姚家等着,等解除危机再提二人婚事,但是他们要做的事情,足够诛九族,他们对姚家的信任还没到这地步,被逼到悬崖的是林家不是姚家,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姚以安,姚家做主的是长安侯,他的意愿并不重要。 ### “阿嚏!”林瑾衡一起来就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感觉鼻子堵,头也晕。 掀开帐子的芷言立马道,“郡主可是着凉了?”昨晚的姜汤难道白喝了。 林瑾衡吸吸鼻子,觉得呼吸都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揉着脑袋躺在床上,“水!”一出声,才发觉嗓子眼疼。 芷言听着林瑾衡沙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忙和芷玉扶起林瑾衡,一个喂她温热的蜂蜜水,另一个探她的额头,焦急道,“郡主发热了!快去请太医!” 林瑾衡自己摸了摸,觉得是有点热,悻悻的吐了吐舌头,大半夜不睡觉果然遭报应了,哑着声音道,“不用特意惊动父亲和哥哥们,我睡一觉吃点药就成。”几人都忙着呢。 喝完一杯蜂蜜水,林瑾衡又问,“小哥在哪?”这是唯一和她一样闲的人,她还等他传话呢! “延愈被延思带走了。” 林瑾衡诧异的看着林延恩,这个时辰他居然还在营地,遂问道,“三哥今天不忙吗?” 林延恩走上前,看她莹白的脸红彤彤,探手一触额头,心下一松,并不是很热,“今天我没事。”见她眼底带着忐忑之色,不免一叹,“父亲和长安侯谈过。” 林瑾衡一颗心渐渐往下沉长安侯会怎么回答,长安侯拦住了姚以安,林瑾衡昨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也许是姚以安突然冒出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也许长安侯的一个恩人上门要求履行承诺,或者是冒出一个身世凄惨的表妹…… 最终,林瑾衡问的是,“皇上是不是和姚家人说过什么?十二皇子真的是皇帝心目中的太子吗?”除了皇家,有谁能让他得罪林家。 林延恩看着林瑾衡反问,“你相信三哥吗”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想把林瑾衡嫁给十二皇子是为了替他铺路。可是林延恩清楚,皇帝是要用林瑾衡保住十二皇子的荣华富贵。 几名皇子之中,皇帝特特对十二皇子如此呕心沥血,还这样强人所难,除了十二皇子是他心爱的儿子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林瑾衡毫不犹豫的点头 林延恩笑起来,“三哥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又缓缓收起笑容,“只是要暂时委屈下妹妹!” 看着林延恩愧疚的目光,林瑾衡心中难受,遂笑道,“有哥哥们在,我能受什么委屈。”林瑾衡猜付家里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难题,想起这难题是皇帝所出,涉及未来皇帝,林瑾衡的心跳不可自抑加快。 “等这事了了,妹妹再和姚以安见面。”林延恩轻声道,林瑾衡难得要求一件事,他定让她心想事成。 林瑾衡笑容一凝,望着纱帐上的兰花,道,“皇上金口玉言,抗旨不尊是大罪,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她凭什么要求人家为她反抗皇帝。 林延思见她模样心头一刺,温声道,“妹妹莫胡思乱想,先养好身子,其他事日后再说。” “太医来了!” 林瑾衡忙正了正神色,太医进来后望闻听切,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才对林延恩道,“郡主染了风寒,并不严重,吃上几副药好生休息几日便可。” 林延恩道,“麻烦蒋太医了。”命人送他并去拿药。回头见林瑾衡陷在柔软的被窝里,眉眼间都是倦色,轻声道,“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 林瑾衡脸上浮起微笑来,只笑意不达眼底,“三哥别担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林延恩看了看林瑾衡,嘱咐芷言等仔细照顾,有事来回,便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一抬眼,林延恩就见远处站着一个似曾相熟的身影,眼神一动,候在外面的随从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姚以安看着越来越近的林延恩张了张嘴,问道,“阿,郡主不舒服吗?”他看见太医进去了。 林延恩听他声音沙哑,想他昨晚应也没休息好,又知他在这里很热很久,神色软了几分,却并不回答,脚步不停的径直与姚以安擦肩而过。 姚以安身子一僵,又急忙转身跟上,因为长久站立,腿脚发麻,一抬脚便踉跄了几步。 等走到僻静之处,林延恩才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姚以安。 林延恩上过战场指挥过千军万马剑下亡魂无数,又常年与位高权重者打交道,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眼下他毫不收敛周身气势,姚以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却依旧毫不退却的迎视林延恩。 “你祖父应该和你说过了,日后你不必再来找衡儿。”林延恩淡声道。 姚以安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姚家不敢忤逆皇帝,所以选择背信。 林延恩望一眼姚以安,“你走吧!”说罢自己旋身离开。 在林延恩走出一大截之后,他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林延恩放缓了步子。 “若有差遣,我定尽我所能。”姚以安郑重道,皇帝在位尚能压制林家,等皇帝驾崩,十二皇子和林家之间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等你掌控了长安侯府再说吧!”姚以安如遭电击,脸色煞白。 林延恩一勾唇角,终于毫不犹豫的离开,至少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又暗暗摇了摇头,姚以安再惊才艳绝,年龄是他的硬伤,他才十六岁,今年三月初入官场,哪怕姚以安已经在竭尽全力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是依旧无法撼动长安侯。过上几年,等他羽翼丰满不可小觑,但是现在的姚以安,只能眼睁睁接受长辈替他安排好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一勾唇角,终于毫不犹豫的离开,至少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又暗暗摇了摇头,姚以安再惊才艳绝,年龄是他的硬伤,他才十六岁,今年三月初入官场,哪怕姚以安已经在竭尽全力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是依旧无法撼动长安侯。过上几年,等他羽翼丰满不可小觑,但是现在的姚以安,只能眼睁睁接受长辈替他安排好的人生。 ------------ 第204章 二零四 林瑾衡吃了药,脑袋昏沉沉的很快又入睡,不一会儿便秀眉轻蹙,睫毛轻颤,显见睡的并不安稳。 林瑾衡站在一秀丽辉煌的宫殿之中,墙壁上活灵活现的凤凰飞翔,林瑾衡才恍然,为何这般眼熟,原来是栖凤宫,不远处有隐隐的欢笑声,林瑾衡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过去。 路上各色宫娥太监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她一般,有条不紊的继续手中的事情。 林瑾衡不觉新奇,继续往前走,马上就到了花园中,草地上一玉雪可爱的小男孩追着蹴鞠咯咯笑个不停。 没来由的林瑾衡心软的一塌糊涂,又好奇,瞧他穿着分明是皇子装束,可皇宫里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小皇子她竟然不知道。正欲靠近细看,忽见小皇子扑进一宫装丽人怀中。 林瑾衡对上那女子的脸,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急促起来。那女子与她有八分相似,只比她更为成熟端庄。林瑾衡想问她是谁,却见女子怀中的小皇子突然哇哇大哭,口吐鲜血。 林瑾衡心如刀绞,她想上前给小皇子擦血,可是手穿过那具小小的身子,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声嘶力竭的唤人,命令传太医,可是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神情讥笑。 那女子便自己抱起孩子外跑,林瑾衡赶紧跟上,跑着跑着,穿过那逼蹶的长廊,四周突然变成了祠堂,林瑾衡后知后觉发现这是林家祠堂,可是里面的灵牌却比她见过的多了很多,密密麻麻一片。没等她细看,耳边传来一阵尖锐咆哮,如同失去幼崽的雌兽,就见那女子看着空空的双手尖叫起来,疯狂的穿梭在灵牌之中寻找。 林瑾衡也在寻找,可她整个人斗殴动不了满眼都是刻着她熟悉的名字的灵牌,林晋海的,重华长公主,兄长的,嫂嫂的,元儿的也有,最中间的一个灵牌崭新崭新的,却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可能,这肯定是假的,父母兄长那么厉害的人,怎么能死,怎么会死的,林瑾衡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做梦,她掐自己的胳膊,咬自己的手,不疼可怎么都醒不过来,林瑾衡想喊人,可是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眨眼之间又换了一副光景,她又回到了栖凤宫里,萧索冷清,门可罗雀,又见到了那个女子,此时她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拔步床上。 突然间,栖凤宫又变得富丽堂皇,其中来往穿梭的宫娥太监都面带微笑,喜气洋洋。 正殿里,穿着龙袍的十二皇子,气度非凡,俊美如俦,对着凭窗而立的女子,温声道,朕说过会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身姿曼妙戴着凤冠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赫然是泪流满面的杨婉月。 芷言看着双手无意识抓着锦被,额头布满冷汗,眼角还在流泪的林瑾衡吓了一大跳,忙俯身轻推林瑾衡,大声道,“郡主,郡主!”见林瑾衡神色痛苦,顾不上许多,重重的掐了林瑾衡的人中一把。 林瑾衡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的坐起来,茫然的看着芷言。 “郡主,郡主”芷言见她模样大惊失色,一叠声唤道,“快去找太医,郡主魇着了!” 林瑾衡愣愣的把手伸到眼前,这只手莹白如玉,圆润修长,粉色的指甲上还勾着精致的鸢尾花样,哪里是梦中青筋直露,骨瘦如柴的模样。突然不可自抑的流下眼泪来,她就知道,肯定是梦,肯定是梦! 芷言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泪,柔声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那都是梦,当不得真!”话音一落,芷言就感觉到坐在那里的林瑾衡很明显的打了个冷战,连牙齿都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芷言心下一紧,林瑾衡到底梦见了什么,吓成这幅模样。 林瑾衡抱着膝盖喃喃道,“是啊,当不得真!” 芷言见林瑾衡小脸煞白神不守舍的模样,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帘子被掀起,以为是太医来了,忙欣喜的转头。却只见青竹单独进来,青竹为难道,“八公主遇刺,皇上把太医都传过去了。” 林瑾衡脸色一白,紧张的追问,“父亲和哥哥们怎么样?”做了这样不吉利的梦,醒来遇上却遇上这等事,林瑾衡一颗心都悬在喉咙口。 “国公爷和几位少爷都安然无恙。” 林瑾衡松了一口气,又问,“八公主伤势如何?” 青竹摇头,“不知道,太医们还没出来。” 林瑾衡目光一动,问道,“八公主如何会遇刺?”好好的公主怎么就遇刺了,“刺客抓到了吗?” 青竹回来之前便打听过,可时间有限,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似乎是遇上了老虎,皇帝兴起去追,带的人不多,便给了刺客可趁之机,刺客原是冲着皇帝而去,是八公主替皇帝挡了子弹,现下生死未卜。 林瑾衡默默的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更衣,我要去看望八公主。” 虽见林瑾衡自己都还形容憔悴,芷言等却也不阻拦,皇帝把八公主接到了御帐之中,不只命令随行的太医全部诊治,还派人快马加鞭把京城的太医请来,眼下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个女儿的重视,林瑾衡岂能不去表示一番。 想着是探病,林瑾衡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孺裙,只带了几样素雅的珍珠首饰,披上裘衣便往御帐敢去。 所谓御帐并不止一个帐篷,书房、寝室、接见朝臣的客厅……大大小小不下十个帐篷围成一片,帐篷内有互通的帘子,仿佛就是一座简易版的宫殿。 一路走来,林瑾衡明显感觉到来往巡逻的侍卫更多了,她到时,帐外已经汇聚了很多人,都是皇亲国戚,毕竟只是公主受伤,用不着大臣们来关心,众人都是满脸焦急的等待,其中不乏皇子之辈。 最引人瞩目的是几位跪在地上的官员将军,林瑾衡心念一转便明白,这应该是负责守卫的人。 周颖见到林瑾衡,上前握了她的手小声道,“我父王和延恩表哥都在帐内回话,姑父去调配禁军加强守卫。” 林瑾衡点点头,她来之前就有人告诉她。 “八公主有陛下庇佑定然能够逢凶化吉。”林瑾衡由衷道,八公主那是金枝玉叶,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得有多少人偿命,更重要的是,当时林延恩和恪亲王都在场,难免被迁怒。 周颖点点头,看着林瑾衡的脸色,关切道,“吃了药,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林瑾衡摇头,“没事,我再吃上几幅药就成。”今晚是不能休息了。 忽然,议事的营帐内传出来皇帝中气十足的斥责声,林瑾衡凝神一听,只抓到几个零星的字眼,狠狠查,胆大包天,混账东西…… 不少人缩了缩脖子,皇帝心情很不好,怜悯的看着跪着的几人。 忽然,御帐的帘子被掀起来,林延恩从里面出来对候在外面的人道,“陛下让众位先散了。” 众人都如脚下生根,纹丝不动,一些人不由觑站在最前头的大皇子、十二皇子、十六皇子。 大皇子作为长子,站出来诚恳道,“八妹危在旦夕,我等兄弟岂能离去。” 几位皇子都上前应和,十二皇子不禁深看林延恩,又不动声色望一眼林瑾衡,吃不准林家知道多少。 林瑾衡低垂着眉眼,恍若未觉。 林延恩便又进了一趟御帐,再出来时说道,“陛下请殿下和诸位去偏帐等候。” 十二皇子忽然对林延恩说,他想求见皇帝。 大皇子也看着林延恩,这时候正是他们表现孝顺友悌的时候,当着皇帝的面表现效果自然更好。 林延恩恭敬的摇头道,“陛下为公主的伤忧心不已!” 这表示皇帝不想见他们,众位皇子都心里不好受,看着林延恩的目光夹着几分不善,皇帝这档口不见儿子女儿,只见弟弟、外甥和李忠义,叫人真不是滋味。 只是这三个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皇子也不傻,只能心里别扭别扭,便是素来嚣张的大皇子不也黑着脸不敢找茬。 林延恩又让人将跪着的官员带下去看管起来,才转身回营帐,离开之前对林瑾衡微微一点头。 林瑾衡心中豁然,随着众人去了偏帐,共准备了两个,分别接待男子与女眷,营帐就这么大,能进来也都是真正的皇亲。 众人都是静坐在一旁,做出忧心不已的模样,披着狐裘大衣,抱着暖炉,摆出一幅长期抗战的模样,那边的消息不出,谁也不敢离开,比起候在外面的人他们好多了。 皇帝都不眠不休的守着,谁敢不守候。 ### 林延恩进来之后,对着神色凝重恪亲王和李忠义微微一颔首,便静站在一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帷帐。 恪亲王二人见林延恩进来都只动了动眼珠子,也是眼不错的看着那边。 角落里一太监战战兢兢的缩着,额头上滚下几滴豆大的汗水,也不敢擦,身子抖如筛糠,他方才居然学皇帝的声音,斥责眼前跺跺脚就能让大历抖一抖的三人,如今想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隔着一片帷帐,太医们正在救治当今皇帝,对外只说八公主受伤,事实上皇帝的伤更重,八公主替皇帝挡了子弹,可是子弹在穿过八公主胸口之后,爆裂于皇帝胸膛,皇帝的伤比八公主严重多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做主对外封锁了皇帝遇刺的消息。合他们之力,封锁三五天不难,一旦久了,皇子们如何坐得住,谁也不是傻子!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西宁王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做主对外封锁了皇帝遇刺的消息。合他们之力,封锁三五天不难,一旦久了,皇子们如何坐得住,谁也不是傻子!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西宁王等人。 ------------ 第205章 二零五 皇帝到底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堪堪让皇帝的脉象不似随时要消失的模样,能否清醒,谁也不敢承诺。 而八公主伤势不重,那也是相对皇帝而言,中间醒了一次,便又晕了过去。 太医们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父女,欲哭无泪,觉得自己脑袋上的脖子摇摇欲坠。便是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白太医也一筹莫展,医白骨而活死人那都只流传于传说之中。 接连几日皇帝都没有清醒的迹象,恪亲王的眉头就一天比一天紧皱,叹了一口气对林延恩和李忠义道,“起驾回銮,你们觉得如何?” 林延恩望一眼李忠义,知道对方轻易不会开口,遂点头道,“陛下伤势暂稳,这样留在围场也不是办法,回到宫中还有太后在。”一个公主受伤,岂能劳动萧太后亲自过来,遂萧太后一直坐镇皇宫。这四天诸位皇子大臣屡次求见都被他们找理由婉拒,已经引起不满,幸亏皇帝隔着营帐“训斥”了几声,否则都要硬闯了。 李忠义便一点头,表示答应。 既然三人一致同意,当下便吩咐回宫,林延恩望着龙案上堆积的一尺高的奏折,眉头紧皱,这三日都对外说皇帝担心女儿病情无心批阅,好在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没出什么大纰漏,他们当然知道这容易引人猜测,但是谁敢批阅奏折下达命令,一旦皇帝醒来,哪怕皇帝清楚这是最好的做法,难保心中不留一根刺,皇权是最容不得别人染指的。 恪亲王注意到林延恩的视线,望着那一堆奏折笑容一苦,幸而还有萧太后在,皇帝总不会认为他娘要跟他争权。 奏折什么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储位未定,几位皇子势均力敌,皇帝若没有明确表示哪一个即位就撒手人寰,恪亲王身子一僵,几乎能想象届时的混乱局面,谁也不会服谁,势必引得大乱,说不得就要引起战乱。 眼下恪亲王只能寄希望于萧太后,最好皇帝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传位遗诏。恪亲王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皇帝虽然不想放权,但也不至于糊涂到不防备这种意外情况。有圣旨在,再有他们这些中立派的扶持,拥立新帝,也非难事,只是,这新帝会是谁? ### “现在就要回去?”林瑾衡诧异的问道。 芷言点头,“八公主的伤在这里也不好调养,皇上放心不下。” 林瑾衡若有所思的一点头,又道,“皇上可真疼公主殿下。”不是谁都有勇气以身挡枪的,这是她应得的。 马上林瑾衡的帐篷就热闹起来,来往的奴婢训练有素的收拾箱笼,林瑾衡兀自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整理,心思却飞远了。 营地里暗流涌动,诸皇子几日来求见皇帝不成,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彻夜亮光的帐篷,这一切都让众人不由自主的陷入紧张的情绪中。父兄脸色疲惫,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林瑾衡不敢打扰,只能吩咐他们身边的人仔细照顾。 林瑾衡就这样心事重重的上了马车,刚坐下就听到十二公主的声音。林瑾衡探出头来便见十二公主和杨婉月一前一后的走到马车前,忙下了马车行礼。 “表姐,你来我马车上吧!更舒适一些。”十二公主对林瑾衡道,这几天的气氛让十二公主隐隐感觉到不安,遂想找林瑾衡一起作伴,两人也能说个话。 林瑾衡拿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摇着头抱歉道,“我怕是无福享受了,我伤寒未好,若是感染了你和杨表姐,如何是好!”又笑道,“等我养好了病,再来寻你玩,还差这点时间不成。” 林瑾衡都这样说了,十二公主诶呀一声,笑着道,“瞧我,都忘了你还是个病患,这里风大,那你快些上去吧。” 林瑾衡站在那不动,“你们也好回去了,马上便要出发。” 十二公主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林瑾衡身份尊贵,有嚣张的资本,可在礼数上一直谨守规矩从不落人口舌,正如现在,她不走,林瑾衡是不会上马车的。正是林家人的本份,所以林家这般势大却没有跋扈的名声。 林瑾衡站在原地目送十二公主和杨婉月离去,正要上马车,忽的眼神一动,林瑾衡眯眼看着前方的杨婉月,手指攥紧袖口,骨节凸出,显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林瑾衡的眼神若有所思的随意一扫,,就见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十二皇子,林瑾衡心下一哂,这是打算趁机见见杨婉月,却发现杨婉月是来看他才放弃呢,还是打算到她面前晃一晃,可看杨婉月在这里不忍心过来呢! 可真是情深意重! 又想到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十二皇子也许马上就能一飞冲天,这怎么可以! “郡主!”看林瑾衡迟迟不动,芷言轻唤了一声。 林瑾衡理了理鬓角,又拉紧了身上的狐裘大衣,道,“上去吧!” 芷言便扶着林瑾衡上马车,只是眼底有着抹不去的担忧。 林瑾衡正要弯腰钻进马车时听到一阵喧哗声,心道,这又是怎么了,偏头用眼神示意芷言。 芷言一点头,立刻派人去打听,不过片刻,派出去的人便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大皇子冲撞了御驾,陛下震怒,命人将他单独关在后面的马车中。” 林瑾衡抿了抿唇不说话,心道皇家的人就是有恃无恐,大皇子怕也是对皇帝安危有所猜测,却不敢肯定,遂想出这么一招来,以他身份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若是证实皇帝危在旦夕,他就可以嚷出来,没有太子,他这个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眼下大皇子被关起来,到底是皇帝下的命令,还是其他人的命令,林瑾衡不由得望着御辇方向。 御辇中,林延恩正吩咐人收拾刚刚擒拿大皇子时碰倒的花瓶,目光幽深的望着御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 让大皇子能成功闯进来,不过是想杀鸡儆猴,连大皇子都被关了,其他人想试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没了最莽撞的大皇子在一边煽风点火,其他皇子也会更安分。且大皇子和皇帝遇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好趁机将人看管起来。 看着神色苍白的皇帝,林延恩面露忧色,国不可一日无君。 ### 半日后,皇帝终于回到了乾清宫的龙床上,萧太后目光平静的望着不省人事的儿子,不过短短几日功夫,萧太后便添了几缕白发,眼中也带着血丝,但依旧仪容端正,神情镇定,她得到消息已经好几日,若她还处于慌乱之中,也就不是萧太后了。 萧太后离开寝室,对候在外面的人道,“继续对外封锁皇帝病重的消息。”皇帝也许明日能醒,也许永远都不能醒,她眼下就要争取更多的时间以防万一,只要没有确切消息,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站在萧太后面前的是林晋海和林延恩父子、恪亲王、诚亲王、李忠义、苏洵以及三位阁老,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是中间派,不属于任何一个皇子。 “有敌国刺客混入城内,调派禁军和锦衣卫全城搜索。”林晋海和恪亲王往前踏出一步称,“微臣遵命!”萧太后这是让他们借机控制京城,防止最坏的情况。 萧太后又让李忠义和苏洵两位御林军统领加强皇宫防卫,把皇宫和皇帝的安全交给两人,萧太后知道这两人只听命于皇帝,但是眼下皇帝没法说话,却也不会听她的命令,只会选择对皇帝最好的方法,就像当年李忠义知道林延意受伤与皇子有关,哪怕没有皇帝的命令,第一时间就替皇帝遮掩,好一个忠臣! 李忠义和苏洵恭敬的低下头道,“微臣遵命!” 萧太后又命诚亲王安抚宗室诸皇子,几位阁老把迫在眉睫的奏折批阅起来,营造出一种整个帝国还在正常运行的假象。 萧太后到底年纪大了,说了一串话,有些气力不足,显出几分疲惫。 诚亲王和恪亲王对视一眼,诚亲王道,“请太后保重凤体。” 萧太后淡淡的一点头,她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跨,否则这天下就要乱了。 “微臣斗胆,有一事想请问太后。”诚亲王恭谨道,这话也就他们两位王爷方便开口,尤其他还是宗正 “你是想问皇帝可留下立太子或者传位的圣旨。” 诚亲王一颔首,在场众人都紧张的看着萧太后。 萧太后摇了摇头,他手上是有一份圣旨立太子的圣旨,也有林延恩身份的证据,但是没有皇帝亲口承认,根本不足以服众,就是皇帝亲口说了,都少不得一番波澜,何况现在这局面。一旦公布,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若是皇帝熬不过这一关,萧太后心头一跳,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两全之策。 萧太后又问道,“刺客是怎么回事?” 李忠义主动回禀,那老虎本是大皇子为十二皇子准备,也安排好了刺客,只是中间出了意外,老虎冲着皇帝去了。刺客却不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皇帝下手,而是大宛太子带进来,大宛早已与大梁勾结。不过大皇子口口声声冤枉,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辨别之词,苍白无力。 萧太后重重一拍案几,震的茶盏微动,“混账东西!”也不知骂的是大皇子还是大宛。“把老大和大宛太子一起关进昭狱,等皇帝醒来再处置。”皇帝若是醒不过来,萧太后十指紧扣,她就要他殉葬,儿子都没了,她还在乎一个孙子吗? 恪亲王称是,没有萧太后的口谕,他也不敢把皇子往昭狱里扔。 一切都安排妥当,萧太后找了理由单独留下林延恩,“你莫担心!” 林延恩望着满眼疲惫的萧太后,想她这把年纪还得为了儿孙操心,心下歉疚,“外祖母放心,舅舅贵为天子,得上天庇佑,定然能够逢凶化吉。” 萧太后神色一顿,微微一颔首拍了拍林延恩的手,“经此一事,皇帝醒过来就该为你正名了。”经此教训 ,皇帝总不至于再糊涂下去,“若是……”萧太后终究没有说出来,儿子再令她不满,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林延恩垂下眼,道,“那是孙儿的命。”扶持一个皇子登基比他自己登基简单多了。 萧太后一叹,“这是最坏的情况!”也是她绝不想见到的,这意味着她不仅失去了儿子,一手养大的孙子也失去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 大皇子居然被关进了昭狱,这个消息一出,外面的人都震惊了,那可是堂堂皇长子,不提其他人多么惊讶、害怕、喜悦以及彷徨。 大皇子府中乱成了一锅粥,书房中周瑶来回踱步,指着一群谋士喝骂,“平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现下你们居然一个有用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谋士们都缩在一边,不敢吭声,刚才一个辩解的谋士已经被周瑶拖出去杖责了。 “冠勇侯回来了。”一丫鬟壮着胆子进来禀报。 周瑶一喜,快步走出书房,亲自去迎接戚威,一见戚威便追问,“恪亲王怎么说?”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戚威。 戚威摇了摇头,“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父亲。” 周瑶恨恨的一踹地面,“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可恶,我要是能见到皇祖父还要去求他吗!现在我连父亲为什么被抓都不知道。” “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戚威神色一动,马上安慰道。 闻言,周瑶下意识的点头,安慰自己,大皇子绝不会有事的,又望一眼戚威,见他眼底带着担忧之色,心中一暖,“我再去一趟宫中试试看。” 戚威也道,“我也再去打听下消息。” 二人正要往外走,就见一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慌张道,“启禀县主侯爷,袁公子不见了。” “什么?”周瑶抬高了声音,袁公子这是大皇子甚为喜欢的一个内侍,周瑶也知道这人主意多,又因为大皇子的宠爱,很是出过几个主意,“快去把他给我抓回来,若是反抗,就地格杀。”若让他跑到外面,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时候大皇子府绝不能再出意外了。 戚威眼底闪过莫名的光彩,“我去!现在外面都是禁军,小心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戚威眼底闪过莫名的光彩,“我去!现在外面都是禁军,小心为上。” ------------ 第206章 二零六 京都西城一座僻静的四合院中,一身如玉树,风姿特秀的俊朗男子闲适的靠坐在面对着门的紫檀木椅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的跑进来,男子不适的眯起眼,抬起袖子挡在眼前。 屋中一片宁静,没有喝骂没有兵器清冽之声。 男子缓缓放下胳膊,看着站在门口堵住大片阳光的人,不禁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真诚的笑意,他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此时越发显得俊美如谪仙。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日后世上再没有袁青这个人。”戚威沉声道。 这俊美男子袁青便是周瑶下了死令哪怕死了也不能放过的袁公子,其实袁青也非他本名,他原名楚子昂,父亲乃是江南一名大盐商,九年前,大皇子垂涎楚家财富,便命人构陷楚家,最终楚家二十四口人尽数被问斩,当时十五岁的楚子昂正在外游学,行踪不定,才逃过一劫。 而后他便一直在试图报仇,只是他一个逃犯想让当今皇长子血债血偿,无异于痴人说梦。楚子昂打听到大皇子喜好男色,他又特意花了三年时间学习媚术,凭着这一张脸,被大皇子看中带回大皇子府。 然后便是利用大皇子之势,不动声色查清楚有那些官员参与楚家灭门案,并设计让他们一一偿命。 楚子昂站起来,郑重鞠躬,诚恳道,“大恩不言谢!”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戚威淡淡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他无意间发觉楚子昂的可疑之处,一番试探之后,二人便结盟。这次就是楚子昂偷了大皇子的私人印鉴,又从大皇子口中打听清楚他是如何联络自己蓄养的死士。而戚威便借着私信和死士布了一个精妙却不小心露出把柄的局,制造大皇子谋杀十二皇子的事实,十二皇子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二人不信十二皇子殒命,大皇子还能苟活,他们都不只想要大皇子的命,也要昔日不可一世的大皇子府灰飞烟灭。 楚子昂微微一笑,欲言又止,最终问道,“十二皇子无碍,却伤了八公主,在我看来极有可能受伤的是皇帝,若是最终皇帝驾崩,可能会连累你。”楚子昂也清楚这几日京城的不同寻常,遂他猜皇帝已经不能见人而不是不想见人,这点好猜也难猜,就看人敢不敢猜。 死了一个十二皇子,皇帝再震怒总不至于在杀了儿子之余还要孙子孙女甚至孙女婿殉葬。但是若皇帝驾崩,后果不堪设想。 “罪不及出嫁女!我有战功在身,性命应无虞。”戚威的声音波澜不惊,意外已经发生,追悔无用。 楚子昂淡笑道,“那我倒是希望皇帝驾崩了!”皇帝死了,大皇子必死无疑。若是无事,大皇子能否丧命,楚子昂也吃不准,皇家人的命总是特别尊贵! 楚子昂走到博古架上,轻轻一按上面的机关,从一个暗格内取出一个木盒,对戚威道,“这是我带出来的的罪证,贪污军饷,领空饷、以次充好、谋财害命什么都有,想来能送他一程。”皇家人大抵只要不谋反什么错都能犯,只凭这些并不能把大皇子怎么样,遂他一直没使用,就等着能火上浇油的机会。 戚威一颔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他,“这是假死的药,你服下。” 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寻着蛛丝马迹找到袁青,最终让大皇子翻供,他若是这么逃了,难保皇家不派人寻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是这等容貌,极容易被人找到,所以袁青必须死。 楚子昂笑吟吟的望着那褐色的药丸,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上居然还有能让人在一刻钟内呼吸、脉搏、心跳都微不可查的神药。毫不犹豫的接过药丸也不就水,就这么咽下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戚威杀人灭口,毕竟他若死了,戚威也就高枕无忧了。。 戚威见此,神色微微一动,最终抱拳正色道,“一路平安!” 楚子昂朗朗一笑,声音甘洌如清泉,“我会平安喜乐到寿终正寝!”不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楚子昂,也不是以色事人害人无数的袁青。 话音刚落,楚子昂便喷出一口血来,戚威的身上也沾上少许,楚子昂看着戚威缓缓倒下,悠悠的想着,等他再一次睁开眼,他就是钟明,一个在大山里教书的普通人,种上几亩田,养点鸡鸭,再找几个调皮小顽童当学生,若是可以便收养个儿子,享享儿孙绕膝的幸福。 不过片刻,一人快步跑进屋里,见到躺在地上,面如金色七窍流血的楚子昂瞪大了眼睛,一指侍卫,“看看,死了没!” 那侍卫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探了呼吸,摸了脉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趴在楚子昂胸口听了下心跳,最后对那穿着锦袍的少年道,“袁公,逃犯已死。” 少年马上问戚威,“姐夫,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少年周昀是大皇子的庶长子,大皇子没有嫡子,这个庶长子就顺理成章的养在大皇子妃膝下,也是外界默认的大皇子继承人。 “我根据线索追到这里,他看无处可逃害怕之下便服毒自尽了。”戚威回答。 周昀又问,“袁青临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他为什么要逃?有没有说原因?”袁青那是大皇子的心尖尖,周瑶那样的性子明明看不惯大皇子宠爱袁青冷落大皇子妃,也只敢冷嘲热讽几句,不敢动真格,就知道袁青在大皇子府地位有多高,这样一个人为何要跑。 戚威顿了顿,眼神一扫左右的人。 周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让人退下。 戚威神色凝重道,“他知道父亲打算刺杀十二皇子的计划,猜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关,害怕被连累,所以跑了。” 周昀倒抽一口凉气,一张小脸失了血色,惊惶无措的看着戚威,他父亲居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戚威估摸着药效时间,对周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药效太短,遂他不敢让楚子昂在大皇子府内服毒,就怕来不及将他运出来。 周昀神不守舍跟着戚威往外走,又茫然无措的看着戚威吩咐自己的亲卫处理尸体。 临走之前,戚威回头望一眼方才的房间,只有袁青死在众人面前,大皇子府才不会去追查一个死人的下落,哪怕听到消息,也不过是当人有相似罢了。 ### 大皇子府原本就因为当家人无缘无故被关而人心惶惶不安,在知道大皇子为何被关之后,这种不安到达了顶点。可是主心骨大皇子不在,他们只能继续不安,一点应对之策都没有。 京城中忐忑不安的不止是大皇子府,宗室重臣都很不安,越是位高权重越是不安,因为他们离皇权最近,受到的影响也最大。 皇帝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上朝了,现在对外的说法是皇帝因为过于担心舍己救他的八公主,病倒了。目前为止怀疑的人不少,敢动作的人没有,禁军、御林军和锦衣卫都看着你呢,谁敢动作,可几位皇子私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京城气氛诡谲,闺中姑娘也受到波及,林瑾衡无心上闺学,便向闺学里的先生请了假,每日待在书房里发呆。 “公主回来了。” 说到第二声上,林瑾衡才醒过神来,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这档口,重华也很忙。 心事重重的重华见到林瑾衡展了颜,将她招到身边。林瑾衡脱了鞋,便爬到暖炕上坐好。 说了一会儿闲话,林瑾衡趴在重华背上,把脑袋支在她肩膀上,郁郁的问道,“娘,十二皇子会不会被推举出来?”皇帝不可能一直这么不出现,再这样下去,推举新帝是早晚的事情。 重华偏头对上林瑾衡漆黑的眼睛,里面闪现的是不安,摸了摸林瑾衡的脑袋,说道,“他并不是最占优势的。”随着皇帝迟迟不醒,知情人也不得不正视新帝的问题,隐隐的出现分歧,只是皇帝还在喘气,谁也不敢光明正大提出来,这不是把皇帝当死人看了吗? 林瑾衡咬了咬唇,“皇上这么喜欢十二皇子,会不会给他留下人手?”在林瑾衡心中,她已经认定十二皇子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林延恩让她不要担心,她想着还有好几年时间可以筹划,心里便松快了几分,可是皇帝突然倒下,林瑾衡害怕事情会脱离轨道,害怕那日的梦成真。 重华目光微闪,林瑾衡对皇帝有时候还会称一声舅舅,可是自从秋狩归来,再也不喊舅舅了,她知道这孩子在怨,她何尝不怨,皇帝为保他的心头肉,却要剜她的心头肉。 林瑾衡不自在的撇开视线,皇帝爱儿子是他的事情,但是她这个被作为垫脚石的外甥女难道还得说我知道你爱儿子,所以我理解你,不恨你吗? 重华将林瑾衡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娘也安排了人手,我们不会输的。” 林瑾衡抬眼看着重华,嘴角轻扬了一下。 重华微微一笑,正要再说几句宽她的心,却见孙嬷嬷失了一贯的镇定,掀起帘子奔进来惊慌失措道,“皇上下了圣旨,将郡主许配给十二皇子!” 林瑾衡瞪大了眼睛看着气喘吁吁的孙嬷嬷,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冷。 “皇上醒了?”重华高声问道,声音冷的如同冰渣。 孙嬷嬷知道两人误会了,忙解释,“陛下还未醒,但是十二皇子拿出了陛下赐婚的圣旨。”孙嬷嬷吸了一口气,把宫里传来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十二皇子宫中发生失窃事件,历来对宫人宽容的十二皇子大发雷霆,丢的是什么,十二皇子却不肯细说,连声命掌管宫廷守卫的苏洵彻查,面对苏洵的询问,十二皇子终于吐露实情。 一番仔细的寻找,终于找到失窃的物品――圣旨,而圣旨的内容便是将林瑾衡许配给十二皇子。 重华连连冷笑,目光冷然,“好一个十二皇子!真不愧是皇帝心爱的儿子!”十二皇子是在用这份圣旨间接的告诉所有人,尤其是中间派,他是皇帝选中的接班人,否则皇帝怎么会把林瑾衡嫁给他。 重华可以预见,若真到了推举太子那一刻,李忠义和苏洵有很大可能会支持十二皇子,而他们背后牵涉的势力是她都不敢小觑的。 林瑾衡无意识的绕着手中的绣帕,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光彩来,语速飞快,“诸位皇子甘心吗?他们背后的人甘心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也不会甘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重华怔怔的看着林瑾衡,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无意识的绕着手中的绣帕,眼睛里忽然迸射出光彩来,语速飞快,“诸位皇子甘心吗?他们背后的人甘心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也不会甘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 第207章 二零七 “殿下,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您不能再犹豫了。”公孙大人急切的看着十六皇子,“皇上赐婚十二皇子和琅华郡主,其中的含义,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陛下这是在替十二皇子铺路,有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扶持,再有李忠义等人,十二皇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新皇,届时,您如何自处,” 公孙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马上又变成了担忧,“贤妃之死,微臣一直怀疑是因为丽嫔娘娘早产的缘故,若真是这样,十二皇子如何会放过您。” 他是真的着急了,那道赐婚的圣旨一出,引起轩然大波,众人看着十二皇子的眼神都变了。否则,他怎么会铤而走险,不成功便成仁,胜负在此一举! 十六皇子心中一凛,面上出现了几分犹豫之色,“可他是父皇选中的人,我能怎么办?” 公孙大人做了一个手势,十六皇子脸色一白,他原就是诸位皇子中颇为仁厚的,虽与几位兄长争夺皇位却从未想过要取对方性命,且他如今不过才十二岁,心尚柔软,摆手道,“不成,不成,父皇醒来,我们谁也逃不掉,何况十二哥总归是我兄长。” 公孙大人心急,原先十六皇子仁厚的脾性是他乐见的,皇帝想来也更愿意见到一位心胸宽广的继承人。再有十六皇子登基之后对公孙家也不会卸磨杀驴,现在觉得十六皇子过于心慈手软了一些。想到这里,公孙大人目光一闪,这样的十六皇子或许是他们公孙家的机会。 “我的殿下,您顾忌手足之情,别人可不会像您这样心善,天家无兄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等十二皇子继位,您觉得他会放过杀母仇人吗?”公孙大人神色一顿,沉声道,“陛下也许醒不过来!” 闻言十六皇子出现慌乱的神色,皇帝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就是擎天柱,他从来没想过皇帝会倒下。 公孙大人继续道,“必然是要立一位新君,大皇子被关,十二皇子身死,其他皇子才智平平,舍您其谁。若是陛下醒来,只要咱们办得滴水不漏,再将祸水引到大皇子身上,最终受益的还不是您。”公孙大人声音平稳没有剧烈起伏,但是眼神狂热带着慑人的光芒。 公孙大人秉承打铁趁热的做法,跪下泣声道,“殿下,我们不能再等了,等十二皇子即位或者陛下醒来,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十二皇子一惊下意识弯腰想扶起公孙大人,“外祖父!” 公孙大人反握着十六皇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殿下,公孙家以及所有扶持您的家族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您身上,还有小皇子,他连周岁都还未过!”小皇子便是丽嫔生的小儿子,十六皇子极为疼爱这个胞弟,“您忍心看着他寄人篱下吗?” 十二皇子手一抖只觉得从手上传来一股股凉意,目光复杂的看着公孙大人,半响才道,“皇兄身边防卫犹如铁桶一般!”十二皇子从西山回来之后便再没有踏出过皇宫的大门,宫内守卫森严,便是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公孙大人闻言大喜,“殿下放心,微臣这有一法子许让他离开皇宫。”不枉他千辛万苦打探到这个秘密。 ### 皇帝老子到底死了还是活的,和百姓并没多大的区别,他们并不关心龙椅上坐的是谁,只管能把日子过下去就成。 所以京城的夜市依旧人声鼎沸,大街小巷中都是商贩以及出来游玩的百姓,离过年还有一月的功夫,但是过年的气氛已经悄然而至,众人都是喜气洋洋,有的打算在年前赚上一笔过个好年,还有的想趁着眼下物价便宜,囤积一些年货。 行走在街上,入耳都是顾客与商贩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之声。 荣宁街上,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正在脚步匆匆的赶路,二人咋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是细看其中较为清瘦的男子露在外面的肌肤便知此人定然是富贵乡中养大,且周身那气质也迥于常人。 其中更为健壮的男子唤易安,是十二皇子身边的第一高手,对于主子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出门,易安是非常不赞同的,只是十二皇子吃了秤砣铁了心,任他们这些人如何苦口婆心劝解都没有用。十二皇子又素来强势,行事哪里轮到他们这些人置喙,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主仆乔装打扮之后偷偷出了宫。 十二皇子脚下步子不停,紧绷着神经,眼睛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以身涉险,只是杨婉月得了猩红热,这病极为凶险,尤其在孩童少年之中夭折率极高。 十二皇子第一反应是林家下的毒手,圣旨已下,他和林瑾衡的婚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以林家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他和杨婉月的感情,肯定容不下她。虽没证据,十二皇子心中已经偏向这个答案,只是碍于形势,他不能查也不能过于关心。虽然眼下他自己的势力加上帝党的支持,哪怕失去林家支持,他的赢面也是最大的,不过他也清楚,能不和林家起冲突最好,所以他对林家人依旧以礼相待更添几分亲近,并且逼着自己不去关注杨婉月。 但是随着杨婉月一日比一日病重的消息传来,十二皇子再也坐不住,终于在今天决定冒险出宫,为了不让林家人知道,也为了避免危险,他乔装打扮,轻装简行出宫。 “诶啊,你这人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的!”一老汉揪着一男子的衣服,指着地上被男子碰倒的一锅糖炒栗子责备。 那男子眼睛一瞪,一把推开老人,“你这老头子,想讹俺,做你的春秋大梦。” 老人家跌倒在地,哎呦叫唤个不停,周围都是老熟人,见状都聚过去要替老人家讨公道。 可那外乡男子是个混不吝的,哪怕只身一人,也横眉竖眼,还把给老汉撑腰的两个人都打伤了,这下子,局面马上失控,来往的行人,不由被吸引过去。 易安一皱眉,低声对十二皇子,“少爷,我们快走!”人多容易出意外。 十二皇子看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人,眼神一动,立刻随着易安往人少的地方走。 “主子小心!”易安见一道冷光划过,下意识将十二皇子往旁边一推,对方刚拔/出来的刀子便落了空,马上急声高呼,“有刺客!”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窜出百来个各种打扮的人。 不过一个照面,这些人便拔刀相向,竟是两拨人。 其中一派是十二皇子在宫外培养的人手,这次出宫他为了避人耳目不好带太多的侍卫,遂让他们混在人群中保护,这些人且战且退向十二皇子靠拢。 另一派人则像不要命一般冲向十二皇子,他们的主子虽会尽量拖延官兵过来,但是时间越长,局势对他们就越不利。 可没想到十二皇子安排了这么多好手,一时之间刺客竟是占不到便宜。 十二皇子镇定自若的站在保护圈内,目光沉沉的看着场上的厮杀,果然来了,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 大街上的人四散逃开,去年元宵噩梦还历历在目,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都不足未过,恐惧爬上百姓的脸,顿时街上一阵哭爹喊娘,鸡飞狗跳之声,待发觉发现这些人并不屠杀百姓之时,胆小的继续逃命,胆大的居然远远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看戏,京城老百姓见过识广,神经粗犷。 忽然场上异变突生,街道两边的商铺中纷纷又跃出二三十个黑衣人。 场上的两派人见到黑衣人都有一瞬间的停顿,心下盘算是敌是友。 十二皇子瞳孔骤然收缩,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他可没有安排这些人。 在看到黑衣人的武器毫不犹豫挥向十二皇子的人之后,另一派人士气大振作。 顿时十二皇子这边落于下风,十二皇子面上的镇定之色再也维持不住。黑衣人出手之狠辣精准,叫人胆寒。自己训练的高手在对方手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黑衣人如同一柄尖刀,在十二皇子外围的保护圈上以锐不可当之势划开一道口子,第一波刺客彷佛闻到血腥味的狩猎者,越加斗志昂扬,势如破竹。 十二皇子节节败退,额头上滚下几滴冷汗,眺望街头,一片混乱之后的狼藉,并没有援兵的踪影。 十二皇子又不甘心,死死的盯着街头,突然尘土飞扬,嘚嘚马蹄声传来,路口出现官兵身影,十二皇子喜出望外,松了一口气,振臂高呼,“援军已来!” 顿时守卫一方气势大振。 话音未尽,十二皇子感觉到喉咙间一股刺骨的冰凉,脸上的笑容来不及褪下,五官扭曲的看着眼睛下方细而长的武器,望进黑衣人古井无波的眼中。 “殿下!”拼死护卫十二皇子的人痛声哀呼,不敢置信的看着十二皇子身子往后一仰,脖颈间腥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倒下的十二皇子半路被醒过神来的护卫接住。 十二皇子不甘的望着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撤离的方向,他还没有完成他母妃的愿望,贤妃做了半生元后的替身,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太后,她要证明,最终的赢家是她。 他还没让杨婉月原谅他,他从来没想过辜负她,他还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他还有那么多的抱负没有实现,他要做比他父皇更出色的帝王,对内让百姓安居乐业,对外让万国俯首称臣。 他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他不甘心!!! ------------ 第208章 二零八 林瑾衡仿若被火烫着了一般,猛地站起来哑着声音紧张道,“你再说一遍!” 芷言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十二皇子在荣宁街上遇刺身亡!” 林瑾衡怔怔的望着芷言,突然笑了起来,几近耳语般喃喃道,“终于死了!” “郡主!”芷言疑惑又担忧的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笑了笑,全身仿佛乏力一般靠坐在椅子里,低声道,“我没事!”她只是卸下了一个包袱,林瑾衡从来没这么迫切的希望一个人去死。 突然,林瑾衡神色一变,手指微不可见的一抖,强制镇定的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芷言摇头,“没有,衙门正在全城捉拿刺客,如今外面已经戒严了。” 林瑾衡心里一松也一紧,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台上的一枝淡粉色的寒梅,问道,“他怎么会离宫?”难道十二皇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箭靶子,不知多少人想取他性命,还是他笃定没人敢。 “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暂时还不清楚。”芷言回道。 林瑾衡若有所思的一点头,胡思乱想着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冒险出宫,忽尔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杨婉月感染了猩红热危在旦夕,却又不肯定,十二皇子真会为此涉险吗? “母亲回来了吗?”林瑾衡咬了咬唇问道。 芷言回道,“公主刚从宫里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重华自然要进宫。 林瑾衡边站起来往外走边问道,“母亲在哪里?”没等芷言回答,踏出去的脚步一顿,是因为她一句话的缘故又如何,是她家人做的又如何,她只知道,她想十二皇子死,而现在他死了,那她就可以放下一半的心,若新君不是对林家友善的人,她终究不能完全放心。 重华进来的时候就见林瑾衡呆愣愣站在那,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温声道,“怎么了?” “母亲!”林瑾衡微抬头,茫然的看着重华。 重华对她安抚一笑,携了她的手,走到炕前。不过几步路,林瑾衡终于反应过来,抿了抿嘴唇,对重华笑道,“母亲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重华仔细的看着林瑾衡,半响才松了一口气,舒展了眉头,“好孩子,你什么都别多想,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她是布了局,但是要是十二皇子不上当,她也不能耐他如何。 林瑾衡点头,母女俩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林瑾衡知道重华很忙,遂催她回去休息。 林瑾衡送重华到门口,犹豫半响,忐忑的看着重华,终于问道,“是公孙家做的吗?” 重华正对着林瑾衡沉沉一叹,拉了她又回了屋子,屏退左右道,“周琏自己不谨慎,让人抓到软肋,公孙家便使计让杨婉月得病好引诱他冒险出宫,在路上安排了杀手。也许还有其他人的手笔,我原也想借刀杀人,不过有人比我动作更快,可见周琏得罪了多少人。”十二皇子全名周琏。 这段话真真假假,杨婉月的猩红热症,是公孙家暗地里都得手脚,公孙家好歹做了十几年后族,想在杨府动点手脚并不是难事。重华知道公孙家要动手脚,可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她凭什么要帮杨婉月避开这一劫,十二皇子对林家不怀好意,杨婉月可曾提醒过一句。 林瑾衡心中将信将疑,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又欲言又止。 “周琏想娶你好利用林家,然后在事成之后一脚踹开我们林家,杨婉月有提醒过我们提防周琏吗?”林瑾衡错愕的看着重华,下意识道,“她觉得十二皇子不会继位,那……”渐渐的林瑾衡消了音,一开始她也觉得不可能但是随着赐婚的圣旨公布,外面多少人笃定十二皇子有大造化,宋家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你认为十二有很大可能做皇帝是吗?”重华问。 林瑾衡缓缓的一点头,否则她怎么会寝食难安。 重华又问,“你认为十二继位之后会过河拆桥?” 林瑾衡脸上浮起愤怒的神色,这是十二皇子最让她厌恶的地方,不是她哭着求着要嫁他,也不是林家主动想借着他保住荣华富贵,是他自己想利用林家,却连事情都没定,就盘算着卸磨杀驴。 “你觉得杨婉月想不到吗?”重华摩挲着林瑾衡的脸慢慢说道,“别人也许猜不到周琏掌权之后会如何对我们林家,她会不知道吗,周琏可是心心念念不让她委屈,林家不倒,她怎么能不委屈? 可她什么都没说,也许她是不敢说,怕我们迁怒,”重华冷笑一声,“或许她是怕坏了周琏的大计,害了她的情郎,毕竟周琏再不堪对杨婉月倒是不错,难怪她舍不得了。” 林瑾衡哑然,又忍不住道,“她没有答应十二皇子!” 重华一笑,淡淡道,“如果她答应了,她现在肯定是个死人!” 林瑾衡脸色一白,看的重华一叹,“在林家可能陷入险境的情况下,她选择袖手旁观,也许她有各种苦衷,也许她还在犹豫挣扎,但事实就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见在她眼里林家不过尔尔,所以她在我眼中也不过尔尔。” 杨婉月家族观念淡薄,重华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如今才肯定,她可曾想过她和十二皇子私下往来会给母族和父族带来何种影响?不管她是被感情蒙蔽了理智也罢,还是明知故犯,这样的人,再聪慧也是会被家族当做弃子。如今看来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居然相信一个皇子的甜言蜜语。 重华看着林瑾衡的眼睛,幽幽道,“日后不要和她往来了。”谁知道失去爱人的女子会不会发狂,重华不愿意冒险。 林瑾衡巴巴的张了张嘴,最终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 重华刚从林瑾衡院子里回到正房就被告知林延恩在屋内等候,重华神色一凝,快步进了书房。 “母亲!”林延恩迎上来行礼。 重华一摆手,淡声问道,“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林延恩颔首,“母亲放心,人都送出京城了。”刺杀十二皇子的那批黑衣人是他们为了应付突发状况准备的,想不到这状况还是发生了。 重华坐下后,冷笑,“果然上不得台面,天时地利人和,杀个人居然还要别人帮忙。”一旦公孙家的刺杀失败,十二皇子生了戒备之心,再想杀他那就难上加难。 “老大被关,十二死了,十六,”重华一哂,大家派的都是死士,林家的死士不会泄露主子的信息,公孙家的也不会,可是公孙家买通杨府的人让杨婉月得病,又故意拖延荣宁街附近的守卫前去支援,这一桩桩,这一件件的证据她都替他们留着呢!就等着过几日揭发出来。 林延恩默了片刻才道,“母亲觉得十四皇子如何?”十四皇子出身一般,性格敦厚。皇帝脉象越来越弱,由不得他们不考虑新君人选。 重华不答反问,“你甘心吗?将自己定位成一个辅臣,向新帝俯首称臣?哪怕做摄政王” 林延恩望着重华,毫不掩饰道,“我不甘心!”如果他是林延恩他没什么可不甘的,但是他是周琮,“但是儿子不想引起国家动荡。” 重华唇角一扬,“我也不甘心!至于动荡不必这么早就下定论。”在感情上,林延恩是她养了二十二年的儿子,她如何舍得他失去皇位,向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卑躬屈膝。在利益上,哪怕扶持一个娃娃皇帝,可娃娃也有长大的一天,焉知他不想鸟尽弓藏,将来又有一场腥风血雨,还不如一劳永逸。 “禁军四分之三能听从你父亲的指挥,锦衣卫有八哥在也会站在我们这边,控制京城并不难,难得是如何坐稳皇位。”重华从来都相信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管用,却也知道军权不是万能的,何况他们手上的兵马还没有多到那种地步。 重华问林延恩,“你觉得该怎么做?”林延恩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坐上皇位就无虞了。 林延恩肃容道,“拉拢地方军队,避免他们发难。在文人仕子安插人手,控制舆论。”因为没有确切的遗诏,哪一位皇子登基,都将面临这个问题。 “你想,若是我们把这两点都处理妥当了,你未必就没有机会,尝试都没尝试过,何必现在就放弃。”重华理了理袖口,笑容加深,“首先,我们得先说服你外祖母。” 重华眼中闪过戾色,她希望皇帝多撑一段日子,好给她筹划的时间,却不想他清醒,等皇帝醒来,发现心爱的儿子都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兄妹之情,这几年看着儿女在鬼门关上几度来回,还能剩下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眼中闪过戾色,她希望皇帝多撑一段日子,好给她筹划的时间,却不想他清醒,等皇帝醒来,发现心爱的儿子都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兄妹之情,这几年看着儿女在鬼门关上几度来回,还能剩下多少。 ################### 今天年会,明天回家,所以明天八点的更新应该没了,明天能不能更新我也不敢保证,见谅O(∩_∩)O ------------ 第209章 二零九 十二皇子被刺身亡,种种蛛丝马迹指向公孙家,最终萧太后下旨软禁十六皇子,而公孙家以及亲近的人家则被关押在昭狱,等皇帝醒来再处置。而皇帝能否醒来,成为谁都不敢明说的恐惧。 这段日子京城以及全国甚至周边国家的动作,叫人胆战心惊,京城的气氛压抑的让人胆战心惊。 恪亲王、诚亲王、林晋海、李忠义等人聚在乾清宫的偏殿之中,萧太后端坐于上首,目光沉静的看着众人。 今天这些人聚在一起是要商量一直以来讳莫如深的新君问题,再没有一个领头羊站出来,这个国家就要出大事了。 皇帝不缺儿子,但是要找一个各方各面都令人满意的儿子却难如登天,作为大臣,当然只能心里吐吐槽,面上还得一幅皇帝的儿子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的大家都猜不出皇帝中意哪一个啊! 作为帝王心腹的李忠义和苏洵被其他人用眼神询问,你俩知道皇帝选谁做继承人吗? 李忠义和苏洵都是低眉敛目,依旧是太后不问,绝不主动开口的架势。不久之前他们旗帜鲜明的支持十二皇子,如今十二皇子死了,证据指向十六皇子,但是二人的追查没有到此结束。十二皇子死了,得利的是其他有意储位的皇子,十六皇子动机明确,也有这个能力安排这样种刺杀,但是李忠义比其他人知道的事情更多,比方说,林家根本不想把女儿嫁给十二皇子,在他看来,林家也从中得益颇丰。还有那身手诡异的黑衣人,公孙大人并不承认是他派的人。就他们追查到的,后面还牵扯到好几位皇子。 萧太后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开口道,“有一件事,哀家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哀家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是兹事体大,遂想着还是与众位卿家商量一二,毕竟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肯定比哀家这个妇道人家明白。” 众人心道,您老人家带着萧家连先帝都斗倒了,谁敢把您当无知妇孺,那是找死。口中异口同声,“微臣惶恐!” 萧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把……” “皇上醒了。”外面传来又惊又喜的声音,高兴的狠了,连宫中不可大声喧哗的规矩都抛在了脑后。 殿内安静了几秒,然后萧太后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抬脚就往正殿走。 众人心思各异,李忠义、苏洵作为纯粹的帝党,满心欢喜。 林晋海神色复杂,往好的想,有皇帝亲自出面,林延恩更加名正言顺,往坏的地方想,林晋海神色一凛,收敛情绪跟上。 萧太后进去之后就见皇帝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众人。 “皇帝。”萧太后放缓了声音,上前几步。 皇帝眼睛慢慢的动了动,一张口,声音嘶哑道,“母后!”视线划过跟在后面的大臣,皇帝醒来已经有小一刻钟的功夫,已经从侍候的太监口中知道自己昏睡了将近三个月,不用别人告诉他,他就能猜到这段日子的混乱以及朝中的变化。 萧太后心下一沉,偏头问白太医,“皇帝身体如何?” “太后娘娘放心,皇上洪福齐天,已经转危为安。。” 萧太后脸上的喜悦毫不作假,她送走了长女和幺儿,绝对不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是这喜悦的背后还夹杂着隐忧,皇帝昏迷的太久了,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儿子这么多日子不露面,也该先召见诸位皇子和大臣,以安他们的心。”这一句话,皇帝说的磕磕绊绊。 萧太后神色一顿,劝道,“皇帝刚醒来,还是好好休息。” 皇帝神色坚决,“朕要见!” 见皇帝态度,萧太后也不再劝,只望一眼白太医道,“你们都退下!” 萧太后不想告诉皇帝真相,起码不是现在,但是萧太后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他想知道,今晚就能查清楚,遂决定还是从自己来说更妥当。 等林晋海几人离开,躺在床上,神色还憔悴的皇帝道,“儿子不孝,这段日子让母后操心了。” 萧太后坐在对面的雕花红椅上,道,“那你就好好把身子养好,别让哀家牵肠挂肚!” 皇帝笑了一笑,然后收敛笑容,道,“母后想跟儿子说什么。” 萧太后便把大皇子参与围场刺杀的事情说了,倒也不往大皇子身上泼脏水,没说他蓄意刺杀皇帝,目标只是十二皇子。 皇帝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对于萧太后只将人关在昭狱的结果不置可否。 再然后,就是十六皇子刺杀十二皇子,并且刺杀成功的噩耗。 任是萧太后说的再委婉,皇帝还是眼前一黑,把喉咙口的腥甜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蓄势以待的白太医忙上前扎针。 萧太后目光复杂的看着二人,她何尝不知道真相会让皇帝伤心,但是她只能说,等一下皇帝召见皇子和大臣,什么都瞒不住,由他人的口说出来,她怕变了味。 在白太医的秒手下,皇帝恢复过来,只是脸色更为憔悴,皇帝哑声道,“还有什么?” 萧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道,“局势险要,哀家和众位大臣无力应对,方才正决定选一位皇子暂时监国。哀家选的是老三,论资排辈,他最合适。”大皇子被关,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就是实际上的长子。 皇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又觉得这的确是萧太后的作风。 萧太后便这样将这几个月的大事挑着说了几件,在宫人禀报诸皇子与重臣都已在外等候时,萧太后叮嘱皇帝身体要紧便起身告辞,皇帝醒了,她这个太后就该退居幕后。 皇子重臣来了,皇子重臣又走了。 皇帝终于出现了,哪怕还卧病在床,一幅随时都要驾崩的模样,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彷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终于不觉得飘在空中不着地。 最后乾清宫中留下的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白太医、李忠义、苏洵、赵志祥等。 白太医跪在皇帝床前,“微臣罪该万死!” 皇帝淡淡道,“你说吧。” 白太医稍微犹豫了下,便把真相和盘托出,皇帝这次醒来是以将来的寿数为代价。 “朕若不用那药,也许就这么在睡梦中驾崩,最好也要三五六年才能醒是吗?” “是!” 皇帝一笑,“那你何罪之有,你立了大功。”白太医一跪,皇帝就有不祥的预感。 “用药之后还有一个可能,陛下许是熬不过今晚。”白太医直言道。 这次,皇帝笑出声来,虽然长时间不开口,笑声略微古怪,但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中的愉悦,摇了摇头道,“你啊你,还是这副性子。”皇帝忽然收敛了笑意,“再过一年,朕就送你出宫。”皇帝还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而他死了,以白太医的性子,在宫里怕是过不好。 白太医没出声,只磕了三个头。 皇帝望着明黄色的帐顶,被中的手不由的攥紧。一年,能做什么!居然只有一年! “琏儿被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声音平稳,语气肃杀。萧太后只讲了大概,其中细节并不提及。 苏洵也是沉默寡言的,不过跟李忠义一比那就是能说会道了,当下说道,“公孙达得知十二皇子爱慕杨婉月,便使计让杨婉月感染猩红热,性命危在旦夕,十二皇子知道后,乔装打扮出宫,在路上遭遇两股刺客,一股是公孙家的死士,另一股臣等还在追查,线索指向大皇子、三皇子、八皇子、十四皇子。” 皇帝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不到他一语成鉴,他的儿子文成武就,遇上那个女人就完全变了,这样明显的圈套居然都猜不到,还是猜到了依旧义无反顾的往里跳。 好容易缓和过来,皇帝的声音很疲惫,“不必再追查。”突然语调森冷道,“公孙达勾结大宛太子试图谋杀朕,通敌叛国,凌迟处死,念在往日功劳,朕只诛他三族。”刺杀之事,公孙家的姻亲哪一个都脱不了关系,哪怕冤枉又如何,他儿子还未及冠便英年早逝,他就要这些人陪葬。 那张他留给儿子作为保命符的圣旨,最终居然成了儿子的催命符,此时皇帝的后悔自责无法用言语描述。若是他让十二皇子如愿以偿,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他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保护儿子,当初为什么要执意用联姻这个法子。 皇帝眼角酸涩,难受的阖上眼,一切都晚了! 寝殿内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不过没有一个人为公孙家求情。 皇帝回过神来问道,“她猩红热好了吗?” 苏洵一愣才回道,“四日前刚好转。” 皇帝嗤笑,“琏儿因她丧命,她居然还能撑过来,可真是好福气!”神色一冷道,“朕不能让琏儿带着遗憾孤零零的上路。” 苏洵毫不犹豫的回道,“喏。” 皇帝继续撑着身子询问了一些事情同时下了一连串命令,在白太医再三的要求下才不得不休息。 他只有一年的时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没来得及做,他怎么能安心休息。 林家几乎掌了半壁江山,又有多少暗地里的势力是他不知道的,轻易不能撼动,而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打压。皇帝在这一刻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养虎为患! 人心易变,谁敢担保林家没有二心。 林延恩顾念养育之恩,对林家难免束手束脚。 而眼下除了林延恩之外,又有哪一个皇子对内能压制宗室大臣,对外能震慑番邦敌国。 作者有话要说:而眼下除了林延恩之外,又有哪一个皇子对内能压制宗室大臣,对外能震慑番邦敌国。 ############## 关于子弹伤人这个问题,好吧,很不好意思的说我真的不了解,电影看多了觉得穿膛而过easy 现在做个修改,不用火枪刺杀,是用弓箭,不影响全文的哈啊,在此说声谢谢,感谢提醒的亲,再说声不好意思,今天才改,我太懒了…… ------------ 第2010章 二一零 元和三十一年和三十二年新旧交替之际发生的事情,很多年后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皇帝在大朝上突然公布林延恩的真实身份,虽然请出了不少有份量的人证物证,但是不管林延恩背后站着多少人,怀疑林延恩身份的人依旧不少,直到皇帝处斩了几位叫嚣的最严重的大臣之后,明面上的质疑声终于少了。 卫国公世子林延恩终于就成了九皇子周琮。 林瑾衡还没从亲哥成了表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皇帝一连串的圣旨弄得心绪不宁。 大皇子被皇帝放了出来,哪怕他有一大堆贪污索贿的证据,不止如此还被封为哲亲王,不单他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得了王爵,便是林延恩也被封了睿亲王。 这还不算,大皇子庶长子娶元后所出的荣安公主之嫡长女。 三皇子娶俞阁老孙女既俞钰晚堂妹为继妃。 诚亲王世子周誉娶元后娘家莫家嫡长女。 恪亲王世子娶山西巡抚水家嫡长女,俞钰晚的姑表妹。 …… 能被皇帝赐婚的都是世家大族,可林瑾衡发现其中没有林家,同时发现俞家和莫家被赐婚最多,俞家是林延恩的妻族,莫家是林延恩的母族,皇帝在抬举两家,她可以认为皇帝是在巩固林延恩地位吗? 而大皇子和三皇子,林瑾衡想到的是十二皇子和她的婚事,她一直以为这是皇帝为十二皇子登基铺路,等林延恩身世揭晓才明白,皇帝是在用她保十二皇子荣华富贵。 大皇子庶长子娶得是林延恩嫡亲的外甥女,荣安公主养于萧太后之手,林延恩也在慈宁宫长大,姐弟二人向来亲厚,林延恩可谓荣安公主看着长大。 三皇子则和林延恩成了连襟。 大皇子铸下如此大错,皇帝还想保他? 三皇子历来为人敦厚,口碑甚好,有必要联姻俞家吗? 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 这份苦恼,在林瑾衡伺候林晋海吃药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 林晋海喝了一口水,去除口中药味,林瑾衡熟练的又塞了一颗话梅进去。 林晋海无奈,只得将话梅咽尽,满嘴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见女儿笑的心满意足,不觉也笑,“衡儿若有什么想不通,到可以和爹说下,爹整日躺着养病,实在无趣的很。” “太医说了,父亲要好好休养,再说我那是姑娘家的烦心事,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林瑾衡撑着下巴靠在床榻上,得意的看着林晋海笑。 林晋海失笑,揉了揉林瑾衡的头,叹息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大了呢!”当年小小一团一手就能托起来的小女孩,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亭亭玉立。 林瑾衡看着林晋海眼中的欣慰和怅然,视线不由的黏在他眼角的皱纹上,林晋海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身子骨消瘦的厉害。 她一直觉得林晋海得老天厚爱,她都十五岁了,可林晋海模样似乎还和她第一次见到时那般,岁月给予他的馈赠只是越加内敛沉稳的气质。 可是不过是一场病下来,林晋海竟然显出几分老态。 林晋海见林瑾衡眼角闪现晶莹,又快速低下头还不忘撒娇掩饰的女儿,心下歉然。 他这病不是装的,却是自己想得的,在皇帝昏迷期间,林家私下的动作太多了,林晋海了解那位帝王,定然已经对林家生疑,这样的后果,他之前便设想过,可明知如此他还是出手,当时那样的情况,林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结果,皇帝醒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发展。 于是林晋海只能病了,林家没了出类拔萃的长子,林延思虽然在锦衣卫做的风生水起,但是锦衣卫的当家人还是恪亲王,且林延思也不过刚及冠的年纪。林延意身体不行,能否出仕都是未知之数,林延愈性子单纯。 他已经向皇帝递了三份乞求致仕的奏折,第一份第二份都被返回,第三份至今还没有消息,等他退下,希望这样的林家能让皇帝安心几分。 盛极必衰,林家这样退了未尝不好,林延恩已经是皇子,虽不是太子,但是眼下谁能与他一较高下。 早几年,林晋海便有辞官之意,只是储位不定,林晋海不敢退,如今有林延恩在,林家大可以放心的退下来,林家虽不复之前的权势,但也没有人敢小觑。 萧家便是林家要学习的榜样,皇帝登基之后,萧家便放手权利,免得患难之情被权势消磨殆尽,蛰伏二十多年之后,慢慢崛起。 只要子孙成器,何愁家业不兴。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子孙成器,何愁家业不兴。 ------------ 第211章 二一一 林瑾衡看林晋海露出乏态,便带了人退下。回到自己屋子里,坐在暖炕上兀自出神,从林晋海的只言片语中,她察觉到林晋海似乎有辞官之意。 这个节骨眼上,林晋海想退下来,再联系这段日子朝廷上发生的变化,哪怕林瑾衡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在打压林家,在这个君权至上的世界,一个遭皇帝忌讳的家族将面临什么,又有十二皇子之死悬在头上,林瑾衡不敢深想。 唯一能令她松一口气的是皇帝虽然打压林家却在很明显的扶持林延恩的母族和妻族,对林延恩影响到不大。她清楚林延恩才是他们家最大的保护伞,林延恩不倒,林家的安全性就高了几分。 只是皇帝的一些做法叫人无法理解,他想通过扶持俞家、莫家来减少林家的影响力,看皇帝一贯喜好玩弄平衡之术,不难理解。 但是又频频扶持大皇子、三皇子,一连串的联姻之外还不停的提拔二人下属,若只为保护二人是否过了。 若是为了维持势力平衡,那皇帝有没有想过可能出现的后果。 扶持其他皇子和最有可能登基的林延恩争斗,皇帝这是对林延恩的仁厚有信心呢,还是不在乎儿子的生死呢。 大皇子并不是那等安分守己的,荣安公主夫家更是背景雄厚,能人辈出。皇帝就不怕大皇子心大起来,大皇子敢刺杀十二皇子,并且还安然无恙,谁敢保证他不起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还有三皇子,谁能保证他一直敦厚下去,不久之前,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在死了一个十二皇子之后,皇帝没有汲取教训化解皇子们的恩怨,而是激化制造矛盾。 皇帝的做法,实在叫人心寒。 “郡主,九姑娘过来了。” 林瑾衡略微收拾了下,便说道,“请九姐进来。” 门口一娉婷袅袅的少女向她走来,穿着一件素雅的孺裙,头上也只戴了几件银饰。 林瑾衡起身相迎,“九姐姐。”不觉八年已过,九姑娘都已经定了人家,这是二老爷夫妻在任上时定下的亲事,男方也是当地名门望族之子,婚期定在明年。 只是林瑾衡有一层隐忧,皇帝在打压林家,愿意见到这门亲事吗?这点她问过重华,重华也不敢保证,如今谁能猜到皇帝的心思,她只能安慰自己,她父亲都要辞官了,皇帝总不至于这样小器! 有时候林瑾衡都想,若是知道皇帝会醒,知道林延恩是皇子,遵从那份赐婚的圣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要保十二皇子荣华富贵,想来就不会这样刻意压制林家。 与她而言,反正有林延恩在,嫁给十二皇子也没什么。 九姑娘微微一笑,而后又皱起了眉头道,“三日后便是表妹七七,我想过去祭拜一下。” 林瑾衡挽着九姑娘的手微微一僵,杨婉月在好转之时又突然病情恶化,她立时就想到宫中的皇帝,帝王之怒,流血千里。公孙家以谋逆被诛三族,十六皇子被圈禁,然后轮到杨婉月。林家被皇帝这样打压,她不知道是否有十二皇子的缘故,压制是否到此为止。 “那我和你一块去。”林瑾衡说道,尘归尘,土归土,如今她只记得杨婉月断然拒绝十二皇子和在她梦里哭的样子了。 九姑娘点头,她本就是来寻林瑾衡一块去的,轻叹道,“世事无常。” 林瑾衡黯然。 ### 皇宫中 休养了月余的皇帝不复当初的虚弱,虽还不能下床,却也能够被抬着离开寝宫上朝。皇帝批阅完案几上的奏折,一旁的宫人送上温热的药,皇帝抬手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放松身体往后一靠,神态疲惫的问道,“柔儿今日如何?” 宫人笑着回道,“八公主今儿让人抬着去御花园里晒了一刻钟的太阳。”眼下,八公主是皇帝的心尖尖,宫人早就命人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以防皇帝垂问。 皇帝眉头舒展了几分,“看柔儿精神如何,若是可以,传她过来用膳。” 知道皇帝要和女儿一起用膳,八公主身边的人都习以为常驾轻就熟的开始准备,她们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这宫里谁比得上八公主的风头,连带着他们这些人都腰杆子硬。 八公主倚在软轿上,嘴角噙笑的拨弄着玉佩上的流苏,忽感喉间微痒,忙拿帕子掩嘴捂住嘴,然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八公主已经脸色惨白,盯着手中的帕子见上面没有血迹,八公主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紧皱眼神带着不甘。 “公主,可要传太医?” “公主,不若回宫吧?” 两名宫女一前一后关切道。 “不必,快走,免得父皇久等。”八公主淡淡道,神色阴郁。 她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她用命换来的,可是她却没命享。当时情况危急,根本不容她犹豫,是她说要猎虎皇帝才会兴起,皇帝若是死了,萧太后绝对会迁怒她。造化弄人,她和皇帝都大难不死,皇帝不怪她反而对她宠爱有加,但是她的身子骨却是垮了。 说来八公主原不该这样严重,她年纪轻,伤的又不是顶顶要害之处,但当时围场条件有限,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都先紧着皇帝,八公主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这是回了宫之后也没法调养回来的。 一行人到了皇帝处之后,就被殷勤的迎进去,父女二人都是病患,遂摆了一桌药膳,席间皇帝见八公主强颜欢笑,不免担心,“若不舒服,不要撑着,马上传太医。” 八公主拿帕子擦擦嘴,轻笑道,“女儿没事,累父皇担心了。”只是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看的皇帝一叹,“白太医不是说了,你要好好休养,万不可郁结,若有什么烦恼,你尽管说出来,父皇难不成还会不依你。” 八公主神色凄然,不过转眼即逝,马上摇着头,“女儿有父皇疼爱,哪有烦恼。”夹了一块山药到皇帝碗中,“父皇尝尝山药,它健脾、除湿、补气、益肺,您用正好。” 皇帝放下筷子,让人把午膳抬下去,只留了几个心腹在,然后才笑着道,“一眨眼,柔儿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八公主心下一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躲开皇帝的视线,羞涩道,“父皇!” 皇帝笑,他这个女儿命运多舛,原想好好补偿她,无奈,他自己命不长护不了她多久,八公主自己身体也不好,有今天没明天,因此不免更是心疼愧疚了几分。等他驾崩,八公主就是一个普通的长公主,还是一个没什么权利身体不好的长公主,如何立足京城。 是以皇帝一直在为这个女儿发愁,想着怎么妥善安排她。 “柔儿喜欢什么样?”皇帝含笑问道,“父皇肯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八公主笑垂着头不说话,眼前浮现出滑冰场上身手灵活的少年,元宵灯会上从黔屼人手中救她于危难的少年,高中探花神采飞扬游街的少年…… 可那是林瑾衡的,哪怕林瑾衡被指婚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又死了,坏了名声,等林延恩继位,她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嫁过去。 八公主无意识的咬住嘴唇,让人如何甘心。在皇帝醒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能得偿所愿,可是喜悦不过持续了几天而已,林延恩就成了元后嫡子九皇子,难道一辈子就要这样吗? 情绪一激动,八公主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几乎要背过气去。宫人忙上前顺气递水,一旁等皇帝看的心疼不已,一叠声道,“传白太医。” 没等太医赶来,八公主就停住了咳嗽,眼神直愣愣的看着锦帕上的血丝。 皇帝大惊,怒声道,“太医呢!” 八公主笑了笑,看着皇帝,眼神明亮,哑着声音道“父皇,我想嫁给姚以安,我想了很多年。”反正她这副破败的身子,多活一天赚一天,为什么不能任性妄为。 皇帝在位,姚家不敢对她不敬。林延恩继位,姚家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再不得宠也是皇家公主。重华恼怒,还能为这杀了她不成,宗室从来都不是摆设,更何况她能不能活到林延恩继位还说不准呢,为什么不赌一把。 皇帝看着女儿惨白的神色,染血的嘴唇,心中大恸,沉声道,“父皇定然让你心想事成。”他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凭什么要拣别人剩下的。 八公主笑颜如花,一个是公主的丈夫,一个是皇子的未过门的妻子,哪怕她死了,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皇家丢不起这人,如此,甚好! #### “皇帝想让姚以安尚主。”重华从宫中回来便去看林晋海,这话是萧太后转达的,皇帝怕自己护不住女儿,所以要求萧太后代劳。 萧太后只能答应,不提这个孙女救了皇帝,单说,她有什么立场不答应,想把姚以安留给林瑾衡吗?皇帝明摆着要削弱林家的势力,如今方式尚算温和,萧太后还不想激怒皇帝。 林晋海笑着道,“八公主?”又点头道,“咱们家这样的状况,衡儿也不必嫁入那豪门贵胄中。”皇帝不会乐意,如今局势和几年前大不相同,皇帝忌讳林家极深。 重华抬眼看林晋海,笑,“你们父女俩倒想到一块去。”前阵子,林瑾衡和她说过差不多的话。 林晋海诧异的看着重华,然后眼中俱是笑意,慢慢又是心疼愧疚之色,叹气道,“委屈她了。” 重华神色一郁,想不想嫁是一回事,能不能嫁又是另一回事。 今日她进宫,皇帝跟她说到林瑾衡的婚事,说十二皇子和她既然没缘分,他这个做舅舅的就另外赐一门婚事,也好澄清外面的流言蜚语。十二皇子死了,重华不信皇帝有那个胸襟看着林瑾衡转眼就风风光光嫁人。重华便说等上三年,说白了就是守孝三年,起码能让皇帝心里舒坦一些,他不舒坦,遭殃的还是他们。 “三年!”林晋海缓缓道,“那时候局势不知是否明朗,等等也好,衡儿等得起。” 重华拍了拍林晋海的手背,看着他的眼睛轻笑道,“皇帝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是她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林晋海神色一凛,“既然如此,他何必费尽心思抬举大皇子和三皇子!”单是为了压制林家,根本没必要扶持大皇子和三皇子,莫家扶不起来,俞家底蕴却不容小觑,再有恪亲王和诚亲王为首的宗室,也不会由着林家做大。 他一直认为,皇帝是不想让林延恩独大,所以才扶持其他皇子。可皇帝只剩下一年的时间,还有必要这样分权吗?且还迟迟不立太子。 林延恩归位时间短,到底根基不稳,对他的质疑声不过是被强压下去,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大,日后难保不出乱子。 依着皇帝的身子,当务之急的立太子,并且为太子即位扫清一切障碍,哪怕立的不是林延恩,也不该弄出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来。 重华嘲讽一笑,“哪怕只剩下一天,他也要做高高在上的皇帝,决不允许有人威胁他的地位。何况他不止恼了我们,也恼了延恩。” 乍然听到林延恩的名字,林晋海一怔,之后长长一叹,他是在皇帝被刺昏迷的第三天才从重华口中得知二十二年来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居然是当朝皇子,这无异于一道惊雷。重华的有恃无恐,林晋海从来都认为是因为皇帝早秘密立储,而重华知道是谁,遂她从不将诸位皇子放在眼里。 可没想到,重华的确知道继承人是谁,但是他万万想不到那人会是林延恩,偷龙转凤,谁敢想。 当时事态紧急,他忙的几乎连阖眼的功夫都没有,有意无意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等有了空闲,林晋海再想起这事,情绪也平静下来,被欺骗被隐瞒的恼怒也淡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理是这个理,情感上终究难堪。 捕捉到林晋海的失神,重华神色一暗,这事总归是她对不住林晋海,掖了掖林晋海腿上的毯子,重华淡笑道,“延……琮儿让我问候你,还送了一些竹叶青过来,不过你可不能贪杯。他自己要过几日再来看望你。” 林晋海一笑,“这档口,还是避讳一二,他的心意我领了。” “琮儿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好调养身子,皇帝已经准了你辞呈,你也能慢慢好起来了。”重华嗔道,看着林晋海被拘在这院子里,她也不好受。 林延恩不能不关心林晋海,不然就是忘恩,但是不能来的太勤快,那就是扎皇帝的眼睛。其中尺度,要林延恩细细揣摩,林延恩这个皇子做的也不容易。 林晋海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能好的那么快呢!”起码得过个小半年,他才能好起来,或者皇帝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能病愈。 作者有话要说:林晋海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能好的那么快呢!”起码得过个小半年,他才能好起来,或者皇帝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能病愈。 ####################### 新年快乐!!! ------------ 第212章 二一二 祠堂中香烟缭绕,长安侯负手而立于前,目光沉静的望着列祖列宗的灵牌,良久,轻轻一叹。 姚萧氏进来便见长安侯身姿落寞的站在那儿,不觉也叹气。 听到动静,长安侯并不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声说道,“你来了,我从不曾觉得自己错过,与林家联姻是为了家族,毁约也是为了家族,皇帝跟我说他要赐婚十二皇子和林瑾衡,为臣者,我能如何,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未来的皇帝。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杀出一个九皇子,乱了,什么都乱了!”语气悲凉,让姚家陷入这般尴尬之地。 如果十二皇子是新皇,长安侯的决定自然是再识时务不过,可是林延恩成了九皇子,对的也成了错的。 “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姚萧氏宽慰道,“林家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 “但是若说毫无芥蒂也不可能。”长安侯摇头笑,“我得到消息皇上想让以安尚八公主。” 姚萧氏一惊,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八公主身子骨……” 长安侯轻笑出声,“很不好,能不能延续子嗣都两说,更重要的是八公主明知以安和琅华郡主的事情,她这是在向林家挑衅,眼下林家不能耐她如何,等九皇子登基咱们府上怕是得受她拖累被冷落,她是金枝玉叶就是被冷落也能过的自在,咱们姚家的前程却要被她坏了。”长安侯坚信最后掌权的是九皇子和林家。 一经提醒,姚萧氏顿时也觉得棘手,抱了一丝侥幸问道,“这门婚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八公主那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长安侯无奈,“钦天监已经在择吉日了,等定下日子,赐婚的圣旨就该来了。”多亏一好友提醒,他才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们尽快替以安定下亲事,皇上总不好抢……” 剩下的字消失在喉咙里,皇帝又不是没有前科,明知林姚两家就差过文书了,还不是说抢就抢。就是订了亲,哪怕是成了亲,皇家公主抢驸马也不是新鲜事。 姚萧氏道,“我进宫去求一下太后,许有转圜的余地。” 长安侯转过身来,笑着道,“十二皇子和琅华郡主的婚事,不是照样有了圣旨,何况以安。” 姚萧氏目光黯淡下来,萧太后连心爱外孙女的亲事都拦不住,何况姚以安,又有什么立场要求萧太后为了他们违逆儿子,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长安侯见老妻失望之色,心下苦涩,抗旨不遵是死罪,遵从旨意姚家陷入尴尬之地,“幸而圣旨还未下。” 姚萧氏不解的看着长安侯。 长安侯偏过头目光幽深的望着祖宗灵位,“琅华郡主一日未嫁,以安一日不可娶。”长安侯府需要摆出情深意重的模样来,沉沉一叹道,“执意要毁约的是我,还好是我。” 姚萧氏悚然一惊,惊疑不定的望着长安侯,“侯爷!” 长安侯上前握着姚萧氏的手道,“侯府就劳你多操心了。” 姚萧氏张了张嘴,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三日上长安侯府传出噩耗,长安侯与一干好友跑马,不慎坠马,当场便咽了气。长安侯府举办了盛大的丧礼之后,便扶棺回老家守孝。 “保重!”林延意和林延愈和姚以安交情甚笃,哪怕中间枝节横生,得知他要离京没有不来送行的道理。 穿着一身麻衣的姚以安微微一笑,拱手道,“后会有期!”目光在三丈外的马车上划过,停顿片刻,入目的依旧紧闭的天青色帷幕,上面绣着苍穹的迎客松 姚以安收回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复杂的笑意,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他无能,身为一个男子却连喜欢的女孩都留不住,连承诺都不敢许。 坐在轮椅上的林延意不禁一叹,谁能料到二人会走入这局面,不由后悔,当年若是不放任二人相处,也不会这样为难。 姚以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匹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头也不回的往南方跑。 “郡主!” 林瑾衡的手一直保持着放在帘子上的姿势,听到外面的马鸣声不禁一抖,在芷言的呼唤下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收回手拢在袖子里。 “外面风大,让十哥快上来吧。”作为还在替十二皇子守孝的人,若是被人知道她来送行,又要让龙椅上那位膈应,厉害关系她明白,可是在林延意对她说,他要去为姚以安践行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便跟着林延意上了马车。到了长亭却不敢下车也不敢露面。 她到底来做什么,林瑾衡自己都不明白了。 林延意进来便见林瑾衡低垂着眉眼拨弄着手腕上的核桃木手串,料子是好料子,手工却难登大雅之堂。这是去年姚以安亲手雕刻来送给她的生辰礼。 听到动静,林瑾衡一拉袖子遮住手串,倾身扶着林延意,让他坐好,林延意的腿脚还不便,虽能勉强行走却不能长久,外出多用轮椅代步。 林瑾衡又结果侍女递上来的毯子,盖在林延意的腿上,做完一切,抬头就撞上林延意复杂的目光。 林瑾衡抿了抿碎发,浅笑道,“十哥。” “他还会回来的。”林延意道。 林瑾衡神色恍惚,回来又能如何,长安侯为什么避八公主如蛇蝎,说白了顾忌的是林延恩,归根究底是因为她和姚以安曾经的婚约,长安侯何尝不是以死谢罪呢。这样的‘小题大做’,叫人如何心安理得。 “姚家离开也好,省得被皇帝找茬。”林瑾衡岔开话题。 她没想到长安侯居然会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以守孝避开赐婚,被这样撅了面子,皇帝肯定恼怒姚家,但是长安侯都死了,但凡皇帝要脸都不能对姚家过分。三年后,皇帝和八公主父女是否健在谁知道。长安侯在赌,赌皇帝活不长,林瑾衡由衷希望长安侯赌赢了。 林延意看着林瑾衡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发髻上的素雅的首饰,心头一刺,“委屈妹妹了!”来送姚以安,他们兄弟都换了素服,但是林瑾衡这段日子以来都做这幅打扮,想起其中缘由,林延意不禁攥紧了手,他妹妹想嫁的人不能嫁,却要被迫替一个口蜜腹剑之人守孝,何其荒谬。 林瑾衡轻轻摇着头,笑道,“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搁我这不过是一二罢了!”偶尔阿Q一下,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我们出来也很久了,回去吧!”说罢,林瑾衡便吩咐人赶马车,然后闭上眼,靠在软垫上养起神来。 林延意幽幽一叹。 ### 转眼又是一月,马上便是老太太的忌日,用罢早饭,林瑾衡便往外走,今天她打算去一趟护国寺,一来是为老太太上香,二来是为林延恩祈福。 皇帝病情稳定开始秋后算账,打算发兵征讨大宛,一番角逐之后此次出征由林延恩挂帅。有利也有弊,好处的是这是林延恩以九皇子身份干的第一件大事能让林延恩积攒功劳树立形象,坏处是皇帝身子骨不好,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林延恩恐怕鞭长莫及。 不过眼下已经成为定局,林瑾衡少不得打算在菩萨面前替皇帝上几柱香,保佑在这期间皇帝健健康康。 在花厅内与其他在阁的姑娘汇合,一群人便往护国寺去,林延思作为兄长护送诸位妹妹。 虽难得出来一趟,众人心情颇好,不过因为要去做的事严肃,且林瑾衡神色郁郁,倒也没人大声说笑,一路平静的到了。 “想不到护国寺这样气派。”十四姑娘性子活泼,第一次进入闻名遐迩的护国寺,不由的小声感慨。 九姑娘使了一个眼色,十四姑娘一吐舌头安静下来。 走在前面的林瑾衡打发走一位僧人回头笑道,“这么巧,芙嫔也在这。”六姑娘还没生产,但是因为去年丽嫔陷害之事,皇帝补偿,封了嫔位。 九姑娘惊讶,“六姐,”又马上改口,“娘娘也来了。” 林瑾衡点头道,“娘娘这几日休息不好,便来寺里上香。”嫔以上主位,就有来护国寺上香的资格了,也是难得的透气。“娘娘听闻我们来了,想见一见。” 余下姑娘自然没有不乐意,一起往厢房而去,细细一算,姐妹之间竟是这么些年第一次相聚。 一起上完香,一行人抬脚便去园子里,打算好好叙旧。 “娘娘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儿子。”十四姑娘笑着说道。 六姑娘腼腆一笑,以前她希望是个女儿,不用卷入纷争之中,如今有林延恩在男女都无所谓了,不过有个儿子终是更好一些。 林瑾衡一笑,御医已经看过,六姑娘怀的就是皇子,六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六姑娘到底是双身子,也不敢久走,她们便在许愿树旁的石桌铺上厚垫子坐下闲谈。 正说得兴起,林瑾衡抬头随意一扫就见周瑶和戚威自西边走来,手中还拿着许愿红包。 林瑾衡抬头一望满树红包,嘴角一抽,想不到周瑶居然也信这个,又望一眼神色冷清的戚威,嫁了人果然不一样。 周瑶也注意到林瑾衡,也没错过被围着的六姑娘,眉头一皱,暗道晦气,只是她到底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见面就针尖对麦芒,虽然眼下两人关系更紧张。 周瑶上前给林瑾衡和六姑娘见礼,再是林瑾衡这边的人给周瑶见礼,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林姑姑的丫鬟居然喜欢盯着男子猛看,我倒不知这是什么规矩。”周瑶目光狠戾的瞪着石桌那一处,声音发冷。 林瑾衡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居然是十四姑娘的大丫鬟红衣,历来妥帖的红衣竟是少见的慌乱之色,垂着头不敢看人。 “冠勇侯的美名如雷贯耳,哪家姑娘不想见识一下这样的英雄,”林瑾衡笑,“明德县主不会连这醋都要吃吧。”说罢轻笑起来。 看个美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然这事摊在红衣身上却不寻常,不过眼下,林瑾衡自然得先护着自己人。 周瑶占有欲强,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是林瑾衡说的这么坦白,倒不好追究,一撂衣袖,扔完许愿红包马上就走了,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的模样。 望一眼周瑶一行渐行渐远的背影,林瑾衡又看红衣残存的惊疑之色,不由的眉头紧蹙。 十四姑娘心头一跳,又惊又急,正想开口询问红衣。 “撕拉”一声衣料被划破的声音。 “怎么了?”林瑾衡狐疑问道。 同时,墙后面传来林延思的声音,“你可真够行的,这样都能勾破衣裳。” “嘻,爷,护国寺风水好,连带着树都比较锋利。”一嬉皮笑脸的声音。 众人不由笑,林延思自己就是个风趣的性子,连带着他的人也爱玩笑。 林延思又笑骂侍卫几声,扬声道,“要起风了,妹妹们还是回厢房吧。” 而墙那一头实际的情形是,林延思右手死死的堵着一人的嘴巴,手背露出青筋,盯着对方的眼神阴鸷,目光噬人。 几个侍卫额上冒冷汗,他们家六爷看着最好说话,其实发起脾气来最吓人,一般他脸一冷,谁都不敢往前凑。可这个节骨眼,被他制住那人都快翻白眼了,侍卫少不得壮着胆子上前劝。 心中叫苦,我说恪王世子爷,您老人家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嘛,里面可都是女眷啊,他们家郡主还在里头呢,要是让人瞧见,还要不要名声了,您找死也别赶着咱们几个当差的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心中叫苦,我说恪王世子爷,您老人家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嘛,里面可都是女眷啊,他们家郡主还在里头呢,要是让人瞧见,还要不要名声了,您找死也别赶着咱们几个当差的时候啊。 #################### 红衣大家可能忘了,第六十章出现过,当年救戚威都是她在出面的 消失了三年的周腾终于出现了。 ------------ 第213章 二一三 勒着周腾的林延思怒不可遏,等墙后没了动静连拖带拽的将周腾拖到僻静的水潭处,一甩手,周腾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偏头望着平静的湖面不敢正视林延思。 四下无人,林延思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指着周腾的鼻子喝骂道,“你脑袋发昏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腾满脸赧色,张了张嘴道,低声喃语道,“我不过是想看一眼,就看一眼。”他当年满怀期待的离开,凭着这一股执念挺过最艰苦的日子,为了向恪亲王证明自己,三年来没有一天敢懈怠,就想着回来能够得偿夙愿。可是等他出来时,迎接他的是心爱的姑娘嫁给皇伯父的消息,这消息于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自己这三年的坚持和努力都成了笑话。他如何甘心! 见他这副模样,林延思恨得牙痒痒,为了个女人把什么利害关系都抛之脑后,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林延思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你有想过一旦让人瞧见会出什么乱子,就说芙嫔,这样的丑闻闹出来,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周腾脸色一白,细看可以发现肩膀都在微微的颤动。 林延思继续道,“然后就是我们林家,现在局势你难道看不明白,皇上正想收拾我们家,你倒好现成的把柄送上去,你自己想死,也被拉着我们家垫背。” 周腾定定的看着林延思,忽然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来。 林延思心下一跳,狐疑的看着神色异常的周腾。 周腾喉咙一动,哑着声音对林延思道,“你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林延思握了握拳头,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周腾目光躲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何必……” “你想要什么?”林延思打断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周腾瞧一眼林延思,终于开口道,“如果可以等延恩表哥继位,让我把六姑娘接出来好不好,她还这么年轻。”一旦说出口,周腾再也没有顾忌越说越快,“皇宫那样肮脏的地方,六姑娘一定不开心的,她不应该这么过完下半辈子。我愿意带着她离开京城,绝不会让外人知道,好不好?”语气卑微的可怜。 林延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手都哆嗦了,直想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只是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不吐不痛快,咬牙切齿道,“混蛋!”同时抬脚狠狠一踹,周腾下意识想避开,林延思看他还敢逃,更是火冒三丈,遂动了真格,周腾哪里是林延思的对手,又是在水潭边上。 守在远处的侍卫就听到哗啦一声,飞快冲过去,就见周腾在水里扑腾,林延思冷着脸站在岸上,转过来对二人怒气腾腾道,“滚!” 众侍卫缩了缩脖子,暗付林延思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当下脚后跟一悬若无其事的又回到了岗位上继续把风。 周腾的行径和登徒子没区别,而他家主子作为妹控,众侍卫表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林延思冷眼看着扒着岸沿的周腾,“清醒点没?” 眼下是春天,不过正赶上倒春寒,潭水冰冷刺骨,周腾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被冰凉的潭水一浇,周腾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没有要挟的意思……我肯定支持你们,只是……只是……”周腾被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说话也断断续续,目光哀求的看着林延思,“延思,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林延思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稻草,他自然知道周腾不会以支持他们作为条件来换取六姑娘,何况,周腾也做不了这个主,他恼恨的是周腾色令智昏,居然有这样的非分之想。 深吸了一口气,林延思按捺住揍人的欲望,目光探究的看着周腾,冷笑,“离开京城,你把八舅、舅母和阿颖置于何地,就为了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林延思往岸边又走了几步,蹲□子,手指头几乎戳到他额头上,“还有你想离开,你以为芙嫔愿意跟你离开吗?她愿意为了你抛下骨肉,抛弃家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你离开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周腾被质问的哑口无言,眸子里的光彩蓦地黯淡下来,耷拉着脑袋浮在水中,抓着堤岸的手指翻白,似乎想扣一块石头下来。 见状,林延思不可遏制的头疼,神色复杂道,“以后做事你多想想,不要冲动。”说完伸出手递给周腾,“上来吧!” 周腾眼神木然,一动不动的杵在那,似乎没听见。林延思顿生无力之感,见他嘴唇都发紫了,手腕发力,攥着周腾的右手,直接将人拎了上来。 冷风一吹,周腾打了个哆嗦,林延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衣裳换了。” 周腾还是毫无反应,林延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人去厢房,想着应该能让他转过弯来,心里嘀咕,怎么老周家还尽出情种,偏还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周腾还是毫无反应,林延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人去厢房,想着应该能让他转过弯来,心里嘀咕,怎么老周家还尽出情种,偏还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 很不好意思,这几天有事绊住了一直没上网,好几天不写手生了,从八点写到现在只有这么点。 明天上班,估计量也不会多,周末休息,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了哈~ ------------ 第214章 二一四 另一头姑娘们那边,众人进了厢房继续叙旧。 红衣的异常,十四姑娘也瞧在眼里,寻了空挡离开一问,红衣一五一十的将原由都道了出来,十四姑娘惊得花容失色,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再三确认红衣没有认错人,当下不敢耽误,忙找了借口将林瑾衡唤出来告诉了她。 “你确认没有认错人。”若是红衣所言非虚,林瑾衡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红衣忙点头如捣蒜,胸有成竹道,“奴婢别的不敢说,认人这一点上绝不会出纰漏,冠勇侯正是元和二十七年您从明德县主鞭下救下少年”当年将戚威救下之后,后面的安置都是她在打点,是以哪怕经过八年,昔日的少年在战火的洗礼下已经脱胎换骨,但是她依旧能认出来。 模模糊糊的林瑾衡记着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压根没见过戚威本人,否则说不得早年就认出来了,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林瑾衡不由的握紧了拳头,杀兄之仇,戚威总不会是失忆了吧,那他是被富贵迷了眼还是另有所图? “若此事当真,那你便是立了一大功。”林瑾衡笑着道。 红衣神色犹豫不见喜色,见林瑾衡望过来,马上道,“方才冠勇侯看了奴婢好几眼,奴婢担心他是否认出了奴婢。” 十四姑娘忙担忧道,“十三姐姐,你说他会不会想灭口。”她也知道这事对戚威而言至关重要,这么些年对方半点不提,十四姑娘生怕对方杀人灭口,这才不等回府就说出来。 林瑾衡安慰道,“十四妹妹莫着急,这里是护国寺由不得他放肆,再说还有六哥在。”转头吩咐道,“芷言你去请六哥过来。” 林延思刚打发了周腾,就遇上芷言来请,还以为林瑾衡有什么话,等芷言简单一说,当下抚掌而笑,可真是瞌睡送来枕头。 林瑾衡救了戚威,戚威又救了他,世界可真小,虽然两人属于不同阵营,但是林延思一直敬重对方才干和为人,没少惋惜明珠暗投,若是有这份缘由在,倒是能解释的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延思进了厢房,又细细的问了红衣一边,然后不紧不慢道,“你做的很好!” 戚威这人用得好了,那就是大皇子的催命符,至于怎么用,那可得从长计议。 林瑾衡对戚威可没林延思了解,见十四姑娘主仆都退下了便问道,“他想干嘛?为了报仇至于娶周瑶吗,夫妻一体,大皇子出事,他也难逃干系吧!”林瑾衡想不通,以戚威的才干,投靠别人对付大皇子也是一个法子,何至于以身犯险,再说了娶仇人为妻,他不膈应吗? “投靠别人少不得碍手碍脚。”林延思沉吟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万一他的主子和大皇子化干戈为玉帛,戚威不成了笑话,“这事交给我们就成,妹妹莫担心,这次可多亏了妹妹。” 听这话头,林瑾衡就知道恐怕要在戚威身上做文章,搁谁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林瑾衡一行人送走六姑娘,打道回府。 林延思下了马车便去主院找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林瑾衡心中好奇,到底知道兹事体大,只得按捺旺盛的好奇心,该让她知道时总会知道。 接下来几日都是风平浪静,林瑾衡除了隔上三五日去慈宁宫向萧太后请安,其余日子都是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的日子。 眼看林延恩出征之日在即,林瑾衡便向宫里递了牌子,不过去的并不是林延恩居住的元钦殿而是慈宁宫。 说来林延恩已经成家立业又封王,按制成年皇子都要搬出宫,但是林延恩却依旧住在宫内,这么看来,皇帝是打算传位这个儿子的,偏住的不是东宫也不是皇帝早年的寝宫青华殿,就这么不尴不尬的住在元钦殿。 对此林瑾衡只想说一句,皇帝是个变态。 不过四月,在宫人细心的照顾下,花园里已经是万紫千红,这样的美景,让林瑾衡不由的放松了心情。 行至小玫苑,正遇上提着鸟笼打慈宁宫回来的三皇子,眼下该称一声醇亲王。 让人放下轿子,林瑾衡下来行礼。 醇亲王收回逗鸟儿的手笑道,“小表妹快去吧,祖母可一直念叨着你。”醇亲王长子和林瑾衡一般大,遂一直都喊她小表妹。 林瑾衡抿嘴笑,醇亲王几个月前还是敦厚稳重的性子,可是随着皇帝的抬举,他没有发愤图强,反而快速的荒唐起来,迷上了逗鸟遛狗,还迷得人尽皆知, 重华闲暇时笑说醇亲王是顶顶聪明的人。 皇帝想三足鼎立,醇亲王却不合作,皇帝到底是他生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一旦掺和进去,他是三位皇子中最势单力薄,本身又才干平平,希望渺茫,兄弟可不是父亲会对他手下留情。做个富贵闲人,皇帝和兄弟都不能拿他怎么样,最自在! 林瑾衡笑着接话,“外祖母明明最念着您,说您不在,这慈宁宫就冷清的慌。”醇亲王这段日子经常拿着宠物去逗萧太后,不用看孙子们斗得乌鸡眼似的,萧太后自然快活。 又真心实意道,“醇王表哥这雀儿真漂亮!” 醇亲王笑容满面,“小表妹喜欢,你就带回去吧。” 林瑾衡偏头笑,“我可养不来这鸟儿,到我手里没几天就没精神气了。” 醇亲王也不再客套,笑着催促林瑾衡快去慈宁宫。 表兄妹二人就此道别,林瑾衡站在原地目送醇亲王离开,才转到软轿中,要是她这些皇子表兄弟都这么可爱多好,可事实上就是因为少才显得特别可爱! 等林瑾衡到了慈宁宫,果不其然,就见俞钰晚也在。 俞钰晚迎上来打趣道,“你可来迟了,元儿巴巴的等着你,终是等不及刚刚睡下。” 林瑾衡笑,“不醒可就没礼物了。” “那他还不得晚上睡不着。”萧太后也笑,又问道,“你父亲母亲身体怎么样?” 林晋海‘病重’,重华干脆也‘病’了,夫妻二人都退出了众人视线。 “劳外祖母惦记,太医说好生将养着即可。” 萧太后点了点头,女儿女婿为什么病她当然明白,可是面对魔怔了一般的皇帝,她也无能为力。皇帝才是这天下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林瑾衡命人将一叠她求来的平安符都拿出来,递给俞钰晚道,“嫂子,这是我给九表哥求的。”三哥变九表哥,林瑾衡花了好久才习惯过来,不至于口误。 俞钰晚笑着接过来,细细抚着手下各种护身符,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当年林延恩是以太子身份出征,平安凯旋,这次必然也会平平安安,只是俞钰晚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她心难安。 大面上和当年一样,可是细节却变得面目全非,上辈子可没有皇帝被刺杀这一茬子事情,直到皇帝元和三十四年得了一场大病,身子垮了一大半,遂急急忙忙让林延恩认祖归宗,且是以太子身份入住的东宫,只是半年后皇帝身体突然好转,面对权倾朝野的太子,皇帝他慌了,最终引发了晚年的的混乱。 她冷眼看着皇帝故技重施,这么下去将来怕是又得出乱子。 林瑾衡见俞钰晚难得的出神,想着她是在担心林延恩少不得宽慰几句。 萧太后赞同道,“琮儿最是稳妥不过,你不要胡思乱想。” 俞钰晚忙点头称是。 ### 四月十九,宜出行。 带着众人的期望以及不能宣之于口的担心,林延恩带着大军向北边而去,同行的有周誉,两人历来默契,有他协助于林延恩而言不亚于如虎添翼。还有周腾,这是恪亲王有意磨练他,磨剑三年,也是时候让他验收一下儿子的成果。 京城北门郊外的秦月山顶坐落着几座别院,其中一院子的高楼上站着身姿挺拔如翠竹的少年。 远远望去,天空与大地连成一线,连绵的军队如同蝼蚁,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弱小的可怜。 少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衬得容颜如玉。 军队中,周腾驱马靠近林延恩,嬉皮笑脸道,“九堂哥,弟弟这次可靠你了!” 林延恩笑看周腾,忽尔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周腾心下一凛,笑嘻嘻点头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我这不是来求那三分吗!您可得手下留情啊!”说罢又驾马赶到一边找朋友,好似怕被林延恩教训一般。 正巧转过头来的周誉,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笑骂,“这小子没个正形!” “那你给他做个好榜样,阿腾打小最崇拜你。”林延恩慢悠悠道。 周誉挑眉,见林延恩眼底信任神色,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定不负所望!” 天高任鸟飞,海口凭鱼跃。 林延恩愿意给他施展抱负的舞台,不用再束手束脚,他,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愿意给他施展抱负的舞台,不用再束手束脚,他,求之不得! ------------ 第215章 二一五 自从林延恩出征之后,林瑾衡一颗心都悬着,唯有听到边关传来的好消息才能放松一下。 九姑娘看不下去便说道,“明儿我和母亲要去看大姐姐,大姐姐也想你的紧,不如你和我们一块去吧。”这几个月林瑾衡除了上香和进宫就鲜少出门,为了什么,虽没有明说,九姑娘隐约能猜到一些。不过看望重病的姐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来也无大碍。 林瑾衡收起手中的邸报,抬头望着九姑娘歉疚道,“我也好久没去看大姐姐了。”想问什么终究将话咽了回去,大姑娘怀孕本是喜事,只是这怀相并不稳,随着月份越大,大姑娘身子骨越差。听太医的意思,这一胎十分凶险,生产时怕是有难产的风险,便是侥幸母女均安,母女的健康状态也让人堪忧。 九姑娘见林瑾衡眉宇间的忧愁之色,也被勾起心事,她知道的更多,为了以防万一,大姑娘已经在考虑填房人选,作为一个母亲,她心底总是坚信能保住孩子,自己的安全是其次,若是她熬不过来,为了孩子,势必要替他选一个妥帖的继母。 第二日一起去忠义侯府的除了二太太、九姑娘和林瑾衡,府上十岁以上未出阁的姑娘们都随行,便是四房十一姑娘和十二姑娘、五房十四姑娘、六房十五姑娘。 大姑娘如今怀胎七月,肚子却像五月,看得旁人心焦不已,尤其是她面色憔悴,更是让人心疼。 “最近胃口可好,孩子有没有闹你?”二太太坐在床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大姑娘,眼底带着抹不去的心疼。 大姑娘欢喜道,“早上孩子还踢了我一脚。”大姑娘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太医说,宝宝很好。”对林瑾衡招手道,“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十三妹妹一样自由自在的长大,想学弓马骑射便弓马骑射,想琴棋书画就琴棋书画。”目前已经确定这是个女儿。 林瑾衡见大姑娘笑容灿烂也欢喜道,“要是大姐不嫌弃,日后我给小外甥女做师傅,只要大姐不怪我把她教成一个野姑娘就成。” 大姑娘见她目光诚恳认真,脸上笑意越浓,“只要她快活就好,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可惜她如今才明白,能够肆意张扬的活着,何必为了一个美名,苦苦压抑本性。大姑娘回忆起往事,当年重华长公主稀罕女儿,经常接她过府,也是教她骑马射箭,带她游山玩水,连剑术也问她要不要学。一直到公主去了福建,老太太觉得她性子跳脱,拘着她定性子,她才慢慢稳重下来。现在想来那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了,无忧无虑,肆意洒脱。 林瑾衡笑着附和,“可不是,管其他做什么。” 九姑娘也是连连保证,“我虽然没衡妹妹学的好,但是也会教外甥女。”大姑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未出世的女儿,九姑娘只想让大姑娘安心。 见母女团聚,林瑾衡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道,“屋子里太暖和,我都要睡着了,我去外面给大姐姐折几枝花回来。” 九姑娘回头道,“你要是困了,去侧屋睡一会儿。” 林瑾衡笑着摇摇头,“这样晚上我就要睡不着,我还是去走一圈罢了。” 二太太便叮嘱,“外面天冷,把披风穿上。” 十一姑娘、十四姑娘和十五姑娘都笑嘻嘻的说着要和林瑾衡一块出去,十二姑娘慢了半拍的反应过来。 待林瑾衡等姑娘们出了门,大姑娘靠在床上,对九姑娘浅笑道,“妹妹觉得十四妹妹怎么样?” 不等九姑娘回答,二太太悲从中来忍不住泪流满面,二太太心中大恸,“你这是要娘的命啊!妍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你还年轻,就是不能再生,借腹生子,过继都可以。爹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舍得我们吗?” 九姑娘也是哭的鼻子红通通,哀求道,“姐姐,我们先养好身子好不好?” 大姑娘替二太太擦泪,微微笑起来,问道,“母亲,如果我掉进了池子里,你会不会拼着两个人一起淹死的危险来救我?” 二太太哑口无言,只能哀哀哭泣。 “我的孩子就在池子里,我现在就要去救她,母亲,也许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回来是不是?”大姑娘把手放在肚子道。 那万一呢,二太太心如刀绞。 大姑娘笑容清浅,又问,“十四妹妹合适吗?” 二太太哪里不知道大姑娘这是在替自己准备身后事,“我们找御医,我们悬赏最好的大夫,肯定能好起来的,你还这么年轻。” 大姑娘拍拍二太太的手,镇定地安慰,“我不过是想让自己更安心一些。”又撒娇道,“娘,您就让我好好养病吧!” 二太太心中一痛,勉强道,“是个知礼的人!” 闻言大姑娘笑容复杂,喃喃道,“这样就好!”若她真有万一,留下的也不过是个女儿,想来填房总不会苛待,不过总归不放心,于是大姑娘经常以病中寂寞为由请姐妹们过来,就是为了选合适的人,实在不行就从旁枝中选人,总是要对方完全在林家掌握之中才安心。 “若真到了那时候,母亲多照顾她一些,让父亲和大哥也好好提拔十一弟。”他们以诚待人,十四姑娘对她女儿也总该好好的。 二太太只能忍着心痛点头应下,“你别瞎想了,万事有我和你爹在。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便是。” 母女说了会儿话,二太太便被老夫人派人请走了,见外头春光正好,九姑娘便提议去外头晒太阳。 大姑娘觉得自己今日精神尚可,忆及太医的叮嘱,遂从善如流,让人抬了到花园里晒太阳。 好不容易压下满腹怒气回来的林瑾衡进了院子便见休沐在家的赵世子,正坐在一边目光含笑的为大姑娘读书,间或抬头看一眼大姑娘,目光温润如水。大姑娘虽然脸色憔悴不堪,但是笑容明媚如花。 赵世子自从娶亲之后除了大姑娘一个女子也没有,也从来不出入风月场所,京城不管出嫁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谁不羡慕大姑娘得如此良人。 林瑾衡虽然知道中间有一个燕十娘,不过赵彦之是被他娘坑了,总的来说依旧算是个好丈夫。糟心亲戚、极品长辈他们家也有。 想起方才的事情,林瑾衡油然而起一股怒气,忙低了低头让自己恢复常色,赵家出了一个燕十娘不够,还来了一个赵娉婷,简直不知所谓。 正说到一有趣之处,大姑娘笑的有些岔气,赵世子赶紧替她抚背,目光关怀,低声道,“好些了没,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一下?”忠义侯府重金聘请了一位退休的御医,将他从老家接了过来专程照顾大姑娘。 大姑娘缓过来,脸上因为咳嗽带着病态的红晕,“没事,哪里有这么金贵。”目光下意识看向十四姑娘,这就是她目前最满意的人选,替她照顾彦之,照顾肚子里的孩子。 大姑娘的手轻轻放在还未显形的肚子上,这个孩子她一定会生下来的,大姑娘笑着招呼,“妹妹们快过来坐。”划过十四姑娘的目光非常复杂。 赵世子对林瑾衡一行人礼貌的含笑点头,目光并不做停留。 赵世子对大姑娘温声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你若有不舒服就请太医,不要撑着。” 大姑娘推他,“你去便是,这么啰嗦做什么,”又笑,“你在这儿,妹妹们都不自在的很。”最后一个字打了一个旋音。 赵世子抿着嘴,目光微沉,她的打算,他了解,让她不要操心这些事情,可是她偏偏放心不下,一定要亲力亲为。 这样的场景,他都止不住的心酸,她呢! 林瑾衡找了椅子坐下,笑,“偷得浮生半日闲,大姐夫和大姐姐好兴致。” 大姑娘笑而不语,指着案几上的书道,“妹妹送来的这几本书,我觉得有意思的紧。” 林瑾衡高兴道,“大姐喜欢,我往后再叫人送过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大姑娘淡淡的笑着,对十四姑娘道,“彦之走了劳烦妹妹替我读一下,妹妹声音清脆悦耳,我听着就欢喜。” 于是在十四姑娘的声音中,有人听的昏昏欲睡,有人听的兴致盎然,林瑾衡便是听的兴起的,拿水果的时候,突然发觉大姑娘怔怔的看着十四姑娘。 林瑾衡读不懂这样的目光,但是看清了大姑娘的神情,有欣慰有不甘还有嫉妒。 心里猛地一跳,仔细看大姑娘,这不是她的错觉,而且大姑娘相当专注,都没有发现她的注视。 不过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有所察觉,便递了一盏茶给大姑娘。 大姑娘经提醒再看过去,就见林瑾衡低头夹核桃,不在意一笑,又看着十四姑娘读书。 十四姑娘垂着头,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慢声细语的读着,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林瑾衡靠在软垫上,她原没有多想,可被赵娉婷一搅和,哪里想不到是怎么一回事情,十四姑娘怕是大姑娘选中的人。对一个即将取代自己的人,态度不复杂才怪了。 以后这个人可能会住着她的屋子,睡着她的老公,不过应该不会打她的孩子。大姑娘能坦然面对才是不正常。 想到这里,林瑾衡就觉得心烦意乱,为大姑娘也为十四姑娘,不知这事,赵家是什么态度。 想起赵娉婷方才以讨教画作之名请她过去,话里话外都是夸奖赵彦之,还拿出赵彦之的诗词丹青,对她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就火冒三丈,若只是赵娉婷的意思还罢,可如果牵涉到赵家长辈,林瑾衡只想说脑袋进水了。 她“克死了”十二皇子,所以就认为她沦落到要给人做填房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她“克死了”十二皇子,所以就认为她沦落到要给人做填房的地步! #################### 放心啊,最终大姑娘母女平安的。 ------------ 第216章 二一六 自忠义侯府回来,林瑾衡便去正房请安。 重华长公主正在修建着一盆兰花,见女儿皱着眉头进来,放下手中的剪刀,叹气,“你大姐是个命苦的!”她当然知道林瑾衡是去看大姑娘了,也知道她为什么郁郁寡欢,为这孩子,她也揪心,可是她已经做了她所有能做的,剩下只能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林瑾衡恹恹的坐在重华身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大姑娘在苦苦挣扎,赵娉婷作为小姑子却在那拆墙。大姑娘心心念念着要选一个妥当人,赵娉婷却勾着她心动,若她真对赵彦之动了心,哭闹着嫁过去,女人心有时候比针眼还小,如果对大姑娘留下的女儿起了坏心思,那对方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所以但凡心疼孩子的人家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娶一个出身比原配高的继室,赵娉婷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齿冷。 眼神一动,重华便知林瑾衡在恼什么,笑着道,‘赵娉婷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哪里值得你牵肠挂肚。” 林瑾衡一撇嘴,她身边但凡风吹草动,重华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遂问道,“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有长辈指使她?” 重华道,“若是妍儿熬不过来,填房由我们林家定,两家早就商量好的。” 这么说来,都是赵娉婷的个人行为,顿时林瑾衡眉宇间松快了一些,小姑子金贵,她不想大姑娘难做,又咽不下这口气,遂将事情委婉的捅到了忠义候老夫人面前。在她印象里,这位老夫人从来都是睿智且心疼大姑娘的,既然她把事情说开了,不管怎么样,老夫人也得给她个交代。 林瑾衡随手把玩着花枝,纳闷,“那赵娉婷干嘛掺和这事,吃饱了撑的。”抽风总得有个原因吧。 “赵娉婷和燕十娘关系很好,当年估摸着听她那不着四六的娘说了几句,还跑去找妍儿求情过,还想求妍儿纳燕十娘进门容她剩下庶长子,自然没用,想着因此迁怒妍儿了。” 林瑾衡怒火中烧,“简直莫名其妙,她自己也是马上就要出嫁的人,我就不信她有这个容人的胸襟。”赵娉婷这是要让大姑娘走的都不安心啊。想起忠义候夫人,老夫人年老,这位长房嫡幼女便养在她娘膝下的,果然不靠谱的娘养出奇葩的女儿。 “我也好奇她有没有这个心胸?”重华饶有兴致道。 林瑾衡狐疑的看着重华。 重华笑眯眯告诉林瑾衡,她当年被忠义侯夫人母女恼得狠了,虽然忠义候老夫人出面惩戒,但是依旧气难平,遂使人去打听了下原想使点绊子教训一下二人,倒发现了点喜闻乐见的事,赵娉婷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家中住进了一个破落户表妹,肖家门禁森严,外人不知,她却打听到,这位表妹颇得赵娉婷未来婆婆为难大小姑子甚至未婚夫欢心。 重华慢悠悠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让她们母女自己去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虽然很不厚道,但是林瑾衡还是想笑,这算不算现世报,她真的很难同情赵娉婷。 想起另一事,林瑾衡又问道,“大姐姐若是不好,是不是就是十四妹妹了,十四妹妹她愿意吗?”推己及人,她若是大姑娘也会想在临终之前替儿女将后事安排妥当了,但是一厢情愿容易埋下隐患,十四姑娘如果心存怨恨,受罪的还不是孩子。 重华扬眉,“她为什么不愿意。这门亲事唯一的缺点就是做填房,可是若不是填房,以十四的身份怎么轮得到她。” 林瑾衡嘴角一抽,这是没问过十四姑娘的节奏,“人各有志,强扭的过不甜!” 弄得不好那就是两败俱伤。 重华看她纠结的样子,笑,“二房那边具体怎么行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你也不必在这瞎担心,你二婶最是稳妥的性子,你担心的事,难道她会想不到。等二房有了章程,你二婶总会来知会一声,到时不就知道了。”二房私事,她并不过问。 闻言林瑾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莫鼻子,她果然是她关心则乱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二太太和大姑娘肯定明白。 ### 五太太送走二太太,望着庭院中的梧桐树长长一叹,吩咐道,“请十四姑娘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十四姑娘就到了主院,行完礼站在五太太的面前。 五太太打量十四姑娘,恍惚,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这个庶女,早年对她好不过是为了名声为了她的胞兄十一爷,不过人心肉长,十四姑娘十一爷都是孝顺知礼的,十几年下来,也有几分真心在。 在五太太打量的目光下,十四姑娘微微垂下睫毛,眨了眨眼睛,喃喃的唤了一声,“母亲!” “你是个通透的,应该也猜到你大姐经常让你过去的意思了。”五太太微微叹息,大姑娘前途未卜,为了两家姻亲关系也好,为了孩子也好,势必都要从国公府再嫁一个姑娘过去做填房。 未出阁的几个姑娘中,九姑娘十一姑娘都有了人家,十二姑娘性子不好,林瑾衡不可能,在十四姑娘和十五姑娘之间,最终二太太母女选的是十四姑娘。 十四姑娘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你二伯母已经和我说明了,你大姐怀的是个女儿,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将来爵位还是新夫人儿子的。”五太太见十四姑娘神色一动,心绪复杂,闭了闭眼道,“二房的意思是你若不愿意绝不勉强,你二伯母的为人,我们还是能相信的,绝不会因为你拒绝了就记恨。”十四姑娘不愿意,十五姑娘也是好的,再不愿意,林家宗族里还有那么多姑娘,二房私下早就相看起来,忠义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赵彦之续弦,起码得是三四年之后,二太太不愁找不到人,不过是多费些心思罢了,何必做恶人。 片刻后,十四姑娘轻声问道,“母亲,您觉得呢?” “诶,”五太太叹了一口气,泼天富贵谁不羡慕,赵世子人品家世才貌在京中各家子弟当中都是上等,十四姑娘嫁得好,对十一爷和她亲生女儿七姑娘都有裨益,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但是做填房到底不好听,再有多哪怕是做填房,十五姑娘身份也有所不足,进了忠义侯府怕是不容易。国公府也不平静,但是与他们五房向来无关,十四姑娘未必应付的来侯府一大堆事情。 “自古继母难为,轻不得重不得。再来,赵世子和妍儿多年感情,新夫人难做的很。”五太太终究不忍心。 十四姑娘神情瞬间一变,让人难以描述,细细思索了一番五太太的话,缓缓道,“女儿不怕!”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如有嫡子在继母难做,但只是女儿,她自信能做好。至于大姑娘和赵彦之夫妻情深,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做好一个主母就成。 五太太默默的看着十四姑娘,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她太惊讶,十四姑娘一直以来都活的很明白。打小就会偶尔犯点小错制造机会让她这个嫡母表现慈爱,明明聪慧的很,却韬光养晦从来不会让七姑娘难做,等七姑娘出阁了,疯丫头渐渐懂事展露才华,她都看在眼里。 十四姑娘分寸拿捏的很好,想来,二房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十五姑娘虽也懂事,不过相对而言,性子更天真一些,小姑娘天真了,免不得要做点不切实际的梦。 良久五太太才道,“在人前绝不能表现出来,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万不可马虎。不要和赵世子接触,切忌这一点。再有,你一定要记得,你大姐还有可能会平平安安,到时绝不能心存怨恨。”说到后来,五太太神色越来越严厉。 五太太缓和了神色,柔声宽慰道,“我没什么能耐,你十一哥还年轻不顶事,都不能给你寻到什么好人家。若这事不成,想来二房不会对你撒手不管,也会替你安排亲事,有他们出面,比我们找的不知能好多少。” “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十四姑娘垂首躬身应下,神色感激。 ### 偶尔姐妹间相处,林瑾衡便忍不住多关注十四姑娘几眼。九姑娘撞见几回,便晓得她也知道了,遂拿着林瑾衡当知心姐姐,一个担心在外出征的兄长,一个担心命悬一线的姐姐,互相安慰着,感情愈发深厚。 “十四妹妹真是个美人!”九姑娘低声对林瑾衡道。 今日是十一姑娘生日,姐妹们便聚在一块为她庆贺一番,林瑾衡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也觉得十四妹越来越漂亮了。”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十四姑娘容貌清丽,略施粉黛,便是佳人一枚。 “打扮得这么好给我们看有什么用,今天又不去忠义侯府。”十二姑娘讽刺出声,何况四太太身体不行那段日子,孙家频繁带人过来探望。 大姑娘身体状况摆在那,十二姑娘哪里不知道十四姑娘去忠义侯府做什么。明明她出生比十四姑娘胜了不止一筹,偏抛下了她,十二姑娘早就积了一肚子的愤恨不满。且今天还是她最讨厌的十一姑娘生日,想起四老爷因为不能热热闹闹庆贺而愧疚的赏了十一姑娘一堆礼物,和自己及笄那日都不遑相让,十二姑娘肺都要气炸了。 她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九姑娘拉下脸比十四姑娘还先出声,粉面含煞,“林瑾妤你什么意思?” 林瑾衡哀叹一声,为这大姑娘,九姑娘本就心情不好,十二姑娘害借大姑娘闹事,兴冲冲往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只是今日是十一姑娘的好日子,虽没请外人,到底要给寿星公留面子,遂捏了捏九姑娘的手,教训十二姑娘也不必赶着这时候。 十二姑娘高声道,“九姐,你可不要被林瑾芝骗了,她平日装的怎么善良,关键时刻就露出尾巴了。大姐姐这个样子,她还打扮的这么好,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十四姑娘指不定怎么求着大姑娘各种死,好给她腾位置,最好孩子也留不住。 去更衣回来的四姑娘正好听到这一句,马上厉声道,“林瑾妤,你给我闭嘴。”十二姑娘话说的这样尖酸刻薄,就是她这个亲姐姐都听不下去了。 不敢细看九姑娘神色,四姑娘喝骂道,“就你能说会道,你不欺负姐妹心里就不自在是不是。”四姑娘一顿疾言厉色,显而易见是真的生气了。 十二姑娘被训懵了,嗫嚅道,“姐,姐姐,我。” 四姑娘根本不看她,对着十四姑娘做了一个长揖,“十四妹妹,瑾妤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 十四姑娘笑着道,“自家姐妹谁也不会真心和她计较,只是若是对着外人这样。” 四姑娘心领神会,大家都是姓林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谁也不会把十二姑娘的德行往外讲,但是对着外人,十二姑娘再这么没轻没重,什么名声都没了,以后哪里能找到好人家。 “我们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姐妹们继续赏花。”四姑娘带着恹恹的十二姑娘离开,看这架势是打算回去深层次教训。 林瑾衡望着姐妹的背影深深的觉得,十二姑娘就是属炮仗的,还是假冒伪劣产品,不用点火,自己就能炸起来,不止炸伤别人也炸伤自己。姐妹们相处,十次纠纷十次是她先开战的。 ### 面对垂头耷脑,咬着嘴唇神色不甘的十二姑娘,四姑娘徒然一叹,她哪里不知道十二姑娘为何不忿,训她骂她估计也没用,遂道,“你以为十四妹这门婚事真有面上看起来好。” 十二姑娘不解的看着四姑娘,眼神明明白白满是哪里不好了,那可是世袭罔替侯府的世子夫人,赵彦之又人品才貌俱全,阖府哪个姐妹比她嫁得好,阖府哪个姐妹嫁得比她好,十二姑娘不由的出了神。 “大姐夫和大姐伉俪情深,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觉得十四妹能插的进去,大姐文采人品容貌俱是一流,十四妹妹嫁过去少不得要被比较。忠义侯府是大姐外家,对于取代了大姐地位的人,感情会不会复杂。 大姐如果留下一个儿子,有这个孩子在,她的儿子承不了爵位。如果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或者将来不成器,忠义侯府和国公府都要怀疑她,里外不是人。十四妹一举一动就会处在风口浪尖,要是有一个不周到,两府都不会放过她。 再有忠义侯府亲近二房,十四妹妹嫁过去,也不会一心帮着五房,你还觉得这么婚事好?” 四姑娘眼下是绞尽脑汁的告诉十二姑娘这么亲事是多么的表面光鲜内里苦,就想着打消了她那点痴心妄想。说的口干舌燥,才问道,“你明白吗?” 十二姑娘怔了怔神,神情是若有所思,在四姑娘的目光下微微一点头。 四姑娘松了一口气,心中欢喜,抚摸着十二姑娘的头道,“你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这次我罚你亲自去向九妹妹和十四妹妹道歉,然后抄写家规十遍,你服不服?” 十二姑娘眼中划过恼怒之色,不甘不愿的点头。 四姑娘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欲速则不达,慢慢教,慢慢教! 作者有话要说:四姑娘揉了揉太阳穴,安慰自己欲速则不达,慢慢教,慢慢教! 四姑娘、十二姑娘,四房嫡女 十四姑娘五房庶女 ------------ 第217章 二一七 “正宾你想请谁?”重华长公主倚在榻上笑问林瑾衡,这一眨眼马上就是林瑾衡行及笄礼的日子,正宾、有司都已经定下,一般而言,赞者为笄者的好友、姊妹,就看林瑾衡怎么选。 林瑾衡想了想笑道,“我跟颖表姐和紫涵说好的,互相轮着,轮到我应该请颖表姐了。”周颖及笄请的是萧紫涵,萧紫涵及笄请的是她,谁都能过一把瘾。 重华点头,“那我就把帖子送过去了。当天观礼,你有哪些要好的姑娘想请,一并说了。” 自家这状况,林瑾衡也不想大办特办,且她也不在乎这些虚的,遂道,“边关正在打仗,我想着这及笄礼简单一些好,只请些往日亲近的亲戚,不若把用来做场子的银子送到寺庙和善堂。” 重华笑睨她一眼,“咱们家还缺这点银子不成。” 林瑾衡笑吟吟道,“弄得隆重了最后累得还不是我,我就是想偷个懒。” 重华脸上浮起笑意,如何不知林瑾衡的心思,轻叩着茶几,罢了,及笄礼上委屈了女儿,她日后定补偿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母女俩遂商量着将及笄当日的事情定下,当日来宾不过是林家出嫁的且在京的姑娘姑爷,林氏宗族几个有分量的族人加上萧紫涵这一房,再有便是宗室那边请了恪亲王以及隆华公主几位。 虽然来者各个身居高位,但是相较于林家地位,这点的宾客委实寒碜了,外人不免起了几分心思。若说就因为这敢挑衅找晦气的那却是没人有这个胆的,别看林家现在权势都被皇帝架空成了富贵闲人,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十几年来一直手握重权的林家哪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羸弱,何况九皇子还好好的立在那,九皇子不倒,林家就是掉进泥里了照样不容小觑。 迎宾、开礼、三加三拜…… 林瑾衡跪在林晋海和重华面前,恭听聆讯,原本是十分庄严肃穆的气氛,不过林瑾衡想起她爹明明精神好了许多却要摆出一份说话都强撑的模样,强忍着不笑出来,实在忍得好痛苦! 林瑾衡忙将下垂的角度加大了几分,等父母说完了,郑重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说着跪拜行大礼,然后起身走到场地中央依着顺序向来宾作揖感谢。 林晋海望着曲裾深衣的女儿款款走来,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怅然,不免恍惚出神。 重华轻笑,不着痕迹的轻推林晋海,此时林瑾衡已经走到父母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二人。 林晋海回过神来,笑着站起身,待林瑾衡站到二人中间与他们并列而站立,对众人作揖感谢道,“吾女瑾衡笄礼已成,林某在此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拨冗参加。” 至此,及笄礼方结束。 林晋海以身体抱恙退下,林延思代替父亲招待男宾去文远厅,女眷则由重华亲自招待。 林家姑娘不提,姑娘们林瑾衡只邀请了萧紫涵和周颖,三人多日不见,林瑾衡陪坐片刻,便携了二人离开。 “恭喜恭喜!”萧紫涵笑嘻嘻的团团作揖。 林瑾衡笑嗔她一眼,伸出手,“礼物呢!” “啧!”萧紫涵翻白眼,“早进了你家库房了,那么长一张礼单呢!”说着还夸张的比了手势。 林瑾衡忍俊不禁,却是道,“那是长辈送的,不算数,你的呢?”斜睨萧紫涵,“我可记得,你及笄那次我整整送了你十五幅画。”动了动手腕,唉声叹气道,“累的我一个月都不能动笔。” 萧紫涵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捂着腰间的荷包,万分不舍一脸肉疼的递出来,“这个给你总成了吧。” 林瑾衡岂信她,猜付里面要么是让她空欢喜的东西,要么就是萧紫涵为她特意准备的礼物,当下好奇的解开来看,一看便满眼欢喜。 荷包内是巴掌大蓝田玉,玉是难得的好玉,不过林瑾衡从来不差这些东西,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形状,竟是和她养的十步有九分像。 “你看,像不像十步,连神情都像极了。”林瑾衡稀罕的问旁边的周颖。 周颖点头,笑着问萧紫涵,“是专程照着十步雕出来的吧?” “我这也是取巧了不是?”萧紫涵笑的暧昧,正要打趣几句,在见到林瑾衡神色之后,后面半截话销声匿迹。 林瑾衡看了她两眼,将玉雕放回荷包你,笑眯眯挽着萧紫涵的手道,“不错,不错,我很喜欢,为了奖励你,我让厨房做你最爱的红枣蜂蜜糍粑。”这是林家点心中,萧紫涵最爱的一款。 萧紫涵喜上眉梢,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反客为主,拉着林瑾衡提出一叠声的要求。 周颖落后两人几步,望着二人背影叹气,一个两个都装傻充愣。 如今的十步是姚以安所送,显然这玉雕让林瑾衡想起了人,萧紫涵本意也是拿着姚以安打趣林瑾衡,可林瑾衡似乎不想提及姚以安。 是碍着皇帝还是林姚两家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林瑾衡回头对周颖招了招手,“颖表姐快些!” 见林瑾衡笑容,周颖突然笑起来,不就是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了,得也罢失也罢,日子照样能过的好! 周颖紧走几步赶上,三人一道说笑着往水榭而去。 “郡主!” 林瑾衡觑着婆子的脸色,对周颖和萧紫涵点头示意,便走远几步。 那婆子这才开始说话。 随着婆子的讲述,林瑾衡脸上笑容渐消,可真是让人长见识,七爷以讨教学问为名将赵世子邀请到书房,笨手笨脚的丫鬟打湿了衣裳,赵世子去更衣时好巧不巧被来寻兄长的十二姑娘遇上。 真当小厮丫鬟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能这么巧的撞见,可真是嫡亲兄妹,手足情深啊! 七爷这是打算有一个世子妹夫,想好风凭借力,扶他上青天吗? 林瑾衡怒不可遏,大姑娘危在旦夕,这兄妹俩倒是提前谋划起来了,简直不知所谓。 再有今天可是她的及笄礼,这兄妹俩倒是给她来这一出,可真给她送了好大一份大礼,“现在怎么样了?多少人瞧见了?” “四老爷四太太应该知道了,老奴正想禀报公主和六奶奶。” 事情发生在四房,她们得到消息终究晚了一步。 林瑾衡冷哼一声,还没笨的要死,没牵扯到外人,大姑娘可还活着呢,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怎么收场,这时候闹出丑闻,十二姑娘可就不上不下坐蜡了。 让四老爷知道,他们这是打着让长辈出面做主的主意?反正林家要嫁一个姑娘过去,都这样了,十二姑娘嫁过去不也一样。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母亲和六嫂都忙得很,你不必过去了,我会和她们说,你派人将七爷和十二姑娘分开看起来,”又不放心,林瑾衡怕一般的仆役压不住这兄妹俩,遂指派了芷言过去,“你去瞧着两人,什么事都得客人走了再说。” 林瑾衡庆幸这兄妹俩还有点分寸,否则她可没脸去见大姑娘。 安排好事情,林瑾衡吐出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大喜的日子,给她添糟心事,十二姑娘可真是生命不息,作孽不止,之前是一个劲往周誉面前凑,现在是赵世子,被她盯上真可怜! 周颖和萧紫涵等林瑾衡回来了,也不追问,若无其事的继续方才的话题。 之后的宴席上也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的宴席上也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感谢小米my2birds桃妖妖zhibeiwang扔的地雷 O(∩_∩)O ------------ 第218章 二一八 “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十二姑娘几乎哭着说道,往外冲的身形却被人强行拦住。 十二姑娘气急败坏的指着芷言骂道,“你给我让开,林瑾衡凭什么关我,我父母俱在,还轮不到她来指手划脚,欺人太甚!” 芷言抬眼看十二姑娘,笑的八方不动,“姑娘稍安勿躁,等前头忙完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就过来了。”四老爷和四太太都已经得了信,也想过来,不过被拦在了门外,这档口重华长公主忙着,没空闲理这糟心事,也不想让父女母女见面,商量出什么来,故拦着不让见面。 十二姑娘心头一震,她已经被关在屋里好几个时辰,早已心慌意乱。原想着他们四房在府里也有些体面,父亲出面求情,她就能得偿所愿。 事情也一直按着他们设想的,她撞见大姐夫更衣,一群丫鬟婆子也都瞧得分明,她名声坏了就能顺理成章顶替十四姑娘嫁过去。 她等着父亲来给替她做主,可等来的却是长房的人,四老爷、四太太迟迟未露面,这阵仗让十二姑娘坐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跳出了计划之外。 十二姑娘激动起来,之前还有几分矜持,没有用劲往外闯,这次使出了吃奶的劲向门口冲,“父亲、四姐!”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总是最信赖的人。 芷言如何会让她跑出去,外面还有客人在,出了纰漏,她万死难辞其咎。 最终十二姑娘只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传话的丫鬟进来便见发簪衣裳凌乱的十二姑娘,吃了一惊,忙收敛心神对芷言道,“六奶奶请十二姑娘过去。” “还有谁在?父亲在吗?四姐在吗?”十二姑娘几步跑上前,攥着那丫鬟的手紧张问道。 丫鬟吃痛,却不敢挣扎,面对神色近乎歇斯底里的十二姑娘小心翼翼道,“四老爷、四太太都在。” 十二姑娘登时长出一口气,捏了捏手心,觉得有了底气,想起这几个时辰,恨恨的瞪一眼芷言,狗仗人势,想讽刺一句,考虑后果,到底忍了。 芷言笑了笑,侧过身子恭敬道,“十二姑娘,请!” 林瑾衡坐在偏厅耳房内,十二姑娘和七爷的事情,重华让许鸾处理,个中缘由,林瑾衡猜是想让许鸾练手和立威,俞钰晚成了皇子妃,这世子夫人自然便是许鸾了。她是小辈,没她在场的理,重华又想让他长见识,遂安排她暗暗旁听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动静,林瑾衡晓得正主来了,选了舒适的姿势坐好,她倒像知道这事会怎么收场。 许鸾是晚辈,见到四老爷和四太太上前迎接,蹙着眉头叹道,“叔叔、婶婶,这事……”欲言又止,沉沉一叹。 四老爷眼皮一跳,道,“大好的日子竟然出了这等事,还好只有我们府上的人知道,忠儿和瑾妤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听的林瑾衡忍不住挑眉,四老爷这意思是这事完全是意外。 这时十二姑娘和七爷也连声应和,一口咬定是意外,十二姑娘嘤嘤哭泣,泣不成声,好不可怜。 “侄媳妇原也以为是几个下人擅离职守,才让十二妹妹这么进了屋,”许鸾的语气很为难,似乎难以启齿,“四叔还是自己问上一问!” 须臾,门外又进来几个仆役,战战兢兢的跪下。 十二姑娘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的看着七爷,见七爷也是惨白着一张脸,又无助的看着四老爷四太太。 四老爷心头浮起失望之色,自嘲,方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能把事情这么揭过去,儿女再不争气,那也是他的亲骨肉,他这个做爹还能怎么办?何况七爷还是他唯一的嫡子。 随着小厮尤其是十二姑娘奶娘的招供,四老爷一张脸沉的能滴下水来。 十二姑娘面无人色,失声尖叫道,“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是谁,是谁指使你们污蔑我。” 听这阵仗,林瑾衡都以为十二姑娘要扑上去要咬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十二姑娘没能耐堵住所有人的嘴,只能认栽。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杀人灭口了。 四老爷暴喝一声,同时清脆瓷器碎裂之声响起,难掩失望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十二姑娘没见过盛怒的四老爷,她虽不讨四老爷欢心,但是四老爷也从不会对他疾言厉色,当下骇住了,愣愣的看着四老爷。 四老爷又痛心的看着七爷,“你也是个糊涂的,由着自己院子里的人犯下这等大错,御下不严,你太令为父失望了。”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都陷入了寂静。 七爷看着四老爷,动了动嘴唇,最终满脸羞愧道,“儿子有愧!”低垂着头,紧握着双拳,跪在那里不吭声。 十二姑娘不可思议的看着七爷,眼睛瞪得极大,呓语道,“七哥,七哥!” 四老爷一拍案几,恨声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女,侄媳妇该怎么处置就处置,不必给我面子,不让他们长长教训,日后他们得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林瑾衡一惊之后忍不住冷笑起来,四老爷这是弃车保帅了,可不是,七爷可是四房唯一的嫡子。下人众口一词,辩无可辩,四老爷已经没脸替十二姑娘开罪,遂打算把女儿抛出来扛下一切。 小厮的话头里只提了十二姑娘的奶娘,而奶娘也没提到七爷,四老爷要说是十二姑娘知道七爷邀请赵世子之后便起意谋划倒也挑不出理来。 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七爷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在众人印象里,这位四房嫡子才干平平,不打眼却从来不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中规中矩的世家子弟。 十二姑娘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大声道,“为什么,父亲,明……” “砰”的一声,四老爷一挥手,将几上果盘扫到地上,几颗果子飞到十二姑娘身上。 四老爷目光森冷的盯着十二姑娘,蠢不可及,连轻重缓急都不会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儿子留下这个污点。 十二姑娘惊惧的看着四老爷,直愣愣的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如坠冰窖。 看着差不多了,许鸾斟酌着开口道,“十二妹年轻不懂事才会犯下大错,看来这规矩得好生学一学,我有一位教养嬷嬷规矩是顶顶好的,如今正在我的庄子上休养,不若让十二妹妹跟福嬷嬷学上一阵子。”既然在府里在父母跟前学不好,那就去庄子上学,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回来。 四老爷点头,就十二这脾气而言,学规矩有一番苦头吃,但是学好了受益的还不是她自个儿。 许鸾瞥一眼沉默不语的七爷,没有说话,小姑子她能管,小叔子那得避嫌,何况面上七爷也没大错。若真要追查七爷到底有没有参与,不说让四房生了间隙,还要让十二姑娘得罪了唯一的兄长,惹的父亲厌恶,十二姑娘前途堪忧,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见此四老爷神色稍暖,许鸾好歹卖他面子,没有抓着七爷不放,他却不好不惩罚,他虽护着儿子,却不表示不生气,当下让七爷去祠堂罚跪,并抄写家规。心中盘算着是不是把儿子送到外面去历练一番,他这儿子比起其他几房侄子终归逊色几分。 在此期间一直安静聆听的十二姑娘忽尔吃吃笑起来,目光缓缓的划过堂上众人,划过四房人时,眼中含着被至亲之人抛弃的怨、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扑上来的四太太搂住,四太太将十二姑娘的头按在胸口上,哑着声音道,“好孩子,到了庄上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母亲会经常来看你的。”然后用只有十二姑娘能听见的声音道,“想想你四姐,想想她!”四太太知道,四姑娘是十二姑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果然四太太感觉到怀中挣扎的身体安静下来,安抚的拍着她的被,提高了声音道,“等你学好规矩,马上就能回家。”若真能让十二姑娘改了脾气,四太太也求之不得。 十二姑娘终于能开口说话,因为靠在四太太怀里,瓮声瓮气,“女儿明白!” 送走了四房等人,林瑾衡便从耳房走出来。 “妹妹觉得怎么样?”许鸾笑问。 林瑾衡皱了皱眉头,“别让十二姐姐带自己的丫鬟过去,咱们多指点人过去伺候便是。”她只能听见声音,总有说不出来的古怪。 许鸾笑,“妹妹是怕十二妹又闹事?” “有备无患!”十二姑娘行事实在出人意料,她觉得还是防备些好,反正也没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有备无患!”十二姑娘行事实在出人意料,她觉得还是防备些好,反正也没损失。 ------------ 第219章 二一九 攻打大宛,开头一个月势如破竹,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宛与大历的实力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林延恩真正忌讳是大宛背后的大梁,大梁作为当世大国,与大历关系一直暧昧不清,两国互相试探,互相觊觎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果然在打下孜黎城之后,大梁派出的援兵也来了,那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争,而不是碾压,军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血流成河。 夜幕降临,营地中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一列列步伐一致的士兵来回巡视,上空盘旋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帅帐之中,一络腮胡子的大汉狠狠的一拍桌子,“他/娘的,让老子知道哪个吃里扒外,老子剥了他的皮!” 旁人也是义愤填膺,这一群都是老兵油子,脾气耿直暴烈的居多,当下也咒骂了几声。这次会议遂只让心腹将领参加,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故都不掩饰怒气。 打仗不怕对手如狼似虎就怕同伴蠢笨如猪,更怕里通外和。眼下他们就遇上了这戳心窝子的事。 自古战争就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为了防止大梁耍花样,他们故布疑阵,安排了三十八个真真假假的粮草地点。 昨天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奸细几把火几包炸药烧了他们十八个点,每一个里面都是满满的粮食,天干物燥又起着风,几乎烧的一干二净,要不是对方人手不够,估计剩下几个点都保不住。 营地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这么多奸细且运气这么好一烧一个准,说没内鬼,谁信!偏这档口为了安抚军心,不好严查,遂只揪了个小虾米出来。 “王爷,眼下我们的粮草只够坚持四天。”林延恩手下一谋士道,孜黎城内的粮仓在破城之前就被大宛人自己烧毁,而这里离大历边境有二十天的距离。不管是等着大历派人送粮草过来,而是甩掉粱人往回赶都来不及。 再骁勇善战的士兵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啊! “要不向孜黎城人征粮,到时候连本带息还他们。”语气很犹豫,‘征粮’是体面的说法,在大历人眼里他们是英雄,在孜黎眼中他们就是害他们流离失所的敌人,谁会给敌人送粮食,最后还是得弄点非常手段。 “不可!”坐在上首默不作声的林延恩坚决道,大历将士绝不能留下扰民的污名。绝大多数平民百姓只关心吃饱穿暖的问题,统治者是谁他们并不十分关心,虽然异族在归顺的过程中更困难一些,但是在现实无法改变,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的情况下,大多数人会安于现状。为了渡过这次难关破例强行征收粮草,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吩咐下去,不管是谁,滋扰百姓,斩立决!” 众人心头一凛,马上挺直了腰板回道,“遵命!”然后众将军都看着林延恩,眼含期待,明明比众人都年轻,但是在众人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 侧对着灯火的林延恩,一张脸半明半暗,“派一支部队去西宁借粮,来回八天足矣。” 算一算路程七八天的样子是差不多了,余下的粮草紧巴巴算一下倒也能撑到那时候。但是西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备到足够他们等到大历援军的时候吗? 很多人的脸上后浮现狐疑之色,“一下子他们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吗?” 林延恩笑了笑,语气笃定,“西宁会有的。”西宁和大宛不同,大宛处于大梁和大历中间地段,所以敢背叛大历,西宁可没有这份地利,西宁王不敢得罪大历。 作为友邦,对方既然帮了他,他倒愿意让皇叔邱摩尔安分下来。 西宁王若是想敷衍拖沓,他不介意找邱摩尔帮忙,相信这位王爷很乐意取侄子而代之。 林延恩走到沙盘面前说道,“这八天是最危险但也是我们的机会。”在粮草被烧那一刻,粱人和大宛的盟军就发动了攻击,粮草被毁,是大历士气最旺同时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因为愤怒而杀气腾腾,因为后继无力而心怀胆怯,端看怎么引导。 众人脸色一正,心头沉甸甸。 “他们以为我们没了粮草为拖延时间会采取防守姿势,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让对方心存疑虑不敢轻举妄动。”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当下林延恩便做了一番部署,一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结束之后,各自领命退下。 “阿腾。” 欲往外走的周腾一动,转过身来,笑嘻嘻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林延恩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又笑道,“否则我可没法向皇叔交代。” 周腾大笑,“放心放心,虽然我做梦都想着建功立业,但是我还是很惜命的。”见林延恩再无吩咐,便笑着掀起帘子出了营帐。 回到自己帐篷的周腾,脸上的笑意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走到书案前坐下神色木然的看着晃动的烛火,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挣扎,呆坐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提笔写了一封信,卷成比小指头还细的一截。离开书案走到床边,掀开床底的帷布,露出的不是土壤而是一个黑乎乎的洞。 周腾伸手掏出一只一手长宽高的笼子,里面是一只拳头大小,长相类似松鼠的动物,这东西俗称地行兽,擅长在倚仗之下的底下爬行。那小东西极其安静的任由周腾将信插入脚环中,显而易见是受过训练的。 等做好一切,便将这地行兽又放回洞中,原本安静乖巧的家伙,猛地开始刨土,不一会儿洞里便失去了它的踪影。 周腾将笼子放回去,又盖好帷布,将一切恢复原样,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有点头晕,本来想写个三千多字,实在撑不住了,才写了2000字,不好意思明天早上发,大家就把这当做今天的加更吧。明天如果感冒不加重的话会更的,不过要晚上才能更新,时间可能有点晚,不更新的话我会在晚上九点之前来请假的,见谅!! ------------ 第220章 二二零 周腾低眉敛目站在原地良久,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半响才吐出一口浊气,自嘲一笑,转身打算坐下,却因站立过久腿脚发麻而踉跄了一下,等他站稳身子就见帐篷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起。 “王爷!?”周腾诧异出声,在军营中,周腾一直都唤林延恩王爷而不是堂哥。 林延恩背着手走进营帐,身后没有一个亲卫跟进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林延恩,周腾忍不住心头乱跳,勉强稳住心神,迎上前道,“这时辰,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延恩目光微动,看着周腾的眼神复杂难懂,缓缓的伸出手,指尖夹着一张凌乱褶皱的纸。 但见上面熟悉的笔迹,周誉脸色大变,脑子里“轰”一声,一片空白,抖着声音道,“我,这……”望着林延恩漆黑的眼睛,最终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狼狈的垂下头。 到了这一步,林延恩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来之前心中还在骗自己,也许是别人假冒周腾的字迹栽赃嫁祸。 “为什么?”林延恩一字一顿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的人,居然在背后捅他一刀,到底是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对不起!”周腾一抖,低着头不敢看林延恩失望的脸,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所有对他寄予厚望的人。 林延恩上前几步,拽着周腾的衣领,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沉声道,“你听听,号角声,炮火声,厮杀声……大历千万儿郎驰骋在沙场上,为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而浴血奋斗,但是作为周家人你在做什么?”林延恩抬高了声音,逼问道,“你在通敌叛国!” 刹那间周腾褪尽了血色,神情狼狈,抖着嘴唇,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林延恩松开了揪着周腾的手,周腾往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林延恩面前。 “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家手上?”林延恩问,若非如此,林延恩不信周腾会背叛他,但是什么样的把柄竟然能让周腾愿意通敌叛国,他百思不得其解。 周腾身子一僵,似乎难以启齿,换来林延恩冷冷的一瞥,咬咬牙说了出来。 六姑娘进了宫,周腾多年痴心落得一场空,爱而不得之下遇见一个形容与六姑娘七分相似的女子,移情之下遂将这女子置为外室,睹人思人,周腾不知不觉做了很多与六姑娘有关的诗词画作。 这些东西最终却到了大皇子手中,等大皇子来要挟他之时,周腾才知自己中了圈套,不过一切都晚了。侄子爱慕伯父的宠妃,这样的丑闻一旦大白于天下,六姑娘凶多吉少。 周腾捂着脸,眼角干涩,“我没办法,他们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我不能害了她!” 林延恩手背上青筋暴起,用了十二分力才控制住暴虐的怒气,一双眼睛寒的如同腊月的冰雪。机缘巧合,林延恩并不知周腾和六姑娘的事情,众知情人也没当回事,特意告诉他,所以林延恩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哪怕林延恩知道也想不到周腾的背叛居然是为了这个理由。 “你不能害了林瑾芙,所以你能害我们。老大除了让你帮大梁之外,恐怕还让你找机会杀了我,是不是?” 周腾猛地摇头,慌忙否定道,“我不会,我不会……”突然眼前一黑,周腾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延恩居高临下单手掐着周腾的脖子,眼神凌厉如出鞘的剑,“你不会亲自动手,但是你会给他的人大开方便之门。别跟我说你想不到老大要我的命,粮草被烧,部署被敌人知道,兵败之日,你觉得我还有几成活下来的可能,不提兵败有多少士兵丧命,单说我死了之后,林家会落得什么下场?”林延恩的手慢慢收紧,眼中弥漫杀气,“我猜老大是不是还答应你,等他继位,就让你得偿所愿,把林瑾芙赏你。” 周腾一双眼睛瞪着极大,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喉咙被锁,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为了恪亲王府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可你/他妈的为了个女人,就要我的命!”林延恩怒声道。 就算大皇子将这事告诉皇帝,以恪亲王在皇帝面前的体面,顶多被冷落降爵位,皇帝再恼怒也不会要打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性命。等他继位,恪亲王依旧能重拾风光。 有性命之忧的是六姑娘,可有刚出生的二十六皇子在,也还是五五之数。 就为了这一份不确定,周腾他投靠了敌人,国家荣辱,二十万将士生死,血亲骨肉,二十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一个女人来得重要。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可真是个情圣!”林延恩猛地一把推开周腾。 周腾躺在地上,胸膛剧烈的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不知不觉之间泪流满脸。 “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有多少将士将要无辜枉死,他们家中有垂垂老矣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翘首以待的妻子。就为了成全你的儿女情长,这些原本能平安回家的将士也许就要客死异乡。”林延恩厉声呵斥,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利剑直戳周腾心脏。 周腾心神大震,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延恩,几乎喘不上气来,身子抖如糠筛,忽然手伸向了胸襟。 林延恩就这么站在他两尺外,目光沉沉的看着周腾掏出一把匕首,不闪不避,在周腾要把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的时候,飞身上前一脚,踹开匕首,匕首落在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懦夫!遇事就以死逃避,你这么死了,有没有想过皇叔皇婶如何自处,你犯下这些错的时候,难道就没考虑过后果。”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周腾大叫道。 林延恩目光微凉的看着痛不欲生的周腾,满心满眼的失望,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似被鬼迷了心窍,扬声道,“林忠、林勇!” 两高大健壮的亲卫走进帐篷,恭敬的看着林延恩等他吩咐。 “看着他!” “是!”两人回道。 ### “周琮可真是命好,这样都死不了!”大皇子看着手中的密函,阴郁着一张脸,粮草不济,大梁和大宛盟军人数比大历多了五万,最终居然还让他赢了,运气可真好。“周腾也是个废物,连这事都做不好。” 高谋士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恪亲王府在宗室影响举足轻重。” 大皇子冷笑连连,“本王知道,虽然没杀了周琮,不过也多亏他才让周琮陷入困境,本王记得他的功劳。”被至亲之人背叛,大皇子真想看看周琮那张震惊盛怒的脸。 高谋士等大皇子怒气消了一些方提醒道,“哲亲王马上就要班师回朝。” 大皇子重重哼了一声,神色狠戾道,“那又怎么样?等他回来这天都变了!” 大皇子目光灼灼的望着皇宫的方向,父皇,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对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扶持我和老九斗,你有想过我的下场吗? 大皇子眼下是势力不小,有他多年积累之功,更是皇帝有意扶持之故,若是以前,大皇子定会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还有一争之力,但是被关在昭狱那段日子,让大皇子明白了很多事情,包括明白他从来都不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他不甘心做磨刀石做皇帝平衡朝廷权势的工具,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抢,他没有退路,他必须争,就是他不想争,跟着他的那批人为了身家性命,为了荣华富贵也会让大皇子不得不争。 原本大皇子是打算等林延恩身死的消息传来再动手,这样遇到的抵抗更少,可林延恩大难不死,等林延恩凯旋归来,地位更稳固,他还有什么戏可唱。 大皇子起身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功败垂成就此一役。 高谋士目光一闪,“都已经准备妥当。” 大皇子挺直了腰背,眼神发亮。多好的机会,林延恩不在,而皇帝病倒了。 皇帝本就不康健,前阵子边关传回来林延恩遇困消息,皇帝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林延恩在朝野声势太盛,让皇帝感到了危机,遂下手压制,但是目前仍是他最看中的继承人,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噩耗,哪怕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可病来如山倒,半点不由人,皇帝他依旧病的不省人事,很多命令都来不及下。 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压制他,大皇子激动的搓了搓手,只要他能控制京城,他就能把天变。 作者有话要说: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压制他,大皇子激动的搓了搓手,只要他能控制京城,他就能把天变。 ------------ 第221章 二二一 大皇子沉吟片刻后问道,“冠勇侯可来了?” 高谋士回道,“侯爷正在客厅等候。” 大皇子点了点头,吩咐,“唤他进来。” 高谋士明白这是要和戚威摊牌了,依着大皇子的打算是想一开始就告诉戚威,但是高谋士劝阻了,他有自己的顾虑。 戚威此人正气凛然,而他们要做的是起兵谋反,谁能保证戚威不一根筋的打算来个大义灭亲,向皇帝检举揭发。 思来想去,大皇子便同意了高谋士的建议,一直隐瞒这戚威。 现下告知戚威一切,是怕戚威到时候不在状况坏了他的大事,戚威手上可掌着数万御林军,若是能得他相助,大皇子更觉如虎添翼。便是不帮,开弓没有回头箭,作为他女婿,不帮也得帮。 高谋士默默退下,后脚戚威便倒了。 “岳父!”戚威拱手,说完便站在那不做声了。 大皇子暗暗叹气,这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女儿怎么就看上了,好在本事还拿得出手。大皇子难掩激动道,“今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戚威平静的望着大皇子。 大皇子也不故弄玄虚便将自己的计划道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戚威的神色,只见他浮现震惊、不敢置信、挣扎、茫然的神色。 大皇子将手搭在戚威肩膀上,用了几分力,语气沉重道,“我们没有退路了。”他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若不放手一搏,只能任人宰割,你是我女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想瑶儿,瑶儿是我最心爱的女儿。”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在大历,驸马是什么地位,大皇子不信戚威不心动。 历来镇定自若的戚威神情复杂,仿佛陷入了人神交战之中。心下冷笑,他努力了这么些年,早就收买了一个大皇子的心腹,大皇子想造反,他早就知道。 刺杀皇子误杀皇帝不死,贪污索贿枉杀无辜不死,他就不信大皇子逼宫谋反的事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还会手下留情,还能替替儿子遮掩。 挣扎犹豫良久,戚威的神色慢慢坚定。 大皇子心中大喜,自己手下虽说是能人不少,但是论起行军布阵来,戚威当属第一人,当下又召集了同党拉着戚威商量起来。 等事情商定,大皇子满面红光,连声道,“到时就看你的了。” 戚威垂着眼,郑重道,“不敢有负所望。” ### 秦月山顶别院水榭中。 “今天是你表姐的婚礼,可惜我不能亲眼看着她出嫁了。”赵氏幽幽而叹,轻轻拨弄着茶杯,“可真是太遗憾了!” 听着母亲意有所指的话,周荣目光微动,犹豫道,“大舅应该已经动手了。” 赵氏抬头望了望天,微微一笑,“这时辰,宾客都到齐了。”忠义候赵家是九皇子一系,又与林家两代姻亲,林延恩立下大功,皇帝病着,在众人眼中,九皇子那可不是浑身散发着金光,多的是人想亲近,这次婚宴可不正是一个表明立场的好机会。 这么多手握重权的大臣聚集在一块,多么难得的一次一网打尽的机会。控制了这些人就等于控制了半个京城。 赵氏摩挲着茶盏,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这人生就如这茶叶一般,落下去了还会再浮起来。 她被夺了封号囚禁在这庄子中,儿子都成了尴尬人,谁都以为她掉进了尘埃里,这辈子都不能翻身。 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马上他们母子就能夺回失去的一切,周誉、贺王妃算什么,诚亲王,又算什么。 想起薄情寡义的诚亲王,赵氏眼神愤恨,近四十年的兄妹情分,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她苦苦哀求,只求他给儿子留一线生机,可是最终,诚亲王却绝情的将母子二人关在了庄子上。 那一刻的心灰意冷,扑灭而来的绝望,赵氏永生难忘,悔恨如同附骨之疽日日夜夜腐蚀着她的血肉。 她堂堂侯府贵女,为了他放下尊严,放下骄傲,忤逆父母,换来的就是诚亲王弃她如敝帚,将他们母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若非周荣早些年发觉周腾对林家六姑娘有意,以此为筹码投奔大皇子,他们母子这辈子就毁了。 老天有眼,她幼时玩耍时,曾无意在父亲书房暗格中发现父亲手札,赵家竟然是先帝替安王按在皇帝这边的棋子,她父亲更是一直替先皇掌着一部分暗卫和宝藏,只是先皇突然驾崩,父亲和叔父紧接着都因为时疫而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随着父亲和叔父去世,昔日显赫一时位列五大侯府之首的忠义侯府就逐渐没落下来,被毅勇候府、长安侯府后来居上。 这次她从中为娘家和大皇子牵线搭桥,马上他们忠义侯府赵家就能重拾先祖荣耀。而她也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 周荣没有赵氏那么乐观,赵家的归顺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赵氏动用了留在娘家最后的人脉,偷出了一些证据之后逼得赵家不得不帮大皇子做事。 万一,赵家最终选择的是鱼死网破,他们将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周荣自嘲一笑,担心无用,他做的事情哪一件不够他死上七遍八遍。 周荣放在膝上的手握紧,看着前方的目光坚定。 ### 与秦月山相隔二十里外的香山别墅中,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两人坐在湖边的凉亭中。 城中酷暑,重华便提议一家人去郊外避暑,眼下夫妻二人都不理庶务,就连林延思都卸了锦衣卫的差事,在家做他的富贵闲人,没有公务缠身,想走便走,公主府立时就空了。 “等延恩回来,总算能见到一个清明的朝廷了。”重华笑着给林晋海递了一个果子。等天下人皆知大皇子谋反这一刻,就是大皇子的死期。届时还能将大皇子的党羽一网打尽,揪出不安份的人,没了这些人捣乱,林延恩登基的路就更顺畅了,养在宫外二十几年的皇子,到底在名正言顺上欠缺了几分。 林晋海接过果子,叹了一口气,明知大皇子要造反,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却要假装不知不提前阻止,甚至为其大开方便之门。那些被牵连的士兵,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法不责众,将帅难逃法网,士兵活罪难逃,死罪可免。 重华眼眸一动便知林晋海在叹什么,只能劝慰道,“等老大的野心暴露,马上就能将他拿下,损失会减少到最小的范围内。”没有戚威她也有法子知道大皇子,但是有戚威相助,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服大皇子,牺牲也能控制的最小。 只是哪怕这样,死伤在所难免,但是,权利从来都是以为累累白骨为基石的。 这个理,林晋海如何不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在战场上见惯生死,可这些人都是为了国家而死,眼下这些将士却是死于内斗,死于自己人之手,林晋海不免想起元和六年,安王之乱,两军对垒,血流成河。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名正言顺铲除安王一党肃清朝野,皇帝何尝不是让安王成功“谋反”了。 历史何其相似。 “戚威!”林晋海想起这个少年,天生的将帅之才,忍不住惋惜道,“他的前程恐怕就要止步于此了。”哪怕这次立功,也不能掩盖他是大皇子女婿的身份,加上临阵倒戈也罢,卧薪尝胆也罢,总归留下污名,想再进一步甚难。 重华并不十分关心戚威如何,与她而言就是利益交换,他们不好调兵遣将,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这次谁也不敢当他好不了,遂重华也不敢直接插手军务,否则等皇帝收拾了大皇子恐怕又要猜疑。有戚威这个内应出手,皇帝总不会想东想西。作为报酬,她保他性命让他报仇。 只是她素来知道林晋海爱才尤其是年少有才之辈,当下附和着感慨了几句。 话题太沉重,重华便指着湖中央道,“这两丫头,可是乐不思蜀了,都在湖上漂了一个多时辰了。” 湖中种植了半壁莲花,一艘小船在碧波中荡漾,船上坐着六人,分别是林瑾衡、九姑娘各带着两个侍女。 无精打采的林瑾衡看了看怀表,道,“我们回去吧!”大热天她真没兴致摘莲蓬,况且今天起来她就一直眼皮跳个不停,可是九姑娘巴巴看着她,遂只能舍命陪君子,又问道,“你真不去了?” 正探身摘莲蓬的九姑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收起笑容,“看了糟心!” 林瑾衡一叹,前阵子九姑娘来看她时,两人居然撞破了赵娉婷未婚夫霍五爷的丑事,他那表妹都怀孕四个月了。 林瑾衡当时真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赵娉婷同情燕十娘,还让大姑娘也同情燕十娘,这下全部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九姑娘脾气不好,虽也不喜赵娉婷,但是两人是嫡亲的表姐妹,少不得回去告诉了二太太,二太太又和娘家提了。 她想着严重些取消婚事,再不济也要对方处理了这表妹,哪有庶子生在嫡子前头的道理,何况还是这么无媒苟合的。 可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听说霍家五爷愣是把那表妹母子保下来了,且婚期照旧。 林瑾衡几乎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如此。 九姑娘呕的几欲吐血,哪里愿意娶参加什么劳什子婚礼,跑到她这里,装起病来,赵家估摸着也能猜到一二。 林瑾衡摇头,又揉了揉眼皮子,跳的她心里没底,又说了一遍,“回去吧!” 见林瑾衡露出了疲色,九姑娘从善如流,“我也采够了。” 小船便往岸边滑去,靠岸后,湖边的人赶紧铺好木板,林瑾衡刚踩上去,蓦地船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林瑾衡堪堪在被芷兰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岸上,而落后她一步的九姑娘被船身带的摔倒在舱内,紧紧握着栏杆,脸色煞白。 芷兰马上跃道床上,将人抱上岸边。 林瑾衡褪尽了血色,如果她没有听错,这分明是炮火声,望着剧烈翻滚的湖面,狼藉破败的荷叶。若是他们不回来,说不得这炮弹就要打在他们身上。 并没有给林瑾衡多余的时间想为什么有人敢朝着他们放炮,身边人马上护着二人紧张的与匆忙赶过来的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汇合。 林瑾衡第一次在重华的镇定之中看到了隐忧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林瑾衡第一次在重华的镇定之中看到了隐忧之色。 本文参与了元宵赛诗会,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看 有奖品拿哦 请尽量在第220章下留言方便统计 以0分形式(避免刷分) 谢谢! 然后在这里祝大家元宵快乐! 情人节快乐! 一边吃元宵一边吃巧克力o(n_n)o 好像晚了半个小时哈 ------------ 第222章 二二二 一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慌失措道,“公爷、公主,门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还抬着大炮。”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到射程范围就开火,对方这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啊! 林晋海厉声道,“慌什么!”对重华道,“你带着延思他们避到后院,我去前面看一下。”眼下对方已经停止开炮,可见方才这一枚炮弹只是震慑。 重华一哂,淡淡道,“我随你一道去。” 林晋海点了点头也不多加劝阻。 “爹、娘!”林瑾衡下意识上前拉住两人的袖子,心中是难以言说的恐慌。 林晋海缓和了神色,眼含不忍。 重华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就是倾尽所有,她也要护住儿女。 林瑾衡想笑一笑表示自己不怕,可是她笑不出来,她没来由的惊慌,林瑾衡胡乱摸了摸脸,点头道,“我等着爹娘回来。” 夫妻二人往前厅而去,方才有人来报,对方派人进来商谈,先兵后礼。 重华对林晋海幽幽道,“对不住了。” 大炮这样的重武器都掌握在皇帝的心腹手中,现在却出现在他们庄外。到底是皇帝心腹被大皇子收买还是皇帝让他被收买! 重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当初皇帝昏迷了那么久,任几位皇子如何收买都不为所动,这次怎么就那么容易背主了。 皇帝终于对林家伸出了利爪,而悲哀的是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她以为再怎么样皇帝都不会要林家人的命!事实证明,她大错特错,她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最终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 林晋海默默的握住重华冰凉的手,感觉到从她这里传来的颤抖,“公主,衡儿才十五!”重华想到的事情,他也已经想到。皇帝已经动了杀机,因为林家势力太大,因为林家对林延恩影响太大,或许还因为他怀疑十二皇子的死与林家有关。 重华终究是天家血脉,皇帝对妹妹未必下得了手,林瑾衡是女儿不足为患。若是重华愿意低头求情,母女二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好死不如赖活着,有林延恩在,他也能放心。 重华如遭电击,脸上表情竟是慌乱无助。 林晋海安抚的拍了拍重华的手背,“公主万不可冲动,林家还需要你。” 重华张了张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怔怔的看着林晋海。 已经到了正厅,林晋海不再多言,他相信重华能明白轻重。 对方派来的只是个小士兵,也是万一谈不拢可是有性命之忧的,哪个将军都统愿意以身涉险。 那士兵倒也从容不迫,镇定的给二人请安,“小的拜见长公主、卫国公。” 林晋海一笑,开门见山道,“有话便说。” “哲亲王(大皇子)近日发现,睿亲王早在二十二年前就被梁人掉包,公主和国公爷都被他骗了,如今睿亲王已经和梁人勾结,意图谋反颠覆我大历基业。哲亲王希望二位能站出来指证睿亲王,省得天下人被他蒙骗,最终导致我们自相残杀,而让梁人渔翁得利。”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然后放出诱饵,“公主和国公爷为了江山社稷大义灭亲,哲亲王敬佩二人风骨,愿意在皇上面前为二人美言几句,还说以卫国公府的功劳,早就该有一份丹书铁劵了。” 丹书铁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这可真是好东西,大历建国一百多年,只赐下了六块。 听的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皆是冷笑,大皇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否定了林延恩的身份,他遇到的抵抗就能少上不少,等林延恩带着兵马赶回来,大皇子也占着大义。至于林家,两人岂会相信大皇子有这等心胸容得下他们,大皇子真以为他们是无知小儿吗? 大皇子谋划的再好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又苦笑,他们嘲笑大皇子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自己何尝不是,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结果被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 若是他们为保性命示弱大皇子,等皇帝拨乱反正,林家顶着临危变节的污名,就是林延恩不计前嫌,天下人也会瞧不起林家,林家百年内难以翻身。至于长房一脉,就看皇帝愿不愿意借刀杀人了。 若是不降,正好让大皇子大开杀戒,今天这庄子里的林家人能活下几个。 见林晋海和重华长公主久久不出声,那士兵又道,“公主和国公爷考虑的如何了,眼下京城出现了不少梁人奸细,左将军都已经带人过去平乱。哲亲王担忧两位家眷安全,命小的们务必一个时辰内将公主和国公爷送到安全的地方。” 林晋海豁然睁开眼,目光凌厉的看着对方。 士兵心下打怵,虽知眼前之人不过是强弩之末,到底畏惧于林晋海气势,不敢再放肆。 左将军统领神威营,左将军是是林晋海老部下,神威营就在香山五里外。林晋海可不信大皇子有能耐指使左将军。不愧是皇帝,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下。 林晋海和重华都静默不语,看在外人眼中便是两人在挣扎或是在思考对策。 那传信的士兵得意一笑,整个庄子都被他们包围了,还有火炮和火枪,林家不过几百侍卫家丁,能掀起什么风浪。 主子的命令是最好能和平说服林家归顺,遂他看了看时辰,过去了一刻钟,还能多给点时间。看着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 后院中,九姑娘紧紧拽着林瑾衡的手,无助道,“我爹娘会怎么样?” 林瑾衡也不知道,都有人用了大炮,可周围的守军就像死了一样,她再傻也知道是出大事了。对方冲着他们林家而来,如今城里城外的林家人,到底是谁安全一些。 可看着九姑娘茫然无措的模样,林瑾衡强忍着惊慌安慰,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担心外面的父母,担心京城皇宫里的俞钰晚母子三人。 如果她没猜错是有人谋反了的话,俞钰晚母子处境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只能不断安慰自己皇宫守卫森严,安全的紧。 林延思走进来,神情肃然,接着丫鬟的口,他已经从父母那里得知眼下严峻的局势。屏退左右之后对二人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林瑾衡下意识问道,“爹娘呢?十哥、十三哥呢、六嫂和洛儿呢?” 林延思冲她安抚一笑,“等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一起离开。” “怎么离开?”林瑾衡问,来者不善,离开谈何容易。 “庄子里有一条密道。”即使如此,林延思也没有开心之色,这密道能让他们离开庄子,运气好许能离开香山,但是离开香山之后呢。整个京城恐怕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中,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但是前途再未卜,他们也不会束手就擒,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他们并不是没有生机,只要能避过两三天,不管皇帝打着什么算盘,他都不会让大皇子造反太久,否则整个京城都乱了。等乱局稳定,皇帝就不好再堂而皇之的对林家动手。 林延思沉沉的看着九姑娘,卫国公府中家人会如何,他也不知道,不过有忠义候在,二房处境总要好上一些,只是他也不确定更没时间向九姑娘解释种种。 九姑娘几乎要哭出声来,却咬牙忍着。 林瑾衡眼角也有水光,握着九姑娘的手,无声安慰。心中凄然,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情,离开之后他们将面临什么,心底隐隐的恐惧不敢说也不敢提。 蓦地,林瑾衡睁大了眼睛神色激动的抓着九姑娘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小山谷?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只有一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出入口。” 九姑娘怔了怔,飞快的点头,那里她只和林瑾衡等人去玩过一次,就那一次,周颖还掉进了湖里。 林瑾衡急急的看着林延思,忐忑道,“有用吗?我们能不能在那里等救兵?”她不知道避开一时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只是不想家人和外面的手持利器的士兵硬碰硬,她害怕。 林延思眼神一亮,林瑾衡不清楚眼下局势,他却明白,避开这几天,那就是生机。 “妹妹快和我说说那山谷!”林延思赶紧拿出一张香山附近的地图。 当下林瑾衡奔过去把地点和路径都指了出来,里面风景秀丽,她一年都会来上两三趟。 林延思大喜过望,密道出口离山谷相距不过三里。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思大喜过望,密道出口离山谷相距不过三里。 ------------ 第223章 二二三 “恭喜侯爷喜得佳婿!” 旁人也纷纷应和,上前向忠义候敬酒。 面带微笑的忠义候,来者不拒,几杯水酒下肚,面色不改,引得来宾兴致更高,后面的人摩拳擦掌打算趁这机会混个脸熟。 忠义候只得笑吟吟接待,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一团,今日一过,忠义侯府树敌无数,日后当如何自处,可是为了活命,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正值酒酣之际,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 “你们是谁?” “来人啊,有刺客……” “大胆……” 人声鼎沸,广来厦像炸开了锅。 一些沉稳的纷纷将目光投向忠义候,侯府可是有家丁的,这群人能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到达这里,要么是赵家下人太废物,要么就是合谋,在见到忠义候神色之后,众人一颗心往下沉。 有人死死盯着忠义候,等着他给个说法。 忠义候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士兵如潮水一般往两边退,中间出现一条道,一身铠甲的大皇子闲庭散步一般出现在众位大臣面前,目光逡巡一圈,见到各种各样的表情,心情大好,“诸位大人好!” 一些人已经开始发抖,他们带着重礼来参加忠义候的婚礼,便有着臣服九皇子的意思在里头。九皇子能力有目皆睹,元后嫡出的身份,又有一批能臣悍将支持,在他们看来,那是稳稳的新皇。 谁能料到,临了,临了,大皇子造反了,他们可怎生是好? 大皇子又将林延恩早被掉包的说辞说了一边,沉痛道,“父皇为奸人所惑,本王岂可坐视外族占我大历江山,各位都是国之栋梁,社稷重臣,本王诚请诸位大人与本王一起揭发奸人身份,还政治清明。”签了这份投名状,可就又不 话音刚落,便有人义愤填膺的附和,这些都是大皇子的心腹,然后稀稀拉拉的又有一部分在明晃晃的大刀下应和出声。 气得一些耿直的大臣愤而怒斥。 大皇子冷笑两声,目光阴鸷的看着几人,“白大人、刘大人、王大人……”一个一个点名过去,“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 忠义侯府内一片肃杀,府外也好不到哪里去。 手持陌刀的侍卫神情阴冷的穿梭在街头,杀气腾腾的闯进官邸,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一会儿平民百姓便明白过来,要担心的是官老爷,他们都安全的很,就是街上来不及避回家中的侍卫都不过是被推开,并没有刀剑相向。 永宁街一座茶楼上,两拨人马泾渭分明的在立在那,气氛一触即发。 戚威目光锐利的盯着面前的人,沉声道,“为什么?” 大皇子已经带兵进了忠义侯府,不轨之心昭然天下,戚威觉得自己可以出手了,他不能让大皇子有时间大开杀戒。 但是在他打算动手的时候,他生死与共的副将却将剑指向了他。 “皇上!”副将只说了两个字。 戚威瞳孔骤然收缩,不敢置信道,“皇上!?” “帝王家的事,不是我们该揣摩的,将军,我们只要听令行事便可?” “那就由着哲亲王诛杀重臣。” “真正的重臣,陛下自然会派人保护。”会死的都是不重要或者不该活下来的。 饶是见惯杀戮的戚威,都心下发寒,为皇帝的无情,也为自己的副将竟然是皇帝的人,还有什么是皇帝没算到的。 ### 此时,广来厦中花了重金铺设的地板上已经沾满飞溅的鲜血,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大皇子神情自若的将剑上的血擦干净,“你们签还是不签?” 不少人已经露出了惊慌之态,签了,贪生怕死,临危变节……,一旦动乱平定下来,家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不签,现成的例子摆在他们面前。想到这里,一些人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冷汗。 众人低下头避开大皇子的视线,就怕自己是下一个刀下之魂。 而不愿意避开的人理所当然一眼就被大皇子盯上。 大皇子毫不惊讶,林家二老爷还在守父母的三年孝,遂并没有参加,他是刚刚被大皇子抓来的,“林大人。”大皇子起了猫捉老鼠的兴味,饶有兴致道,“难不成为了一己私利,你要奉外族人为主。” 二老爷眼神淡然的瞧着大皇子,“跳梁小丑!国之逆贼!”说罢闭上眼不愿瞧他之丑态。他岂可让林家荣耀毁于他之手,自古邪不胜正。 大皇子怒不可遏,挥剑而向。 “咣”一声,戾气碰撞的声音,砸出丁点火化。 大皇子大吃一惊,退后几步,气急败坏的指着赵彦之,“放肆!你别忘了你们赵家。”说着一挥手,示意左右的侍卫上前擒拿赵彦之。暗道,难不成赵家是假降,可他们犯的错误死上十次八次都有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可是心中掩不住的惊慌,若这是个局,大皇子越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在侍卫气势汹汹要上千捉拿赵彦之之时,赵彦之一把扔掉手中的剑,对大皇子诚恳道,“用二老爷能要挟睿亲王(林延恩)。” 大皇子半信半疑,只不过没有方才那般小心翼翼,但是怡然自得之色却淡了许多。 只是瞧着不屑一顾的二老爷,心中有一把火在烧,狠戾的目光盯上二房的三个儿子,三人如他们父亲一般,挺直了脊梁闭上眼,一幅等着慷慨就义的模样,大皇子眼中杀气更重。 当下顾不得太多,赵彦之和一直站在一旁隐形人一般的周荣都站了出来,欲言又止。 大皇子一愣,然后笑起来,笑容倒是轻松了几分,他居然忘了林家二房是两人姻亲,怪不得两人如此。既然这样,他到不介意给属下几分面子,也好叫他们死心塌地。 林家二房逃过一劫,大皇子便把目光投向了四老爷。 四老爷战战兢兢,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大皇子心下得意,拿剑尖虚虚的点着四老爷的脖子,“你可没林二老爷有福气,何况你也没那分量做筹码不是,”等他抓了林家长房再抓了林延恩的老婆孩子,还怕没筹码吗,这些人不过是添头罢了。 “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枉送性命,只要你说出真相,本王保你富贵荣华一生。”林四老爷再不亲近,东堤也是林延恩喊了二十几年小叔的,他的背叛大皇子就不信林延恩能无动于衷,只要他不开心,大皇子就是很高兴。 赤白着一张脸的四老爷脖颈上已经出现血迹,骇得四老爷几乎晕过去。心中人神交战,林家的荣耀,那都是嫡系的,庶枝不过是捡漏,凭什么出了事却要让他们填命。另一个声音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如何做人。 没等四老爷挣扎出个结果,就听到耳边一阵惊叫声,七爷被拖了出来,面对发着寒光的大刀,七爷吓得面无人色,哭喊道,“爹,爹救我,我不想死,爹你救救我!” 大皇子似乎瞧见了好玩的,笑的越发意气风发,玩着剑笑道,“林大人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 面对哭天抹地的儿子,四老爷失望之余,微微颤颤的抬起了手,只觉得这支笔犹如千斤之重。 “好好好,”大皇子连说三个好,对众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大人瞧瞧,林四老爷才是聪明人啊!”言下之意,林家人都妥协了,你们旁人何必硬撑着。 这个先例一出,就有不少人咬着牙又签了字,还剩下一些顽固分子,依着大皇子暴虐的脾气,那是恨不得全杀了,不过因为忠义候以及一干属下的劝慰,说这些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家族子弟遍布全国,势力盘根错节,若是贸然杀了,怕是会引起地方官员不满。 大皇子也不想做光杆皇帝,这才不甘不愿的将人收押起来,打算秋后算账。 这时候有人跑进来,大皇子便问,“如何?”语气总归压不住的紧张之色。 信差在大皇子耳边小声禀报皇宫的情况,他们根本进不了皇宫。事先安排好的内应仿佛死了一样。 大皇子彻底慌了,他明白自己必须趁着皇帝昏迷不能理事,等京城外的兵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占据优势,否则等皇帝醒来,等皇帝那些恰巧离京的心腹回来,就是他兵败之日。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当天下人都对林延恩身份将信将疑,当皇帝只剩下他一个儿子的时候,皇帝要是不想江山不稳便宜外人,就必须保他。 他比谁都希望皇帝最后醒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压制的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各方将领。 可是现在他进不了皇宫,宫里却也还有他那么多弟弟。 大皇子之前有些摸不着的怀疑,眼下更是越想越害怕,他想起自己这一路势如破竹,只遇到不成气候的抵抗,打的对方溃不成军,好不威风。 大皇子灵光一闪,眼中出现了疯狂之色,怪不得这么顺利,怪不得这么顺利! 众人就见大皇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声苍凉,让人发瘆。 天家无父子,天家自然没有兄弟!抬手间一枚绚丽的烟火燃放在空中。 灿烂的烟火照的人表情明暗不定。 ### 乾清宫中,外人眼中昏迷不醒的皇帝,正倚在龙榻上闭目养神,突然问道,“宫中守卫都安排妥当了?” 宫人马上胸有成竹回话,皇帝再三叮嘱的事情谁敢马虎,那些作乱的侍卫宫人早在第一时间都被控制,皇城外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皇帝敲了敲御案,淡声吩咐道,“去把老大抓起来,不要惊动其他人。”不能再让他闹下去了,他还要扯着大皇子这面大旗做一些平时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 当年安王和寿王的势力错综复杂,哪怕他登基了也要受这些人掣肘,禁令下达不顺畅,最后只能用了‘造反’来一次大换血。 造反是个好法子啊!是金子是沙子,经过今晚也能看个大概。 朝堂上少不了一些倚老卖老的人,留几个给新帝立威和表示宽厚,其余的老顽固,却要趁这个机会拔出了。 死扣着林延恩身世不松口的人也能顺理成章的消失。 势力过大的家族也该修剪下树枝。 该报的仇也要报。 …… 想着想着,皇帝重重的咳嗽起来,白太医赶紧上前诊断,神色一白,黯然的垂下眼。皇帝本就寿元不长,偏他思虑太重,又因为边关的消息心神大恸,虽然醒过来了,但是这脉象就如空中的蛛丝,脆弱的让人心惊胆战。 皇帝眼中划过浓浓的不甘之色,他还未过耳顺之年,他以为只要精心调养,自己未必挺不过一年,可事实却是朝不保夕。 好不容易,白太医让皇帝平复下来,就见一位都通战战兢兢的进来,一见到皇帝就跪下请罪。 白太医直觉不好,要让人退下,待会儿禀报。 皇帝却挥手制止,淡淡道,“说吧!” “微臣罪该万死,荣亲王、贤亲王、景亲王、庄亲王遇刺甍逝,果亲王、穆亲王、礼亲王受重伤。”那都统越说声音越抖,谁能想到大皇子这样丧心病狂,他疯了一般认准了皇室中人下杀手。 皇帝猛地坐起身来,矫健的不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脸上淡定的表情出现裂缝,噬人的目光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你……”哇一声,皇帝喷出一口心头血,溅的对面白太医满脸。 惊得目瞪口呆的宫人也回过神来,堪堪接住皇帝颓然倒下的身体。 这是大皇子最后一步棋,他只吩咐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其余人都一无所知,饶是皇帝和林延恩在他身边埋了这么多钉子,谁都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出这一狠招。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大皇子最后一步棋,他只吩咐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兵,其余人都一无所知,饶是皇帝和林延恩在他身边埋了这么多钉子,谁都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出这一狠招。 ------------ 第224章 二二四 在那毫不起眼的烟火之后,京城陷入刀光剑影之中,大街上出现浑身是血奔跑的人,惨叫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戚威淡淡的扫一眼面色有异副将,只见他眼中闪现狐疑之色,戚威心中也是讶异,若是一切尽在皇帝掌握之中,这样的混乱是否过了。 副将想法与戚威差不多,终忍不住派人去打听,正在这时候,有人惊呼,“礼亲王!” “保护王爷。”副将探身一看,倒抽一口冷气,王府侍卫护着礼亲王在前面跑,后面是杀气腾腾的侍卫和蒙面人,顾不上许多,慌忙下令,若在他眼皮子底下,让礼亲王出个三长两短,他万死难辞其责。 追杀的侍卫大惊,这些明明是戚威的人马,戚威不是大皇子的女婿吗?不该是自家人吗? 他们是诧异了,礼亲王一行却是转悲为喜,原以为在劫难逃,不想逢凶化吉。 双方交手,戚威这一边人手更足,加上突然冒出来的援军,大皇子一系人马都被打退,还擒拿了不少人。 还留下了不少蒙面人的尸体,掀开一开,发现竟是异族人。 在场戚威常年与异族打交道,上前检验了一番尸首,沉声道,“哲亲王已经勾结粱人。” “不好,其他王爷那?”说话的人已经不敢想其他皇子是否还安然无恙。大皇子既然能向素来无恩怨,与世无争的礼亲王下手,恐怕也不会放过其他王爷。 当下,两队人马赶紧奔向其余王府支援,他们能眼看着大皇子拿臣子开刀,但是哪怕没有皇命也绝不敢坐视大皇子屠杀皇子。 戚威主动开口道,“我也去。”那副将看着戚威为难,宫外皇子皇女众多,眼下他们恨不得有j□j术,戚威骁勇善战当然是好帮手,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阵营,还刚闹了龌龊。 “你难道以为我会帮哲亲王不成?轻重缓急我分得清楚。” 那副将一咬牙,点头答应,戚威并非大皇子的人,这点他自然明白,且这里的士兵不少是跟着戚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服戚威。前来援救的统领竟然没有异议,可见这副将地位不低,戚威面色复杂,龙椅上那位心思端地难测,又忍不住心中冷笑,皇帝想利用大皇子铲除异己,遂视大臣性命如无物。若是第一时间拿下大皇子,哪里能出这样的乱子,皇帝自负,他以为能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事实却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自作孽不可活,螳螂扑蝉,黄雀在后,黄雀却不想被蝉咬了一口。 戚威带着自己兵马往东而去,他被指派去救援在望月山皇家避暑山庄内几位公主。 迁出皇宫的皇子皇女中,除了淳亲王(三皇子)、履亲王(四皇子)、愉亲王(八皇子)、平安公主、华安公主因为侍疾留宿宫中,其他十几人都在宫外。 驱马赶路的戚威脑中灵光一闪,这几位王爷公主多多少少都与大皇子有隙,而留在宫外哪怕不是大皇子一系的也都是恭恭敬敬给足大皇子长兄的颜面。 如此想来皇帝不是没想过大皇子会对手足下手,遂将这几位接进宫,因不想让大皇子起疑,遂没有将所有儿女都接进宫,毕竟自古造反也不过是弑父杀君,诛杀与他争位的皇子,何曾有大皇子这种乱杀一气的前例,众人这才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行至路口,戚威兵分两路,一路去望月上,自己亲自带队去香山,救人,救人,王爷公主都在救援的范围之内,那么自然重华长公主也在其中。 以林家和大皇子的恩怨,林家才是最危险的。 虽然林家早知大皇子要谋反但是被皇帝插了一脚,计划有变,原本安全的林家这时也不知如何。 戚威勒紧了缰绳,林家与他有救恩之恩,他若是不去一趟,良心难安。便是不为这份恩情,哪怕是冲着林延恩,戚威也得去。 皇帝身体状况众人心中有数,否则大皇子不会铤而走险,林延恩是板上钉钉的新皇,而林家在林延恩心中的地位所有人心知肚明。 ### 冲着林延恩,来救的人未必没有。 皇帝不可能告诉所有带兵的将领,大皇子的造反是他允许的,林家人是他要杀的。就看皇帝掌控力如何,能否将所有兵马都控制在手中。 林晋海和重华都端坐于客厅之中,面前的人口沫横飞的游说着,言辞之间带着淡淡的得意,小人一朝得志,难免有很多畅快。 二人姑且听他说着,再配合神色和肢体语言,让对方觉得有效果,说性更浓,再接再厉。 殊不知,二人是在拖延时间,虽知顶多不过是拖延一个时辰,但是多一点时间就多一份生机。 信号已经发出去,这时候林家能以一当十的死士也该得到消息。 他们的人不知能否联系上林晋海的部下,便是联系上了,对方许是被皇帝下过什么命令,愿不愿意前来援助还是未知之数。 不过多等一会儿,总是多一分希望。 后院之中,林延思对弟妹道,“你们先进密道!” “你们呢?”林瑾衡下意识摇头。 林延思笑着道,“妹妹们先进去,我在后面指挥,等大家都进去了,父亲母亲便赶过来,不是正好赶上,这样省的浪费时间。”又正色道,“这可容不得半分马虎。” 听着言之有理,但是林瑾衡心中发慌。 林延思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厉声道,“你看清楚,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耽搁一点时间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林瑾衡只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深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强忍下担忧和慌乱,用力地点着头哽咽道,“我下去,我这就下去。”她知道父母不会跟来的,也知道她们为什么不跟来,她不能添乱,不能让父母以前良苦用心付诸东流。 看着林瑾衡发红的眼眶,林延思心下酸涩,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呵斥林瑾衡,可是这时候他绝不能心软。 林晋海和重华的原意是让他们所有人都避入密道,在出口处待命,等时机成熟便出去。 而这时机便是没等来援军,林晋海和重华在前面牵制敌人,好给他们留下充足的时间逃命。 若是他们所有人都从密道离开,出口至山谷那短短三里路便会变得危机重重,有父母在庄内带着侍卫抵挡,能让他们减少很多压力,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更高。 其实便是能逃,以林晋海和重华的骄傲,他们愿意狼狈逃命吗?林延思的笑容染上苦涩。 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杀个痛快,可是父母不在,他要担起长兄的责任,肩负起林家的重担,妻儿弟妹的未来。何况出了密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有他的责任。 林延思抹了把脸,走到许鸾面前。 许鸾抱紧了酣睡的儿子,林延思目光留恋的摸了摸儿子粉嫩嫩的脸,目光逐渐坚定,他的儿子才这么小,还没好好看这个世界。 要准备的东西之前便准备妥当,厅内众人默默的按着次序往密道内走,林瑾衡位于中间,进入密道之前,林瑾衡回头望着外面,希望能看到期盼的身影,终究一无所获,不觉脸上一片湿意。 林延思拍了拍林瑾衡的背,“走吧!” “外面来了好多官兵。”门口,传来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 林延思猛地转身,林瑾衡抬眼看着来人,紧咬的嘴唇泄露她不安的情绪。 “谁带的兵?”林延思快步上前,追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谁带的兵?”林延思快步上前,追问道。 ############## 这一章和上一章处于同一个时间段。 正文加上番外还有不到十万字的内容。 ------------ 第225章 二二五 "谁?"负责包围山庄的梁振厉声喝问手下。 "冠勇侯。"军士的语气十分之不敢置信,至今还没接受这戏剧性的变化,戚威不是大皇子的女婿吗? 梁振眉头紧皱并没有过于震惊,城内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他早就知道戚威反水的事,还知道京城的守卫开始反扑。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更让梁振心惊胆战,之前所占的上风仿佛过眼云烟,眼下的局势是各处频频传来噩耗。 连戚威都背叛了大皇子。梁振下意识望了望山庄,这里面住的是睿亲王的养父养母,最终如是大皇子赢了,他就立下大功,大皇子输了,九族危矣。 此时此刻,梁振不免后悔,被从龙之功晃花了眼,鬼迷心窍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这下好了,进退维谷。 瞥见梁振脸上浮现动摇之色,杨云山暗道一声不好,这些重型武器是他提供的,但是人手绝大多数都是梁振的,并不听他命令,否则他早带人杀进去,如何会给旁人增援的机会。又恼怒梁振畏手畏脚,若非他种种顾忌,想活捉林家人,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云山忙道,"梁将军,趁援兵未到,我们再不进宫就来不及了?" 梁振自然明白,再不攻打山庄,等戚威的援兵杀过来,林家这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梁振可不是杨云山,一门心思忠于皇帝,哪怕明知林延恩是未来新皇也不退缩。 惜命的梁振陷入人神交战之中,里面的人是他一步登天的踏脚石也可能是催命符,大皇子那里进展到何种地步他一无所知,梁振眼前一片黑,根本不敢做决定。 这一犹豫,便又有一个军士匆匆赶过来,慌张道,“霍烈将军正带兵前来!” 在场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据梁振所知,霍烈并不是大皇子的人,梁振面色发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杨云山也是心中发沉,这人是中立派,不属于任何一股势力,为防着林家旧部援救林家,皇帝早早就把这些人或外放或架空。在大皇子兴兵之时皇帝就下令让京城兵马原地待命应付突发状况,不得擅离职守。那么这次,霍烈为何而来,又是奉谁命令而来 戚威目光一动,霍烈的大名,他如雷贯耳,许是转机。 没等几人琢磨明白,最新的消息传来,霍烈是为救林家而来。 杨云山眼睛骤然失去光彩,敌我双方悬殊巨大,就是这时候发动攻击,又能耐庄内之人如何。瞧一眼面露悔意的梁振,杨云山满脸黯然,大势已去,回天乏力。 与他大相径庭的是戚威,顿时放松下来,不失时机的对梁振说道,"皇上已经派兵平乱,哲亲王伏法是早晚的事情,梁将军三思而后行。" 不等霍烈的人马到庄外,山上就传来消息,梁振投降了。 霍烈忍不住咧嘴一笑,对身旁的人道,"还好这厮识相没有负隅顽抗。"说得轻松,心里偷偷擦一把汗,他还真怕梁振冥顽不灵,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攻打山庄,刀剑无眼,若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林家危矣,要是伤了林家人,事后就是剐了这家伙也是于事无补。 站在霍烈身旁的是一普通亲卫,细看能发现,这亲卫是一少年,虽然穿着和旁人一般无二的军装,但是那气度根本不容人忽视,五官黝黑,一双眸子却亮如星灿,显出几分违和之感的来,让人不免惋惜这样一双眼睛按在这脸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少年弯了弯嘴角,“若非将军,梁振也不会这么轻易投降。” 闻言,霍烈不喜反忧,皇帝的意思是让他们整装待命,可外面都打翻天了,他也没等到啥子命令。这次出兵,根本就是他自个儿的意思。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而他擅离职守,在皇帝面前可怎么交代啊,霍烈开始发愁。 目光扫到身旁的少年,他原本在营地中正不安,耐着性子伸着脖子等天使下令,天使没等来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姚以安。 迎着霍烈不安的目光,姚以安淡淡一笑,“事急从权,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陛下能体谅您的苦衷,朝中大臣也能明白,重华长公主和卫国公更会记得您的仗义之举。”细细考虑了京中还能调的动兵的将领,姚以安最终选中的是霍烈,幸好结果令人满意。 听着这若有所指的话,霍烈拍了拍头,紧皱的眉头一松,正如姚以安早前说的,不管怎么样,他是立功了,救得还是皇亲国戚。哪怕皇帝要治罪,几十年来,他死人堆里几进几出,立下的汗马功劳也不少,皇帝总不至于为了这要他命灭他九族,就是被流放了,有这份因果在也不愁翻身的机会。 倒是姚以安都求到他面前了,他若是见死不救,回想这险峻的局势,要是林家人有个三长两短,等林延恩掌权,他就等着被清算吧。他虽然不想掺和夺嫡,可既然避不开这漩涡,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这笔买卖,值! 霍烈重重的一锤姚以安的肩膀,使了十足的力气,冷哼一声,要不是这小子,他哪里需要冒违背皇命的危险。以他的功劳和履历,管他谁上位,总不缺立足之地,他最烦这勾心斗角,弯弯绕绕。 但见姚以安身举重若轻就卸了他大半力气,霍烈扬了扬眉毛,眼神温和了几分,原以为这精致过分的少年定是弱不禁风的,不想还有两把刷子,作为武将,他偏爱有本事的后辈,当下笑道,“小子不错!” 霍烈望了望山头,眯眼道,“咱们去庄内看看卫国公和公主可有受惊?”既然来了,总得去卫国公和重华长公主面前露个脸,否则不是亏大了。 姚以安笑着摇头道,“晚辈不方便露面,就此告辞!” 霍烈一怔,想起姚以安还在守孝之中,原该在祖宅待着而不是出现在京城,百善孝为先,这时候出面的确不妥。否则,这一路,姚以安也不至于为了避人耳目做这番乔装打扮。 “你这也太小心了,就咱们这些人难不成还会泄露出去不成。”霍烈觉得姚以安过于谨慎了,什么能传出去什么不能传,他们岂会不知道,放过这露脸的机会,霍烈都替姚以安可惜。 姚以安只淡笑着坚持道,“晚辈还有不情之请,请将军今天当没见过晚辈。” 霍烈抬眼看着姚以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埋着什么药,听着听着眼睛都瞪圆了,最后慢慢儿的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可不要后悔。” 说罢,霍烈就带着一队亲卫上山,姚以安也在其列,走到庄门口却没有再跟下去,而是选择留在了庄外。 霍烈瞧一眼姚以安,笑了笑便抬脚离开,笑容略微有些古怪。 姚以安望着眼前的山庄,没有断壁残垣也没有血流成河,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林延恩在边关陷入苦战,宫中皇帝处于昏迷,这些消息,平民百姓不知,于大历上层的实权派而言人尽皆知。 长安侯府虽然因为守孝避居故里,但是作为一个显赫了百余年的世家,岂能没有暗中的力量,否则早被政敌生吞活剥。 长安侯故去之前,便将这份力量交到姚以安手中,遂姚以安比旁人知道的更多。结合种种不同寻常的细枝,姚以安原就是玲珑心思,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终是放心不下,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他庆幸自己回来了。 而山庄内面见林晋海和重华的霍烈,并没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掩去姚以安说服这一茬,即使编的说辞绝不会让人起疑,但是霍烈还是义无返顾的将姚以安卖了。 一来霍烈对于占人功劳这点,越想越不自在,虽然这是当事人要求的。 二来却是想卖姚以安一个好,这少年显而易见的九皇子党,一路打量着这少年,年少有为,前程可期,他突然想起家中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来。当时就想问一问,“你有人家没?”结个善缘,混个脸熟,才有发展机会不是。越想霍烈越得意,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约莫半个时辰,姚以安等来的是请他入内的侍从。那一瞬间,姚以安神情竟然是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约莫半个时辰,姚以安等来的是请他入内的侍从。那一瞬间,姚以安神情竟然是茫然无措。 ------------ 第226章 二二六 得知外面的乱局已经结束,庄内一片欢天喜地的气象,众人都沉浸在劫后重生的喜悦之中,享受这姗姗来迟的欢喜。 林瑾衡从密道内走出来之后就脱力一般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面带喜色的人,脸上浮现由衷的笑容,真好,大家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林瑾衡等不及就要去看林晋海和重华,哪怕被告知父母皆安好,眼见才为实,不瞧上一眼,她不放心,却被林延思一把拦住。 “六哥?”林瑾衡错愕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林延思。 林延思笑着道,“怕是有客人在,妹妹待会儿过去。” 林瑾衡顿时脸一红,着急过头,居然忘了这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眼下林晋海和重华必肯定有不少事要处理。 林延思安顿好家人,便往前厅而去。 随着林延思离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化险为夷的喜悦慢慢散去,林瑾衡眼中浮现忧虑之色,香山附近有好几个营地,为什么他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些地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来的反而是戚威和霍烈,竟然是远水救了近火。 这其中的深意,林瑾衡根本不敢细想,一想便是一阵冷汗。若是大皇子有能耐将这些人都收为己用,那他的实力得大到什么地步,现在的平安是长久的还是暂时的。若不是大皇子,林瑾衡眉峰皱起来,到底这危机什么时候能完全过去。 ### 前厅之中,重华对姚以安温声道,“你有心了。” “这是我应做的。”姚以安似有些不好意思。 重华笑了笑,不再多言。 站在一旁的霍烈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摸了摸头却说不清楚哪里蹊跷,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 门外有人匆忙进来禀报,“天使来了。” 林晋海、重华以及刚到的林延思都是目光一动。就是戚威等人也都看过去。 不一会儿,天使便被迎进来,重华见到来人,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逝,来人是萧太后身边的大总管蒋公公,道,“皇上传公主进宫。” 想起皇帝所作所为,重华嘴角微沉,这是打算一计不成另生一计吗?皇帝莫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逼死了她才愿意放手。 蒋公公见到林家人神色,知道这是误会了,心下一叹,这也无可指摘,忙从怀里掏出一份书函,恭敬的呈过去,“这是太后写给您的。” 说着话蒋公公又掏出一样东西来。这东西一出,整个大厅内的人都变了神色。 蒋公公偏头对微惊的林晋海道,“这是陛下给国公爷的,让您马上带兵平定京城乱局。”他拿的正是能号令三军的虎符,早些年一直在林晋海手中,不久之前才还给皇帝,想不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中。 一旁的重华快速浏览完书函,她与萧太后自有一套特殊的联系方式,确认这是萧太后亲笔书信无疑,心下大定,遂重华对林晋海一点头。 林晋海便躬身接过虎符,即便皇帝给了虎符,他也防着这又是皇帝陷阱,虎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皇帝面前,虎符作用几近于无。不怨他杯弓蛇影,实在是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不过看重华的意思,这并不是陷阱。林晋海摩挲着虎符的纹理,心中暗暗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帝竟然愿意将虎符交给他,蓦地林晋海脊背一僵,皇帝那么忌讳林家,怎么会再给他立功表现的意思,这恐不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重华正色道,“我先进宫,外面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又对戚威和霍烈一点头,“有劳两位将军!” 戚威和霍烈忙说不敢。 重华最后才对姚以安道,“你暂且留在庄内,等局势稳了再离开也不迟。” 姚以安自然没有不允的,行兵布阵本就不是他的长处,且他也不好在人前现身。 送走众人,厅内只余被留下照顾家人的林延思以及姚以安,局势再不如之前那般混乱,林延思便有了几分挪揄的兴致,笑眯眯看着姚以安,背着手绕着姚以安转,上下打量,千里赴京师,孤身入彪骑营,凭着一张嘴请动霍烈,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林延思收起眼中的满意之色,啧啧出声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想当无名英雄” 姚以安略有些不自在。 林延思更感好奇,挑眉,“怎么还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苦衷!” 姚以安垂眸,“人多嘴杂,我不便现身。” “呵”林延思嗤笑一声,岂会信这借口,知道姚以安口风紧得很,他不想说也撬不开口,恩,也许用锦衣卫的手段能逼问出来,但是能用吗?肯定不能用! 林延思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你也赶了一路,我让人给你准备个院子梳洗一番。” 姚以安确实疲惫,之前悬着心还不觉得,放松下来这疲乏就一股脑袭来,遂道,“多谢。” “客气了!”林延思亲热的一拍姚以安的肩头,亲自带着他去厢房,又吩咐仆役仔细伺候,嘘寒问暖,让姚以安很是受宠若惊,同时脊背发凉。 出了院子,林延思马上就去后院。 “怎么样?”迎面而来的就是追问的林瑾衡。 林延思长话短说,林瑾衡等人听罢,一颗心总算收回肚子里。 九姑娘想问又不敢问的看着林延思。 “二叔二婶、大哥他们都没事,九妹宽心。”林延思道。 闻言,众人都是喜上眉梢,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九姑娘猛地坐回椅子上,表情是如释重负。 林延思朝林瑾衡招招手,“妹妹随我出来一下。” 林瑾衡好奇的抬脚跟上,问道,“六哥有什么事?” 走出了一段距离,林延思才笑吟吟看着林瑾衡的神色道,“姚以安来了!” 林瑾衡眨了眨眼,无意识的抬高了声音,“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家里守孝吗? 林延思一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 他问不出来,那就让林瑾衡去试试。“ “这次可多亏了姚以安,否则咱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林延思道,“偏这家伙,人来了,却不愿意露面,要不是霍将军,我们都不知道他来过。” 林瑾衡更感疑惑,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戚威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多亏霍将军及时赶到,震慑梁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霍将军原本得了皇命,不得擅离职守,结果姚以安愣把人说服了。”林延思一叹,“要不是他,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可真难预料!” 林瑾衡心一跳,皱着眉头问林延思,“皇上真的要致我们于死地吗?” 妹妹,你的重点呢! 林延思很无奈,道,“咱们家福大命大死不了。” 林瑾衡大怒,“欺人太甚!我们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要这样对付我们。”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林瑾衡简直度秒如年,结果发现皇帝插了一手,完全出离愤怒了。 林延思少不得安慰了一番,这才把话题转回原轨道上。 林瑾衡抿了抿嘴唇,“对哦,他为什么不愿意露面?” “难不成是近乡情怯!”林延思煞有介事的猜测道。 林瑾衡横了他一眼,心下好奇,他们这是遇上古代版活雷锋了,做好事不留名,真诡异的感觉! 见林瑾衡神情,林延思满意了,背着手说,“他就在粲然院,我们还没好好感谢过他,妹妹要不要一同过去。” 林瑾衡脚步一顿,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林延思突然有点不想带她过去了,怎么办 兄妹二人到粲然院时,姚以安已经洗漱完毕,庄上的下人也很机灵的备好酒席,他正打算用膳。 林瑾衡不着痕迹的瞧一眼桌上菜肴,虽然恰逢大乱,但是显然厨娘没有被吓破胆,这一桌席面很拿得出手。 “正好,我也饿了,一起用膳。”林延思招呼林瑾衡。 林瑾衡默默坐在林延思右手边,她从来没想过,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姚以安也默默在另一边坐下。 林延恩挑眉看姚以安,难道以为会让妹妹和他单独相处吗? 呵呵! 这一顿饭吃的林瑾衡很是食不下咽,主要是林延思整个人情绪都不在正常范围之内。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安静的用完膳,侍从撤下席面,送上清茶和果盘,这样悠然又精致的生活和之前每一天都一模一样,恍惚间让林瑾衡觉得之前的惊心动魄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阿衡来之前问我,你干嘛不愿意现身,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林延思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他非常好奇。有本事,你再用人多嘴杂这个借口,如果不介意拉低我们智商的同时也拉低你自己的话。 林瑾衡,“……” 姚以安看一眼林瑾衡又快速撇开视线,神情是微微的不自在。 他只是不想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现,不想让林瑾衡让林家因为这缘故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他只是不想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现,不想让林瑾衡让林家因为这缘故而做什么。 ------------ 第227章 二二七 重华进了皇帝寝宫便见彷佛苍老了十几岁坐在檀木椅上的萧太后,重华心中酸涩,她和皇帝闹到这地步,最心痛的萧太后。 听着脚步声,萧太后木然的抬起头来,等看清是重华,忙紧张的上下打量重华,重华赶紧扶住情绪激动的萧太后,柔声道,“母后,儿臣没事,孩子们和驸马也都好好的。” “好就好!好就好!”萧太后一连重复了两遍,紧紧握着重华的手,似乎是怕一个松手,这唯一的女儿也消失了。 萧太后缓缓将目光移到龙床上双眼紧闭的皇帝,眼神复杂,最终化作哀伤,“皇帝驾崩了!” 弄巧成拙,连失四子,这样的惨剧让皇帝一时无法面对,皇帝虽然好玩弄权术,但是却一直都想做个慈父,哪怕是大皇子屡教不敢,皇帝也给了最大的容忍,直到大皇子触及他的逆鳞忍无可忍,才下了狠手。 其余几个儿子虽不如大皇子感情深厚,好歹活蹦乱跳长到成年,猛地一下子没了,皇帝当场吐了血,回光返照,留下只言片语就驾鹤西去。 在位三十二年,享年五十五岁。 重华偏头望过去,眼神无悲无喜,不可否认,当从萧太后信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发自内心的欢喜,她知道,她的儿女都安全了,这世上再也没人能伤害他们。 可待她走到皇宫里这份欢喜就没了踪影,至少她家人都好好的,而皇帝死了,再也见不到了。重华脑海中满是曾经的回忆,亦兄亦父的皇帝,为她收拾残局的皇帝,给她无上荣耀让她随心所欲的皇帝。 “母后要保重身体,大历离不开您。”重华扶着萧太后坐下。 萧太后神色一凛,新旧更替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尤其是林延恩还不在京城,“等琮儿回来再发丧!” 重华赞同的点头,皇帝病倒之后,林延恩就离开边关往回赶,只是千里迢迢,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个把月,以最快的脚程来看,这时候也才赶了一半的路。 萧太后将旁边明黄的圣旨递给重华,疲惫道,“这是皇帝留下的传位诏书,他……”声音一哽,继续道,“等不到其他大臣进宫,只在几位侍疾的皇子公主和候命的大臣面前亲口说了传位睿亲王周琮。” 重华神色一松,哪怕没有遗诏,皇帝没有言明继承人选,以林延恩的身份和势力,皇位非他莫属,大皇子待罪之身,三皇子早弃权,其他成年皇子不是死了就是伤了。不过终究免不得遇上麻烦,有了遗诏和见证人,更加名正言顺,能省不少事。 忽的,重华想起大皇子为了师出有名,四处造谣林延恩的身世,眉头皱起来,不过片刻又放松下来。 林晋海拿着虎符调兵遣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了各处乱兵以及趁火打劫的异族奸细和乱民,等大街上恢复了平静。 林晋海才带着一队人马往忠义侯府而去,几十年的老亲家,不想竟然到了这般地步。林晋海感慨万千,又马上收敛起情绪。 留在忠义侯府的大臣分为两派,一派已经归顺大皇子,因着大皇子还存有疑虑并没有放他们离去也没有让他们参与自己的行动,不过是让掌兵权的给亲兵下令归顺,或是让一些家族中有人掌兵的朝臣给亲人写信,劝其归顺,这些人更大的作用是在大皇子胜利之后。 另一派自然是誓死不从的,其中一部分家族势力极其庞大,大皇子也不敢轻举妄动,遂只是暂时扣押。其余家族势力小的,也在忠义候等人的劝说下,大皇子为了不留下嗜杀的恶名而手下留情。 如此一来,林晋海发现遇难的大臣比他想象中更少,更为古怪的是,在大皇子离开之后,留下的大臣中又有不少用各种方式自杀,绝大多数死者是第一派人,这部分人以中间派的居多。 自杀的原因,很多人都说是因为这些人后悔临危变节,惭愧自尽 还有一部分被杀的,则是大皇子一系的忠实拥护者。 这样的蹊跷让林晋海顿生疑惑,这样的结果对林延恩利大于弊,林晋海可不信这是意外,而在忠义侯府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不由得望向忠义候。 忠义候无奈苦笑,先人铸下大错,妹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了一己私利把生她养她的娘家人往火坑里推,面对拿着证据威逼利诱的大皇子。忠义候的选择是向皇帝坦白一切,他万万不信大皇子有凌绝顶的能耐,上了大皇子的船赵家就真的毁了,坦白立功,赵家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以有了这一出,不过这些大臣终是在他们府上被困遇险,等真相大白之日,哪怕知道他是奉皇命而为,可心中芥蒂难消,赵家如何自处。忠义候自嘲一笑,苦中作乐的想,到底性命无忧。 林晋海目光一动,已经将事情猜出七八分,忠义候恐怕是皇帝的人,心中顿时松快了几分,不过眼下也不是谈这事的时候。 一些大臣见到林晋海已经乱了方寸,林晋海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大皇子失败了。 大皇子一系的官员、半路变节的官员顿时变得惶恐不安,有些人抱着奢望拿林延恩身世做文章,希望怂恿同一境况的同僚统一战线,否定了林延恩,他们的罪就不是大罪。 林晋海环顾一圈,沉声道,“诸位大人受惊了,哲亲王已经伏法。林某奉圣上口谕前来捉拿哲亲王同党。”然后一指兴风作浪的几人,“将这些乱党缉拿起来!” 一声令下,就有彪悍的禁军上前,动作粗鲁堵着对方的嘴将人拖下去。 将或是噤若寒蝉,或是义愤填膺的表情尽收眼底,林晋海又笑着安抚了几句,言下之意便是今天这事可以从轻处理甚至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前面几人就是榜样,乱党会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即使明知留下这样的污点,前程毁了一半,但至少性命无忧,且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边势单力薄,连个像样的领头人都没有,只能灰溜溜的认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这样的识时务,林晋海心下叹气,不经这一遭,有些人他也看不出来,这次动乱果然是大浪淘沙,从另一方面来说让朝廷更清明了几分。 将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少数的知情人守着皇帝早已经驾崩的秘密等着林延恩的归来,这段日子虽不乏质疑的声音,但是朝中实权派都是倾向林延恩,兵权更是握在林家手里,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这样焦躁不安的气氛中,林延恩终于回来了。 三日后,宫中丧钟响起,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驾崩了。 ------------ 第228章 正文完结 皇帝驾崩,林瑾衡也要进宫哭灵,还得哭上三日方行。 自那日混乱之后,林瑾衡便被重华拘在公主府,勒令她不得迈出大门半步。这次进宫是她这大半月来,第一次出门。 在宫中待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林瑾衡就察觉到无论是宫中人还是诰命夫人对她的态度变了。 林瑾衡打出生起就被人金尊玉贵的捧着长大,哪怕林家被皇帝刻意打压之时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露出不敬之色,林瑾衡习惯了周围人恭敬之下略带讨好的态度。 而今这些人态度更为恭谨。 在这一刻,林瑾衡真切的感觉到,这天已经变了,肩上那股无形的压力荡然无存。 哭完灵,林瑾衡和重华坐着同一辆马车回府,虽然有宫人的特别照顾,长时间的久跪也让母女二人疲惫不堪,都懒懒的靠在软垫上小憩。 林瑾衡虽合着眼,并没有睡着,手中把玩着两枚晶莹剔透的果子,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就见重华向她伸出手,林瑾衡以为她是要果子,遂抬手递过去,重华却是握住了林瑾衡的手腕。 林瑾衡疑惑的看着重华,重华慢慢撩起她的袖子,露出腕上的手珠,重华一点珠子,看着林瑾衡道,“姚以安马上就要走了。” 京城大局已定,他也没必要再留在京中,泄露了行踪就不妙了。 林瑾衡下意识挣了挣并没有挣脱手,对上重华的视线,脸一红,讷讷道,“娘!?”说罢,低垂下眼,纤长的睫毛一扇一扇,泄露了紧张。 看着女儿,重华低声喟叹,是非对错已经理不清。那日突然出现化解林家危难的姚以安,让她刮目相看。 林瑾衡的不知所措,重华也看在眼里,遂问道,“你在为难什么?” 林瑾衡抬眼,半响才闷闷道,“长安侯!”长安侯之死就是拦在她面前的大山,让她寝食难安。 重华暗道,果然如此,淡淡一笑,“长安侯为什么会死。”对外说是意外坠马而亡了,但是在知晓内/幕的人眼中,岂不明白为了什么。 “为了阻止先帝赐婚。”林瑾衡说道。 “那为什么长安侯要这样拒婚?” 重华又问。 “因为八公主不合适。” 重华继续问,“为什么八公主不合适?” 林瑾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八公主性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也为了不得罪我们家。”林瑾衡的声音越来越小。 重华笑了笑,“傻姑娘,如果八公主身子好好的,长安侯绝不会如此抗拒这门亲事,因为不值得。八公主她这身子是毁了,不仅不能生,寿数也不长,这你知道吧!” 林瑾衡点了点头。 重华问道,“公主去世之后,你知道几个驸马续弦了?” 林瑾衡想了想说道,“一个”,宗室亲王去世,没有一个王妃改嫁过,哪怕民间和贵族之间都有改嫁。轮到驸马也是如此,公主先走一步,驸马得替公主守着,皇家在这些方面向来男女平等,从不厚此薄彼。不过也有例外,若驸马立下大功或是身份足够尊贵,皇帝愿意另外赐婚,那就另当别论。不过这例外很难得,还是高宗那会儿,驸马是他母族表弟皆妹夫,是大名鼎鼎的高家人。 重华的意思,林瑾衡也明白,长安侯府二房废了,长房只剩下姚以安这一棵独苗苗,眼看前程无量,长安侯如何愿意孙子尚一个病公主。眼下的规矩是没有嫡子,庶子承爵都是难题,何况是过继的子嗣,就是费尽心思承了爵,这爵位怕也要降一降。 不得不说,皇帝很不厚道,明知八公主的情况,却一意孤行要把女儿嫁给重臣,实在令人心寒。身子差的公主不是没有,也都安安稳稳的出嫁了,给足了对方好处,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尚主,公主嫁过去也过的舒坦。 “可是……” 林瑾衡咬着下唇。 “长安侯是为姚家死的,和我们家有什么干系,莫不是你以为他是以死谢罪还是为了不得罪林家才选择死?” 被说中心事,林瑾衡睁大了眼睛看着重华。 “若说谢罪,因为皇命,姚家放弃早就说好的亲事,若我说心里不恼是骗人的,不过哪里值得记恨。毕竟咱们家遇上先帝赐婚你和十二皇子的圣旨,不也照样不能反对。”重华漫不经心道,皇命难违,若非关乎生死,他们府上也不会铤而走险,刺杀十二皇子用这种方式阻止赐婚。“一人一次,有什么罪可谢!” “至于怕尚了八公主得罪我们家,更是无稽之谈,八公主和我们可没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我们去为难她,顶多就是因为八公主不讨喜,没有特权罢了。难道你也觉得因为姚家尚了她,你九表哥就会故意打压姚家不成,两家毕竟是亲戚又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只要姚以安有真才实学,还怕不能出让人头地。” 林瑾衡抿了抿嘴唇,半信半疑。 重华明白女儿钻了牛角尖心里留了疙瘩,也不着急,慢慢儿的说道,“不着急,你慢慢的好好的想想,想不通就算了,只要你自个儿高兴就行,不必顾忌其他。” 林瑾衡若有所思的看着重华。 重华摸了摸林瑾衡的脸颊,她女儿的幸福从来都不是取决于嫁给哪个男人,无论嫁给谁都能过得比谁都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 贞元六年。 码头上停靠了两艘富丽堂皇的官船,等候多时的宫人和管家忙上前请安。 林瑾衡揉了揉太阳穴,亲了一口怀中婴儿嫩嫩的脸蛋,好笑道,“瞧瞧,你多讨人喜欢啊,大家都等不及要看你!”睡的正香的小家伙小眉头一皱,花瓣似的嘴巴一撅,似乎就要哭起来。 林瑾衡忙熟练的晃了晃,柔声哄了两声,小家伙很快就安静下来。 芷言无奈的看着林瑾衡,她们家郡主净爱欺负小姑娘,禀报道,“杨公公说大长公主、世子夫人、十奶奶和太夫人、夫人他们都在慈宁宫里。” 过了二十岁的生辰,林瑾衡才十里红妆的出嫁,新婚不过月余,夫妻二人便去了云城上任,云城艰苦,重华如何舍得千娇万宠的女儿去受罪。 可林瑾衡一直想四处走走看尽各种风情,且她的计划就是年轻时多在外面走走,长见识开眼界,然后便留在京城陪伴父母。遂软磨硬泡,这才得以离京,不过也答应了每年都会回京小住一阵子。 不过这一离开就是整整两年,离开时林瑾衡不过二十岁,回来时都二十有二,怀中还抱着周岁的小女儿。 怀孕不好赶路,孩子太小不好赶路,这一拖变拖到了孩子周岁,再不回京,重华大长公主就要派人来“请”了。 芷言又想到她家郡马还等着郡主探完亲住上几个月就回去,芷言只想点蜡,连她都知道郡主没个一年半载休想离开,郡马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不过是现实太残酷,自欺欺人罢了! 真可怜! 想起眼下的情况,林瑾衡就想笑,还记得她第一次回京的时候,卫国公府也派了人来接他们一家人,最终被萧太后截了胡。 轮到她,历史没有重演,太皇太后直接把林家人和姚家人都接到宫里,省了她为难。 林瑾衡笑道,“那我进宫,你带着人把行李运回府上。” 芷言躬身应下。 不一会儿,林瑾衡亲自抱着孩子被人簇拥着上了马车,透过窗户看着阔别已久的京城接到,倒是生出感慨来。 到了皇宫又换做软轿,一路被送到慈宁宫。 隔辈亲,那是真理! 林瑾衡只在最开始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思念着,没等她也表达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就被撇到了一边,她外祖母和娘就围着她女儿转了。 林瑾衡摸了摸鼻子,坐在一边,深深的觉得自己离开时间太短了,稀罕还不够。 姚萧氏和顾氏见状,皆笑,拉着林瑾衡嘘寒问暖,旁边几个嫂子见缝插针的说话。 重华把注意力从新鲜出炉的外孙女那里收回来,对林瑾衡赞道,“果儿漂亮的紧。” 林瑾衡喜上眉梢,正要不客气的也夸上几句。 “长得像他爹!” 林瑾衡顿觉膝盖中了一箭,要不要这么残忍啊!但见重华眼底促狭之色,刮了刮小婴儿的鼻头,故意嗔道,“鼻子像我,”又笑嘻嘻道,“我鼻子像娘。”挺而直,多漂亮啊,不过似乎姚以安鼻子也挺直。可喜可贺,护国寺大师可说过,鼻子直而挺,贵气满溢,生有如此,富贵逼人! 重华煞有介事的点头,“是像!”逗弄的心思散了,重华便见女儿拉到自己身边细细看,一直握着林瑾衡的手,前脚林瑾衡离开,她后脚就后悔了。等得知女儿怀孕,更是坐立难安,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转圈,越想重华越是坐不住,当下就要赶去云城。林晋海和林延思等好劝歹劝,重华保养的再好也不能否认她自己已经五十的年纪,众人哪里放心。这才作罢! 翘首以盼了两年,可把女儿盼回来了。 当下拉着林瑾衡问这两年的情况,林瑾衡笑着道,“若是得闲,他便带着我四处走走,若是忙了,我就自己四处看看,不过有了她,我就成天围着她转了,娘你不知道,她多粘人,一会儿看不见我就哭。”说着抱怨的话,笑容却甜的很。 重华看着笑容明媚的女儿,也笑起来,“成天想着玩,都是当娘的人了。” 林瑾衡叫屈,“我那可不是玩,您看,我把好几个山村的路都修好了,让他们能和外面的人互通有无。”要想富先修路!一开始,她也没济世救人的想法。可云城的困窘给她很大的冲击,她手头又多得是银子,她皇帝表哥又给她那么厚的封邑,林瑾衡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要投桃报李,遂怂恿着一群贵妇人慷慨解囊做好事,众人拾柴火焰高! 云城的事情,重华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点头而笑,“出嫁了总归不一样,都会替人分忧了。”云城民风剽悍,林瑾衡施之以恩,姚以安的政令下达更为通畅。 云城虽贫困却是个极为关键的城市,清江发源地就在云城,每年清江下游城镇都要遭受洪灾,一半原因就是云城这没处理好。偏这一块牵扯太广,耗资过于庞大,一直没有妥善处理好,这档口,姚以安主动请缨,皇帝便派了他出去,女婿积极进取,重华自然喜闻乐见,但是女婿把女儿带走了,重华意见大了去了。女生果然外向啊! 林瑾衡不好意思的摸鼻子,忙讨饶。 这一天又见了一众皇室宗亲,林瑾衡才带着女儿随着姚萧氏等人回长安侯府,长安侯府人口简单,让林瑾衡十分庆幸。 众人也体恤她一路车马劳顿,很快就让她下去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在不断被人拜见和拜见别人中渡过,一晃眼三个月转眼而逝。 阳光漫烂,草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波斯毛毯,上面是三个小家伙在上面爬,大的已经五岁了,有模有样的照顾着两只小的,最小的便是林瑾衡家的。 林瑾衡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笑容满面的看着三个小家伙玩闹。 “哎呀,阿衡,将来果儿给我家小子做媳妇怎么样?”萧紫涵看着自家儿子啪嗒一口亲在红衣服小婴儿脸上,激动了。 林瑾衡黑着一张脸,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登徒子!”对萧紫涵严肃道,“以后不许亲我闺女。”萧紫涵一直想生个女儿,隔了五年又怀上,太医一把脉,恭喜,又是个小公子!以至于见了林瑾衡那粉雕玉琢的女儿就要糊一脸口水,她儿子那是跟她娘学的。 后知后觉的萧紫涵反应过来,默默在心里给儿子点个赞,然后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林瑾衡。 林瑾衡眼看女儿又要被占便宜,忙过去拯救女儿,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被轻薄了,无齿的咯咯笑着,还流口水。 旁边的周颖看的忍俊不禁。 正说笑间,芷言捧着一些水果和山货肉干进来,“郡主,世子送来的,夫人命人送过来。”这些都是云城特产。 萧紫涵挪揄一笑,看着芷言的袖子,“这些不过是顺带的,是不是又来信了?”在京里住了三个月,林瑾衡丁点回去的迹象都没有,云城的信来了一封又一封。萧紫涵一把将小家伙抱过来,笑吟吟道,“来,果儿,姨姨抱抱,你娘等不及要去看信了哦。” 林瑾衡白眼一翻,在两人暧昧的视线下起身去看信,她已经被打趣习惯了。 进了书房,展信细看,姚以安问候了众人身体状况,然后便是流水账式的内容,工作中的笑闻。 看到最后一段,林瑾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女儿的小木马他已经做好,十步生了一窝小崽子,她种的七星海棠开花了。 还真是他的风格! 作者有话要说:还真是他的风格! ############### 正文完结,其他事情番外中展开。 ------------ 第229章 周腾 ‘塔塔塔’的脚步声,不急不缓。 靠坐在床上的周腾收回望着小窗的目光,侧过身子面朝着牢房大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并不惊讶慌张,反而是如释重负。 “你来啦!”平淡的语气,和以前一模一样。 让林延思生出一种恍惚来,这里不是宗人府的大牢,是恪王府的求是院,是公主府的长青斋,或者是望月楼。 见林延思面色苍白,比他这个阶下囚还憔悴的样子,周腾不禁想笑,事实上他的确笑了,嘴角上翘,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林延思手中的托盘,“谢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林延思一示意,狱卒打开牢房的锁链之后便悄无声息的贴着墙角退下,他们这里关了一个恪王世子之后,一个又一个只听过名字的贵人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他们也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 面无表情的林延思弯腰走进牢房,虽说是牢房,但是里面干净整洁甚至是明亮。 林延思走到房间中央的木桌前,把手中的木盘放下,上面是一壶酒,两只青瓷酒杯以及一个食指细长的小瓶。 周腾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投注在那小瓶子上,边起身走过去边随口问道,“父王母妃给我带了乌程酒,你呢?”一个时辰前,恪亲王夫妻带着周颖以及才两岁周鹏来见周腾最后一眼。 周腾的脚步一顿,眼前不期然的浮现鬓角斑白的父母,泣不成声的妹妹,懵懵懂懂的弟弟。心口又一阵一阵的抽痛起来。 他不是个好儿子,不是个好兄长。 周腾慢慢坐下,看着林延思的脸由衷庆幸,胜利的是林延恩,家人不必受他牵连。他还有兄弟,会替他照拂家人。 林延思斟了两杯酒,微微倾身将其中一杯推到周腾面前,“三味酒。” “咱俩第一次偷喝的就是三味酒,”周腾露出追忆的表情来,“还醉了,睡了一天一夜,太医院那群老大人差点就被太后逼死。” 林延思扯着嘴角一笑,表情不如来时那么僵硬,一杯接着一杯的替两人倒酒。 周腾似乎醉了,嘴里一直没有停歇,说着年少时的趣事,林延思间或嗯一声,两人自小就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周腾的英雄事迹中从来不缺林延思的身影。 周腾神情愉悦,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一个是恪王嫡子,一个是重华长公主的嫡子,表兄弟二人在宫里都能横着走,再大一点,两人被允许到外面玩耍,至此京城贵族子弟就遭了殃。 三天两头不是打破了王大人孙子的头,就是弄折李大人儿子的胳膊。哥俩罚没少受,祸照闯,有了丰富经验之后,坏事没少干,被抓到把柄的次数越来越少,好不得意。 “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周腾仰头喝完杯中最后的酒,那时候他胞兄还在,他只是个嫡次子,不是恪王世子。 他从来没想过做什么世子,王府的兴衰荣辱,那是兄长的事情。他只要做个鲜衣怒马、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就可以。所以当兄长、林延恩、周誉甚至是林延思被称赞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嫉妒不平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付出的不一样,得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能这么自在的到老,可是兄长忽然被刺身亡,整个王府的重担猛然交到他的肩上。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他要努力要上进要和兄长一样支撑起王府的未来。 是骡子是马,一拉出来就见分晓,他永远都比不上兄长,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兄长,也不想成为兄长。 酒壶已空,杯中酒已尽,周腾慢慢的伸手拿起那只红色细长瓶,“我家里就拜托你了。” 林延思下意识伸手按住周腾往回收的手,嘴唇紧抿,脸色更加苍白。 周腾感觉到手上的颤抖,眼睛酸涩,却笑道,“我死有余辜!”若不是他,孜黎城一役不会打的那样艰苦。大历将士饿着肚子与敌军周旋,原本可以用伤亡更小的战术,因为粮草不济不能成行,很多人原本可以不死的! 投敌叛国,他有何颜面苟活,他不死,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千万亡魂。 周腾感觉到臂上的力道轻了,便伸手拨开林延思的手,将细瓶举到面前。 林延思深吸一口气阖上眼,不忍直视。 周腾笑了笑,拔起塞子想往嘴里倒的时候,忽然止住了动作,“她是无辜的,不要迁怒她,她是你堂妹。” 空气猛然凝滞,林延思豁然睁开眼,额头上冒出青筋,胸口起伏,显而易见的怒火中烧。 周腾顿觉后悔。 林延思强忍住怒火,声音几乎从牙齿里蹦出来,“你放心!她是太妃,她有儿子,她儿子将来最差也是个郡王!我林延思再心狠手辣也不会为难他们孤儿寡母,你安心了吧!” 她连你为什么会落到这下场都不会知道,她会做风风光光的太妃,等二十二皇子成年,就会跟着儿子离开皇宫做王府太妃,儿孙承欢膝下,寿终正寝。 “你值得吗?她值得你这样吗?你见过她几面,你们说过几句话,你了解她这个人吗?她就值得你为了她不顾一切?” 林延思神情专注的看着周腾,他至今都无法接受周腾为了六姑娘铸下令人发指的大错。 周腾茫然的看着林延思,“我最近也在想,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还是爱上了喜欢的这种感觉?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不喜欢我!” 林延思瞧着黯然的周腾,从头到尾都是周腾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傻傻的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她,这三年军旅生涯挨不下来。我那么的努力,努力到不敢相信自己原来也能做到这一步,我满心欢喜的等待,掰着手指头数着一天又一天,就等着回京,等着父王肯定我,等着娶她。结果我发现一切妄想皆成空,那三年的努力成了笑话,我不甘心,我很不甘心!”说到后来,声音带了哽意。周腾双手捂着脸,狠狠一揉脸,幽幽道,“所以我铸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林延思神情一窒,有时候他都在想,当年如果六姑娘就此嫁给了周腾,周腾又能爱她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谁能说清楚周腾的爱是不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就像一个小孩,越是得不得越想要,歇斯底里的想要。 或者一开始告诉周腾,六姑娘和他绝无可能,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当年太贪心,见周腾难得的愿意努力上进,就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现在一切都晚了! 两人久久无语,半响,周腾抬起头来,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林延思盯着他瞧了片刻,默默的合上眼。 叮的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 林延思的肩膀微微的耸动起来,似乎是在用力忍耐着什么,好半响才睁开眼,面上一片水光。 朦胧中,林延思看见周腾头靠在桌子上,嘴角含着微笑,手指间露出半块陈旧的锦帕。皇家见血封喉的秘药,丁点苦都不会受,林延思看着那抹笑容,想,他一定想起了最美好的回忆。 真是个傻瓜! ### 周腾来不及脱掉衣服,从大石后面飞跑出来,一个猛子,毫不犹豫的扑进冰凉的潭水中。 水潭边上的仆从被这突变弄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想下去救人的婆子都愣在了原地。也就给了周腾英雄救美的机会。 三两下,周腾就划过去把被水流冲离岸边的六姑娘抱起来,庆幸今天水流不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要将人往回岸上带,怀中人手足乱舞,手脚被缚的周腾沉入水中,猛呛了几口水,却还不忘尽量将六姑娘抬高。 周腾这蠢货压根没有救溺水之人的常识,怜香惜玉之下正面抱着六姑娘。而溺水之人情急之下只有求生的本能。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岸边仆人反应过来,两人凶多吉少。 上了岸,六姑娘还处于惊惧之下,根本没反应过来还躺在周腾怀里,几个婆子终于看不下去,借着披袍子的动作想将六姑娘拉到自己这边。 周腾下意识抱着不撒手,但在感觉到怀中人抖得身子都快要散架,不甘不愿的松手,表情很是遗憾。 看的众人眼皮子直跳。 周腾猛地跳起来,“快带你们姑娘去换衣裳,这么冷的天,小心冻坏了。”又说道,“这一路我都会打点好,你们只管回去,不必担心!”又恋恋不舍的看一眼缩在婆子怀里瑟瑟发抖的六姑娘,对方低垂着眼,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要是让我在外头听到什么杂七杂八的话,今儿个在场的一个都别想善了。” 在场的人都是诺诺应是,周腾的人自去打点,六姑娘也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整个人被裹在披风中搀扶着离开。 水潭边只留下周腾和一个小厮,一阵冷风吹来,周腾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感觉到冷意,冻得只想骂娘。 “世子,您也该去换衣裳了。”小厮小声提醒,刚才他家世子美人在怀那就是水火不侵之身,压根没给他们提醒的机会,他们也不敢上前提醒。 不用人提醒,周腾都知道,正要抬脚离开,眼角瞥见水潭里漂浮着一样东西,定睛细看,没等小厮反应过来,周腾又出现在水潭里了。 小厮:“(⊙o⊙)…” 待见到他家世子爷手里抓着遗憾锦帕在水中咧嘴笑的像个傻瓜,小厮已经没有表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待见到他家世子爷手里抓着遗憾锦帕在水中咧嘴笑的像个傻瓜,小厮已经没有表情了。 ########### 感谢桃妖妖、冒失鬼、 jiangyuan、过堂、my2birds、 妮妮的地雷! ------------ 第230章 岁月静好 丫鬟按摩的技巧太好,躺在软榻上的林瑾衡懒洋洋的动了动身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 芷言瞧了瞧博古架上的西洋钟,比往常就寝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自从怀上小公子,林瑾衡嗜睡的情况就越重,好在太医说这是正常情况。 “郡主,郡主……”芷言轻唤了两声,榻上的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可见是睡得熟了。 芷言不忍打扰林瑾衡睡眠,遂转身要吩咐身体强壮的婆子抱她上床。还没开口,便听见门口的帘子被掀起,是洗漱完毕的姚以安走了进来。 芷言将手放在唇间,嘘了一声。 姚以安微一点头,低声道,“你们下去!” 芷言福了福身,便带着屋子里的人轻手轻脚的离开屋子,没有留下一个守夜的丫鬟,夫妻二人都不喜欢晚上屋里有其他人。 屋子里一直烧着火炕,遂姚以安也不担心林瑾衡着凉,轻轻地掀掉毯子,将人打横抱起来,即使林瑾衡怀着孕,姚以安这动作做起来也举重若轻。 “嗯”林瑾衡睫毛颤了颤,无意识吟了一声,脑袋下意识的蹭了蹭,马上又没了动静。 姚以安失笑,第四个月上开始,林瑾衡就变得特别爱睡且睡眠变沉,不过就是没怀孕,她睡眠质量也好的令人羡慕。 快步走到床前 ,姚以安弯腰将人放到床上,拉过里面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看着林瑾衡安静的睡颜,将她颈间的散发拨到一边,缓缓的俯□,动作轻柔的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并没有将舌头伸进去,只是轻轻的含着她的唇瓣,动作小心又虔诚。 忽的感觉到脸上羽毛划过般的触感,姚以安直起腰,看着林瑾衡。 片刻后,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快速的扇了两下又归于平静。 姚以安挑了挑眉,视线灼灼。 林瑾衡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入眼的就是精致的轮廓,熟悉的脸庞。 “我吵醒你了。”姚以安俯下/身问道,声音低沉。 林瑾衡抿嘴笑。 姚以安靠的更近,两人呼吸可闻,十分认真的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林瑾衡眨了眨眼,伸着一只手要推开姚以安,无奈,对方纹丝不动,林瑾衡便撇了撇嘴,伸出另一只手揪他鼻子,忍着笑严肃道,“别闹,我要睡觉,你不知道孕妇要休息吗?乖~” 姚以安哭笑不得,这是拿他当女儿哄了。 姚以安不甘心的继续往前靠,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第五个月!”声音透出委屈来。 林瑾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真该让外面那些人看看,他们眼中成熟稳重的中书侍郎这模样,看谁还把他当偶像。 看着明显跑神的林瑾衡,姚以安难得露出挫败的表情来,正打算收拾收拾继续努力。 林瑾衡蓦地偏过头,“果儿在哭!”说着就要坐起来。 吓了姚以安一大跳,忙扶着她的腰,口中道,“慢点儿,我去看看,你别着急。”说罢,就往屋外去。 等姚以安进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一个被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正是两人四岁的女儿,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要掉不掉,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娘!”双手试图突破被子,不过显然被他爹抱得太严实,只能像个蚕宝宝一样一扭一扭,“娘~” 林瑾衡瞧得心都要碎了,忙伸出手,柔声道,“怎么了?宝贝?” 姚以安上前几步,将闺女放到床上,顺手松开被子,屋子里烧着地火,也不怕她着凉。 小姑娘扑到林瑾衡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哭道,“我要和娘一起睡睡!” 林瑾衡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小姑娘这两个月特别粘人,林瑾衡觉得应该和她再次怀孕有关,小孩子总是特别敏感纤细。是以这段日子,林瑾衡一直特别注意不能因为怀孕而忽视女儿,目前有矫枉过正之嫌,几乎有求必应。 小姑娘破涕为笑,胖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睛,笑的见牙不见眼。 姚以安认命的去柜子里拿了一个小枕头过来。 小姑娘殷勤的接过枕头,然后跪坐在床上,很郑重的把姚以安的大枕头往外面挪了一截,有模有样的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在中间,还认认真真的调整了一下,让三个枕头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做完一切,长出一口气,仰着头一脸求表扬。 林瑾衡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宝贝摆的真漂亮!” 小姑娘咯咯的笑,拍着床对姚以安发出邀请,“爹爹快来睡觉。” 林瑾衡瞧一眼姚以安,把女儿往被窝里塞,“你爹不和我们睡,他去书房睡。” “为什么啊?”小姑娘扁着嘴问,她都多久没和爹娘一起睡觉了。 “因为被子不够了!”林瑾衡随口道。 小姑娘瞧了瞧床上的被子,突然扯着自己的小被子往姚以安的方向递,“我的小被子给爹爹盖。”然后矫健的爬出来往林瑾衡被窝里一钻,一气呵成,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被子,“我盖大被子。” 姚以安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女儿和他七分像的脸。 似乎是担心姚以安不愿意,小姑娘指着背面上憨态可掬的小马,炫耀道,“这是娘亲绣的。” 姚以安转身,在林瑾衡以为他要出去的时候,结果是姚以安抱着一床被子回来了,迎着林瑾衡讶异的视线,淡定的将被子铺在母女俩旁边。 小姑娘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要不是林瑾衡按着,估计要跳上两跳。 姚以安捏了捏女儿粉嫩的脸蛋,“睡觉,起晚了就不带你出门玩。”他难得有一天空,答应带她上街玩。 小姑娘重重一点头,“爹、娘,晚安!”然后在林瑾衡的轻抚下几乎秒睡,让人嫉妒的本事。 隔着女儿,姚以安看一眼偷笑的林瑾衡,闷声道,“我熄灯了?” 林瑾衡笑盈盈一点头,露出整齐的洁白贝齿,往下是一段细腻雪白,曲线优美的脖颈。 姚以安轻咳了一声,赶紧起身熄灭了案几上的灯火。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姚以安准确无误的躺回床上,侧过身伸长了手将妻子女儿都搂住,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要满出来,安心的闭上眼。 第二天,林瑾衡是被女儿闹醒的,小姑娘趴在被子上,专注的数着母亲的睫毛,没等她数明白就对上林瑾衡的视线。送上一枚大大的笑容,“早安,娘!”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林瑾衡隆起的肚子,“弟弟,早安!” 刚睡醒的林瑾衡还有些迟钝,却不妨碍她搂过女儿重重亲了两口,“宝贝,早上好!” 亲着亲着,母女俩便在床上笑闹成一团。 比二人更早起的姚以安,已经在演武场上练完一套剑法,进屋便见林瑾衡和女儿坐在床上头抵着头角力,小姑娘还咯咯的笑个不停,屋子里满是她清脆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比二人更早起的姚以安,已经在演武场上练完一套剑法,进屋便见林瑾衡和女儿坐在床上头抵着头角力,小姑娘还咯咯的笑个不停,屋子里满是她清脆的笑声。 ------------ 第231章 现世安稳 简郡王如今年方十岁,是先帝爷最小的儿子,只是在他未满周岁之际,先帝便驾崩了,是以简郡王对父亲毫无印象。 不过虽然没有父亲的庇护,但是似乎简郡王的成长过程更为一帆风顺,没人会因为他娘倾国倾城之色,羡慕嫉妒恨的为难他们。他那美人娘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太妃罢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就寝用膳,不外乎陪陪儿子或是伺候她那些花花草草,谁吃饱了撑的找她麻烦。 又因着他娘出自卫国公府林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养育了当今二十二年的林家,帝后对他们母子格外关照些,诸皇弟中,当属简郡王最得圣眷,遂也没不长眼的敢慢待他们。 是以,简郡王母子皇宫中的生活一直颇为自在的。 这份自在在长安侯世子和琅华郡主带着儿女外放回京以后戛然而止。 琅华郡主和他娘历来交好,便是琅华郡主还在云城的时候,两人也没断了联系。简郡王一直很感激琅华郡主,他很清楚,若非琅华郡主的缘故,太皇太后、皇帝、皇后对他们母子不会像如今这般和颜悦色。 琅华郡主回京之后,进宫那就是家常便饭,太皇太后时不时就要召见自己的外孙女。十次中有七八次,琅华郡主会来他母亲这坐一坐。 于是他便和琅华郡主的儿女熟了,经常是两位母亲在一边交流育儿经,顺便谈谈花草说说女红。 另一边则是简郡王带着小姑娘玩,琅华郡主的儿子还在襁褓里,玩不了,大人也不放心让他们玩。 熟悉了之后,简郡王就忍不住按了按额头,明明长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刚开始那也是个举止文雅,安静乖巧的小姑娘。可是不过小半个月就露出了真面目,有时候他都以为这是男扮女装的皮小子。 她娘还笑眯眯的说,她姑娘很喜欢他。 对着他表姐兼堂姨笑意宴晏的脸,简郡王舍命陪小姑娘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六姑娘对林瑾衡感慨,琪儿像个孩子了。 “哎呀,我的风筝!”小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 简郡王望着树上的风筝,安慰道,“别着急,我让人马上取下来。” “不要!” “你不要了?”刚做好的时候,明明宝贝的不行,果然女人心易变,小姑娘的心思更易变。 小姑娘豪情干云的撸了撸袖子,理所当然道,“我自己拿!” 简郡王怀疑自己幻听了,爬树的世家贵女! 小姑娘语气嫌弃道,“娘说了,不会爬树的小孩是可怜的,没爬过树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偏着头问,“你爬过树吗?恩,你会爬树吗?”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骑射都有所涉猎的简郡王顿时无言以对了。 小姑娘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同情的看着他,“你真可怜!” 简郡王:“……” “你别着急,我教你,很好学的。” 小姑娘善解人意的安慰,说完,就踩着侍卫的手动作灵敏的踩着树枝往上爬。 简郡王忍不住张开了嘴,这群下人居然半个字的劝解都没有,而他的宫人想说什么也被对方的人笑着按下去。 不过片刻,小姑娘就拿到了风筝,还朝着他挥了挥手,“你看,我拿到了。”说着就把风筝扔下来。 风筝打着旋儿在他面前落下,从来没爬过树的简郡王油然而生一股不服来。他怎么能被个小姑娘比下去了。 于是树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面对小姑娘的惊讶和夸奖,简郡王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翘起来,他五岁上就开始习武,上树于他而言根本不足为难,不过是从来没想过罢了。 简郡王环顾一圈,发现树上看下去的风景和高楼上看见的是完全一样的。 “母妃!”简郡王的声音带着他自己察觉不到的欢喜。 那欢喜在看清六姑娘脸上表情那一刹那消失殆尽。 隔着一堵墙,六姑娘望着树上的儿子,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一怔之后,简郡王踩着树枝,跃到墙头,再一纵身飞奔到六姑娘面前,焦急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六姑娘用帕子掩着嘴清咳了几声,微微笑着道,“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碍事。” 简郡王半信半疑,却没追问下去,只是护着她往屋内走,边走边问道,“请太医过来瞧瞧?” 六姑娘摇了摇头。 简郡王坚持,“母妃您就让儿子安安心吧!” 六姑娘这才妥协,由着儿子吩咐宫人,忍不住摸了摸已经到她肩膀的儿子的脑袋,眼中泛起点点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六姑娘这才妥协,由着儿子吩咐宫人,忍不住摸了摸已经到她肩膀的儿子的脑袋,眼中泛起点点的笑意。 ############## 下集预告――八公主 ------------ 第232章 八公主(上) 代表皇帝驾崩的钟声响起,顷刻间,宫檐下的红灯笼都被摘下来换成白色的灯笼,屋里头鲜艳的帷帘,用具也都被收起来。 宫人手忙脚乱的来回收拾,在内务府的人来了之后,又急急的去换发下来的丧服。 “公主,奴婢伺候您换衣裳。”八公主的奶娘脸上掩不住的害怕和迷茫,皇帝就这样去了,他们公主怎么办?不想还好,一想,奶娘的心就几乎从喉咙口跳出来。 怔怔出神的八公主木然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奶娘,声音干涩道,“换衣裳!” 奶娘一点头,上前几步,哑着声音道,“您得去送陛下最后一程。” 闻言,八公主似乎被火烫了一般,冷不丁重重的甩了面前奶娘一巴掌,厉声道,“放肆,父皇身子好好的,你竟然敢诅咒父皇!谁给你的胆子!”八公主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气急败坏的指着奶娘的鼻子尖声喝骂道,“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拖下去,重重的打,打死她。” 被打偏了头的奶娘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八公主,见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到底心疼,跪下泣声道,“公主,您节哀,陛下……” 八公主死死的盯着奶娘,激动的拍着桌子,“来人,都死到哪去了,还不动手!本宫使唤不了你们吗?” 面前的宫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八公主怒不可遏,瞥见手边的玉枕,想也不想捡起来往跪着的奶娘头上砸去,似乎这样能够证明一切都是她在一派胡言。 皇帝怎么会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父皇不会死,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居心叵测,造谣生事,她不相信! 八公主陷入混乱之中,不断将手边的东西往宫人身上扔去,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不一会儿,满地的金银玉器,水果糕点,一地狼藉。 宫人全部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谁出声,八公主就把谁当出气筒。 皇帝死了,八公主的地位肯定不同以往,这点谁都清楚,跪着的宫人此时此刻皆是脑筋急转,以往他们仗着八公主的得宠,在宫里横着走,眼下风水轮流转,很多人已经在想退路了。 乾清宫的太监进来就见到这一片大风过境般的场景,八公主神色仓皇的坐在上面,下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不少还挂着彩。 当下薛公公脸色就沉了几分,物伤同类,大家都是做奴才,他自然感同身受。心下微嘲,看来八公主还没明白状况,或是不愿意清醒过来,这可不是以前,她打死个把宫人,谁都不会说她半句。这位主子得势之后,可没少作,昔日但凡对她稍有懈怠不敬的,能动的她都收拾了一遍。这倒没什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是八公主这手段过于凌厉了一些,叫人心寒。 她要是一辈子都得势,并无大碍,但一朝失势,就能明白,她眼中死不足惜的奴才有多少能耐。这节骨眼上还把身边的宫人打成这样,日后有她后悔的地方。 薛公公甩了甩拂尘,说道,“睿王妃命奴婢请八公主移步乾清宫,诸位王爷皇子公主都到了。”后宫尚未分封,遂俞钰晚还是睿王妃而不是皇后。 八公主往墙角一缩,连声尖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为什么要过去?” “陛下驾崩了,公主怎么能……” 薛公公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迎面而来的步摇打断。 幸好他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避免被砸伤的命运,面沉如水。 八公主不想他居然敢躲,更觉权威不再,惶恐之感更甚,哆嗦着手道,“大胆,你的阉人还敢避开,你以为你是谁?” 薛公公隐忍着怒气,“奴婢是元钦殿的人,公主若觉得奴婢有不敬之处,可告知内务府,让内务府惩戒奴才。”按着宫规,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不过这规矩只是约束无权无势的人,以前的八公主不必守宫规,眼下她可没这资格。 “你”八公主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指着薛公公,嘴巴张合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的嘴脸就都变了,之前就是俞钰晚她都敢直接甩脸色,现在她身边一个太监不入流的小太监都敢反驳她,狗仗人势! 薛公公眼珠一转,跪下道,“先帝爷最疼公主您,奴婢斗胆请您快些过去,也好送先帝一程,先帝知道您来了,也就安心了。” 八公主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几乎晕过去,她最不想面对的真相被人鲜血淋漓的摊在面前,最疼她的先帝去了,她该怎么办? 在她没有受伤,没有伤及寿元的时候,她一直立志于交好各种权贵,谁也不敢得罪,讨好一切值得讨好的人,以期将来能有所依靠。 可是那一剑让她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却给她带来了最大的靠山,但是她朝不保夕,多么讽刺。那为什么还要忍辱负重的活着,于是她活得比谁都嚣张。这小半年,是她有生以来活的最痛快的日子,不需要卑躬屈膝,不需要刻意逢迎,只要讨好皇帝,就是皇帝怜惜她也万般容让。 八公主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越长,巨大的欢喜褪去之后是恐惧,她开始害怕,最初都想好了等皇帝驾崩之后,自己也跟随而去,遂她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度过。 可是慢慢的她不想死了,活着的滋味这么美好,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成亲生子,她的幸福不应该这么短暂。她开始想补救,想趁着皇帝还在为自己铺路,即使皇帝死了,她也能荣华富贵依旧。 可是还没等她付诸于行动,皇帝就死了,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薛公公见八公主神情凄然的坐在床头,又催促了几声,但是对方无动于衷,薛公公也不着急,请不到人是他的过错,但是影响最大的还是八公主。 这样关键的时刻都不出现,那是生生的给人留不孝的话柄,哪位龙子凤孙不是赶着去灵前哭,哭的惨绝人寰,遂他乐得磨蹭时间。 宫殿中就陷入诡异的寂静里,只闻呼吸之声。 八公主手指捏的泛白,她知道自己该过去哭灵,但是她不敢,她怕见到皇帝的遗体,这样唯一的奢望就破灭了。 她更怕见到旁人嘲讽嗤笑的脸,那些人一定会会对她落井下石。 八公主打了个冷战,忽然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床上,手忙脚乱的扯下云阳帐,扯开被子,躲在被窝里,嘶哑着声音道,“我不去,我不去,这都是假的,这都是梦,这都是假的。”她不想死,她也不想再过当年那种可怜虫一样的日子。 薛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然后与带来的人面面相觑。 还等薛公公琢磨明白,帐子又被掀开,发簪凌乱的八公主木然的走出来,“我要去见父皇。” 薛公公心中发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怎么态度就判若两人,只是既然开口了。薛公公也不敢故意拦着不让她去。 八公主惴惴不安的随着薛公公前去乾清宫,遇上行礼避开的宫人总是不由自主的盯着看,她觉得这些人的神情再没有从前的恭敬讨好之色。 如果她还是从前几年前那没得过宠的默默无闻的八公主,这一切她会习以为常,但是她曾经站在过这皇宫的顶峰,这些人都卑微的匍匐在她的脚下。 八公主满腔的不甘和怨恨无处可发,喉间一阵腥甜,忙强忍住,她得在灵前吐出来,她是孝女,她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宗室不会眼看着她被作践的。 作者有话要说:八公主满腔的不甘和怨恨无处可发,喉间一阵腥甜,忙强忍住,她得在灵前吐出来,她是孝女,她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宗室不会眼看着她被作践的。 ------------ 第233章 八公主(下) 整个皇宫都是铺天盖地的白色,飘荡的白幡、着丧的宫人……短短一路,八公主入眼的都是苍凉、冰冷而又令人绝望的白色。 八公主的一颗心渐渐的落入谷底,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布置这样一个骗局,皇帝真的驾崩了!一股凉意顺着脚底爬满全身。 她宁愿是周瑶为了玩弄她设置的局,她坚信只要皇帝活着,大皇子就永远都不可能笑到最后。 眼前的一切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一阵阵的晕眩铺天盖地的袭来,八公主几乎就要站不稳身子。 见八公主身形微晃,宫人低呼了一声忙上前搀扶。八公主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除了为着锻炼身体的散步,出入宫廷她都是以轿子代步,哪怕是去乾清宫,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不过那都是老皇历了,现下是去给皇帝哭灵,八公主再坐着轿子过去那就是不成体统。更何况,也没谁会主动提起这一茬。 出宫殿时八公主下意识想坐轿子前去乾清宫,对上薛公公似笑非笑的脸,八公主不敢说、不能说也不想说。 八公主脸色惨白如纸,当初如何荣宠无限,现今她的失落就有多深。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一团,尖锐的指甲掐在手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晕眩,咽下几欲脱口的尖叫。 穿过花园,沿着曲折的回廊继续走,八公主从来都不知道从她殿中到乾清宫的路有这么漫长,又盼着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可惜,再长的路也有终点,望着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八公主打了个寒颤,如同身坠冰窖,狠命咬着嘴唇防止自己晕过去,愣愣的站了片刻,感觉身体有了力气,才向宫内走去。 远远的传来说话声,时隐时现,时高时低,明明隔得那么远,八公主笃定,被簇拥在中间的是林瑾衡无疑,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她。 面孔渗出丝丝怨恨,若非林瑾衡,她怎么会落到这一步,若是当年林瑾衡愿意和她交好,她怎么会与她为敌,得罪林家得罪新皇。 似有所觉的林瑾衡拧着眉走近,福了福身,接着是两边的宫人请安。 眼前这些人面对林瑾衡,神情语气就是连一根头发丝都露出讨好来,若是可以,八公主相信这些人恨不得跪在地上舔她的鞋,就像对不久之前的她。 瞬息间,一个歹毒的念头涌上心头,没有半分迟疑,刚才还病病歪歪几乎就要晕过去的八公主大喝一声,嚯的摘下发髻上的珠钗,猛然冲着林瑾衡的眼睛而去,杀了她,凭什么她能高高在上,自己却要跌进尘埃里。 八公主为这想法着了魔,压根想不到后果,似乎与她而言,整个世上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了面前的林瑾衡,让林家人痛不欲生! 八公主高举着簪子手舞足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宫人手忙脚乱的拦着八公主,抓着她的手。可是这一刻明明手无缚鸡之力风吹就倒的八公主却力大无穷,任这些人怎么努力都不成。 用力过猛,簪子划破了手心,血迹沿着手掌流进衣袖内,一部分滴在宫人脸上。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你为什么要和我抢……”八公主神色癫狂的叫嚣,很快就被宫人堵住了嘴说不住话来,只能赤红着眼盯着林瑾衡。 被人用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目光看着,林瑾衡清清冷冷的站在那儿,淡淡道,“公主伤心过度,已然病了,还不赶紧送回去,若是伤到里面的贵人可如何是好!” 八公主瞳孔一缩,疯狂的摇着头,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在旁边人各异的目光中被带离了乾清宫。 之后的记忆,八公主就记不分明了,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印象最深刻的是空旷冷清的宫殿,手帕上猩红的血迹,眼神惊惧又厌恶的宫人。 八公主努力的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犹如千斤重,怎么努力都掀不起眼皮。 立在床前的宫女并没有注意到八公主的情况,正在和另一个守着的宫女闲聊,“我干娘说,过几日就把我调出去。” 另一略高的宫女极其羡慕,被禁足的八公主脾气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可理喻,动不动就对伺候的宫人喊打喊杀,这宫里有点本事的都想法子调走了,便是公主的奶娘,不也是受不了虐待弃公主而去。留下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就是这些人也都变着法想逃离这火坑。“还是刘嬷嬷疼你,眼下你可算是逃出升天了,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宫女一撇嘴,“这位也没几天活头了,你再忍耐下,若有法子,我再求求干娘。” 高个子宫女惊呼,“哎呀,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呸呸呸。” 躺在床上八公主的怒火中烧,恨不得跳起来杀了这两个目无尊卑的贱人。八公主不断挣扎,可是身子似乎就被钉在了床上一般,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刚吃了药睡下,她哪里听得见。”那宫女虽这么说,却也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放下一颗心之后,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半月前她被八公主拿滚烫的药汁泼了一身,幸好拿手挡着,否则就要毁容。因祸得福,她干娘看不过去,终于舍了老脸求人把她调出去。 若不是为了小命,她恨不得掐死了床上的人,只是终究不敢,只敢往她饭菜和药里吐点口水消消火。“老天爷真没眼,这种人居然不收了去,还留着她祸害我们。” “姐姐就少说两句,诶,公主也挺可怜的,明明是金枝玉叶却是疯疯癫癫的。”高个宫女刚进宫,没根没基,否则也不会被分到这儿来。 “哼,她那都是自作自受,活该的。你看她现在是可怜,那你知不知道,她得势的时候,把这宫里有权有势的大半人都给得罪了,死在她手下的宫娥太监有多少?这你不知道,这段日子多少人被她打伤,你总亲眼瞧见了,把你的善心都收起来吧。” 高个子宫女神情一凛,无话可说。 八公主怒不可遏,她一定要把这两个贱人碎尸万段,把她们的尸体拿去喂狗,看谁再敢口出狂言。 八公主不断的试图挪动身子,希冀坐起来,可是身体彷佛脱离了掌控,任她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 耳边不断传来两个宫女刻薄的谈话,听的八公主气血上涌。 日头西落,夕阳透过窗户射进来。 早就安静下来的两名宫女面面相觑,算着时辰,八公主也该醒了。 望着床上毫无动静的八公主,两人心底涌现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 她们是不是能脱离苦海了? 胆子略大的宫女,小心的上前,抖着手伸到八公主鼻下,猛的抽回手。似乎不敢置信,又慢慢将手伸过去,愣了一愣,才道,“八公主夢了!” 作者有话要说:胆子略大的宫女,小心的上前,抖着手伸到八公主鼻下,猛的抽回手。似乎不敢置信,又慢慢将手伸过去,愣了一愣,才道,“八公主夢了!” #################### 下一篇番外 俞钰晚 ------------ 第234章 俞钰晚 听的宫人回禀八公主的死讯,俞钰晚神色淡淡的吩咐人准备葬礼事宜,无论如何,她也是当朝长公主,该有的体面一分都不会少她。 就像哪怕她不喜这人,却不会刻意让宫人刁难她,吃穿用度都比照着她的身份而来,自然也不会如先帝在位时那般,给她种种特殊。 往日习以为常的特权消失,宫里人都有着一副玲珑心思,绝不会花无用功,捧高踩低是常态。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不做,八公主的日子也和之前天差地别。 这份落差便让原就是惊弓之鸟的八公主越发杯弓蛇影,不到一年的时间终于把自己折腾的没了人样。 俞钰晚不由的一叹,一个清醒的疯子也不知是她好运还是歹运。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一切也都没了细究的必要。 看了看时辰,俞钰晚站起身来,林延恩该过来了。 紫藤鞭开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俞钰晚伫立在栖凤宫的大殿门前,看着那一截明黄映入眼帘,一年的帝王生涯,让林延恩身上的威仪更深,和她记忆中的人越来越像。 娉娉袅袅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林延恩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将屈膝的俞钰晚扶起,执了她的手温声道,“不必多礼!” 两人相视一笑,再无其他言语,携手踏入殿内。 俞钰晚站在林延恩面前亲手为他换龙袍,解着他腰间的玉佩,俞钰晚漫不经心的说道,“宫人来报,八公主去了。”并没有故作哀伤,在他面前,她没有必要粉饰自己。 林延恩神情淡淡一点头,“按着规矩来办即可,不必过于兴师动众,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最近精神气又不好,更要忌讳一些,喜事要热闹着办,白事尽可能低调。 俞钰晚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常服,说道,“祖母今儿精神好多了,还命人接了元儿和安儿过去用膳。” 虽然林延恩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是俞钰晚知道他心情好了很多。八公主之死引不起他心湖半点涟漪,只有为太皇太后的欢喜。 皇家兄弟姐妹原就和寻常百姓家不一样,更不提在林延恩心里林家弟妹才是他爱护的手足,而八公主去年为先帝守灵时,更是妄图伤害林瑾衡。只将她软禁于寝宫已经仁至义尽,那还是因着萧太后曾经答应过皇帝的缘故。至于明显被后宫三巨头不喜的八公主在寝宫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这就不是他们会关心的事情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换好常服,就到了晚膳时分,孩子们不在,只有帝后二人,席间多是俞钰晚在说话,说着孩子的趣事,家人的情况。 林延恩含笑听着,时而点头应一声。 “下个月就到了妹妹生日。”妹妹十几个,不说排名封号,那指的便是林瑾衡。 小孩家家,不兴大办,唯有及笄可以隆重,但是去年那样的状况,那场简陋的及笄礼,一直让林延恩心怀愧疚,及笄是女儿家除了婚礼之外最重要的日子。 林延恩想补偿,可是林瑾衡什么都不缺,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来,便笑看俞钰晚。 俞钰晚笑,“妹妹爱看歌舞,我想着让宫中伶人专门为妹妹排一场。”眼波一转,笑盈盈继续道,“生辰当日,不如将姑姑一家都请到宫里来看歌舞,就是不知皇上可有空?” 林延恩眼中泛起笑意,显见这主意很的他欢心,一家人共聚天伦,这样的日子很久没有过,“如此甚好!” 林延恩突然想起一事,遂道,“西洋使臣送来一些彩钻,命人雕琢一下,到时候一并送过去。”他这妹妹对这种小玩意儿尤为钟爱,收藏了不少。又看着俞钰晚笑道,“你自己也留一些。” 他记得俞钰晚偶尔也会带一两件钻石首饰。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和妹妹在古方斋选钻石首饰,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最后一套被妹妹拿走了。”林延恩想起往事,眼中笑意不由加深,还带着几分挪揄。 俞钰晚愣了愣,笑而不语,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只是现在的你不知道。 那一天我被萧太后传召进宫,说到一半,萧太后更衣离开,而你“恰巧”前来给太后请安,你若无其事的笑着与我闲话了几句,落落大方。 我竭力保持着镇定的神情,手心里却布满了汗,不知不觉中被你引导着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萧太后才回来,你又笑盈盈的离开,赐婚的圣旨紧接而来。 这一世,我依然很早之前就见过你,我在你经常路过的酒楼上偷偷看过你,只是你从来不知道。 “过段日子我陪你回去看望岳父岳母。”林延恩握着俞钰晚的手柔声道,林家再好,对俞钰晚而言,感情上也比不得俞家,就如他在林家和俞家之间,更重视林家,人之常情,无可指摘。 俞钰晚毫不掩饰欢喜之情,入了深宫,母亲嫂子妹妹还能一月见上几回,父亲兄弟却是难以相见。 用罢晚膳,帝后二人又在栖凤宫的小花园钟散步片刻,便回了寝宫。 林延恩俯首在书案上批阅奏折,俞钰晚则在一丈外案上或是处理宫务,或是看书,做做女红。若是林延恩起了兴致,俞钰晚还会为他抚上一曲。 “嘉嫔风寒入体,苔薄白,脉浮紧……”俞钰晚指尖抚摸着脉案上这一串文字,不由自主偏头望着灯下林延恩精致的眉眼,只觉得心鼓鼓涨涨,酸酸涩涩。 如今宫里只有一后一嫔,嘉嫔是林延恩为睿亲王的时候,皇帝赐下,众成年皇子中唯有他只有她一人,遂皇帝赐下一侧妃。 作为卫国公世子,公婆开明,丈夫不好女色,遂她能够椒房独宠。作为皇子的林延恩就再也不独属于她一个人了。 有时候俞钰晚都在想,如果林延恩只是林延恩,该多好! 俞钰晚阖了阖眼,睁开之后已经恢复常态,人不能太贪心了,历代帝王多少佳丽。林延恩却从来没有露出纳美的意愿,嘉嫔处,他已经多久没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她不会故作贤惠为他广纳嫔妃,劝他宠幸后宫开枝散叶,贤后不是根据后宫多少嫔妃多少子嗣决定的。 她会做他的贤内助,为他分忧解难,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皇后。 林延恩似有所觉的望过来。俞钰晚回以微笑,最后一点纷乱的情绪,忐忑的不安都消失不见,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林延恩似有所觉的望过来。俞钰晚回以微笑,最后一点纷乱的情绪,忐忑的不安都消失不见,她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 第235章 周瑶 “没想到你会来!”周瑶脊背挺直的站在戚威面前,身上响亮的红衣已经变得黯淡,显出狼狈之色,但是依旧微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大皇子造反失败,阖府便成了阶下囚,等处理好皇帝驾崩,先帝登基事宜,大皇子以及家眷的审判结果也随之而来。皇族的身份让他们得避免死无全尸,落得个鸠毒的刑罚。 如今,夫妻二人,隔着牢房的铁栏,一个在牢房内,一个在牢房外,一个是死囚,另一个则是朝廷新贵。泾渭分明! 戚威神色寡淡的看着周瑶,一言不发,似乎没听出其中的嘲讽意味。 周瑶以前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比起夸夸其谈的贵族子弟,她显然更喜戚威的脚踏实地,甚至觉得冷着脸的戚威有一种无法用言语魅力,所以哪怕大皇子并不十分愿意,敏妃再三劝阻,还是铁了心嫁过去。 如今她却想狠狠的撕破他的平静,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她全心全意的对他,让大皇子处处提拔他,送他上高位,这一切竟然是引狼入室,为全家带来灭顶之灾。 若非戚威临阵倒戈,他们怎么会输得一败涂地。如果抓住林家人,他们或许许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这样,戚威还尤嫌不够,亲自带着兵马将躲在农庄内的她和周昀抓回来,亲手毁了她的一线生机。 那农庄是大皇子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后路,并没有告诉戚威,但是他还是找来了。周瑶岂能不明白,要么是她不小心泄露了蛛丝马迹,要么是戚威安插的人手太深,深得他们都不知道。戚威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是自己给了他抓到她的机会。 周瑶只想大笑,她错把狼人当良人,让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断送了自家唯一的希望。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牢房中,周瑶冲到牢房前,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死死的盯着戚威,“我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还要亲手斩断我唯一的生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不甘心,成王败寇,与人无尤,但是她不甘心以这种方式失败。 “没有效忠过,何来背叛。”戚威冷声道。 周瑶一愣,怔怔的看着戚威,哑声道,手不可自抑的发抖,“谁派你来的,是谁!是谁!皇帝、林家?”周瑶的愤恨无以描述,声嘶力竭的喝问, 心里一片冰凉,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笑话!她宁愿戚威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背叛她。 戚威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周瑶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元和二十四年,清泰街上你鞭打过一对兄弟吗?” 周瑶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她不记得却不妨碍她明白戚威的言下之意,瞪圆了眼睛看着戚威,“你……”视线紧紧定格在戚威脸上,似乎想从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可任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怎么一回事。 戚威讥讽一笑,谁会记得踩死过一只蝼蚁,于周瑶而言,他兄长这条命不值一提,根本没有记住的必要。 当他站在周瑶面前,她却认不出他之时,戚威的恨意到达顶点。他大哥就这么死了,而凶手却丁点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兄长的命就如此卑微吗? “那一年,你在闹市跑马,马速很快,沿街的行人纷纷避让,慌乱之中,一妇人松开了手,她的孩子跑到了路中央。”戚威慢慢的说道,“你想要勒住马但是已经来不及,我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侥幸救下了那孩童。” 周瑶盯着戚威,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在街上跑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偶尔的确会造成些事故。但是那又如何,是这些人不长眼往她马蹄前闯,死了也是他们自找的,何况事后她都给了不少银子,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戚威见周瑶的表情,便知她依旧没有想起,眼中讥讽之色更深,死在她手上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她一个一个怎么记得过来。 “我大哥不自量力说了一句,‘你这姑娘闹市中怎么能跑这么快的马,这不是把人命不当事吗!’”这句话他永生难忘,这是他一生的梦靥。 周瑶身形一晃,她的脑中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虽不清晰,但是她清楚自己的脾性,若有人对她说这话,她定然会恼羞成怒,下手惩戒。 戚威自嘲道,“皇孙贵胄,金枝玉叶,哪里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指摘的,所以你扬起鞭子鞭笞我大哥。”戚威顿了一顿,然后一字一顿道,“我大哥不出三日,不治身亡,而我若非得善心人救治也活不到今天。” 电光火石之间,顺着这一点模糊的印象,周瑶终于想起来了,哆嗦着手指着戚威,“救你的是林瑾衡!”她记得是有一回在教训人时,被林瑾衡撞上。明知是她出的手,还敢救人的只有那么几个,而在场的是林瑾衡,周瑶根本不做他想。 她也终于明白,戚威为什么那么尽心尽力的帮着林家。 “我没死,所以我回来了!”戚威陈述着事实,他不会让兄长枉死。 周瑶愣愣的看着戚威,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留下来,她觉得讽刺异常,老天爷可真有意思!她喜欢上了一个处心积虑要向她报仇的男人,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要不是她最讨厌的人多管闲事,这个人早死了,早死了! 周瑶松开手,手心里一片模糊的血肉,赤红着眼对戚威尖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杀了你。” 周瑶伸手指着戚威,目光仇恨的瞪着戚威,如果可以,她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当年我为什么没打死你!”如果世上从来没有戚威这个人多好,她可以接受失败,但是她不接受这样的失败。 “你永远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你还记得袁青吗?” 周瑶冷冷的看着他。 戚威说道,“他本名楚子昂,是江南盐商之子,你父亲贪图他家财富,诛杀他全家二十四口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周瑶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经戚威提醒,她便想起一些往事,刺杀十二皇子最终使得皇帝受伤这一事,根本就不是她父亲做的。 后来皇帝醒来也没有追究,遂他们以为皇帝已经查清楚与他们无关,否则如何会放过大皇子还封他王爵。 但是皇帝明知大皇子造反,明明有能力阻止,但为了肃清朝野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任由事态发展,将大皇子逼上死路。 周瑶岂会再相信皇帝相信刺杀与大皇子无关,否则到底血脉相连,皇帝如何会下这样的狠心。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以戚威和袁青地位,想做手脚栽赃嫁祸给大皇子轻而易举。 满腔的怒火几乎要把胸腔炸开,周瑶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威,若非他们推波助澜,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瞬间,周瑶觉得面前的人,脸庞都模糊起来,她嫁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了报仇,这样处心积虑,甚至不择手段的报复她。 忽尔,周瑶冷笑起来,“可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报仇,这样忍辱负重。”语气中满满的嘲讽。 话音未落,戚威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周瑶看在眼里,顷刻间笑容满面,带着满满的恶意与得意,“不管你的理由多么的大义凛然,戚威,我瞧不起你,哈哈哈,我瞧不起你。你这个卑鄙小人,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你很得意吗?” 戚威神色出现变化,虽然细小,却没逃过周瑶的眼睛,毕竟他们夫妻一载,何况,她曾经那么关注他,想明白他每一个表情的含义。 周瑶又痛快又悲哀,心突然钝钝的痛起来。 沉默片刻,戚威将一个包袱放在牢房门口,包袱里漏出来一截红色衣角,而后转身离开。 周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微乱的脚步又变得正常起来,脚步声,井然有序。周瑶彷佛能看见,他每一步跨出的距离,似乎丈量过一样。就像他这个人,规矩严肃的令人发指。 等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周瑶怔怔的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蹲下来,伸手将包袱拽进来,揭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干净的衣裙,鲜艳如血。 抚摸着柔软的衣裙,周瑶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己,为什么会是他! 戚威毫不留恋的离开牢房,在行至男监女监交汇处之时,隐约听见一悲凉的大笑声。 戚威脚步一顿,不由驻足停留,这是大皇子的声音。 “最是无情帝王家,哈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 远处一牢房之中,披头散发的大皇子望着面前的酒杯仰天大笑。在知晓皇帝明知他要造反,却顺势而为之后,大皇子嘴中就反反复复说着这一句,又哭又笑。 大皇子仰头喝完杯中的鸠酒,抬手狠狠的将杯子砸向墙壁,顷刻间酒杯四分五裂。 “林延恩,你够狠!真不愧他选中的继承人!”临死之前还要让他明白皇帝的所作所为,他不是输给林延恩,他是输给了皇帝。 大皇子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踉跄了几步,咚一声,倒在地上,怒瞪的双眼中是无尽的不甘。 父皇,与你而言,我算什么!明明当年您这般重视我。 作者有话要说:父皇,与你而言,我算什么!明明当年您这般重视我。 ##############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5 13:18:51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5 13:20:28 炸毛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5 14:32:56 祖先保佑退休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5 21:47:54 小妖夏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6 02:18:31 my2bird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6 09:42:18 jo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26 16:06:29 感谢亲们的支持,o(n_n)o谢谢 ------------ 第236章 周颖VS林延意 恪亲王府张灯结彩,穿梭的仆役脚下生风,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碰上面未语先笑。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云起院,庭院、屋檐、门窗上的红色向世人昭示着喜悦。 随着吉时的将近,屋内的越发热闹起来。 饶是历来镇定的周颖在这样的气氛下也忍不住拽紧了嫁衣的一角。 “哎呀,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干脆甭嫁秦臻了,嫁给我得了。”林瑾衡见状,笑盈盈凑上去打趣。 萧紫涵也靠过来,一推林瑾衡,“想得美你!”话锋一转戏谑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可不能让他轻易娶走了,”又轻推林瑾衡,“你赶紧去和林六表哥说一声,好好检验检验秦臻的诚意如何。” 京城习俗,新郎官接新娘的时候都要过五关闯六将,设置的关卡的一般就是新娘兄弟。恪亲王府人丁单薄,遂堂兄弟表兄弟齐齐上阵。 林瑾衡还真指了一个丫鬟去向林延思传达指令。引得屋子里的姑娘团团笑起来。 周颖的紧张被冲淡了几分,脸颊飞上浅浅的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正说笑着,一齐腰高的男孩不知打哪钻过来,冲到周颖面前,伸着小胖胳膊紧紧的拽着周颖礼服的裙摆不撒手,仰着头哽咽道,”姐姐不要走!“要哭不哭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抱起来哄一哄。 一怔之后,众人忍俊不禁,这小男孩是周颖胞弟周鹏,被教导的极为乖巧懂事。在场的人莫不是与王府关系紧密,没少接触,哪见过这模样的周鹏,不免好笑,到底是小孩子。 周颖蹲□子,认真的看着周鹏,边拿帕子替他抹泪边道,“姐姐三天后就回来了,以后还会经常回来看小鹏。小鹏要是想姐姐,也可以来看姐姐。”秦府离恪王府不过小半时辰的路程。 恪亲王妃中年产子,身体原就没调养好,又遇上周腾铸下滔天大错,林延恩念旧情没有将他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给王府留下一条生路,周腾却是保不住了,他们也无颜面无能力保住他。恪王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病一场,身子最近才有起色,周颖这才放心出嫁。可以说周鹏打落地就是周颖在照顾,是以姐弟俩感情极好。 周鹏憋着泪,委屈道,“可是我不能每天都见到姐姐!”他虽不甚明白,却也知道姐姐嫁人之后,就再也不能天天见面了。 一时之间周颖无言以对,望着他与周腾七分相似的脸,蓦地眼角一酸,一低头忙急急掩去。好在众人只以为她是不舍幼弟罢了。 周颖摸了摸周鹏毛茸茸脑袋,“你乖乖听父王母妃的话,好好跟着先生学文习武,若是他们夸你了,姐姐亲自送你一份礼物,可好?” 周鹏想也不想的重重一点头,破涕为笑,他姐姐从来不会骗他。 闻讯过来的恪王妃进来听的这些话,好气又好笑,嗔道,“你啊,就惯着他!“ 对上小儿子带着眼泪的笑容,恪亲王妃心融化成一滩水,无奈的拿帕子抹着他的眼泪,“好了,你姐姐都答应了,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拍了拍他的背,“小洛他们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小洛指的便是林延思的嫡长子,叔侄俩年纪相当,玩的最好。 周鹏巴巴的望着周颖,似乎很舍不得离开。 恪王妃笑,“这儿都是姑娘家,你一个男孩子留在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周鹏仰着头望了一圈,在众人的笑容下马上红了脸,小声道,“儿子告退!”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恪亲王妃好笑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六哥会出什么题考新郎官?”林瑾衡偏着头问萧紫涵。 萧紫涵一笑,挽起她的手腕,“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在场的人岂不明白,这是要给母女俩腾地方,都善解人意跟着离开,去围观新郎官。 恪亲王妃坐在周颖身旁,欣慰的看着凤冠霞帔的女儿,感慨道,“这一眨眼你都出阁了,过去之后,记得你是当朝郡主,没几个人能让你委曲求全的,女儿家当对自己好一些。哪怕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心疼自己。不过这舌头都有碰到牙齿的时候,不要一味的争强好胜,这样方能把日子过顺畅了。”恪亲王妃眨了眨眼,忍住泪意,笑道,“瞧我,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了。”这些她早就和周颖说过好几遍,只是临别又忍不住拿出来说一说,就怕孩子受了委屈。 周颖双手握着恪王妃的手,柔声道,“女儿都记得,秦家可是父王千辛万苦选出来的,您还怕什么。秦臻这性子您还不知道,我不欺负他就谢天谢地了,您还怕他欺负我不成。” 想起秦臻,恪亲王妃的笑容更大,这孩子人品没话说,对女儿也上心,外放这三年,没少问候他们,捎来的东西不说多贵重,但是都送到心坎上,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恪亲王妃轻揉着女儿的手,看着周颖的眼睛慢慢道,“他是个好的,你好好跟他过日子!” 周颖看着恪亲王妃,不由自主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又郑重保证道,“母妃,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母女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听着丫鬟的禀报,恪亲王妃知道秦臻已经在等候。 “时辰到了。”恪亲王妃将红盖头放在凤冠上,起身打开门。 周颖的庶出兄长周明对王妃欠身行礼,然后上前一把背起周颖,京中习俗,新嫁娘离开寝室之后,脚不能占地,否则不吉利,好在周明常年练武,背个身姿窈窕的周颖绰绰有余。 前院之中,林延思看着那一抹红色走近,一锤秦臻的肩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表妹就交给你了,你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林延思一挑眉,言下之意其意自明。 不提他答应了周腾要照顾周颖,单是打小看大的情分,周颖与她而言也和亲妹子没甚差别。 气质雍容的秦臻面对林延思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坦荡,郑重其事道,“我若有对不起阿颖之处,任表哥处置!” 比起花言巧语,林延思觉得这句颇顺耳,便放心一笑。心里打的主意却是,男人的话,只能信一半,他还是更信自己手上的锦衣卫,最好别给他出手的机会,否则叫他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秦臻上前从周明手中珍而重之的将周颖打横接过,一路抱向花轿。 秦臻本就俊朗非凡,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卓尔不凡的气度令观礼的贵妇啧啧称赞。 重华长公主对眼眶发红的恪亲王妃道,“这么好的女婿,你还担心什么。” 恪亲王妃抹泪道,“等衡儿出阁,我看你还能这么轻松不?” 重华长公主顿时噎住了,看着人群中乐呵呵的女儿不由叹气,又瞥见抱着周鹏的林延意,目光一暗。 两孩子的事情,两家长辈一清二楚,可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是比儿女私情给更重要的,两个孩子的选择叫他们心疼也让他们欣慰。 错过了只能是错过! 周鹏摇晃了□子,不禁高声催促道,“十表哥,十表哥,快跟上!”探着脖子,目光追随着被秦臻抱着向外走的周颖。 他人小个矮,瞧不清楚,正瞧见边上站着的林延意,当下就拉着他的衣摆求救,若是旁人,他还不会这么放肆,不过,周鹏常去公主府玩,与林家人熟络的很,哪里会见外。 怔忪的林延意回过神来,笑着抱着他抬脚跟上。 周颖放在秦臻肩膀上的手一紧,又马上放松下来,从盖头的空隙见瞥见秦臻身上的喜袍,微微笑起来。 声声炮竹之中,新人离开。 绵延不绝的嫁妆中,当头的几台是宫中太皇太后、皇帝、皇后赐下,端的是体面,也昭示着平阳郡主的地位。 恪亲王府的晚宴一直道月上梢头才散去,宾客满意而归。 回到公主府,林延思搭着林延意的肩膀,懒洋洋道,“月色这么好,咱哥俩散散步,醒醒酒?” 林延意看了看林延思,一点头,与父母弟妹告辞,兄弟两拐进花园。 “阿颖都出阁了,你可不能落后太多!”林延思慢慢腾腾的说道,“娘给你准备了一堆名册,你好好选一个,母亲看中的总是好的。” 林延意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公务要紧,但是身子也不能马虎,你身子刚恢复还要仔细调养,不要不当回事。”林延意终于康复,行走不是难事,但上阵杀敌舞刀弄枪却有些力不从心,遂弃武从文,如今在兵部当差。这段日子,有废寝忘食的架势。 “是。”林延意回道。 林延思回头白他一眼,轻踹了他一脚,“你哥我难得抽空跟你聊聊天,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有必要这么惜字如金吗?” 林延意也不避开,笑看他开门见山,“六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若说我不遗憾那是骗你的,但是我不后悔。” 曾经他有婚约,后来她有婚约在身,为了私情背信弃义,他们都做不到。人生在世,但求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 林延思脚步一顿,回身来,重重一拍林延意的肩膀,说道,“秦臻这小子,我命人盯了他两年,这家伙十足的是个君子。” 林延意笑,“我知道她会过得很好,而我也会过得很好,我会好好待我的妻子,敬她,重她,爱她!”他不会缅怀着过去伤害着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意笑,“我知道她会过得很好,而我也会过得很好,我会好好待我的妻子,敬她,重她,爱她!”他不会缅怀着过去伤害着无辜的人。 ------------ 第237章 昌华VS莫馨蕊(上) “砰”一声,门房飞快的掩上角门,惨白着一张脸心急火燎的跑去向主子禀报,一路上额头上不断滚下汗珠,却根本没心思擦一下。 其实不用门房禀报,外面如雷的马蹄声、呐喊声、求救声已经让府中人明白,出大事了! 莫馨蕊一听,登时慌得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江嬷嬷,如今公主府虽是她管着,但是时日尚且,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阵仗,措手不及,只剩下茫然无措。 江嬷嬷镇定自若,询问了一番外面情况之后便命令紧闭大门,侍卫严阵以待,女眷全部聚集在后院。 “郡主,莫担心,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几波军士打公主府门前经过,并没有上前滋扰,不过旁边兵部侍郎李大人府上却未幸免。 江嬷嬷出自慈宁宫,经历过昔年的“安王之乱”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未免人心惶惶,不敢明说,心中止不住的担忧,眼下太后如何?重华长公主又如何?只是现下被困于此只能祈祷太祖太宗保佑。 “京城有数十万守卫军,郡主大可放心,马上就会过去了。”既是安慰莫馨蕊也是安慰自己。 莫馨蕊被江嬷嬷感染,不复之前的慌乱,被人簇拥着往后院而去。 后院之中,距离更近的昌华长公主已经在那里等候。自从被“礼佛”之后,这是昌华长公主第一次离开寝室,目光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转换过来。 莫馨蕊见到昌华,心中发酸,同时悬在半空中的心安稳下来。昌华是她十几年来的主心骨,为她遮风挡雨,哪怕现在昌华已经无能为力,莫馨蕊看见母亲依旧不由自主的安心。 “母亲!” 昌华眼珠子一动,眼中渐渐恢复神采,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有人造反了!”语气肯定,她同样记得当年的那场动乱。 莫馨蕊没来由的一寒,勉强笑道,“母亲别担心,马上……” 昌华疑惑的看着莫馨蕊,“我为什么要担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莫馨蕊声音发抖,“母亲,您,在说什么?” 昌华看出莫馨蕊的异样,上前抚摸着她的背,笑着道,“我是长公主,以后会是大长公主,甭管是是谁造反,谁会再关着我?”只有重华想囚禁她,同样都是长公主,凭什么她说关就能关着她,凭什么! 只要造反成功,她再也不用被囚禁在这方寸天之内,昌华喜形于色,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莫馨蕊,“到时候,娘给你找个好人家,比林延意好一百倍,一千倍。” 莫馨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描述,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容满面的昌华,林延恩元后嫡子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若是造反成功,林家将落得什么下场。 她知道母亲怨恨重华以礼佛之命将她禁足,在得知林延恩真实身份之后,更是伤心的砸了整个屋子。 然后,昌华就平静下来,心如止水的模样。莫馨蕊以为母亲终于想通了。从来不曾想过,昌华一直将怨恨深藏在心底,且越来越浓。 轻抚的手落空,昌华不解的看着退开的莫馨蕊,脸色一沉,“怎么你还想嫁他不成?”忽尔冷笑了一声,“他连命都保不住,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嬷嬷下颚僵硬,眼中怒气翻腾,却没有站出来说什么。自从林延恩做了睿亲王,明面上昌华长公主不敢放肆,却是连梦中都在咒骂重华和林家。 她为着莫馨蕊,不忍告诉她,反正,昌华只要想过好日子,就不敢让人知道她的怨恨。 她爱做什么梦随她去做,反正也妨碍不了别人。不曾想,变故突生,昌华往日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以及不甘如泄闸的洪水汹涌而来。竟然不管不顾的大放厥词。 胡话连篇,看来真是憋得很了,江嬷嬷冷冷一嘲,黑了心肝的糊涂东西,若是旁人上位,她这个大长公主算哪根葱,有点根基的人家都不会把她们母女当回事。重华长公主得势,她虽被禁足,但是丹阳郡主在外行走,谁敢小觑。 莫馨蕊如遭电击,泪流满面的看着神色狠戾的昌华,“母亲你怎么能够这样,要不是七姨,这些年没有七姨的照顾,我们会落得什么下场?”没有重华的照顾,她们母女在这京城如何立足。 昌华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怒气滔天的抓着莫馨蕊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她要是照顾我们,怎么会不告诉我林延恩的身份,她要是提醒我一句,我怎么会处处让着你爹,眼睁睁看着他宠爱那个贱人,还生了一堆小杂种。” 昌华大哭起来,“要是知道林延恩的身份,你爹怎么敢这么对我们母女俩,你怎么会有爹像没爹一样长大,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昌华的手越抓越紧,连莫馨蕊痛的皱起了眉都没察觉到,兀自声音嘶哑的哭诉,“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想要投靠丽嫔,被她步步紧逼,让你继父离我而去。” 昌华泣不成声,“我这一辈子都叫她毁了,她眼睁睁看着我焦头烂额,汲汲营营却不肯说一句话,只要她说一句,我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她是不是很得意,同是先帝的女儿,她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万人敬仰,我却要处处仰仗她讨好她,稍有不得意,就把我当个宫女一样禁足。” “不是这样的,母亲,不是你想的这样的。”莫馨蕊哭着喃喃道,曾经,她也想过,若是母亲知道林延恩的身份,是不是就不会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四处钻营,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是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她母亲知道了这个秘密,也许不会犯现在的错误,但是她会不会犯下另一些无可挽回的大错。她隐约明白,她的母亲一直不甘心屈居与重华之下。 莫馨蕊泪如雨下,她不明白为什么昌华要这样想。她想说,这一切没人逼着昌华去做,是她自己逼着自己去做的。可是面对模样狰狞的昌华,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昌华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知道连她的女儿都否定她,“就是这样的,怎么会不是这样的。” 重华就把她当成戏台上的戏子,看着她上蹿下跳,看高兴了就又施施然的出现,解救她,教训她。 若是林延恩是她养子,她也能如她一般淡然自若,可不是! “你醒一醒,你清醒一下!”昌华摇晃着莫馨蕊的肩膀,“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会答应退婚,你就能嫁给林延意了,都是她害了你。”有林延恩在,哪怕林延意残废了,他起码也是个侯爷。有林延恩在,林家三代富贵无虞,即使林延意不能位列朝堂,她的外孙可以啊。为了补偿林延意,她的外孙会更受重视,必定前程似锦。 “他们就是不告诉我们,他们根本没想娶你,重华后悔了,她故意想甩掉我们母女。”昌华语无伦次起来,“我们都被他们骗了,你看着你看着,林延意的腿伤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他们故意夸大,就想逼我们放弃。七姐你果然是女中诸葛,你好狠的心哈!” 莫馨蕊怔怔的看着狂躁的昌华,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可怕,她不想退婚的,林延意受伤了,她怎么能退婚,可是昌华坚持,她关着她,她怕她去林家要求履行婚约。 莫馨蕊捂着脸哭起来,“我不想退婚的,是您执意如此!”她知道自己有不足之处,她害怕林延意上战场,她会胡思乱想,但是她愿意改,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昌华亲手断绝了她唯一的奢望,还是用那样不堪的方式。 昌华不可思议的看着莫馨蕊,高声呵斥道,“你怪我,你居然我怪我,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那时候我怎么知道林延意的伤不严重,我怎么知道林延恩就是九皇子!”最后一句近乎于吼出来。昌华慌乱的摇着头念念有词,“我怎么知道他是九皇子,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他们都瞒着我,就瞒着我。” “没关系,”昌华重重的一抹眼泪,嘴角勾起冷笑,“他们会输的。”昌华认真的看着莫馨蕊,说道,“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你嫁给了他,这辈子你就毁了。你也别伤心,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嫁给他那是自讨苦吃。”昌华脸色突然煞白,哆嗦着嘴唇指着自己道,“就像我嫁给你爹一样,这就是前车之鉴。” ‘轰’一声,莫馨蕊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直直的看着昌华,“你说,心有所属。” 昌华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莫馨蕊泽胡总表情,腾地升起一股不安来。 莫馨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无数次当她想退缩想放弃的时候,昌华信誓旦旦的告诉她,林延意对周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私情,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现在昌华告诉她,林延意心有所属,她明明知道,却一直欺骗着她。 见莫馨蕊摇摇欲坠,昌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悔莫及。莫馨蕊控诉、失望、心痛的视线,更是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她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 第238章 昌华VS莫馨蕊(下) 昌华心急如焚的想解释,她是过来人,又时刻关注着林延意,隐约瞧出来林延意对周颖不同,虽不十分肯定却信了八分。 明白之后,昌华就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内心深处。她知道林家人重诺守信,只要不出岔子,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万一莫馨蕊知道,大受刺激之下要成全二人怎么办?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她们母女就活该苦哈哈的看着他们甜甜蜜蜜? 林延意再喜欢周颖又如何,年少冲动,一时情迷,等他成婚,日久生情,林延意也会喜欢莫馨蕊的。就是没有感情,以他性子,定然会善待莫馨蕊,所以昌华如何会告诉莫馨蕊。 昌华有一大堆的话要讲,情急之下却理不出一番妥当的说辞,她的真实想法自然不能说。莫馨蕊重视的‘感情’正是她嗤之以鼻的,她当年嫁给莫达除了五皇子的缘故,何尝没有感情的因素。 偏偏少年儿郎,温柔晓意,殷勤备至,结果她落得什么下场。感情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莫馨蕊冲着昌华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让我情何以堪。” 昌华手足无措,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激动的莫馨蕊,想上前抚慰,却被莫馨蕊后退避开,顿时,昌华心如刀绞,她只剩下这个女儿了,她什么都没了。 “蕊儿,你听我说,娘怎么会,娘……”昌华急慌慌的解释。 一直沉默不语,已经被母女俩忘在脑后的江嬷嬷突然出声道,“因为这样她才能保住荣华富贵,让重华长公主一辈子替她撑腰做主,她才能挺直了腰杆在宗室贵胄之中行走。毕竟在她看来,外甥女和妹妹怎么及得上亲家牢靠,等有了孙子孙女,血脉相连之后,就再也分隔不开了,她也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她怎么敢告诉您,万一您为了成全林十少爷和平阳郡主,甘愿退出,她设想的一切不都成了空。 您再想想,在与重华长公主生分之后,她投靠丽嫔娘娘,甚至想把您嫁给公孙焱,在这之前,她可问过您是否愿意,您连和公孙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是为了后半辈子的地位,她还是想把您嫁进公孙家。您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 随着江嬷嬷的话,莫馨蕊褪尽了血色,脸色一片惨白,喃喃道,“我到底是算什么?” 于昌华而言,女儿是她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工具,她爱女儿,但是她同样深深爱着权势地位。 江嬷嬷目光一动,掩去不忍,莫馨蕊并不笨,只是从来不会往这处想,也不敢想。“外面兵荒马乱,您母亲心心念念着造反能成功,成功了,的确是没人会再关着她,她是自由了,但是这公主府在京城的地位绝对会一落千丈,日后怕是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现在于她而言,她的自由比地位权势比您的幸福都重要。” 江嬷嬷不吝于用最坏的心思揣测昌华,真真假假,这番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恐怕昌华自己都辨别不清。她只是想让莫馨蕊在感情上疏远昌华,不轻易被她影响。昌华已经恨极了林家,比她想象中还恨,而母女情深,哪怕昌华做了这么多错事,对莫馨蕊影响依旧还在。江嬷嬷担心,昌华昏了头,保不准就对莫馨蕊灌输些什么,耳濡目染,移心移性就糟了。 教养莫馨蕊整整八年,江嬷嬷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她不想看着莫馨蕊被昌华带到歪路上,所以,她要在母女之间重重划上一道伤口,让莫馨蕊疏远昌华,对昌华失望。 江嬷嬷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扎在母女二人身上,鲜血淋漓。 昌华长公主完全愣住了,以至于都忘了阻止江嬷嬷,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莫馨蕊像个木头人一样立在那里,眼神一片荒芜。 “你胡说八道,你不要妄想挑拨母女的感情,蕊儿,你不要相信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昌华不断的重复着。 昌华根本不敢直视莫馨蕊的神情,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打江嬷嬷,什么气度什么仪态都被她忘在脑后。 江嬷嬷心下一叹,见昌华恼羞成怒的惊慌模样,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扬。 打蛇打七寸,莫馨蕊是她仅剩下的指望和温暖,让莫馨蕊和她离心离德,与她而言比什么惩罚都严重。江嬷嬷承认,她非常厌恶此人。 “放肆,你们要造反吗?放开我,给我杀了这个以下犯上挑拨离间的奴才。”被侍女围住的昌华大怒。 江嬷嬷沉着脸道,“奴婢僭越,该当问罪。等外面局势平稳,奴婢自会去宫中向太后请罪。” 她虽被派到昌华公主府,但是一直挂在慈宁宫名下,太后原打算等莫馨蕊出阁再将她召回去。所以昌华还没资格对她喊打喊杀。 江嬷嬷看一眼发呆的莫馨蕊,知道她该提早回宫伺候太后了,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和莫馨蕊之间都回不到过去,何必留下来让大家都为难。 太后二字入眼,昌华心里咯噔一响,神智清明了一些,然后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她刚刚说了什么! 不管谁胜利,萧太后地位如何变化,想收拾她轻而易举。萧太后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如果让萧太后知道她居然期盼着外面的造反能成功,盼着林家倒霉。昌华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望向江嬷嬷的目光不由自主染上杀意,顷刻间又烟消云散,在场还有不少侍从是重华的人,怎么瞒得住。 昌华顿时慌了神,脑子乱成一团,就是没了重华,萧太后也许会继续关着她,她知道萧太后从来都不喜欢她。 一旦萧太后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大发雷霆,她的处境会比现在更不堪,萧太后甚至会杀了她泄愤,还有可能会连累莫馨蕊。 毫无征兆的,昌华脑海里浮现重华的脸,悲哀的发现,如果她不想面临更糟糕的情况,她必须求天求地,求他们保佑重华平平安安。 她怎么这么可怜!难道这一辈子注定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 忽然,昌华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心跳的飞快,如果重华和萧太后都消失了,还有谁会想着来囚禁她,昌华紧张的望着门外。 外面的动乱不平,里面的人就度秒如年,熬油似的熬着。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引得几个胆小的丫鬟忍不住啜泣两声。 直到东方露白,乱兵被镇压,禁军掌控大局,且还派了人上门安抚众位皇亲国戚,并在官邸附近加派重兵守卫巡逻。 这场动乱,历时不过几个时辰,除了街头巷尾淡的几欲不可闻的血腥味,就此归于平静。 昨夜彷佛是一场噩梦了无痕。 昌华的目光彻底失去生气,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她这辈子都别想重获自由。昨夜之前,她还期望着,过上几年,重华气消了会放她出去。今天之后,重华绝不会再对她心软。 听闻喜讯,江嬷嬷徒然一松,她就知道自古邪不胜正,送走报信之人,江嬷嬷回来便见昌华颓然在地,暗暗一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昌华若没这黑了心肠一心想着重华长公主遇难。看着几十年姐妹之情,看在莫馨蕊的份上,过上几年未必不能让重华原谅她。 打一开始,重华关着昌华一是恼她行事胡来,不知轻重,拿着林家作筏子。二也是怕她在外面胡作非为,惹起祸端,之前多紧要的关头,岂容有闪失。 如今,什么都晚了。 昌华惨然一笑,失魂落魄的又被带回寝室。 过了几日,昌华府上的消息才传到重华耳中,彼时,大局刚定,重华难得的在花园中偷闲。 闻言,重华不过是用盖子拨了拨茶叶,自嘲一笑,原以为早就放下,不想还是会难受。没头没脑道,“还好,她没把嫁给莫达的事情也算我到头上。”昌华嫁给莫达的时候,林延恩还没出生,中宫已无嫡子,元后又病弱,那时候,聪慧的五皇子瞧着确有几分机会。 “可怜!可悲!可叹!却不值得原谅,出了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问题。”重华淡淡道,“以后她的消息不用来禀报我了。”她不再关心,也不想知道。 她自诩人情练达,从没看错过人,却不想在昌华这里狠狠摔了个跟头。升米恩斗米仇,养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爱之深责之切,重华当初有多维护她,现在就有多恼恨她。 转眼便是春天,又是那个花园,春光里,百花绽放,万紫千红。 重华眼皮一跳,让人把小孙子抱下去,目光在面前妇人头上的白纱上停留片刻,淡声道,“说吧。” 妇人跪下悲声道,“昌华大长公主薨了!” 饶是有所准备,乍闻噩耗的重华一惊,脸色微变,“为什么?”时隔半年,得到的却是死讯。 妇人哆哆嗦嗦的掏出一份信,哭道,“病逝。”自去年之后,昌华大长公主就变得异常消沉,总是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身体连同精神快速的衰败下去,没过多久就病入沉疴,开春之后没有好转,病的越重,终于在未时三刻咽气。 重华闭上眼,半响才睁开,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眼――七姐亲启,手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一个没拿稳,薄薄的纸从指缝间滑落在地。 “公主!”孙嬷嬷捡起信,担忧的看着重华。 重华勉强一笑,摇了摇手道,“我没事。” 重华缓缓的拆开信,一字一字细细看完。 字字含泪,句句带血,悔恨之情溢于言表,目的直指,求她照顾莫馨蕊。 重华默默的将信放下,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消云散。那是我外甥女,我怎么会不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重华默默的将信放下,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消云散。那是我外甥女,我怎么会不照顾。 ------------ 第239章 莫馨蕊vs俞钰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丹阳郡主莫馨蕊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钦此!” 莫馨蕊紧张的跪在厅中,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子。 传旨太监宣完圣旨,笑意融融的将圣旨双手递交给跪着的莫馨蕊,拱手贺喜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喜得良缘。” 莫馨蕊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腼腆一笑,示意丫鬟打赏,“有劳公公了。” 传旨太监并不推拒,笑呵呵的收下荷包,有些赏赐不敢收、有些赏赐不能收,有些赏赐可以放心的收。 丹阳郡主愿意给他这个体面,他自然却之不恭,笑容浓了几分,“郡主得空,便去宫里向圣上和皇后娘娘谢个恩。” 莫馨蕊笑着点头,“劳烦皇上和娘娘为我操心,我理当进宫谢恩。” 她的婚事是重华为她细细遴选,又让她亲自相看,私底下借机接触过方定下,出了母孝半年,便得宫中赐婚,让她体体面面出嫁。 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若非重华看顾,她在京中步履维艰。 莫馨蕊又与那传旨太监客气几句,对方便告辞离去。莫馨蕊想了想,让人去重华长公主府上报信。这才沐浴梳洗一番换上郡主朝服,而后莫馨蕊便吩咐人准备马车进宫谢恩。 林延恩拨冗在乾清宫接见了她,态度温和的与她笑谈几句,因她是女眷且眼下他有事在身,遂林延恩也不多留她,让她去寻俞钰晚。 出了乾清宫,莫馨蕊不由吁出一口气来。每次见到林延恩,都觉得他身上的威严之势比上一次逼人,早年她还敢在林延恩面前玩笑,如今丁点不敢放肆,哪怕林延恩态度和蔼可亲。 皇帝果然不是谁都能接触的。 “郡主稍等片刻,娘娘方才孕吐了,正在梳洗。”宫嬷嬷笑着上前,莫馨蕊来的不巧,俞钰晚刚进内室换衣裳。这宫里人最是注重仪容仪表,哪怕没有吐到身上,沾染了那酸腐之气也是要不得。 莫馨蕊忙抱歉道,“是我打扰皇后娘娘了,要不我先回去,等娘娘方便时,再来谢恩。” 嬷嬷赶忙阻止,“娘娘吩咐过,她很快就回来。”笑指着茶几上的茶杯和水果点心道,“猜到您要来,娘娘早就命恩准备了。” 莫馨蕊笑了笑,不一会儿,俞钰晚便被人扶着出来了,因为怀孕没有涂脂抹粉,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但是依旧丽色无双。 “让莫表妹久等了。”俞钰晚声音有些虚弱。 “是我惊扰娘娘了。”莫馨蕊见俞钰晚模样有些不安,一时不知道是马上告辞,还是稍稍停留一会儿再走更好。 俞钰晚靠坐在椅子上,例行公事的说道,“想不到这么快莫表妹就要嫁人了。宋清柏是个稳妥人,万不敢惹表妹生气。表妹若是……”说话的过程中,俞钰晚的眉头不自觉的轻蹙。 她刚刚吐完,恨不得马上躺着休息。若是来的是旁人,身份低的她可以直接不见,身份高的,于她而言身份高的,也就那几个,历来亲厚,可以直接明说,或是把人请到内室说话。 偏来的是莫馨蕊,她终究对她亲近不起来,看在重华面上,不曾冷落刁难,真心亲近却难。不好将人拒之门外,惹下非议,只得打叠起精神出来相见。只到底是身体状况欠佳的人,自控力稍弱,神情间流出几分情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莫馨蕊心思敏感,并没有错过俞钰晚的异样,心中一跳。几年来,她偶尔发现俞钰晚待她有些不同寻常,往往一闪而逝,让她以为是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可今天…… 思前想后,她却不明白为了什么,她一直对俞钰晚恭顺有礼,不曾有半点不敬。 这一出神,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俞钰晚已经止了话音,看着她。 莫馨蕊顿时红了脸,尴尬的嚅嗫道,“娘娘,我……” 俞钰晚不以为意,笑了笑,“莫表妹怕是想起了宋郡马才这般,也是,宋郡马端的是风度翩翩,才高八斗,与莫表妹也是一片痴心,莫表妹有福气了,不过能娶到表妹,也是他的福气。”宋正浩比莫馨蕊长一岁,眼下在翰林院中任职,性情温和周虑,出自门风端正的书香门第。在俞钰晚看来,非常适合莫馨蕊的处境和性格。显而易见,重华长公主颇费了心思,有人的命就是这么好。 莫馨耳尖发红,低垂了头羞赧道,“娘娘才是好福气!” 林延恩称帝已有四年,后宫只有一位隐形人一样的嘉嫔,漫说帝王,便是稍有几个闲钱的平民百姓,有几个能这般洁身自好。今年正月,俞钰晚的嫡长子便被封为太子。眼下她又怀着孕,若是再得个女儿,凑成一对好字,人生再是圆满不过。“谁不知道皇上待您……” 莫馨蕊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神色大变,惊诧的看着俞钰晚,眼底甚至带着惧意。 俞钰晚垂眸遮住眼中刺骨的凉意,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莫馨蕊的未来夫婿并不是她当年那位,现世与前世已不同。她只是礼尚往来的客套,并没有暗藏歹意,她神色中没有爱慕之意。 俞钰晚又忍不住自嘲,自己当年是怎样的有眼无珠,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俞钰晚很快就恢复镇定下来,“呕”一声之后,用帕子掩住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难过。 一边的宫人赶紧上前伺候,端茶递水。 片刻之后,俞钰晚才疲惫道,“让莫表妹见笑了,本宫这几日身子不利索。”俞钰晚实在不想强撑着与她虚情假意,委婉下达逐客令。 莫馨蕊茫然的看着她,那眼神,一直萦绕在莫馨蕊心头,堵得她心头乱跳,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俞钰晚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莫馨蕊心乱如麻,她翻遍了所有记忆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俞钰晚。看着俞钰晚,莫馨蕊鼓起勇气道,紧张道,“娘娘,我是不是哪里错了?” 闻言,原本靠着的俞钰晚慢慢坐正了身子,目光考究的看着莫馨蕊,突尔,神情一哂,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 莫馨蕊神色咻然一白,怔怔的看着俞钰晚。 俞钰晚淡淡一笑,“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谁规定我一定要喜欢你?”说完,俞钰晚觉得长久积压的怨气一扫而空,连呕吐的难受感觉都消失不见。 方才莫馨蕊让她忍不住想起昔年,莫馨蕊不断在她面前又一种挪揄又羡慕的语调说林延恩待她如何如何好,自己当年是怎样的有眼无珠,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其中的嫉妒。 时至今日,她的愤怒与怨恨已经沉寂,但是她依然厌恶这个人,哪怕莫馨蕊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世无辜。 见莫馨蕊脸色越来越苍白,俞钰晚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也许上辈子我们是仇人吧。”说完,俞钰晚不禁自嘲一笑,慢慢儿的说道,“你不用胡思乱想,我不会再为难你。你是我的表妹,我永远都记着这一点,永远记得自己表嫂的身份。”她相信,老天爷给她重头再来的机会,是为了补偿她,让她弥补自己的遗憾,不是为了报仇。因为仇恨而破坏现在的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愿意冒险,她的人生没有这么廉价。 俞钰晚缓缓将视线移到莫馨蕊脸上,我不会刻意刁难你,但是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以后和我保持距离,不必故作亲近。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来刺激我。 莫馨蕊过于震惊,以至于根本没注意俞钰晚说了一个再字。她似乎明白俞钰晚的言下之意,艰难的告辞离开。 俞钰晚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如今的命运是你我各自的造化,你惜福,我也惜福。 瞥见身边宫人的错愕神情,俞钰晚不禁一笑,低头抚摸着袖口的绣纹幽幽的想,果然怀孕的人就是沉不住气!心中却无半点后悔。姑嫂情深怎么会适合她们!没有利用手中权势刁难,她自觉无比良善。 作者有话要说:俞钰晚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如今的命运是你我各自的造化,你惜福,我也惜福。 瞥见身边宫人的错愕神情,俞钰晚不禁一笑,低头抚摸着袖口的绣纹幽幽的想,果然怀孕的人就是沉不住气!心中却无半点后悔。姑嫂情深怎么会适合她们!没有利用手中权势刁难,她自觉无比良善。 ------------ 第240章 周誉vs萧紫涵(一) “娘,”莫雅竹拉着面前妇人保养得宜的手哭的声嘶力竭,“女儿不想死,不想死!”头摇晃的像拨浪鼓,发髻上的首饰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晃得妇人脑子里一团浆糊。 见妇人无动于衷,莫雅竹眼泪掉的越凶,抽抽搭搭道,“周誉他连着克死了两个,我要是真的嫁过去,下一个就是我了,娘,您忘了,我去年和今年连着得了两场大病,要不是有洪太医出手,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襄平侯夫人打了个寒噤,脸上出现后怕之色。 去年先帝前脚赐婚莫雅竹和诚王世子周誉,后脚莫雅竹就病了,极其凶险。莫家不敢让外人知道,否则岂不坐实了怨怼之名。遂连御医都不敢请,只敢用府上养的大夫,可吃了一个月的药,莫雅竹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万般无奈的之下,襄平侯夫人去求了外甥女荣安公主,荣安公主历来亲近母族。 荣安公主得知之后,便暗地里把自己府上的御医派了过来,这才把莫雅竹从鬼门关上救回来。 莫雅竹休养大半年才堪堪养好。幸好,遇上先帝驾崩,皇亲国戚三月内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之内不得婚嫁,之前的婚期作罢,改在今年十二月,才没有传出话来。 可是今年五月又传来梁人使用猛象为骑,猝不及防之下,在边关指挥作战的周誉险些遇险,受了重伤。 一听这消息,莫雅竹又病了,病的比上次还重。 襄平侯夫人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女儿自小就有这毛病,一害怕就生病,越怕病的越重。 周誉克妻之名,随着他声名鹊起,无人敢提,但是她没办法也假装没这回事,因为要嫁过去的是她的女儿,万一被克死了,她去哪里哭啊。 迟疑片刻,襄平侯夫人搂着女儿哽咽道,“这是先帝爷妻子下的圣旨!”语气中满满的无奈,金口玉言。 莫雅竹大哭起来,“我知道,所以我当初都做好死的准备了,我们需要帮表哥拉拢诚亲王府,可是娘,现在表哥已经是皇上了,我为什么还要嫁过去? 娘,就算不被他克死。我这辈子也不会幸福的,我害怕,他杀人不眨眼的,他们都说,他上一圈战场下来之后剑都要豁口子,身上衣衫都能拧出血来,”莫雅竹激动的抓着襄平侯夫人的手,“打仗这么危险,万一他遇上意外,我怎么办?寻常人家我还能改嫁,嫁进宗室,我这辈子都只能做周家的鬼。娘,我不要嫁给他,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襄平侯夫人听的心都要碎了,却说道,“你不要自个儿吓自个儿,那都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周世子相貌堂堂,又能力卓绝,眼下京里有几个世家子比得过他。你嫁过去就是世子妃,上头连婆婆都没有,还没有小姑子,小叔子要操心,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 周氏因为投靠大皇子而伏诛,远在苏州的周晴逃过一劫保住性命,却也被牵连,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回诚亲王府。 诚亲王府里就剩下老太妃、诚亲王和周誉,祖孙耽搁主子。虽然老太妃是周氏那边的,但是无依无靠和周誉又不亲近,且她身子又不好,根本不足为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誉委实是不错的女婿人选。 无奈,莫雅竹根本听不进去,她就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还是个有克妻名头的,只一个劲的在那哭,大有水漫金山寺的架势。 襄平侯夫人被她哭的一颗心动摇起来,一边是金光闪闪的诚亲王世子妃,诚王妃。另一边是女儿的幸福和性命。犹犹豫豫道,“我和你爹提一下。” 没等莫雅竹破涕为笑,襄平侯夫人快速的摇头,连忙道,“不成不成,你爹不会答应的。”襄平侯夫人想起女儿病的要死时,她壮着胆子和襄平侯提了一句,她至今忘不了那句冷彻入骨的话――女儿就是死也要顶着诚亲王世子未过门妻子的名头。 襄平侯府是皇帝舅家不假,但是家中无能人,要命的是和皇帝还不亲近,富贵是有,权势却无。好容易有这么一个能干的未来女婿,岂会放过。 莫雅竹的失望刺痛了襄平侯夫人的眼,她只能偏过头,硬着头皮道,“不是爹娘狠心,是实在没办法,那可是圣旨,哪里有我做主的余地。” 莫雅竹以为有转机,小脸骤然亮起来,激动道,“我可以以体弱为名出家,过上几年还俗。进了空门的人,赐婚自然便废了。”这在之前便有先例,入了空门就是新生。前朝还有太妃削发为尼,还俗之后再嫁皇帝为妃的呢。 这法子,一般人也不敢用,因为这大大的得罪了皇帝,但是眼下皇帝可是她嫡亲的表哥,她怕什么。 襄平侯夫人下意识觉得不行,忙不迭的摆手,“你出来之后怎么嫁人,谁敢冒着得罪世子的风险娶你。世子为皇上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向来优待世子。” 言下之意,在皇帝眼里,周誉分量比她重的多。 “那又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做了,难道皇帝还会杀了我不成,荣安表姐不会答应的。”莫雅竹悲悲切切的哭,“要是姑姑还在,我哪里会这么可怜。”后族本来就是靠着太后和皇后,可元后早死了。莫雅竹一直为此自苦不已,若元后还在,她的地位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连嫁个人都不能自己做主。 “皇上顶多生气一会儿,有荣安表姐求情,过上一阵子就会原谅我们。就是诚王世子,碍着皇上和荣安表姐的面子,也不敢追究的。”她考虑了这么久,才想出这一个法子,她都愿意削发为尼了,他们为什么还不答应,难道她不值得他们冒险吗?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想到这里,莫雅竹哭的越发可怜。 与她想象中截然相反,最疼她的襄平侯夫人并没有为此心软,莫雅竹一颗心都凉了,绝望的坐在床榻上,她的家人为了攀附权贵,居然连女儿都可以舍弃。 眼泪朦胧中,莫雅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 “你喜欢什么样的?”林瑾衡问萧紫涵,萧紫涵幼时得护国寺大师批言,在十八之前不可婚配。眼看明年就十八了,林瑾衡忍不住询问,对她献殷勤的人不少,但是她瞧着,萧紫涵每一个看上眼的。 萧紫涵望天,很苦恼的样子。家里弄了一些人问她意见,萧紫涵被弄得一个头两个大,遂向林瑾衡求救。 这才有林瑾衡施施然上门,以邀请她去寒山寺上香的理由,将人捞了出来。 林瑾衡眼珠子一转,好笑道,“不若嫁给我小哥得了。”一想,林瑾衡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击掌道,“你俩凑在一块儿,多好玩啊,你看,我们还能天天作伴。” 萧紫涵睨她一眼,“干嘛不是你嫁给永宁,我俩也可以天天作伴啊!” 林瑾衡煞有介事的考虑了一下,可惜的摇摇头,“那不成,永宁看见我就缩脖子,我稍微动作幅度大一点,他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对此,林瑾衡百思不得其解,她不就是有一回打马球,不小心挥到他一次,天地良心,只此一次。 萧紫涵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的摇头,慢吞吞道,“你让延愈参军去,我可以考虑考虑。” 林瑾衡哭笑不得,萧紫涵果然对周誉中毒太深,未来丈夫都得按着那个款式找,“那看来咱俩没缘分了,我小哥过完年就要背着他的剑走江湖去了。” 之前林延意伤腿,林晋海后继无人,林延愈原打算放弃自己的梦想顶替林延意继承父亲衣钵,让林瑾衡难受不已。 后来遭遇一系列变故,林延愈无法参军。待林延恩登基,林晋海和重华思前想后,还是未将他送入军营。 林瑾衡猜测,一则林延愈性情跳脱不羁,军队委实不适合他。二则父母恐怕不想林家过于势大,他们家已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萧紫涵点头,她早知道,方才不过是玩笑话,“永宁吵着要和延愈一块走,被我父亲揍了一顿。” “可怜啊!”林瑾衡很没诚意的叹了一声,她已经习惯萧永宁被揍了,实在是这小子太欠揍,梁国公世子太暴力。 林瑾衡将话题拐回原轨道上,“你可别照着你男神的标准找啊,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脑残粉,伤不起。 萧紫涵哀叹了一声,唉声叹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诶诶诶。”林瑾衡觉得牙酸,忙叫停,“这诗可不是这么用的,叫人听见了,你家男神多冤枉!” 萧紫涵一怔,大怒,“你到底关心谁啊?” “你男神啊!”林瑾衡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笑嘻嘻道,“要是传到未来表嫂耳朵里,她以后质问誉表哥怎么办?” “嘁,”话锋一转,萧紫涵心有余悸,“誉世子娶个媳妇真心不容易!这次可不要出岔子了。” 林瑾衡心有戚戚的赞同。如今京里人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担心自己女儿。忧的是,浑身冒着金光的周誉花落襄平侯府。莫家喜忧各几分?她却不知道了,莫雅竹进京不久,她并没如何接触过。 林瑾衡和萧紫涵正坐在凉亭中,欣赏枫叶,说着闲话,旁边还有丫鬟在抚琴。正是惬意的时候,便见一刚留头的小丫鬟急赤白脸的跑过来。 “郡主,萧姑娘。”那小丫鬟都不待把气给喘匀了,慌慌张张道,“奴婢看见,看见,襄平侯府上的大姑娘和,和一个男子,搂在一块,还嘴对嘴儿!”好不容易抑扬顿挫的将一串话说完,她一张脸红得能滴下血来,彷佛女主人公是她一样。 林瑾衡和萧紫涵都吓了一大跳。 “誉表哥好像在西山。”林瑾衡喃喃道,她知道是因为林延意和他一块去的。西山和这里可是两个方向。 萧紫涵顿时跳了起来,“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说: 萧紫涵顿时跳了起来,“岂有此理!” ############### 这个番外略长,共四章或者五章的样子。 ------------ 第241章 周誉vs萧紫涵(二) 萧紫涵声音不大,但是其中饱含的滔天怒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萧紫涵快步走到那报信的丫鬟面前,追问,“在哪,带路!”那架势活似带绿帽子的是她。 小丫鬟似乎被震怒的萧紫涵惊到了,不明白为什么萧紫涵这般火冒三丈,愣了愣神之后望向林瑾衡。 “你去干嘛,打她一顿还是骂她一顿。”林瑾衡从亭子中走下来。 “我……”萧紫涵噎住了。 林瑾衡叹气,“这事闹开了,襄平侯府名声是会烂大街,但是誉表哥难道就能落得好名声。被戴绿帽子的男人,哪怕他遭受的是无妄之灾,但是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萧紫涵一经提醒,冷静下来,想到周誉这样风光霁月的人,要饱受流言之苦,顿时眉头皱成一团,“堂堂后族竟然教出这么个人来,怪不得襄平侯府只能当个富贵闲人。” 林瑾衡也拧起眉,她和莫雅竹不熟悉,只堪堪见过几面,印象里是一眉清目秀的姑娘,不曾想如此“彪悍”。若没有亲事在身,还能说一句自由恋爱,热情奔放。可事实是她那婚事还是赐婚的。 “总不能当不知道这回事吧。”萧紫涵一脸菜色,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似下了某种决定,一击掌道,“咱们派人给誉世子提个醒,省得他被蒙在鼓里。”好白菜可不能给猪拱了,当然在她眼里,周誉才是那颗水灵灵的白菜。 林瑾衡也不拦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旦这事在周誉面前过了明路,襄平侯府家的姑娘就要倒大霉了。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门风严谨的人家里,莫雅竹这行为足够病逝了,稍微宽松的人家也要送到庵堂里,再轻一点的就是远嫁,遇上那等溺爱女儿的,还有可能就是教训一顿,小惩大诫一番,过段日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第三个法子最为平和,但是于这门亲事而言,显然行不通,这婚事不同寻常,是先帝所赐,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除非一个死了,婚事才能作罢。 最后一种方法,哪个男子受得了,更不提周誉这样手握重拳的男子,他又不是靠着妻子吃饭的小白脸,非得忍气吞声。 这得是多么缺心眼,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就没想过事发之后的下场。林瑾衡纳闷了。 林瑾衡和萧紫涵又商量了一下,派人看着那边,顺便查探下那男子的情况。吩咐完便也没了散心的闲情,打道回府。 却说那头,周誉得了消息,淡声吩咐自己的人去查探,第二天便把来龙去脉都查得一清二楚。于是偶遇了下襄平侯。 襄平侯是笑容满面的和未来女婿进茶楼包厢,打算好好培养翁婿之情。出来的时候一张脸还算镇定,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牙齿咬的格格响。 他好心收留了守寡的大姨子,看在他们可怜的份上,还给外甥洪天赐安排了差事,这小畜生竟然勾引他女儿。 这混账东西除了一张脸过得去会说点甜言蜜语,还会什么,给周誉提鞋都不配。 怪不得这几天,他夫人明里暗里和他说,让女儿去庵堂避两年,日后再还俗。估摸着是给她那姐姐,又灌了什么迷魂汤。无知蠢妇,进去了再出来,真当这京里人都是白痴,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那是把周誉的脸仍在地上踩。 襄平侯一团火在胸口烧着,火速回到家,莫雅竹母女俩正在院子里说笑,当下上前,一个耳光重重甩过去。 襄平侯府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待听的女儿的话,更是气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还有脸说什么情投意合,非君不嫁,他怎么养出这么个不要脸不负责任的女儿。 那混账东西住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赐婚了,她眼里还有礼义廉耻,还有家族吗? 那混账东西,吃着他们家的,穿着他们家的,竟然还妄想他的女儿。 襄平侯恨不得杀了这个孽障,虎毒不食子,到底下不了手,哆嗦着手道,“你不是想出家吗?好,好,好,我成全你,你这辈子都别再踏进我莫家的大门,我没你这个女儿。”这个女儿真的要不起了,襄平侯心中大悲。 莫雅竹虽被襄平侯的疾言厉色吓住了,但是并不信她父亲的话,她父亲只她这一个女儿,打小就疼她如珠如宝,眼下不过气头上放狠话,过上几年,定然会把她从庵堂接出来。 这次就算没被周誉挑破她和表哥的j□j,她自己也会用另外的法子让父亲放弃这门婚事,她才不要嫁给周誉。她要嫁的是风度翩翩的表哥,表哥都已经答应等她从庵堂出来了。 此刻回想甜蜜往事的莫雅竹还不知道,襄平侯已经对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动了杀心。他女儿是‘年幼无知,单纯天真’,罪魁祸首自然只能是洪天赐,他总要给周誉一个交代。 不告诉莫雅竹,不过是不想她这个节骨眼上再闹事。 莫雅竹突然要出家,这事焉能瞒过林延恩,襄平侯也不敢隐瞒,只能红着一张老脸,哭哭啼啼的把事情都交代了。 林延恩忍不住叹气,周誉这倒霉催的!眼下也不是感慨的时候,安抚了舅舅几句,等他退下,又传周誉觐见。 周誉一进来就见到表情戏谑的林延恩,眼皮都不眨一下,正经严肃的行礼。 林延恩一指下首的椅子,“坐吧!”看着周誉不禁一笑,“成了,你还不知朕找你何事?” 闻言,周誉也不绷着脸,无奈道,“事情不都解决了。”他严重怀疑林延恩是来看笑话的。 林延恩闲适的靠在御座上,笑,“这事是解决了,但是你的婚事呢?你总不能不娶世子妃了。”他父皇乱点的鸳鸯谱,出篓子的还是他表妹,又是好兄弟,怎么看怎么想,林延恩都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诚亲王与周誉父子关系已经闹僵,周誉自己又不十分上心,林延恩都后悔了,之前他还惦念着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可如今,周誉再也不必束手束脚,尽可以施展他的军事才华,遂一股脑扎进军营。人生大事,都靠边站。 林延恩觉得自己再不管管,没准他真要当光棍,史上第一位光棍亲王,出现在他在位期间,真不是一件值得流传千古的事情。 周誉看着林延恩,“你想做媒?” 林延恩微微一笑,捧起茶杯道,“有何不可,你喜欢什么样的,朕让皇后替你注意下。” 周誉皱眉,“没必要让人家姑娘担惊受怕的嫁过来,没得害了人。” 林延恩收敛笑容,正色道,“别人不明就里,你自己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周誉第一位妻子对外说是意外身亡,实则是被后母所出的妹子于争执中推下了阁楼,起因便是嫉妒长姐的好亲事。 第二位死的不慎体面,跟情郎私奔被家里逮到,被“病死”。 莫雅竹落得个出家的结局,还是林延恩看在元后的份上手下留情。 为着女方家的名声,这些事都不好对外人道,只是委屈了周誉。也是为此,林延恩对周誉又几分补偿的心思在。 “若是无缘无故的暴毙,还能说点什么。这是她们命中的劫数,不是你换做其他人也难以幸免。”林延恩心中叹气,老王妃诚王妃没少在周誉年幼时,在他耳边念叨生而克母,潜移默化,到底是留了阴影。 林延恩笑道,“你放心,朕不会乱点鸳鸯谱,定然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才赐婚,让对方心甘情愿嫁你。”又说道,“你倒说说有什么要求,或者可有中意的?” 周誉瞧一眼林延恩,垂眸很认真的想了想,“能独当一面,我经常不在府上。” 林延恩等了等,诧异,“没了!?” “没了!”周誉肯定。 林延恩失笑,“你这是找妻子还是找管家。性情如何,模样如何?不许说随意。” 周誉只得又冥想片刻,“爽朗大气,五官端正即可。” 这般言简意赅,林延恩连脾气都没了,耐着性子刨根究底的问。 一问一答之间,林延恩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娇俏的容颜来,不禁抚掌而笑。梁国公夫人在替萧紫涵选婿,他听俞钰晚提过。护国寺老方丈批言,萧紫涵十八之后,方可议婚,莫不是就在这等着。又想起林瑾衡的玩笑话,萧紫涵打小崇拜周誉,就是把对方放在神龛上供着都怕烟熏了他。越想越觉得佳偶天成。 周誉被林延恩笑的发寒,“你想到谁了?” 没有十成把握,林延恩如何会告诉周誉,免得日后两府见面尴尬,遂林延恩以拳抵在口边,微笑道,“我观你印堂发亮,好事将近。” 周誉嘴角一抽,“你什么时候学会看面相了。” 林延恩轻笑了一声,“你且等着做新郎吧!”便是萧紫涵不成,他就不信翻遍大历还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林延恩轻笑了一声,“你且等着做新郎吧!”便是萧紫涵不成,他就不信翻遍大历还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子。 ------------ 第242章 周誉vs萧紫涵(三) 梁国公夫人及其儿媳霍氏面对面的坐在马车内,神情都是若有所思,方才在栖凤宫,俞钰晚的意思她们听得明明白白。 眼下只余婆媳二人,霍氏没了忌讳直接说道,“诚王世子再好不过的人物了。”家世、相貌、能力、人品都没得挑。话锋一转,霍氏为难道,”只是比涵儿略大了些。” 梁国公夫人淡淡道,“不过相差六岁。”看一眼霍氏,叹道,“你担心什么,我知道。” 霍氏讪讪一笑,她三个儿子,仅有萧紫涵这么一个姑娘,打小又养在婆婆那,更觉亏欠她一些。遂更想给女儿找一门妥当的婚事,周誉好是好,但是在霍氏看来,周誉常年征战注定夫妻聚少离多。刀剑无眼,若有万一,女儿青春守寡,那是在挖她的心啊!这般想虽对不起周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不求女儿大富大贵,但求她平安喜乐。 霍氏觑着梁国公夫人的脸,慢慢的将自己的意思说了。男人与女人考虑问题的思维是不同的,梁国公和她丈夫恐怕会答应这门亲事。萧家和皇族关系已经很远了,除了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后姓萧,先帝那一代,林延恩这一代,萧家和皇族俱无联姻,如今萧家也没当年那般显眼,家里替萧紫涵择亲事,皇孙贵胄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有意做媒周誉,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家中男人怕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放眼皇室,也选不出再好的来。是以霍氏想将梁国公夫人拉到她这边,许有可能扭转家中男人的意思。 梁国公夫人默默的摩挲着指间的佛珠,“比起书生,涵儿更喜欢武将。”她自己嫁的就是武将,却并不反感这种生活,担惊受怕是有,但是也不全然没有可取之处。因不常着家,梁国公对妻儿心怀愧疚,极为迁就。如今战事虽有,却远没有她那时候那么频繁。 再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家几个孩子洁身自好,便是皇帝都难得的专情,想来周誉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小孙女对周誉颇有好感,她养大的姑娘,她门清的很。 霍氏惊诧的看着梁国公夫人。 梁国公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霍氏端庄严肃,虽然极为疼爱女儿却不善表达,萧紫涵在她娘面前也不如她这儿放得开。 “这是涵儿的终身大事,咱们不妨问问她的意思。”梁国公夫人说道。 霍氏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小孩家家哪里懂这些。” “皇后都说了,孩子的意愿最重要,怎么你个当娘的反而拧起来了。”梁国公夫人笑骂,他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不知变通了些。 梁国公夫人拍案决定,“回去问涵儿,她愿意便成,不愿意便作罢,你且放心,有我在,万不会让你公公逼迫她。”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霍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一颗心泡在苦水里说不出的滋味。 婆媳俩回到国公府,梁国公夫人打发走了不情不愿的霍氏,命人去寻萧紫涵。 萧紫涵到了之后没像往常一样腻歪过去,瞧着梁国公夫人神色非比寻常,不由心中打鼓,这是咋了? 梁国公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将从俞钰晚那里听来的尽数告知她。 看着一脸震惊的萧紫涵,梁国公夫人缓缓说道,“你别想太多,咱们家不会因为你嫁过去怎么样,也不会因为你不嫁过去就怎么样。你只要问问自个儿,你愿意嫁吗?” 萧紫涵愣愣的站在那,只觉得被雷劈中了,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讷讷道,“皇后怎么会有这个想法?”要不是梁国公夫人神情太严肃,她都要以为这是恶作剧了,不带这样玩的。 “听娘娘的意思是,皇上问诚王世子,他想找一个怎样的妻子。”梁国公夫人瞥一眼神情紧张的萧紫涵,不由想发笑,勉强忍住了。 梁国公夫人慢条斯理道,“皇上听完就想起你来,便让皇后来问下咱们的意思。这做媒总要两厢情愿方是美谈。” 萧紫涵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兀自道,“皇上怎么就没头没脑的想起我了呢?”又咬住了嘴唇,声音不由的放低了,“誉世子知道皇上的意思吗?” 梁国公夫人好笑,看来她孙女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这消息,“这我就不知道了。”问道,“也不是今天就要你做决定,你回去好好想想。好姑娘,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要仔细想清楚了,不要一时冲动就做决定。” 萧紫涵梦游似的被丫鬟们送回了屋子。 林瑾衡得了萧紫涵的信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一进屋见她那憔悴又亢奋的模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跟磕了药似的。 萧紫涵正愁的要死,她对周誉的崇拜,林瑾衡最清楚,见了林瑾衡好似遇上救星,一把将人拿过来,竹筒倒豆似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说罢,揪着身下的毯子,纳闷道,“你说皇上怎么就想起我了呢。就誉世子那要求,京里多少人合适着呢?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林瑾衡心虚的挪了挪身子,好像似乎可能她和皇帝说起过,萧紫涵是周誉的脑残粉,远目,当初为什么会提到这一茬的,她想不起来了。 阿弥陀佛,皇帝没有直接赐婚,要是萧紫涵不愿意嫁,她怎么跟人交代。果然还是她三哥靠谱。 瞧着萧紫涵纠结的模样,林瑾衡道,“管他多少人合适,你自个儿愿不愿意才是最重要的。”崇拜男神和嫁给男神可是两码事,就像她也曾经追星过,可没有想嫁的想法,当然也没有嫁的可能。 偏萧紫涵有可能嫁给男神,坑爹啊,怎么破?林瑾衡仰头,想象她的男神愿意娶她,恩,想象无能!完全不敢相信! 林瑾衡看向萧紫涵的目光是满满的同情。 “我不知道!”萧紫涵要哭了,愤恨的捶了捶枕头,她就是不知道啊! 林瑾衡的眼神更同情了,想了想说道,“闭上眼,想一想,不嫁给誉表哥你想嫁给谁。” 萧紫涵听话的闭上眼,然后挫败的睁眼道,“一片空白,连个鬼都没有。” 林瑾衡继续道,“那你想嫁给一个怎么样的人,”指了指脑袋,“想一想他的身高,体型,性格,模样……” 不一会儿,萧紫涵的脸慢慢红起来。 林瑾衡挑了挑眉,摊手道,“有决定了。” 萧紫涵捂着发烫的脸,眼神闪闪发亮。 不过片刻,萧紫涵又愁眉苦脸道,“万一我愿意,他不愿意怎么办?” 林瑾衡沉默,可算是找到关键点,估摸着她最纠结的就是这。林瑾衡觉得萧紫涵这是杞人忧天,若是萧家同意了,周誉那边定然没有问题。又想萧紫涵在意恐怕也不是面上那意思,而是不管是谁,只要没有大问题,周誉都会愿意。 看着这征兆,林瑾衡发愁,这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的心思。小姑娘总是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我,最起码也得有点好感吧。 林瑾衡偏头看着萧紫涵,认真的问,“你真的愿意嫁给誉表哥,可不要凭着一腔热情,其他事情都考虑过了。” 郁闷的萧紫涵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和我祖母说的一样。” 林瑾衡瞪她。 萧紫涵收起笑容,她知道祖母、母亲和林瑾衡都是担心以周誉的身份,离开一年半载是很平常的事情,且危机重重,他们都是心疼她,但是同样尊重她的意愿。 可她崇拜的便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周誉,又心疼他身世坎坷,却心性豁达,便是被克妻之名连累的堂堂王府世子叫人避之不及,为了保全几位未婚妻家族的颜面,不使对方阖家姑娘蒙羞,不曾站出来辟谣。 祖母突然告诉她,她可以嫁给周誉,对萧紫涵而言连梦想成真都不算,她压根没做过这种梦。 如今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至今她还晕晕乎乎的。 萧紫涵郑重的点点头,神情却带着一点郁郁之色。 林瑾衡说道,“你就是苦恼,誉表哥对你是什么感觉,对吗?” “他肯定把我当成亲戚家的妹妹,”萧紫涵气鼓鼓道。 “额,”林瑾衡劝说,“虽然你们认识十几年了,但是毕竟没怎么接触过不是,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不是?这感情不都是培养出来的。” 萧紫涵看着林瑾衡。 林瑾衡顿时觉得亚历山大,“你们可以先处处看啊,合得来就请皇帝表哥赐婚,合不来就算,这不是对大家都好。”虽然爱情都是从单恋开始,但是一味的单恋在她看来太苦了。若是没希望,林瑾衡宁愿萧紫涵不要陷进去,以免日后苦求不得,心神俱伤。 萧紫涵露出心动的表情。 林瑾衡笑了笑,说道,“誉表哥最是通情达理。”定亲之前先让小儿女私下接触接触,有利于婚后和谐,这本就是贵族之间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不过是中间插了一个林延恩,给萧家一种马上就要做出选择的错觉。 林瑾衡一拍萧紫涵的肩膀,“姑娘,上吧,目标,俘获男神的心。”说罢,林瑾衡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她更好奇,动情的周誉会是什么模样,以周誉为人,若是答应了,必然会郑重对待萧紫涵。只是这份郑重能否让萧紫涵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落回肚子里,就是周誉做到何种地步。 林瑾衡由衷希望,两人能成为有情人。 萧紫涵顾不上恼羞成怒,重重一握拳,很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 作者有话要说:萧紫涵顾不上恼羞成怒,重重一握拳,很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 ------------ 第243章 周誉vs萧紫涵(四) 林延思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周誉,拣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笑意融融道,“听说你好事将近!” 周誉垂眼看着杯中的酒,不说话。 林延思也不恼,继续道,“听说皇上已经有人选了。” 周誉终于施舍了林延思一个目光,抬眼看他。 林延思老神在在把酒杯往他的方向一推,一努嘴,“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乐子,怎么能轻易放过。 “到时候我总会知道。”周誉淡淡道。 林延思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一声,“我可算明白,为什么要我出面了。”这么严肃的话题,林瑾衡觉得还是让最不正经的林延思出马比较好,便是不成,也能当个玩笑揭过去不会过于尴尬。 不过林延思所说的明白却不是这个,而是周誉这态度,与他而言,娶谁都无关紧要。若是萧紫涵对他无心,这门婚事就已经定了,两个都是明白人,还怕日子过不好。正是因为动情动心,所以患得患失。 瞧着一无所觉的周誉,林延思不禁叹了一口气,“作孽啊!”斜睨着周誉,很是不屑道,“想不到你这不解风情的木头,还能骗到小姑娘,简直是暴敛天物。” 话说到这里,周誉要是再没琢磨出点关键,这二十几年便是白活了,林延恩看中的人,似乎是林延思认识的,且有什么要求。 林延思瞧着周誉也是明白过来,遂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依着你的要求,倒是有一个姑娘挺合适。合该你走运,这么巧,那姑娘对你印象还不错。”八字没一撇,自然不会说萧紫涵挺喜欢他,姑娘家可矜贵着呢。 周腾神色动了动,看向林延思的目光添了几分认真。 林延思调挑了挑眉,接着道,“那姑娘家里也是同意的,只有一点担心,”林延思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到底从没接触过,万一脾性上合不来恐不美,日后做了怨侣,岂不伤和气,遂想着,要是你这愿意,不妨私下接触一二。我倒觉得这挺好的,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只是相敬如宾终究遗憾。” 周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他们的顾虑,现实中的人和想象中的人总是有所差距,这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那你是答应了?”林延思明知故问。 不出所料,周誉点头,既有可能做夫妻,周誉自然会尊重对方的意见,何况这要求无可厚非。 林延思也知道依周誉为人不会拒绝,这家伙虽然看着不好亲近,但是意外的善解人意。作为他们几个中最年长的一位,他习惯迁就照顾别人。 他把周誉约出来,是要争取让周誉开窍,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主动一点。这种事情,怎么好女孩子主动 “哪家姑娘”周誉正色问道。 林延思忍俊不禁,“你私下见面时,可别摆出这脸色来,别把人吓跑了,碰上个好姑娘多不容易,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周誉略微有些不自在,冷冷扫一眼幸灾乐祸看笑话的林延思。 林延思不以为杵,乐呵呵道,“梁国公府的姑娘,萧二的妹子,你总知道吧。你觉得怎么样?” 周誉当然知道,他和萧家两兄弟没有林延思几个熟悉,却也比旁人熟悉多了。京城贵族圈说大也不大,怎么可能不认识。 周誉对萧紫涵的感觉,就是一笑容明媚的小姑娘。然后一阵晃神,小姑娘竟然已经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她似乎有点怕我。”周誉想了想道,萧紫涵见到他的神情,有点像他的下属,崇拜和畏惧混杂,想亲近又不敢的模样,他记得清楚,是因为几次捕捉到萧紫涵的视线,等他望过去,萧紫涵便会露出紧张的神情,不免好笑。 “谁让你这么严肃的。”林延思吐槽,心里却道,有人近乡情怯,有人近人情怯。语重心长道,“姑娘家可不是你那群兵,也不是我们,姑娘家心思细腻柔软,所以你和她相处的时候就该温柔体贴一些。让人家姑娘知道你打心眼里重视她,让她有安全感。” 周誉的眉头顿时拧起来,虽然他定过几回亲,但是对方都是规矩严谨的文官家庭,不似勋贵,在儿女婚事上颇为开明,是以并没有如何接触过。 和姑娘家私下相处,周誉经验几乎为零。 周誉的为难,林延思瞧在眼里,乐不可支,忙咳嗽两声,拿起酒杯润了润嗓子,开口道,“你倒和我说说,你对萧表妹是什么印象啊,若是连点印象都没有,我看你们也不必尝试了,没得耽搁人家。” 周誉对萧紫涵印象不错,但是还真是萧紫涵担心的那种,就是一直把人家当亲戚家的妹妹,并无私情。眼下被林延思追问,倒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来,“是个好姑娘!” 半响都无下文。 林延思气馁,罢了,周誉这一窍还没开,但是对萧紫涵印象肯定不错。能不错的到哪一步,就是两人的缘分了,他在一边干着急也没用。他只能在一边祈祷,萧紫涵能让周誉开了窍,终成眷属,那样,他这个做兄弟的也就圆满了。 周誉前面二十几年缺失家庭关爱,他希望后面几十年能加倍补偿回来。而夫妻恩爱与否,对家庭氛围影响极大。 在林延思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周誉突然出声问道,“姑娘家喜欢些什么?” 林延思快速收回腿,暧昧的靠近,挪揄道,“每个姑娘家喜欢的都不一样我怎么知道?你问哪个姑娘?” 周誉淡淡的扫一眼林延思。 “嘁”林延思嗤了一声,“真是的,问明白点会死啊!”也不闹周誉,“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妹妹。”太阳打西边出来,周誉纡尊降贵向他打听萧紫涵爱好,可见他对萧紫涵印象实在不错,对这事确实重视,换做其他姑娘可未必有这待遇。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开头,必须双手双脚支持。 林延思拍了拍周誉的肩膀,苦口婆心,“你试着用心去喜欢一个姑娘,去发现她可爱的地方,哪怕不是萧表妹也成,你会发现那种感觉很美好。”不是因为合适而在一起,而是因为喜欢在一起。 周誉神色一动,复又笑睨林延思,“你是在炫耀?” 林延思大笑,“我俩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对你炫耀没成就感,我都有一对‘好’了,你就是骑马都赶不上。” 洋洋得意之情,扑面而来,让周誉顿觉手痒,很想将人从窗户口扔下去,又想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勉强忍了。 林延思犹嫌不过瘾,很是臭不要脸的得意了几句,才心满意足的开始传授哄女孩子秘笈。许鸾便是他自己求来的,就是定亲后,也没少往人家面前献殷勤,他自觉在这一块,自己是可以算宗师级的人物,见到周誉,很有一番传道授业解惑的好为人师之感。 对此,萧紫涵几欲将林延思供在神龛上,早晚三柱香的伺候,俨然新一代男生。以至于某人觉得自己地位岌岌可危。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眼下周誉必须得耐着性子听林延思口若悬河,并且骂不还口。 林延思终于说的口干舌燥,施施然住口,“今天就到这,改天我再和你细说。” 周誉额上青筋微不可见的跳了一跳。 林延思似乎注意到那股肃杀之气,很是识相的说,“明天妹妹和萧表妹应该会去言志斋选书。” 周誉点头,“知道了。” 于是第二日,言志斋中,林瑾衡和林延思坐在雅间吃点心看书,萧二坐立不安的在屋内徘徊,妹妹要被抢走了,怎么办?这是每一个妹控无法承受之痛,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对此,林延思表示喜闻乐见。林瑾衡表示,天下下雨,娘要嫁人,自然规律社会规律不可破,要遭遇天打雷劈的呦。 下面的书肆中,萧紫涵竭力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在书架上选书,一颗心犹如小鹿乱跳,砰砰作响,眼神忍不住往旁边瞄。 周誉好笑,嘴角微陷,脸上出现一个极淡的笑容。 触及对方视线,萧紫涵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愣了一会儿才紧张的转开视线,脸上一片嫣红,觉得自己方才傻透了。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心里开始呐喊林瑾衡喊她二哥,都跑哪儿去了,居然把她一个人丢下。 林瑾衡表示,留下绝对会被诅咒的。 周誉看一眼架子上的书,都是棋谱,“你喜欢下棋。”林延思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样的和颜悦色,没有让萧紫涵放松,反倒身体更僵硬了,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小小的抽了一口凉气,梦幻似的点了点头,“恩。” 周誉微笑道,“我也喜欢对弈,若有空,我们到可以切磋一下。” 萧紫涵耳尖都红了,脑袋小幅度的动了动。 周誉眯了眯眼,林延思似乎有些事没告诉他。 另一边林延思死死拉住暴动的萧二,咂舌,果然是打仗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这就约好下次了,佩服! 萧二整个人都不好了,循序渐进在哪里,要不要这么迅速,欺负小姑娘不带这样的。他妹子那是被色/诱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妹子,你要矜持一点,你要吊着他啊。 林瑾衡看一眼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马上就不感兴趣偏过头,继续透过机关观察那边的情况,言志斋是林家产业,林延思选择这里可是有目的的。 男的英俊女的俏,一刚一柔,大大咧咧的萧紫涵一秒钟变身小女儿。实在让人大开眼界,林瑾衡觉得不虚此行。 作者有话要说:男的英俊女的俏,一刚一柔,大大咧咧的萧紫涵一秒钟变身小女儿。实在让人大开眼界,林瑾衡觉得不虚此行。 ------------ 第244章 周誉vs萧紫涵(五) 若是要形容萧紫涵目前的情况,那便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傻了! 原本机灵的萧姑娘一遇上周誉,同手同脚是家常便饭,脸颊发红是常态。昔日的能言善辩愣是成了不善言辞,好吧,姑且可以说是矜持。 周誉本也也是沉默之人,好在他还清楚作为男子,应该迁就女子,为使萧紫涵不过于拘谨,绞尽脑汁暖场,无奈,萧姑娘不配合,让周誉哭笑不得。 周誉又觉他若说得多了,萧姑娘反而更紧张,遂也沉默。 之前还在一旁看笑话的人,不由着急了,虽然无声胜有声,但是进展也忒慢了。在一旁抓耳挠腮,各种心理辅导,两人态度良好,保证听取大众心声,再见面依旧是沉默…… 弄的围观党也没了脾气,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们干嘛抢着去做太监,罢罢罢,两人都在努力尝试靠近对方,慢便慢吧,细水流长也是美。 如此一想,围观党都散了,除了尽忠职守的做烟雾弹,为二人制造相处机会,该吃吃该喝喝。 如此,便翻过了年,迎春花凋谢,小荷已露尖尖角,两人相处竟已半年。 众人表示很淡定,周誉这个大龄青年都不着急,他们着什么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人相处,他们也看在眼里,没戏,谁信,估摸着就是萧姑娘这心没还安。越是喜欢越是在意。他们乐意捧着茶杯看周誉使出浑身解数想着怎么抱的美人归。 尤其是林延思,这个顾问当得很是满意,可以使唤周誉,那个感觉不要太好哦! 到底梁国公夫人厚道,瞧着火候差不多,,遂将萧紫涵唤到上房喝茶谈人生,谈理想。 开场白是,“一打眼,你就十八了。” 萧紫涵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有点猜到梁国公夫人的意思,“恩。” “方丈说你今年便可以议婚。”梁国公夫人看着萧紫涵道,“你觉得和诚王世子如何,若不成,便罢了,咱们再另找人家,总这么耽搁着也不是个事儿,你也不下了,诚王世子也不小了。” 萧紫涵目光动了动,绞着手中的帕子,“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若是她不喜欢周誉,她不会这样犹豫,她会很干脆的答应这门亲事,与家族有利,与她也大善,她相信自己会和周誉成为一对模范夫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红脸。 可是她喜欢他,所以她贪心。若是不能两情相愿,她宁愿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她就不会失望,不会伤心。 梁国公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只问,“你可有决定了?” 萧紫涵低垂着头,露出羞赧之色,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安心。 这个答案在梁国公夫人意料之中,周誉之心,她们这些做长辈的瞧得分明,便是霍氏这个最不满这桩婚事的,也改了口。到现在,婚事就卡在萧紫涵这里,就等她点头。 梁国公夫人忽的正容问道,“你考虑清楚了?” 萧紫涵抬眼,神色坚定,语气认真,“孙女儿考虑的很清楚。”缓缓的靠在梁国公夫人身上,“他对我很好,祖母,我会很幸福的。” 梁国公夫人慢慢的露出笑容来,笑的满脸皱纹,抚摸着她的背,乐呵呵道,“好,好,好!” 梁国公夫人一桩心事了,最心爱的孙女寻得如意郎君,喜不自禁。心里已经开始想着那个日子好,孙女的嫁妆是老早就准备好的,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够,恨不得把自己的私库都给她搬过去。 八月十八,宜嫁娶,宜出行。 一行人吹吹打打抬着数十个箱笼在街上招摇过市。 街上行人一瞧,打头是一对活雁。大雁是鸟类中“情挚”的典型:一旦失去配偶,便再不会去另寻新偶,遂一直是聘礼之中不可或缺之物。 紧接着是一把宝剑,即使藏在剑鞘之中,那股锋芒也让人不容小觑。这令好些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说哪家下聘还送宝剑的,这不是讨晦气吗? 倒也有一些人露出了然之色,诚亲王府有一对传家宝剑――干将莫邪,是历代王爷王妃的信物,想来眼前一把便是莫邪了。 看来,这位萧姑娘恨得诚亲王府宗室,这不还只是世子妃,便把象征王妃信物的莫邪作为了聘礼。 后面的箱笼依着顺序,分别是聘金、聘饼、海味八式、三牲、椰子、酒、四京、四色糖、茶叶、芝麻、帖盒、香炮镯金、斗二米…… 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行至梁国公府,一人点燃鸣炮,不过片刻,府内也以鸣炮之声回应。 在敲鼓唢呐声之中,梁国公府的正门大开。喜气洋洋的管家将一穿戴喜庆富贵的妇人迎了进去。 一路追随而来的百姓也不散去,站在门口驻足围观,与旁人津津乐道着自己的从姑姑的表妹家的邻居的堂姐的丈夫的外甥女那听来的消息。 这门婚事早已经人尽皆知,七月里皇帝亲自赐婚,诚亲王府世子和梁国公府姑娘。双方都是豪门中的豪门,贵族中的贵族。而百姓最是乐道这点事儿,越是豪门越是好奇。早就传的几乎整个京城无论皇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知道了。 眼下这些人等着是为了讨彩头,萧家肯定会收下聘礼,那么按着这京里世家的规矩,等下萧家就让外头的人‘沾喜气’,想来,以萧家豪富,女儿许的又是那样的好亲事,定然不会小气。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媒婆喜形于色的离开,等在外面的人也收获颇丰,满意离去,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大婚之日,按规矩届时这“喜气”比今儿还该重一点。 大婚之日很快就来临,周誉老大不小,遂这婚礼定在十月初八,当日宜嫁娶,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好日子。 恭喜周誉,终于摆脱光棍之身,心愿得偿,娶得美娇娘。 ### 婚后某个黎明。 原该酣睡的萧紫涵突然睁开眼,翻过身子侧躺着,接着微弱的光,细细端详枕边的周誉,不由自主的伸手,隔着空气缓缓的描绘对方的脸庞,她竟然已经嫁给了他,是不是在做梦呢 萧紫涵察觉到对方睫毛微颤,没来由的似做贼一般飞快收回手。 周誉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出手迅如闪电,力道却极其轻柔。 萧紫涵心虚的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周誉忍俊不禁,撑起半边身子,将萧紫涵笼罩在阴影里,也不出声,只默默的看着她。 萧紫涵睫毛颤个不停,终于憋不住,睁开眼,神情很有些恼羞成怒和挫败,外加一点点不知所措。 “你干嘛?”萧紫涵咽了咽口水,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发出咕咚一声,顿时,萧紫涵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呵”一声,周誉忍不住笑出来,见她神色窘迫,嘴角上扬弧度更大。 萧紫涵一张脸火辣辣,色厉内荏的瞪着周誉,恶声恶气道,“睡觉!你待会儿不上朝了。” 周誉眸色深了几分,慢慢俯□,珍重的亲吻她的眉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萧紫涵心头一震,心口酥酥麻麻,说不来的滋味。这样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实属难得,没等萧紫涵感动完,就觉周誉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往下。 萧紫涵马上就来不及想其他,模糊间只有剩下一个想法,早朝应该赶得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紫涵马上就来不及想其他,模糊间只有剩下一个想法,早朝应该赶得上吧! ------------ 第245章 大姑娘(上) “哇”产房中想起一声孱弱的哭声,如同猫儿叫一般,若非接生婆报信,“是位千金。” 守在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大姑娘已经生产完毕。 二老爷、大爷、二爷、九姑娘以及赵彦之等赵家人都紧绷着神经等着里面的消息,二太太则在产房内照顾大姑娘。 外面的九姑娘手心都是汗,全身僵硬,目光死死的盯着产房的大门,她突然害怕里面的人出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屋外人的心都悬在喉咙口。一侍女走出来福身道,“夫人和小小姐都平安,夫人已经睡着了。”神色中尤带着慌乱,大姑娘这一胎怀的艰难,生的艰难,有极大的可能一尸两命,否则也不会连填房人选都准备好了。 幸好,老天保佑,在宫中御用产婆以及太医的帮助下,生产过程虽不顺利,但是也比想象中好多了,起码母女二人现在都好好的,没有危险的征兆。 等候在外面的人如释重负,常常呼出一口气来,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闻言都压下隐隐的担忧,露出笑意,大姑娘怀的是女儿,这点他们早知道,若说不失望是骗人的,不过经过几个月的过渡,早就接受事实。 在场的人中,唯有忠义候夫人现出不满之色,以大姑娘这身子骨还有这不容人的性子,她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抱孙子啊。 只是再多的不满,忠义侯夫人嘴上一个字都不敢说,如今,她是根本不敢对大姑娘说三道四,就是连婆婆的款都不敢摆。 一来上头有老夫人压着,经过几年前的教训,她哪里敢插手儿子房里事。 二来,忠义侯府正是风雨飘渺的时刻,而林家随着林延恩的登基,炙手可热,赵家必须依靠林家,才能在京城站稳阵脚。 忠义候府奉皇帝之命投靠大皇子,借着婚宴,将绝大多数权贵一网打尽,企图以此控制京师。最终大皇子起兵失败,但是这些大臣都受了惊吓,更有不少“异己”“顽固分子”被趁乱消灭。 忠义侯府大大的得罪了这群人,更为坑爹的是,忠义侯府不能对外说,皇帝早知这事,他们是奉皇帝之名而为。为了朝廷稳定,皇家不会承认,无凭无据,大臣也不会相信,就是有人信,他们也不敢说。 赵家先祖是高宗安插在先帝身边的人,为高宗办了不少事,当年机缘巧合之下,知情人都死了,这才避免被血洗的命运,传承至今。 这段黑历史成为悬在头顶上的剑,担惊受怕了几十年,在他们以为安全的时候,却被不孝女赵氏捅了出来,逼得赵家不得不坦白从宽,答应将功赎罪。 皇家不再追究往事,赵家却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所以外人只知忠义侯府迷途知返,暗地里保护不少大臣,同时揭发大皇子重重安排,功过相抵。 经此一役,忠义侯府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 过了两个时辰,疲惫不堪的大姑娘才悠悠转醒,脸色依旧苍白如雪,第一句便是,“孩子呢?”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赵彦之赶紧往她后背塞了软枕,让她靠坐着,又从边上奶娘怀里接过孩子,目光怜惜的看着襁褓中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她实在是太孱弱了,弱的连奶都吸允出来,只能挤出来,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 幸而,还能咽下去,太医说,能吃便好! 大姑娘贪婪的看着小婴儿,她只模模糊糊瞥了一眼,便昏了过去。大姑娘强打着精神,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缓缓的将脸凑过去,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的柔软细腻,顿时泪如雨下,又急忙将孩子移开,怕眼泪惊醒她。 赵彦之慌了手脚,才想起拿帕子替她抹泪,“你别哭,月子里会落下病根的。” 大姑娘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怕惊醒怀中的婴儿,强忍着喉咙口的泣声,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苍天有眼,她们都活着,她们都活着。 看着不甚健康的孩子,大姑娘眼泪掉的更凶更急,眼神却逐渐坚定如磐石,为了女儿,她要努力活下去,活的越长越好。 抬头对赵彦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我有些饿,想用点粥。” 赵彦之喜不自禁,一叠声吩咐人,将在暖炉上温着的鸡汤中端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姑娘极为配合太医调养身子,月子对女子身体甚为重要,若是调养的好,能大大改善身体状况。 顶级的太医、珍贵的补品、家人的体贴、以及大姑娘自己的求生欲。 在摆周岁酒时,大姑娘再也不是之前风吹吹都要担心她被吹走的羸弱模样,虽比不得正常人,但也不用家人时常悬着一颗心。这让所有关心大姑娘的人都不由得喜上眉梢。 一直为大姑娘请脉的于太医笑呵呵道,“夫人再仔细调养下去,身子骨会比如今更好。”话却不敢说得太满,如常人一般这种话,于太医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实在是不敢下断言。大姑娘身子骨终究不大如人意,子嗣上更是不敢提及。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三年。 大姑娘望着在草坪上玩耍的女儿,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小腹上,嘴角的笑容渐渐苦涩,她该是时候去寻找一个答案了。她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一天,同和堂最富盛名的郑大夫接了一桩郊外的生意,花了一个上午城外一贵人看完病才离开。在回城的路上,被一穿着衣着质朴的婆子拦住,言称,她家夫人病了,正巧要去寻大夫。瞧见同和堂的马车,特来邀请。郑大夫不敢耽搁,不说医者父母心,只说对方是忠义侯府世子夫人,他也不敢马虎,赶紧随着婆子进了一座别致幽静的庄院。 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优雅的熏香,郑大夫抬眼瞧过去,端坐在上首的美貌女子,看着是有些孱弱气色不济的模样,但是并非急症之象。 大姑娘笑着一指下首的椅子道,“郑大夫请坐。” 郑大夫直觉不好,可是也明白怕是避不开了。 过了半个时辰,郑大夫才离开客厅,踏出门之后,忍不住摸了摸额上的汗,心有余悸的往后望一眼,到底是名门贵女,世家宗妇,瞧着和蔼可亲,但是该有的手段一丝不少。软硬皆知,逼得他不得不说真话。 郑大夫行医数十年,不是没给达官贵胄看过诊,知道对这些豪门有些话不能说,且往往是报喜,忧少报,涉及隐私的事情更是不敢提。 就拿这位忠义候世子夫人来说,她早年怕是被用过虎狼之药,虽时隔已远,但是对身子的损伤到底已经造成,这是后来如何描补都挽回不了的。 这样的身子骨在他看来是不适合怀孕生产的,但是他知道这位夫人膝下有一个女儿,体质羸弱,据说是胎中带出来的体弱。 怀孕生产与她身体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再怎么精心保养,这位夫人的身体终究比旁人差上许多,至于再孕,前一次怀孕已经是奇迹,如今身子骨更弱,难啊! “夫人!”雨桐哽咽出声。 在郑大夫走后,大姑娘一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表情茫然,无悲无喜。 “夫人。”雨桐的声音悲痛。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要让她家姑娘遭遇这种苦难。 大姑娘眼珠子动了动,拿起边上的茶杯想喝一口,只是她的手不断的哆嗦,杯盖撞击杯檐发出刺耳的声音。 恼怒之下,大姑娘重重将被子撂在案几上,茶水洒的满桌都是,“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雨桐摇头,她怎么放心。 大姑娘竟然笑了笑,“你怕什么,我还有绾绾,你还怕我做傻事。”想起女儿,大姑娘的心一点一点抽痛起来,好似整个人活了过来,继而所有的怨恨、惊怒、不甘、恐惧……都汹汹而来。 雨桐这才一步三回头,悬着一颗心离开,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不敢走开。 屋内,再无一人,大姑娘终于伏在案几上大哭起来,就连茶水浸湿了衣袖都感觉不到。 太医的欲言又止、避重就轻,她不是没有发现,家人在她背后的黯然,她察觉到过。 大姑娘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真相,当一切事实鲜血淋漓的摊在她面前,她发现,之前自己所有的准备都溃不成军。她以为自己可以从容面对一切,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这么脆弱不堪。 那么多人在暗地里指责她善妒,赵彦之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一弱女,大姑娘梗着一口气不肯妥协,她能生,为什么要让别人生。她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凭什么要j□j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可现在她拿什么坚持,三十五无子方纳妾,她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年,便是坚持到了,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分享她的丈夫,看着另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作者有话要说:可现在她拿什么坚持,三十五无子方纳妾,她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年,便是坚持到了,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分享她的丈夫,看着另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 必须是he,只是中间虐一点 再ps 祝大家今天的女生节 明天的女人节 快乐!!! 最后ps 说个事哈,那个 元宵赛诗会有两位读者的作品不符合规定,不能用,很抱歉。 然后数量不够了 o(╯□╰)o 所以在这里拜托下,有兴趣的童鞋愿意的话,可以写一写,有奖品拿的,是币。 o(n_n)o谢谢 ------------ 246 大姑娘(下) ? 当天,大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夜,雨桐送了晚膳进去,过了半个时辰再进去,膳食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第二日,忧心不已的雨桐估摸着时辰,小心翼翼的进屋伺候,却见大姑娘已经起了身,正坐在梳妆镜前。 “夫人。”雨桐讷讷喊了一声。 大姑娘微微一笑,并没有转身,语调轻柔道,“我想绾绾了,我们回去吧。”这次出来,她并没有带上女儿,而是由老夫人照顾。 愣了一愣,雨桐才反应过来,隐隐觉得大姑娘神情和昨天有所不同,令她不安,脱口而出,“姑娘。”喊得是未出嫁时的称呼。 “我们该回去了。”大姑娘悠悠道。有些事情既已知道,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申时三刻,赵彦之从衙门归来,先去向祖母、父母请安,然后才回正院。 像往常一样,赵彦之由人伺候着脱下朝服,换上家常,边笑着道,“怎么不多住几日,好好散散心。”他进门边被告知,大姑娘回来了。 大姑娘一笑,上前理了理他的领口,“想绾绾了。” 提及女儿,赵彦之脸上的笑容更柔软。 大姑娘垂着头认真的替他整理袖口,阖府上下,最疼绾绾的是赵彦之,他是这么的喜欢孩子。 “纳妾吧!”待将屋中伺候的人屏退,大姑娘突然看着赵彦之的眼睛道,“我们需要一个儿子。” 赵彦之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姑娘,“你在胡说什么。”又软和了神色道,“孩子我们以后自然会有,何必要纳妾,不是搅的家宅不宁。” 大姑娘忍不住笑道,“我们真的还能有孩子吗,我的身体状况,你还不清楚吗?” 赵彦之心头一震,内心浮现慌乱,竭力保持镇定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医说你只要好好调养……” 大姑娘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找大夫看过,你不要再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自己的身子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赵彦之见大姑娘的神色,焦急,“妍儿,你听我说,你身体状况……” “我只想听真话,我不想临死才明白过来,你们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 赵彦之神色大变,嘴唇微动,仿佛失了声一般说不出话来。 “我的身体状况很差。”大姑娘缓缓道,“是吗” 赵彦之瞳孔骤然收缩,否定的话说不出,却也不忍心肯定。 这无疑是一种默认。大姑娘闭了闭眼,憋回眼中的泪水。 “我不能再有孩子,是吗?”大姑娘继续问。 赵彦之避开她的视线。 大姑娘放在膝盖上的手拽紧,说道,“既如此,为什么不纳妾呢?反正要纳的。”转开视线,望着窗台上的兰花。 她只是身体差,但并不是马上就要死,只要精心保养,活上十几载不是难题。那么她可以抱养一个庶子,细心教养着,将来女儿也有依靠。 有林延恩在,这个孩子袭爵并非难事,她也算对得起忠义侯府了。 其实与另一个人分享丈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是吗。她只要想一想女儿,那种痛也就淡了。当初生女儿,濒死那一刻,她脑海中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她逼着自己只想女儿。 赵彦之走到大姑娘面前,握着她的手道,“我可以等,我愿意等。” 大姑娘摇着头道,“我不想等了,我害怕,多等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然后就是失望。”她害怕这种明知道没有结局的等待,心起起落落,悲悲切切,一无所获。 赵彦之扶住大姑娘的脸,神色坚定,“会有奇迹的,当年太医们都说,你恐怕很难有孩子,但是我们有了绾绾不是吗?我们一起等待另一个奇迹好不好,我们还有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妍儿,我都没有放弃,你怎么就放弃了。”他渴望有一个儿子,但他更想要身上流着他和大姑娘血液的儿子。 眼泪一颗颗的从大姑娘眼中落下来,落到赵彦之手上,那种温度灼烧的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傻姑娘,你什么都不要想,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我会解决的。你只要乖乖听太医,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赵彦之珍而重之的轻吻大姑娘的额头。 心中的怨、恨、妒竟然奇迹般的平定下来,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委屈,大姑娘突然扑到赵彦之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一婆子进屋轻声道。 十四姑娘笑着站起来,点头道,“通知子杰、子燕和明惠,让他们收拾收拾该出门了。”一晃眼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娘,自己早从花样年华的少女成为即将迈入三十大关的少妇。 回忆起往事,十四姑娘不禁一笑,若是十二年前大姑娘香消玉殒,她的人生可能会变成另一幅模样,小心翼翼的在侯门中生存,三年五载之后,将关系撸顺,然后与赵彦之相敬如宾,做一位贤良淑德的侯夫人。 而今,她是吏部郎中的夫人,她的丈夫不及赵彦之英俊也不及他家世显赫,但是她的丈夫心中有她,会为了她的一颦一笑担心和欢喜。 当年她对此不屑一顾,所以明知赵彦之对大姑娘一往情深也愿意做填房,如今她由衷的庆幸,大姑娘化险为夷,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大姑娘的幸运。 她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说来,她这门婚事多亏了二房伯父伯母操劳,否则以她庶出庶出,五老爷还不在的条件,根本轮不到她。胞兄也不会受到二房处处提携,仕途坦荡,直接令她在娘家地位更高更稳。 这些一半是血脉,另一半是因着二房为了补偿她。 较真的想,她如今这一切都和大姑娘脱不开关系。 十四姑娘真心实意的感谢大姑娘,也希望她能幸福。 十四姑娘扶着婆子的手慢慢往外走,感慨道,“大姐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菩萨保佑。”大姑娘以三十八岁高龄产子,一桩心事总算了了。 果然,老天是不会过分为难好人的,在一方面亏待了,总会在另一方面补偿过来。大姑娘子嗣艰难,但是赵彦之身边依旧无二色,最终儿女双全,虽有磨难,结局美满。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老天是不会过分为难好人的,在一方面亏待了,总会在另一方面补偿过来。大姑娘子嗣艰难,但是赵彦之身边依旧无二色,最终儿女双全,虽有磨难,结局美满。 真好! ########## ps 历时九个月,簪缨世族 结束了 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肯定写不到这一步,回头看看,自己居然写了将近九十万的字,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打算休息一个月,顺便准备新文,有缘的话四月再见 我的专栏,方便的话,收藏一下吧 再ps说个事哈,那个 元宵赛诗会有两位读者的作品不符合规定,不能用,很抱歉。 然后数量不够了 o(╯□╰)o 所以在这里拜托下,有兴趣的童鞋愿意的话,可以写一写,有奖品拿的,是币。 o(∩_∩)o谢谢 拜托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